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时,夏吉快步走进大殿,只见他面色凝重,来到玉乾帝的面前立即跪地开口,“皇上,城防军在楚王离京后便关闭了城门,且堵住了京城的所有出入口。”

“你说什么?”玉乾帝搭在龙椅上的双手猛然收紧,手背上已是青筋暴出,显然是压抑着极大的怒意。

“皇上…”夏吉深知今夜连连发生反叛之事惹得龙心大怒,可眼下的事情却是事实,便只能硬着头皮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啪!’一盏青瓷茶盏瞬间碎成无数片,玉乾帝满面怒容,阴鸷的眼眸中射出极其阴冷的光芒,吓得朝臣们纷纷下跪。

“皇上息怒。”

“息怒?朕要如何息怒?平日里一个个兄弟有爱,忠心不二,却不想竟是些包藏祸心的,一个个都惦记着朕的江山。好个辰王啊,京城占地这般广阔,他手中的城防军竟能够堵住所有的出入口,只怕城防军的编制早已超出朝廷规定的人数了吧。他居然还在朕的面前演戏,亲手将雀符送到朕的面前,让朕对他放松警惕,这般的险恶用心,亏得朕竟是那般的信任于他。却不想他翻脸便不认人,居然在海全兵变之时趁火打劫。而你们身为朝中大臣,朕每年几百万两银子供养着你们,你们之中居然无人察觉,真是朕的好臣子啊,平日里除了争权夺利强占民田,你们到底在干些什么?”玉乾帝龙庭大怒,更是站起身指着下面的朝臣谩骂出声。

“皇上,微臣恳请皇上暂时躲避起来,免得被贼人所伤,一切等楚王回来再议。”夏吉额头的冷汗一滴滴落入衣襟中,却依旧冒死开口,恳求玉乾帝能够暂时躲避战乱,免得被叛军误伤了龙体。

“躲?朕往哪里躲?城外有海全守着,城内有江沐辰,你让朕往哪里躲?如今楚飞扬亦是被关在城外,只怕他也是焦头烂额,让朕等着他来救,只怕到时候朕已成了一堆枯骨。”玉乾帝心中的怒意不降反升,充血的双目狠狠地盯着下面的臣子们,恨不能把这群废物全体拉出去砍了。

“皇上,为今之计,咱们唯有先守住皇宫。辰王今夜此举,明显便是想趁机下手,咱们只有召集宫中所有的禁卫军,才能有机会等到楚王的援军。而且,按照皇上方才所言,辰王手中的城防军人数只怕早已扩编几十倍,禁卫军堪堪八万人,如何与他相斗?更何况,还有几千人马在普国庵保护容贤太妃,咱们更是不能与辰王硬碰硬,免得死伤更大。”这时,曲凌傲开口劝说着玉乾帝。虽然让帝王避难实在有损天家威严,可如今形势严峻,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否则莫说这大殿上的朝臣们会血染红毯,只怕玉乾帝也是难逃一死。

“皇上,微臣赞同曲侯爷的意见。为今之计,只有先保住咱们的力量,才能从长计议。”此时,就连素来沉默的端王也加入了说服的行列。

“皇上,臣附议。”

“皇上,臣附议。”

“皇上,臣附议。”

此二人一开头,所有人便开始哭求着玉乾帝赶紧避难。

看着下面一群贪生怕死的朝臣,玉乾帝气的满面通红,手指狠狠地点着他们却是说不出话来。

“皇上…皇上…不好了…”这时,殿外竟跑进一名满脸染血的小太监,只见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却不小心被高高的门槛绊倒,只能爬着进了大殿,匍在地上哭道:“皇上,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没看到皇上有事吗?”余公公见玉乾帝气得不轻,便出声呵斥那名小太监。

可那小太监在被余公公呵斥后,哭声却越发的大,“皇上,辰王的军队杀进宫来了,此刻正在宫门口与禁卫军激战,禁卫军死伤无数啊,皇上…”

“皇上…”那小太监的声音还未消散在大殿上,众人便听到余公公一声惊呼。

而玉乾帝却是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往日高大的身躯竟是前后摇晃了数下,直到余公公用力地扶住他,这才稳住身形。

