慕春与迎夏面色骤然紧张了起来,双双伸出手将云千梦牢牢地护住,防止云千梦摔倒。

只是,除去方才那一下撞击,便不再有其他的晃动。

云千梦坐稳身子,面色微沉地出声问着外面驾车的侍卫,“出了何事?”

第三百零七章

云千梦坐稳身子,面色微沉地出声问着外面驾车的侍卫,“出了何事?”

“回王妃,是海王府的马车行速过快,擦到了咱们的马车。”外面的侍卫立即回道,随即关心地问着车内的情况,“让王妃受惊,卑职失职。”

海王府?云千梦听完侍卫的禀报,眉梢微微挑起。海王为人向来谨慎小心,海王府的婢女奴才亦是被教导得十分得体,今日怎会这般不小心?万一在长街上撞倒了百姓,只怕又是一个话题,若是传到玉乾帝的耳中,想必玉乾帝定会借题发挥。这实在不是海全的行事作风。

抬起手挑开车帘的一角,云千梦朝着长街上望去,却见一辆与自己马车相反方向的马车在疾奔中瞬间停了下来,那车身猛地摇晃了几下,便见一名身穿墨兰长裙的中年女子走出马车,对驾车的侍卫低语了几句,那中年女子随即转身朝着自己的马车快步走了过来。

云千梦放下车帘,静心坐在车中,等着那人的到来。

“奴婢海王府嬷嬷见过楚王妃,方才马车行驶过快,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见谅。”果真,马车外,不一会便响起女子的声音。听得那女子的道歉声,谦恭有礼,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更是让人无处借题发挥。

“既知这是集市长街,岂能快马加鞭?万一撞倒了路人,让百姓如何看待海王府?”云千梦淡淡地开口,并未顺着那名嬷嬷的话回答。平静的眼眸泛着淡淡地凌厉之光,两人虽隔着车帘,但那名嬷嬷却似乎感受到楚王妃那双凛冽的眸子正紧盯着自己。

“王妃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还请王妃恕罪。”那名嬷嬷自是知晓这位楚王妃的厉害的,自家郡主便是败在楚王妃的手中,她又岂会托大而在楚王妃的面前放肆?

“行了,你且回去吧。”云千梦却不想将大好的时光浪费在勾心斗角的对话中,淡然地开口,随即便吩咐车外的侍卫驾车离开。

那嬷嬷见状,立即让开脚下的路,侧过身子微微弯膝,送着云千梦的马车离开,只是那半垂的脸上却微皱了下眉头,一手摸着袖中的东西,心中有些担忧,若非方才为了赶时间,也不会…

不由得摇了摇头,见楚相府的马车已经走远,那名嬷嬷直起身子重新走回海王府的马车,面色凝重地登上马车坐了进去。

皇宫中,上书房。

已下早朝,因玉乾帝要与几位重臣商讨江南赈灾一事,便留下楚飞扬江沐辰等人,一行人来到上书房细谈江南水患一事。

待此事谈论地差不多,素来多听少说的海沉溪突然走到殿中央跪下,朗声道:“皇上圣明,这月月底即将是家父四十五岁寿辰,家父平生并无其他的心愿,只希望在自己的寿宴上,能够与皇上君臣同乐,还请皇上恩准。”

说着,海沉溪便磕头谢恩。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事,众人面上纷纷一愣,海王往年可从未提过过寿一事,怎么今年竟想起大办自己的寿宴?还让海沉溪请旨望玉乾帝赏脸前去海王府与之君臣同乐,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玉乾帝显然也没有料到海沉溪出列竟是为了此事,心中的警惕瞬间提高,含着浅笑的眼眸中微微泛着一丝冷芒与凌厉,面上却是带着一抹为难地开口,“海王功在社稷,为了西楚戎马半生,最终却落得独坐轮椅的下场。按理,朕的确应该亲自前往海王府为海王祝寿,只是近来事情繁多,加上江南深陷水患,虽已派容云鹤前去赈灾。可容家毕竟只是一介商贾,只怕与当地官员之间的接触还是会产生摩擦不合,朕心中十分担忧,实在没有心思再顾及旁事。且百姓受苦,江南多少农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朕岂能在这个时候享受安乐,弃百姓于不顾?”

说到最后,玉乾帝的脸上顿显大义凛然的表情,当真让人好生感动。

听出玉乾帝的推脱之词,海沉溪却不见焦急慌乱,低首跪在玉乾帝的面前继续开口,“回皇上,家父也曾有这般的顾忌。心知如今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他作为当朝海王,上应当为皇上分忧,下应当替百姓解围。奈何家父因为行动不便,终年只能深居简出,加上海王府地处深山老林之中,除去家父与微臣的俸禄之外倒没有其他的贴补,倒是不能为皇上解难。因此,家父这才想起自己的寿宴,愿将此次收到的所有贺礼送去江南灾区,为皇上为朝廷敬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至情至理,十分的感人,饶是玉乾帝想要拒绝,这一时半会也是找不出更好的理由。

毕竟,依照海沉溪的回答,海全是为了替玉乾帝分忧,这才决定举行寿宴,这并非海全的私心,而是为臣的忠诚之心。

若是玉乾帝立即拒绝,等于是拒绝了海全的忠心,定会被外人传为冷酷无情。

“皇上,海王一片赤诚之心,还请皇上恩准!”这时,绍毅将军袁耀突然站出列开口请旨,只听他声音洪亮,上书房内顿时传遍他的请旨声。

楚飞扬狭长眼眸一扫海沉溪与袁耀二人,嘴角勾起一抹蕴含深意的浅笑,缓缓开口,“袁将军,皇上正在思索,你又何必心急?本王深知,你曾是海王部下,自是希望海王能够过一个舒心的寿辰!只不过,皇上始终是皇上,下臣岂能威胁皇上、左右皇上的思虑?”

楚飞扬此言一出,袁耀半敛的鹰目中顿时浮上怒意,只是转瞬间却又覆上一层惶恐之色,立即朝着玉乾帝行磕头大礼,同时为自己叫屈道:“皇上明察,微臣岂敢有这等放肆的行为,只怕是楚王误会了微臣,曲解了微臣话中的意思。”

语毕,便见袁耀微抬起上身,半侧着脸庞,眼角余光轻瞥立于一旁的楚飞扬,一抹恨意一闪而过,随即又快速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楚飞扬嘴角始终挂着那抹浅笑,并未因为袁耀的喊冤而乱了方寸,颀长的身躯立于大殿上,犹如苍松不卑不亢,双目平视着前方,平静地黑眸中微微闪现一丝亮光,一如暗夜星辰闪亮璀璨。

楚飞扬突然的插话,让玉乾帝心口一紧,看着今日突然出列的袁耀,脑中自是调出袁耀的生平,平展的眉头微微一皱,并未立即开口应下此事。

“皇上,君臣同乐是朝中百官心愿。海王不但为了西楚牺牲了自己的双腿,更是深明大义,将自己的爱女和顺公主派去北齐和亲。皇上不如就看在这两件事情的面上,答应海郡王的请求吧。”殊不知,就在众人纷纷沉默之时,辰王竟出列开口,将海恬和亲一事也说了出来,堵住了玉乾帝即将到口的婉拒。

一抹冷光顿时射向面色坦然的辰王,玉乾帝搭在扶手上的双手猛然一紧,眉间的褶皱渐渐加深,却依旧紧抿着双唇,没有贸然地应下此事。

众人见气氛竟在辰王开口后变得凝重压抑,便更加不敢出大气,径自立于原地垂首静思。

唯有楚飞扬目光刮了辰王一眼,眼底的疑惑用浅笑裹着,让人察觉不出他的心思。

江沐辰岂会不知楚飞扬正在打量自己?一抹冰冷至极的目光射过去,直击楚飞扬眼底的浅笑,一冰一火,不知是冰灭了火还是火融了冰。

玉乾帝将二人表情看在眼中,心知这二人怕又是起了争端,只怕方才楚飞扬开口让袁耀难堪,只是出于对海王府的不满。而江沐辰话中对楚飞扬的反驳,亦是二人之间由来已久的积怨所致。

“既如此,那便让太子替朕前去,为海王祝寿吧!”半晌,才听玉乾帝慢慢开口。

“微臣多谢皇上!”闻言,海沉溪高呼万岁,叩谢皇恩。

只是玉乾帝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他眼眸一扫下面的楚飞扬与江沐辰,再次开口,“既如此,此次太子出行,就有劳楚王与辰王两位爱卿了!”

太子出宫,乃是大事。且海王府路途遥远,自是马虎不得。

将江昊天交给任何人,都没有同时交给楚飞扬与江沐辰来得安全,只要这两人之间横着一个楚王妃,只怕这二人永远没有和睦相处的时候。

却不想,楚飞扬听到此话竟立即隐去脸上的浅笑,面色沉痛地开口,“回皇上,微臣二娘尸骨未寒,微臣身带重孝,岂能戴孝踏入海王府,这不但是对海王的不尊,也是对皇上的不敬啊!还请皇上另寻他人,以保太子安然无恙。”

闻言,玉乾帝眼底划过一丝不赞同,脸上渐渐浮上一层不悦,可楚飞扬所言却是事实,那谢氏的尸体如今还停放在刑部的大牢内,若自己执意如此,只怕海全楚飞扬二人定会同时记恨上自己。

“皇上,微臣如今还是被罚之身,只怕保护太子一事也是力不从心,还请皇上另命他人,以保太子安然无恙。”而这时,辰王竟也跟着楚飞扬开口。

一抹显而易见的怒意自玉乾帝的眼中闪过,看着这两人不想出力的模样,玉乾帝双唇微抖,显然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却因为天子威重,却又不得不忍下这口不能发的怒气,只见他略显烦躁地挥了挥手,不悦道:“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众臣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退出了上书房。

‘哐当…’待众人离开后,上书房内瞬间响起一阵瓷器被摔碎的声响。

殿中跪满了不敢开口的宫人,玉乾帝立于玉阶之上,一手撑着龙案上,胸前起伏不定,显然是气急了。

“让你们查得事情,到底有没有进展?”怒气无处可发,玉乾帝低头瞪向余公公,眼底的恨意似要吃人,脸上的表情已渐渐扭曲变形,十分可怕。

余公公跪在地上,心跳如鼓,直面帝王的怒火,岂能不担心受怕?终究是伴君如伴虎,可却没有他选择得余地,只能颤声开口,“回皇上,正在追查中,还请皇上宽限一些日子。”

‘哗啦…’一声,龙案上的笔墨纸砚奏折均被玉乾帝扫落掉地…

只见玉乾帝喘着粗气,面色涨红、龙目中更是充血地低吼道:“一群饭桶!若是这个月底还查不出来,让他们提头来见!”

“是是是,奴才遵命!”龙颜大怒,余公公面色煞白,立即结结巴巴地接口。

一众大臣步出内宫,各自骑上马匹或是登上自家的马车,转眼便出了皇宫。

“袁将军今日是想替谁出头?怎就这般沉不住气?差点因为将军而让海王府遭受皇上的怀疑。”海沉溪走到自己的坐骑前,从禁卫军的手中牵过马儿,面带冷笑地对身旁的袁耀开口。

“郡王说笑了,袁某只是希望能够帮助郡王,却不想中途竟跑出楚王。郡王要怪,那就只能怪楚王多嘴多舌,差点祸及海王府。”语毕,袁耀跨上马背,马鞭猛抽马身,整个人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海沉溪半眯着双目盯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却没有急着上马,左手轻抚马儿的鬃毛,扬起的唇角带着邪魅的冷意。

“王爷,只怕海王府的请帖已经送去楚相府了。”曲长卿与楚飞扬一同踏出内宫,两人同时朝着马厩而来,途中,曲长卿低声开口。看他严肃的表情,显然是担心云千梦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接下请帖,若是如此,只怕海王府定会将此事捅到玉乾帝面前借题打压楚家。

楚飞扬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担忧,原本轻抿的双唇在听到云千梦的名字后,竟是好心情地扬起,待心中回味过三,这才开口说道:“放心,梦儿心中有数,岂会轻易接下海王府的贴子?”