“请皇上与各位大人尽快躲进地宫,微臣誓死守护皇上。”夏吉站起身,腰间的长剑已经出鞘。

众人听他此言,便纷纷向玉乾帝靠拢,拥着玉乾帝往地宫的方向走去。

却不想,玉乾帝竟是一手拂开余公公地搀扶,快速地抓起一旁的宝剑,怒道:“朕倒要看看江沐辰有什么能耐,竟敢肖想朕的江山,此等乱臣贼子不除,难消朕的心头大恨。”

语毕,便见玉乾帝抬步便往殿外走去…

这一举动吓坏了堂上的大臣们,只听见一阵衣衫的悉悉索索声,所有大臣在一瞬间已经跪满了整个大殿,众人齐声哭喊道:“请皇上三思,望皇上保重龙体,请皇上三思,望皇上保重龙体…”

“皇上,宫门口流箭不长眼啊,皇上龙体岂能受到半点威胁?还请皇上立即前去地宫躲避片刻,待微臣打退辰王军队,再来接皇上。皇上身系西楚万民,岂能以身犯险?万一皇上有何闪失,微臣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说着,夏吉干脆果断地单膝跪在玉乾帝的面前,誓有玉乾帝不答应他的请求,他便不起来的架势。

“望皇上三思啊…”一班老臣早已是痛哭流涕,不停地磕头请命,只希望玉乾帝能够改变心意。

“来人,前去禀报太后与皇后娘娘,让她们立即前去地宫避难。留下五万人保护太后皇后,其余人均随朕前去宫门,若有人敢挡朕的路,朕立即斩杀了他!”月光下,剑身泛出冷幽光芒,寒人心血、摄人心魂,玉乾帝一身冷肃之气,再也不看满地的大臣与夏吉,径自领着身边的余公公大步跨出大殿,朝着宫门走去。

夏吉岂敢让玉乾帝独自面对辰王大军,看着玉乾帝执意踏出大殿,夏吉早已是惊得一身冷汗,忙不迭地站起身,快步追上玉乾帝,守护在玉乾帝的身后。

“端王爷、云相,这可如何是好啊。”一干大臣见请命也无法让玉乾帝回头,个个心头焦急却又万般无奈,只能将目光转向最前面的端王与云玄之的身上,只希望这二人能够想出一个万全的对策。

端王站直身子,看着玉乾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暗夜中,继而转过目光看向曲凌傲,沉着开口,“侯爷,前去通知太后一事便交给你了。我等身为外臣,自是不便进入后宫,侯爷是太后的亲弟,倒是少了些顾虑。劳烦侯爷带领太后等人前去地宫避难,免得后宫的各位娘娘受到惊吓。”

曲凌傲自是知晓端王的顾虑,此时见端王临危不乱的镇定模样,曲凌傲心头钦佩不已,当机立断便朝端王拱了拱手,沉声道:“王爷放心。”

语毕,曲凌傲随即转身,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见曲凌傲当机立断不浪费半点时间,端王眼底浮现一抹赞许之色,只是见大殿上立着的众臣均是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端王心中微恼,随即义正言辞地朗声开口,“各位大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我等身为朝中大臣,拿着朝廷发放的俸禄,理应为皇上分忧。如今大难当头、大敌当前,我等岂能让皇上一人面对辰王等叛军?”

“可是王爷,咱们一介文官,即便是随着皇上前去与辰王对阵,只怕也起不了作用啊,只不过…只不过是搭上自己的一条命而已…”一名大臣在端王的话音落地后,赶忙开口。只见他双目闪烁躲避不敢与端王凌然的视线相对,想来心中定是十分害怕。

端王却是不恼火,只是往日平静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冷笑,随即大声说道:“你们认为虽皇上前去宫门口便会丢掉性命,而躲进地宫便可保住性命吗?若是如此,本王绝不阻拦各位大人逃生!只是,在这里,本王却把话挑明了,宫中所有禁卫军,此时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保护皇上的安危,自然是没有多余的禁卫军护全各位大人的安危。且,若老天无眼让辰王破门而入,各位大人以为辰王会放过你们?即便侥幸留下你们的性命,尔等这种贪生怕死,置旧主于不顾的行径,只怕也不会得到新君的信任,更会遭受天下百姓耻笑!本王言尽于此,各位大人何去何从,本王不再过问。”

语毕,端王不再看任何的表情,径自领着一旁的禁卫军踏出大殿,朝着方才玉乾帝消失的方向走去。

云玄之与文携见状,也随即跟上,两人脸色镇定、神色中含着肃穆之气,虽是文人,却又带着一股凌然的杀气,望之让人胆颤。

剩下的大臣见几名重臣均已离开,再思及端王最后的话,深觉有理,也纷纷跟上,不再多话。

越是接近宫门口,外面的砍杀之声越发清晰,四处是手无寸铁的宫人们的求饶声,甚至能够听到鲜血喷洒在宫墙上的声音,兵器的相击声更是刺耳不已。

出了内宫,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所有人均是皱起了眉头,看来辰王当真是大开杀戒了。

“剩下的人,分成四队,分别前去支援四门,不得放进任何人。”夏吉谨慎地将手上不到三万的禁卫军分为四队,自己则护着玉乾帝,领着一队禁卫军朝端门的方向奔去。

只是不等夏吉靠近端门,便见端门隐隐有被攻破的趋势,夏吉忙对身后的禁卫军命令道:“快,去取木桩,一定要顶住宫门,不可让辰王踏进皇宫一步。”

只要守住宫门,他们只怕还有救。可若是被辰王攻破宫门,这不到八万的人马当真是抵挡不了辰王,届时辰王瓮中捉鳖,宫中无人能够幸免。

“是!”一百人的纵队立即从总队中分离开,前去支援抵死守在宫门内的禁卫军。

“上宫楼。”玉乾帝心头大恨,抬起脚步便踏上宫楼的台阶,丝毫不畏四处射过来的流箭而勇往之上。

夏吉见玉乾帝早已是怒极了这才不顾自身安危上宫楼,一时间被玉乾帝此举吓得一颗心猛跳了下,随即领着身后的几名副将跟在玉乾帝的身后上了宫楼。

端王等人远远见玉乾帝的身影上了宫楼,众人心头大急,纷纷提起长袍的衣摆奔向宫楼,直到站于玉乾帝的身后,众人这才气喘吁吁地向玉乾帝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不必多礼。”玉乾帝的注意力早已放在宫外那数不尽的辰王军上,看着宫外黑压压站立着的辰王军,又见江沐辰一身盔甲端坐马背神态自若地指挥着军队进攻皇宫,玉乾帝只觉浑身气血倒流,早已是忍无可忍。

端王一行人也紧跟着将目光看向宫外,借着高处往下看去,果真见辰王亲领大军进攻着端门。

端门乃是皇宫的正门,若端门被攻破,只怕东、西、北三门也将面临被破的境地,因此禁卫军如今的任务便是死守端门,断不能让辰王攻破。

一波波地流箭自宫门外射过来,夏吉顾不得龙体尊贵,一手扯过玉乾帝,以一人之力挡在玉乾帝的身前,不但遮住了辰王等人发现玉乾帝的视线,亦是保护着玉乾帝的安危。

“下官禁卫军副统领夏吉参见辰王殿下,下官不明,为何王爷深夜会领兵进攻皇宫?难道王爷想造反不成?”趁着辰王军退下第一波进攻的空档,夏吉高声质问骑坐在马背上的辰王,出口之话字字能够置辰王于死地。

闻声,江沐辰微微抬头,看到宫楼上站着的夏吉,冷峻的眼底泛出一抹冷笑,沉声开口,“今夜海王兵变,本王在皇陵听闻此事忧心不已,立即赶回京城,前来保护皇上。可为何夏副统领百般阻止本王进宫?难道你想置皇上于危境之中?还是说你与海全勾结,想谋害皇上?”