第三百零八章

“这出了集市,连呼吸也变得舒畅了!”马车还未靠近绿黛河,夏侯安儿嘴角含笑地伸了个懒腰,随即伸手轻挑车帘,那双盈盈含笑地美眸则是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只觉此时的郊外被金色的阳光笼罩在其中,绿黛河上水波无痕,微风轻拂过湖面,阳光洒在微波粼粼的湖面,泛出鱼鳞般的光芒,晃花了行人的眼。

“今儿个这天气可真是天朗气清,咱们出来踏青可算是选对日子了。”盈盈美眸紧盯着车窗外的美景,夏侯安儿的眼中尽是一片激动兴奋的神色,曼妙的身子已经紧贴在车内壁上,一张绝俗的小脸更是快要伸出车窗外。

云千梦端坐车内,见夏侯安儿那张绽放开心笑容的俊脸,也跟着笑了起来,却还是担心地嘱咐道:“快坐好,一会马车就停妥了,可别撞疼了。”

闻言,夏侯安儿粉白的脸颊上不由得浮上两片红霞,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随即缩回自己的头,放下车帘重新坐好。

“王妃,绿黛河到了。”这时,车外响起侍卫的提醒声。

云千梦对夏侯安儿点了点头,两人同时起身,夏侯安儿扶着云千梦缓缓步出车内,而迎夏与慕春则是先行下了马车,摆放后踏脚凳,两人在下面护着。

“走,咱们去那边的凉亭转转。”夏日绵绵,阳光明媚,一袭暖风拂过裙摆,荡起一卷轻纱衣角,看着眼前宽广的天地,越过绿黛河前方厚重坚固的城墙,云千梦的目光放在远处的青山间。

只见那层层叠叠的青山被薄雾轻烟笼罩在其中,似梦若幻似真似假让人看不清真容,只是望着山间翱翔的飞禽,云千梦心底却是泛着淡淡地钦羡,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一切的争斗,像那些鸟儿一般飞出狭小的空间?

“表嫂,怎么了?那远山竟这么好看,看得这般出神!”夏侯安儿见云千梦并未迈动步伐,竟是立于原地远眺城外,也跟着看向那错落有致的远山,但除去轻烟云雾、飞禽走兽之外,夏侯安儿却并未体悟到云千梦的心境。

菱唇微抿,嘴角泛出一抹淡笑,云千梦牵起夏侯安儿的手,拉着她沿着绿黛河上的绿草坪缓缓往凉亭走去。

“出来散散心,看着远处的青山、近处的湖水,心情当真是豁然开朗。”鼻尖沁着绿草清香,眼中望着湖水粼粼,夏侯安儿绝美的小脸上荡漾着开心的笑容。

闻言,云千梦却是轻笑出声,脚下步子缓缓停下,微侧身看向落后一步的夏侯安儿,打趣道:“怎么,楚相府竟让你觉得这般无聊吗?还是说,你想搬去有山有水的地方居住?我倒是觉得阳明山不但风景秀丽,而且人杰地灵啊,瞧瞧海王府的那几位世子郡王公子爷,可都是人中龙凤,若是还有未娶之人,倒是与安儿十分的般配!倒不如让你表哥为你探探口风,若是某人有意,倒是一段大好的姻缘啊。”

说着,云千梦双眸半眯,眼底精光灿灿,嘴角的那抹坏笑尤为明显,惹得一旁的迎夏与慕春也纷纷轻笑出声。

夏侯安儿岂会不明白云千梦话里话外所提的是何人?小女儿心思微微被戳破,自是有些恼羞成怒,举起拳头本想捶打云千梦。可转念一想云千梦如今贵重的身子,却只能收起拳头,满面飞霞地别开了眼,双脚稍稍用力踩了下脚下的青草地,佯怒地轻吐出一句话来,“表嫂就爱捉弄人,以后不跟你谈心了。”

说完,便见夏侯安儿绞着手中的丝帕,朝着不远处的凉亭快步走去。

云千梦见她这般模样,便知夏侯安儿心中果真还是装着海沉溪的。

虽说海沉溪在海王的几个儿子中最为出类拔萃,可海王身份太过敏感,与楚飞扬非友似敌,这将来的事情可当真是不好说啊。

脸上虽挂着笑意,可云千梦的眼底却是一片冷静,心中径自担忧着前方疾步快走的那抹倩影。

“王妃,那不是王爷吗?”正说着,远处的石桥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迎夏性子活泼,早已是顺着声音扭头往后看去,竟不想看到了楚飞扬骑着骏马经过石桥,立即笑着提醒云千梦。

听迎夏说起,云千梦好奇地转身看向后方,果真见楚飞扬领着习凛骑马经过石桥,只见楚飞扬面色冷峻,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冽之气,脸上的清贵之气瞬间将他从众人中凸显了出来。可显然楚飞扬并未看到自己,径自经过石桥出了城门,似是赶着出去办事。

“倒是巧了!”日头渐大,室外的温度渐渐上升,阳光越发地刺眼,云千梦举起手中的团扇挡在眼前,看着楚飞扬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口,这才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只是奇怪的是,楚飞扬已经离开京城,身后却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且这阵声响由远至近地传来,速度竟是有增无减。

一道有别于湖边暖风的劲风从后面袭来,一匹黑色骏马停在草坪边的官道上,由上至下传来一道清冽中带着狂喜的男声,“想不到今日竟能在此遇到你。”

四周楚相府的侍卫顿时警惕了起来,众人右手已是搭上剑柄,微微出鞘的长剑在日光下泛出幽冷寒光,让人看之畏惧。

可这样的阵仗对于江沐辰而言,却不足为惧,阴冷的目光扫过护在云千梦四周的相府侍卫,江沐辰冷笑一声,眼底泛出讥笑,随即又将视线转到云千梦的身上,见她今日一袭淡绿绢质长裙,一头青丝仅是简单地用一根玉簪别住,亭亭玉立于着青山绿水间,当真是美不胜收,让人移不开眼。

江沐辰眼底的冷冽在触及到云千梦那娇美的容颜后,渐渐融化在这张令他日思夜想的容颜下,眼眸中逐渐升起一抹浓烈深情,丝毫没有因为有旁人在场而有所收敛。

这放肆的眼神,让迎夏慕春心生不悦,纷纷睁眼瞪向江沐辰,可奈何辰王身份高贵,为了不让主子为难,二人断是不敢在此时造次,只能紧紧护在云千梦身旁,不让辰王伤害到云千梦。

而云千梦却是恰恰相反,方才远望楚飞扬时眼底浮现的柔情,在看到江沐辰的一霎那冻结在眼底,漆黑的瞳孔中泛出的是无边的冷静与平静,即便是投石下去也激不起半丝的涟漪。

“见过辰王!”放下遮挡阳光的团扇,云千梦仅仅只是礼貌地回应了一句,随后便不再多语,只顾领着两个丫头往夏侯安儿的方向走去。

去不想,江沐辰并未因为云千梦的冷淡而有所收敛,径自翻身下了马背,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身后的宁锋,毫不避嫌地来到云千梦的身旁,挡住了云千梦前进的道路,随后笑道:“楚王妃何必如此怕本王?难不成本王会吃了你?”

看着靠得过近的江沐辰,云千梦半敛的眼眸中划过不悦,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立即便有侍卫上前挡在江沐辰的身前,手持长剑护着云千梦的周全。

对于辰王故用这样的言语想激将自己的作法,云千梦始终平淡如水,脸上平静的让人看不出半丝情绪,仅以宫中礼节待之,“辰王爷说笑了。只是这朗朗乾坤,辰王爷莫非是要挡了本妃的去路?”

“挡了又如何?”却不想,江沐辰今日竟这般直白,丝毫不避讳地对云千梦低声开口,“若非他楚飞扬暗中出手,你早已是本王的王妃,岂有本王挡路一说?若说挡道的,明明就是楚飞扬那厮,却不知他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让你护他至此!”

慕春迎夏紧紧护在云千梦的身边,自是听到了辰王这番咬牙切齿的论断,两人心头猛然一条,手心已是冒出了森森冷汗,更加不敢让辰王靠近王妃半步,否则这样的场景被京城百姓看去,只怕王妃的清誉会被尽数毁去。

云千梦的表情却在听完辰王的话后,扬起一抹飘然的浅笑,清冷的声音透着极冷的寒意,“辰王不会忘了,当初大殿请旨退婚的可是王爷您啊!事后王爷后悔,又怎能将所有的罪名推到我家王爷的身上,这样明显的迁怒,是不是太过草率了?况且,我与楚王情投意合乃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辰王殿下又何必在此挑拨离间?”

语毕,云千梦脸上的浅笑飘然远去,换上冷沉的表情,丝丝寒气自那粉白的脸颊中透出,带着冷冽与威严,不怒而威之态让立于辰王身后的宁锋微皱了下眉,赶紧上前在辰王耳后低语,“王爷,咱们还有要事,不能再耽搁时辰了。”

“辰王既有要事,那就轻便吧!”殊不知,云千梦耳目极其敏锐,竟将宁锋的话听入耳中,冷静的嗓音缓缓响起,随即便见她领着众人,绕过挡路的辰王继续往前走去。

心头顿时涌上一股不甘,江沐辰眼睁睁地看着云千梦的俏丽身影越过自己,而她竟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江沐辰想也不想便伸出手,想抓住云千梦轻垂身侧的右手…

只是,在江沐辰认为自己即将抓住眼前的柔荑时,云千梦的浅绿裙摆竟微微摆动,待他再次看向云千梦时,佳人已立于他一丈之外,两人相隔数步之远,而此时云千梦的脸上却如淬了天山冰霜般冷寒傲然,眼底的平静尽数化为不屑,直射左手落空的江沐辰,“辰王请自重!我家王爷与辰王虽不是友人,却也是同僚,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瓜田李下辰王岂能这般失礼?难不成想让天下百姓耻笑?还是说辰王对夺人妻子一事极其有兴趣?”

森然冷寒的声音中,透着极大的疏离,让江沐辰身子一怔,落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暗藏长袖中紧握成拳,压抑着不敢出手的痛苦。

宁锋则是因为自家主子方才的举动而惊得满头冷汗,谁人能知主子会突然出手?万一他沾染了这刺猬一般的楚王妃,莫说性子刚烈的楚王妃不从,只怕楚王亦会掀了辰王府,皆是他们所做的一切可就都白费了。

“你以为你逃得了?”江沐辰身上迸发出浓烈的杀气,眼底爱恋褪去,浮现的是盯上猎物的掠夺。

云千梦却是冰冷以待,眼中讥诮明显,口气却是坚定不移,“这世上,唯有他让我全心全意的信赖。”

闻言,江沐辰脑门青筋暴出,隐隐可见跳动之势,冰冷至极的眸子紧盯着云千梦那张平静冷淡的娇容,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不会放弃,亦不会放手!”

听之,云千梦唇角微微勾起,浅笑回之,“可我从未说过,要给你机会!”

语毕,云千梦不再多言,领着众人径自在辰王的怒眼冰脸中离去…

“王爷…”宁锋一阵头疼,这种情况遇到的多了,可王爷从未这般怒过,这一次,楚王妃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却不想,辰王却没有再追上前,转身夺过宁锋手中的缰绳,一个飞身上了马背,一道扬鞭抽打声响起,众人再见他时,已是卷尘离去…

“王妃,方才好险!”慕春皱眉看着辰王离去的背影,这才发现自己捏在手中的丝帕早已让冷汗浸湿,只是想起辰王方才对王妃势在必得的宣言,慕春心头依旧担心不已。

云千梦眉宇间凝聚的那抹冷意还未散去,却也失了游玩踏青的心情,停下脚步,对一旁的侍卫命令道:“去请公主回马车。”

说完,云千梦返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先行坐进马车内等候夏侯安儿。

不一会,便见夏侯安儿坐进马车内,脸上夹带着一丝担忧。

“表嫂,没事吧!”夏侯安儿远远地便看到辰王的身影,只是隔得远了,当她赶过来时,辰王已骑马离开。只是此时见云千梦神色稍显凝重,便知方才她与辰王之间的对话不甚欢愉。

“没事,只是今日这踏青只能到此结束了!待有机会,咱们再出门好好游玩京城。”云千梦抬眸看向夏侯安儿,眼中已重新蓄满浅笑。

此时马车缓缓前行,踏过绿黛河悠长的湖畔,来到十字路口处,竟又缓缓停了下来…

第三百零九章

“竟这般巧,遇到楚王妃!”随着马车渐渐停下,车外响起一道邪魅带笑的声音,除去海沉溪还有何人?