江沐辰一席反问,堵得夏吉心头窝火不已,顿时怒道:“辰王,你血口喷人。本将对皇上忠心耿耿,岂会做那等背叛主子的事情?你莫要顾左右而言其他,想要避开本将的问题。”

“是不是含血喷人,端看夏副统领是否打开宫门。”辰王紧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试图用言语激怒夏吉,让他为自己打开宫门。

“哼,王爷,这样的伎俩,您觉得本将会上当吗?本将忠心何许,皇上心中自有明帐,就不劳王爷操心。如今京城外有王爷的城防军,内有禁卫军,即便海王叛乱,可楚王已领兵声讨,不日将会生擒海王,王爷还是回辰王府等候好消息吧。”夏吉岂会因为江沐辰的三言两语便失了头脑,咽下被冤枉的怒意,夏吉冷静待之,半点也没有上江沐辰的当。

“是吗?夏副统领果真是忠心的。可本王今日却偏要进宫面圣。元德太妃奉旨前往皇陵为先皇守墓,却在皇陵被人刺伤,本王倒是想要问一问皇上,为何没有确保太妃的安全?为何容贤太妃在普国庵有几千禁卫军保护,而元德太妃身旁除去一个老嬷嬷就再无他人,皇上到底置我们母子于何地?难道希望元德太妃葬身于皇陵吗?”犀利的反问,让方才还持续的零星打斗顿时安静了下来,江沐辰更是面带寒色地直视宫楼上的夏吉,鹰隼般的眼底带着浓烈的恨意与寒气。

“皇上这么做,完全寒了我们将士的心。”这时,辰王身后的队伍中,有人出声高呼道。

这一声立即提醒了其他人,所有人手举长矛盾牌,声讨着宫中的玉乾帝,只见辰王这边声势浩大、怒气冲天,隐有再次进攻的趋势。

夏吉眉头一皱,虽知辰王是个难缠的人物,却不想真正与他交手,竟是这般令人头疼。

“王爷可有调查清楚此事?皇上以示对太妃以及王爷的重视,早已命寒相以及刑部尚书同行,王爷如今这样作为,岂不是伤了皇上的心?也伤了皇上与王爷之间的兄弟之情?”夏吉脑子极快地运转着,尽量拖延时间。

“夏吉,你是玉乾帝的人,自然是为他说话。平心而论,玉乾帝派寒澈与曲长卿随本王前去皇陵,当真是为了调查太妃受伤一事吗?他只不过是派了两个眼线盯着本王,以防本王有任何的举动。他实在是欺人太甚,本王探视自己的母妃,居然还要派人监视,他可有顾及本王与他之间的兄弟之情?”江沐辰冷笑对之,看向夏吉的眼底泛着融不化的寒气。

“辰王,你有胆将方才的话再给朕说一遍。”却不想,玉乾帝听着江沐辰颠倒是非的话早已是雷霆大怒,只是他心中却也知,他越是动怒,对于江沐辰而言却越是有利。强压着心头的怒意,玉乾帝一手推开挡在身前的夏吉,寒声质问,射向江沐辰的眸光中透着化不开的戾气与杀气。

一时间,对峙双方顿时安静了下来。

尤其是辰王等人,有谁能够想到,玉乾帝竟在此时来到了宫楼上,居然还藏身在夏吉的身后,等着逮辰王言语中的漏洞。

月光下,玉乾帝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刺痛了江沐辰的双眼,只见他眼底微微泛起红色血丝,竟是出言讥讽道:“皇上的胆子什么变得这般小?竟躲在禁卫军副统领的身后。如此情景若是传扬了出去,天子之威只怕将会成为天下的笑柄吧。”

说话间,辰王眼角余光冷冷地扫了一旁的宁峰,似是在暗示什么事情。

“你狼子野心,倒是反咬朕一口。辰王,你端的是好计谋啊,竟将朕骗了过去,如今竟还想诬陷朕亏待你们母子二人,你这般的冷血无情,就不怕遭报应吗?”若是可以,玉乾帝此时恨不能生吃了辰王,手中握着的长剑更是用力地砍在城楼的砖石上,将那冰冷的石头当作辰王般泄恨。

“哼,皇上待我们母子如何,难道还需要本王说明吗?我们母子多年来活在皇上的压迫阴影下,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就怕行差踏错被人揪住了把柄而惹上杀头大罪,这一切,还不是拜皇上所赐?皇上甚至为了羞辱本王,竟强迫本王迎娶那疯妇为正妃,皇上对待本王如何?难道旁人都没有眼睛看不出来吗?”江沐辰冷笑一声,继而朗声向所有人说出自己的苦楚,半点颜面也不给玉乾帝。