车内几人听之,唯有夏侯安儿稍稍变了脸色,手中的帕子揉地更加频繁了,盈盈美眸带着一丝焦灼地转向云千梦,似是在询问云千梦的意见。

云千梦给予她一个安抚的浅笑,伸手轻拍了拍夏侯安儿略显紧张的双手,却并未有任何的举动,只是淡然地回道:“想不到在此地能够遇到海郡王,真是巧了!”

此处接近城门口,临近集市区,百姓路人人来人往,在此处与男子闲聊,莫说皇亲国戚,即便是一般人家的大家闺秀也鲜少露面,因此云千梦只以浅淡有礼的问话寒暄,并未让丫头们掀开车帘,免得落人口舌。

“方才遇见辰王,可看辰王离开的方向,似是绿黛河畔,脸色亦是十分不悦,不知出了何事?竟让辰王动怒!”海沉溪仿若丝毫没有注意到云千梦刻意的疏离,依旧闲话家常。

“是吗?想不到海郡王与辰王这般有缘,下朝后竟也能够如此相遇!”云千梦巧妙地将海沉溪所出的难题四两拨千斤地带了过去,不等海沉溪再出声发难,紧接着开口,“本妃府中还有要事,就此别过。”

说完,云千梦低声提醒侍卫驾车离开。

海沉溪并未多加阻拦,顺着马车离开,身下的坐骑也缓缓转过了身,海沉溪一双幽暗浅笑却隐藏冷芒的眸子紧盯着马车上的‘楚’字,嘴角轻动,低声吐出一句话:“相府的确有事!”

语毕,海沉溪双手轻扯握着的缰绳,将马头调转过来,顿时策马扬鞭,朝着阳明山的方向奔去…

“这海沉溪,真是过分!”毕竟血浓于水,即便夏侯安儿此时对海沉溪有些异样的感觉,可当她听到海沉溪方才故意将百姓思绪引往其他方向的话语后,心头依旧燃起一股暗火。如此欺负她的亲人,夏侯安儿岂能放过?一张明媚精致的小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怒容,明亮美眸中覆上点点懊恼与气恼,就连脸颊亦是因为动怒而微微涨红。

听夏侯安儿几近咬牙切齿的声音,目光转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小丫头,只觉夏侯安儿当真是气急了,云千梦不由得宠溺一笑。心知若非真心担心楚相府,夏侯安儿绝不会这般动怒。

伸手轻揽住夏侯安儿的肩头,云千梦轻柔开口,“何必在意旁人的看法?若是终日活在他们的目光下,岂不身心疲惫?做好自己便可,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呀,要戒骄戒躁,平日里玲珑剔透的美人儿,今儿个竟也气恼成这样,看来当真是在意某人了!”

“表嫂…”娇滴滴地一声长呼,夏侯安儿的脸颊上顿时浮现一抹艳丽的绯红,心头暗自焦急,双脚更是无意识地轻跺了两下。

云千梦却是开心一笑,轻拍了拍夏侯安儿的手轻声道:“我岂会不知你心中的担忧?你是担心两家王府之间的恩怨越结越深!只是,有些事情,身在其中、身在其位,各自立场阵营不同,便注定不能和平共处。”

点拨到此,云千梦便停了口,不再往下深说。在云千梦心中,夏侯安儿已不仅仅是楚飞扬的表妹,这些日子的相处,云千梦亦是将夏侯安儿看作自己的妹妹,岂会不为她打算筹谋?

“可是表嫂,你之前说…”说到此处,夏侯安儿险险脱口将当日二人在富贵堂的一番谈话说出来,碍于马车内还坐着慕春与迎夏,顿时惊醒,面颊微烫地立即停住了口。

“我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只是却为你选择的路忧心不已。”云千梦自是知晓夏侯安儿心中所想何事,只不过心头始终为她担心不已。

闻言,夏侯安儿蹙眉低下了头,云千梦也放开了她不再开口,一时间马车内寂静无人出声,一路行至楚相府门口。

“王妃,相府到了。”侍卫再次出声,马车已稳稳地停妥,外面的嬷嬷们早已从相府内疾步走了出来,将踏脚凳摆放在马车下,等着云千梦出来。

“下车吧。”云千梦眼眸微转向夏侯安儿,在她抬起迷茫的双眸看向自己时,云千梦朝夏侯安儿绽放一朵清晰无比的浅笑,随即先行在慕春迎夏的搀扶下出了马车。

“王妃总算是回来了。”上官嬷嬷早已候在车外,只见她抬起手臂,将云千梦将手搭在她的手臂上,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扶着云千梦走下马车,只是言语间却隐隐透着一丝焦急。

“府内出了何事?”云千梦抬眸往大开的楚相府门内看了一眼,菱唇轻启清声问着上官嬷嬷。

“回王妃的话,海王府派了嬷嬷前来送帖子,说是这月月底即将是海王四十五岁大寿,届时邀请王爷王妃前去参加寿宴。”上官嬷嬷扶着云千梦缓缓前行,两人一前一后踏上楚相府门外的台阶,跨过大门前的门槛,只听上官嬷嬷将云千梦不在府内发生的事情尽数说了一遍。

只是,云千梦却注意到,上官嬷嬷仅仅只是将此事禀报给了自己,并未拿出海王府的请帖,想必上官嬷嬷并未应下此事。

脚下步子微微停顿,云千梦浅浅回身,见夏侯安儿也在丫头们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紧跟在自己的身后进了楚相府,这才放心地转过身,与上官嬷嬷继续往内走去,目光平视前方,眼神淡定从容,声音透着一股清冽之气,“想来嬷嬷定是没有应下此事吧。”

上官嬷嬷见云千梦点明此事,眼底不禁浮上一抹赞叹,顿时弯了弯腰身,低声回道:“王妃明察,奴婢确实没有应下此事。奴婢本以王妃有孕将此事推拒了,只是那海王府的嬷嬷好生厉害的口舌,竟是非要请到王爷王妃,这不,此时人还在前厅候着王妃呢!”

说着,上官嬷嬷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云千梦将上官嬷嬷的表情看在眼中,想来能让上官嬷嬷皱眉的,那位海王府的嬷嬷定也不是省油的灯。

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方才在长街上遇到的海王府马车,怕是正是为了此事,马车才驾驶地那般快吧!

只是,欲速则不达,海王沉稳内敛一辈子,怎么在这个时候莽撞了起来?连带着下人们也这般出错,这可不是好事情!

“走吧,去会会她!”轻轻吐出这句话,云千梦脚下的步子改变了方向,领着自己贴身的婢女往前厅走去。

此时已是晌午时分,又因是夏日,天气炎热、骄阳摄人,楚王府的下人们做完手上的事情便回了住处歇息,一路走来倒是十分安静,除去树上的蝉声、水中的蛙声,倒有一副田园风光。

上官嬷嬷担心云千梦的身子受不住烈日地照射,几人便走在九曲长廊上,即凉快,路面又平整,倒是不必担心云千梦会摔倒。

接近前厅时,一阵轻轻搁放茶盏的声响想前厅中响起,在这寂静的午后显得十分清晰。

轻微的脚步声亦是提醒里面的人起身行礼,云千梦等人还未跨进前厅门槛,便已见海王府的那位嬷嬷站起身,半弯着眼神、半低着螓首侧身立于椅凳前恭候云千梦进来。

待云千梦与夏侯安儿分别坐在主位和次位上,那嬷嬷这才福身行礼轻声开口,“奴婢海王府嬷嬷参见楚王妃娘娘,方才在长街无疑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海涵。”

那嬷嬷方才虽只与云千梦说过几句话,可这位楚王妃的精明和谨慎却已被这位默默牢牢记在心中,与其等楚王妃为难自己,倒不如自己先行请罪。

只是,她这话刚出口,便惹得上官嬷嬷一阵紧张,面上虽依旧沉稳淡定,可看向云千梦的目光中却透着浓浓的担忧。如今王妃可是整个楚相府的宝贝,两位王爷更是将王妃当作掌上明珠似的宝贝着,万一磕到碰到,自己怎么向两位王爷交代。

云千梦自是明白上官嬷嬷对自己的关心,抬眸对上官嬷嬷安抚一笑,随即才将目光转向那位嬷嬷,淡声道:“起身吧!左不过是两府马车微微擦了下,你不必这般小心翼翼。”

此话既是说给那位嬷嬷听,亦是说给上官嬷嬷听,让她不必担心。

“多谢王妃!”那位嬷嬷倒是听出楚王妃不愿再提方才一事,便停了口。

云千梦素手执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口里面的温水,见那嬷嬷依旧安静的立于原地,便缓缓开口,“坐吧,你此次前来,不知有何事?”

云千梦并未说出自己已知缘由,当作自己并不知此事,再次开口问道,心中则是想着拒绝地理由。

“谢王妃。”那嬷嬷再次朝云千梦福了福身,这才挨着凳沿缓缓落座,随后腆着笑意开口,“回王妃的话,这月二十六日是我家王爷的寿辰,还请楚王与楚王妃能够赏脸参宴。”

说着,那嬷嬷从衣袖中掏出早已备好的染着大红底、镶着金丝边的请帖,双手奉上,只等云千梦身旁的丫头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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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殊不知,云千梦却是径自喝着手中的温水,待口中的干渴得到缓解后,这才搁下茶盏,浅笑着开口,“海王大寿,本妃与王爷本当备上厚礼亲自前往海王府贺寿,只是本妃如今身怀有孕,大夫亦是嘱咐前三个月切忌奔波劳累,虽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可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本妃与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自然还是小心为好。本妃与王爷定会备好厚礼送去海王府,只是却不能亲自前往贺寿,还请嬷嬷回去替我们夫妇说一声,莫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一番话,合情合理,将所有的可能被反驳的部分尽数挑明讲清,即便那嬷嬷有心为难,这一时半会倒是还未想到其他的说辞。

手上捧着的大红请帖顿时变得极其烫手,送不出去却又收不回来,那嬷嬷脸上微显尴尬,奈何云千梦位分高、身份贵,岂是她能够当面反驳的?

寻思再三,那嬷嬷笑着暂时收回手,缓缓坐下,闲话家常道:“王妃有喜自是好事,这头三个月的确应当小心为之。只是,常坐家中也并非好事,也应适当地走动走动,这样才有助于生产。”

云千梦一面听着,一面含笑点了点头,温声道:“是这个理。这不,方才本妃与夏侯公主便去绿黛河踏青了。只不过,有了身子的人容易犯困,才出门这么一小会,身子便有些吃不消了。”

“王妃可是饿了,奴婢吩咐下去,让小厨房立即将早已炖好的粥品小菜端上来,王妃先用些垫一垫。”上官嬷嬷何等玲珑剔透的人物,听着云千梦的话便知自己该说什么,快速地接着云千梦的话开口,丝毫不给那嬷嬷开口的机会。

云千梦朝上官嬷嬷稍稍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走得有些累了,歇一会便好。阳明山虽是好地方,可上山的路可不好走,记得海王世子喜得麟儿宴客时,本妃与辅国公府大小姐前去参加喜宴,便在半途中遇到了野兽的攻击,幸得当时刑部尚书护送我们一同前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云千梦这一番话,那位嬷嬷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的尴尬,却只能静静地听着、陪笑着,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反驳道:“王妃放心,近日上山的路已是清理干净,路面亦是平整了许多,定不会再出现上次的意外。”

言之意外,便是将错处尽数归结在那些野兽牲畜的身上,与海王府毫无干系。

“说了这么半日,想必嬷嬷口渴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云千梦却是不回答那位嬷嬷的话,径自捧起手边的茶盏,继续饮用里面的温水。

那嬷嬷见楚王妃听了口,自然也不好再胡乱开口,只能顺着云千梦的话默默喝着茶,茶水已有些泛凉,喝在口中微微泛苦沁在舌尖,让那嬷嬷素来伶俐的舌不禁往里一卷,耳边这时响起云千梦的声音。

只见云千梦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执起娟帕拭了拭微湿的唇角,慢慢开口,“且还有一点,本妃本不想说,只是海王这般热情相邀,本妃既然不能前往,却也应当将缘由说出来,免得两家王府之间生了嫌隙。”

那嬷嬷一听云千梦的话,心头一紧,不明白怎么还有其他的事情?口中却是恭敬地说道:“王妃请讲。”

见那嬷嬷还算懂事,云千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本妃的二娘刚刚过逝,本妃与王爷实则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虽说二娘如今是戴罪之身,可百善孝为先,我们做人子女的,岂能因为二娘的戴罪之身而不管不问?这身上还戴着孝,岂能去参加海王爷的寿宴?”

听完云千梦的话,那嬷嬷彻底是没了说辞,早已料到楚王妃的伶牙俐齿心思缜密,如今这般口舌交锋,自己竟是毫无招架之力,竟在这楚王妃的温言细语中败下阵来,更是让她心头憋着的这口气发不出来。这楚王妃,果真是个极其厉害的女子啊。

低头抿了口泛苦的凉茶,那嬷嬷脸上夹着不自然的笑容,只能点头应和着云千梦的话,“王妃所言极是,的确是百善孝为先。”

“那就有劳嬷嬷回去替王爷与本妃解说一番,免得海王心中不解。”语毕,云千梦站起身,话中举止均是有送客之意。

那嬷嬷想起衣袖中的另一张请帖,忙起身急道:“王妃留步,奴婢还有一事需得王妃的应允。”

云千梦隐含锐利的眸子瞬间扫了那嬷嬷一眼,只见那嬷嬷脸上微微泛着焦色,便微点了头,在慕春的搀扶下重新坐下,清声问道:“还有何事?”

那嬷嬷见云千梦重新坐下,心头竟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忙整理好心情,笑着开口,“是这样的,我们世子妃与夏侯公主十分的投缘,担心夏侯公主不会出席我们王爷的寿宴,亲自你写一份请帖,请夏侯公主六月二十六那日亲临海王府,还请王妃与公主能够点头应允。否则老奴可是无法向海王妃与世子妃交代啊。”

说着,那嬷嬷快速地从衣袖中抽出一张淡粉请帖,双手奉上等候云千梦或者夏侯安儿接下。

云千梦目光重新放在这名嬷嬷的身上,只觉这嬷嬷可真是个厉害的人物,直接用话堵死了自己的拒绝。且身怀有孕以及谢氏的事情尚不能用在夏侯安儿身上,自己若是再次开口拒绝,便有故意不参寿宴的嫌疑。

只是,那钱世子妃怎么就睁眼说瞎话?说是她与安儿十分投缘,让云千梦真真是心头发笑。便更加怀疑这海王府的用意了。

一时间,前厅内鸦雀无声,异常安静。

云千梦面色淡然,目光平静,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夏侯安儿却在听完那嬷嬷的请求后,柳眉顿时轻拧了起来,眼底凌厉的目光中却又掺杂着一丝不解与焦急,双手无意识地轻揉着手中的丝帕,却并未立即开口,而是等着云千梦的决定。

那嬷嬷始终保持着方才的动作,却不见有人上前接过自己手中的帖子,心头不禁打起了小鼓,有些琢磨不透这楚王妃到底是何意?难不成楚王府打算与海王府在明面上撕破脸不成?

良久,云千梦淡漠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温和地冲散了方才温冷如玉的冷淡。

只见她转目看向面上沉静,但眼底神色却复杂难下决定的夏侯安儿,笑道:“安儿,这是世子妃特意邀请你的,该是你自己拿主意。”

闻言,夏侯安儿转目看向云千梦,那双隐含迷茫的眼中浮上少有的不解,径直盯着云千梦如莲般的笑容,带着一丝询问的口气开口,“安儿自是要陪着表嫂。”

感情与家族,孰轻孰重,夏侯安儿心中自是有数!更何况,这请帖是钱世子妃所下,只怕这里面还藏着猫腻吧。夏侯安儿心思剔透,岂会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

只是,说完这话,夏侯安儿便转开了脸,不再言语。

云千梦本要顺着夏侯安儿的话开口拒绝,却在夏侯安儿别开脸的一霎那捕捉到她眼底的一抹落寂,心头不由得升上一丝心疼,便笑着开口,“整日陪着我,岂不无聊?我现在一整日中,倒是有大半日昏昏沉沉地睡着,你若整日这么陪在我身边,倒是叫我心生不忍。”

见云千梦这般说,夏侯安儿猛地转过头,那双闪现诧异的美眸顿时看向云千梦,红唇张合了几次,却始终没有将心底的知心话说出口。

云千梦岂有不明白的?素手撑着桌面站起身,云千梦对夏侯安儿招了招手,拉过心头挣扎矛盾犹豫不决的小丫头,笑着对那嬷嬷说道:“先将帖子放下吧,待公主再想几日,本妃会派人亲自上海王府禀报。况且,现如今离二十六日还有些日子,到也是不急的。”

云千梦开口,旁人哪里还敢拒绝说不?尽管云千梦给出的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但对于那海王府的嬷嬷而言,回去也尚可以交差了。

只见那嬷嬷恭敬地将帖子放在身旁的茶几上,随即开口,“既如此,那奴婢便先告退了。”

“去吧。上官嬷嬷,替本妃送客。”云千梦微点头,与夏侯安儿一同转身离开了前厅。

两人一路缓步走回后院,夏侯安儿抬眸看着廊檐外的青翠绿草地,不言不语,心思重重。

云千梦陪她看着相府花园的景致,亦是静默以待,并未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安静。

“表嫂,我还是想…”突然,夏侯安儿开口,只是话却只说了一半却又停住,贝齿轻咬住红唇,盈盈美眸盯着眼前的一片绿色,心头焦躁不已。

云千梦却并未戳破她的心思,只是淡雅一笑,眼底一片平和,声音如清泉般清冽清脆,“帖子就放你身边,想好再来告知我。”

语毕,云千梦将这方空间留给夏侯安儿,自己领着迎夏慕春返回梦馨小筑,却不想,楚飞扬竟已回到了梦馨小筑,此时他身上穿着一件月牙白绢质长袍,手执一卷书卷斜躺在躺椅上认真地阅读着。

云千梦对身后的两个丫头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们二人不用跟着进来,自己则是蹑手蹑脚地走近楚飞扬,素手伸出猛地抓住那卷书卷想要抽走…

只是楚飞扬是只嗅觉极其敏锐的狐狸,在云千梦踏进正屋时,便已知晓她回来,方才纹丝不动的看书也只不过是装个样子。

见云千梦想抽走自己手中的书卷,楚飞扬忽而松手,在云千梦在为自己抢到书卷而沾沾自喜之时,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落入楚飞扬的怀中,早已是坐在他的腿上,与他一同落座在躺椅上。

“真没有成就感,每次都输给你。”云千梦将手中的书卷合上,随即搁在躺椅旁的小几上,嘴角微微下垂地抱怨着。

楚飞扬双臂环住她的腰身,只是在听到她的抱怨时勾唇一笑,随即抽出一只手轻点她的俏鼻,宠溺道:“你呀,都是快做母亲的人了,竟还这般调皮。”

殊不知,云千梦听完此话后,竟是突然在楚飞扬的怀中挺直腰杆,双手叉腰的严肃道:“谁说我调皮的?每每我看书的时候,你便来偷袭,还指责我躺着看书伤神伤眼,可你自己呢?不也是躺着看书?难不成你的眼睛是在八卦炉中煅烧过的?”

听到刺出,楚飞扬心中顿时明白云千梦为何会有方才那般举动,心头瞬间涌上一股暖意,双臂轻柔坚固地搂着她尚未变形的腰身,轻声开口,“以后不会了。”

见楚飞扬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云千梦抿嘴一笑,微微侧身,藕臂环上楚飞扬的脖子,轻声开口,“飞扬,方才在绿黛河旁,我看到你带着习凛出城了。”

“我也听说江沐辰今日在绿黛河为难我的王妃了。”楚飞扬亦是不示弱,将自己心中介意的事情说了出来。

“哎呀,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再吃醋。”云千梦菱唇微微撅起,眼底含着丝丝柔情与好奇之光。

云千梦少有的娇俏模样,看得楚飞扬心头一动,猛不丁地倾身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这才浅笑着开口,“方才海王府派人来了?”

云千梦点头,将事情经过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目光却始终放在楚飞扬的身上,眼底的柔情渐渐散去,一抹凝重爬上云千梦清亮的眼眸中,楚飞扬这么问绝不会是因为对内宅的事情感兴趣,只怕…

“今日早朝之后,海沉溪曾请旨,希望皇上能在海全大寿之日前去海王府君臣同乐。”楚飞扬缓缓开口,狭长的眼眸中射出丝丝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闻言,云千梦眉头轻蹙,有些不解,“海王是想大办寿宴?竟想请皇上前去海王府,难道他不知海王府内的陈设堪比皇家吗?难不成他不怕皇上看到这一切会龙颜大怒?”

听着云千梦的分析,楚飞扬笑了笑,接着说道:“皇上自是精明的,已是找了理由驳回了海沉溪的请旨。不过,却命太子前去贺寿。本想命我与辰王护送太子前去海王府,不想本王的理由竟与王妃的理由不谋而合。”

说完,楚飞扬用自己笔挺的鼻尖蹭了蹭云千梦的,心头充满甜蜜笑意,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云千梦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笑了出来,只是想起犹豫不决的夏侯安儿,却是轻柔地叹出一口气,“只怕海越对安儿是生了心思了,否则岂会假借钱世子妃之手给安儿写了一份请帖?我让安儿自己做决定,这事,我心中却是有些捉不住准,不知是对是错。”

楚飞扬是明白人,云千梦说到此事,他心中便明白其中的曲曲折折,剑眉淡拢,楚飞扬眼底划过一丝冷光,却是轻柔地对云千梦开口,“安儿也不小了,也该自己做主。她若是想去,我会多派暗卫跟着,你且放宽心吧。”

见楚飞扬安慰自己,云千梦不由得点头轻笑了笑。

“你身边现如今只有迎夏慕春两个丫头,着实不够用,我便给你带回一个。”楚飞扬却在此时转移了话题。

只见他双手击掌三声,顿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门帘的珠串的清脆声传来,一身黑色劲装的乔影竟是跪于两人的面前,恭敬道:“卑职参见王爷、王妃。”

云千梦脸上浮现诧异,立即从楚飞扬的腿上站起身,走到乔影的面前,亲自弯腰扶起乔影,带着一丝激动道:“乔影,你的身子可好了?”

乔影本是性子寡淡之人,又自小在军营中长大,更是生人勿进。可在听到云千梦那声关心的话语后,心口竟是微微泛酸,声音有些沙哑地回道:“回王妃,卑职身子已好了。”

“这是?”云千梦将她打量了一番,见乔影面色如常,一颗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却是转身看向端坐躺椅上的楚飞扬,问道:“你是想让乔影过来保护我?”

思及此,云千梦柳眉轻拧,自己身边已有暗卫,楚飞扬怎又将乔影调到自己的身边?

楚飞扬站起身,对乔影微点头,便见乔影微一弯腰便又退出了内室,而楚飞扬则是走到云千梦的身旁,长臂轻搂她腰身,柔声道:“乔影是女子,可贴身保护你。你如今有了身孕,更是马虎不得。”

“可是朝中出了事情?”只怕事情并未像楚飞扬说得这般简单吧,云千梦双目紧盯着身旁的楚飞扬。

楚飞扬浅淡一笑,不甚在乎地开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日海全频频与齐靖元联系。”

“难不成齐靖元送消息过来了?海全他…”云千梦双手环上楚飞扬的腰身,语气中带着几许凝重。

楚飞扬却是摇了摇头,继而开口,“暂时还看不出来,海全老奸巨猾,即便有心,只怕也不会暴露目标。更何况,海全对于齐靖元还不是全然的放心,岂会这么快就将自己的老底告知齐靖元?只怕海全这是在试探齐靖元,同时也是试探西楚朝廷。我将乔影派过来,也是以防万一。乔影身手极好,又是女子,护在你身边,我也是极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