“好好好,你果真厉害啊,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你竟以一张冷漠的面孔尽数藏在心中,挑着海全兵变之时趁火打劫。真不愧是你江沐辰啊!可你为何不曾想想,若非你母子二人对朕步步紧逼,朕何故时时刻刻防着你们?”玉乾帝怒极反笑,凌厉的目光一扫宫楼下辰王身后的大军,那紧捏成拳的左手发出阵阵骨骼清脆的响声。

“七弟,你何必如此执着?难不成想让海全看了我们皇家的笑话?”端王此时也站到城墙边,目光冷然地看着下面的辰王,视线所触及到辰王麾下的大军,端王心头一冷,眉心处稍稍显出一抹褶痕来。

“大皇兄还是这般的注重面子。”竟不料,端王的劝解得到的不过是辰王的冷嘲热讽。

暗夜中,宫楼外,一抹寒光时闪时隐,带着危险藏匿于辰王的十几万大军中。

“皇上小心…”却不想,原本守在玉乾帝身边的夏吉竟猛地朝玉乾帝扑来,将玉乾帝扑倒在地。

端王亦是被一名禁卫军往后扯去…

与此同时,一支利箭竟从方才玉乾帝与端王所站的方位呼啸而过,直直地CHA入后方的圆柱中…

玉乾帝恼羞成怒,站起身便要冲到前面,却被端王制止。

只见端王小心靠近城墙往下看去,却发现辰王端坐马背,脸上泛着冷笑,仿若方才那一霎那的杀机仅仅只是一件小事。

第三百二十七章辰王逼宫(下)

“辰王,你想弑君篡位吗?”这一次,不等玉乾帝开口,端王已是冷声开口。

只见端王往日脸上的平静早已被冰寒之色取代,眼底的沉稳渐渐转换成冷寒之光,射向辰王的眼眸中带着极大的怒意。

差点被那支暗箭射中,玉乾帝岂会善罢甘休,只见他猛地推开护在身前的夏吉,正要跨步上前,却见前方的端王一手背在身后向他打着手势,示意他莫要上前。

看着这位往日总是沉默寡言保持中立的大皇兄竟在此刻挡在自己的面前,玉乾帝狂怒的情绪瞬间冷静了下来,及时停下脚步不再上前,免得再次成为江沐辰的箭靶。

“大皇兄说的什么话?本王何时弑君篡位了?如今海王兵变,宫中仅有八万禁卫军,如何保护皇上?本王特意前来护驾,不想竟造成大皇兄的误解!”江沐辰却是不承认自己今夜所举,声音清冷地向所有人讲述着自己的忠心。

“哼,你以为本王还会再信你吗?方才的暗箭,若非夏副统领察觉及时,只怕本王与皇上早已被你射死,你还有何可说?如此,既然你是前来护驾,那本王便行摄政王之命,命你率领大军退离皇宫三十里外,若你做不到,那就不能怪这满朝文武百官怀疑你的用意。”端王丝毫不为江沐辰的解释所动,一条条一件件地拎清,快速地提出自己的要求,端看辰王作何反应。

暗夜中,江沐辰在听完端王的质问后,一双清冷的眼眸顿时凝结成冰,寒芒瞬间射向宫楼上的端王,眼底带着浓重的杀气,但见江沐辰面色紧绷,薄唇紧抿,并未立即回答端王的问话。

“微臣恳请皇上先行前去地宫避难。辰王来者不善,皇上龙体要紧,万不能被乱军所伤。微臣自当替皇上挡住辰王,还请皇上抓紧时间离开此地。”趁着辰王沉默思考的这一小会时间,端王微微侧身,用极小声的声音恳请玉乾帝。

“可是…”玉乾帝心有不甘,眼底顿现不服的神色,他堂堂西楚天子,竟被叛贼逼得如过街老鼠般躲入地宫,这让他情何以堪。

可端王所言所劝却是极其有理,八万禁卫军与辰王的十几万大军相比,确实显得薄弱的多。更何况,此时外宫处禁卫军满打满算不足三万人,其中有五万已经前去内宫保护太后等人,三万对抗十几万,实在是不堪一击。

一重重分析下来,即便玉乾帝心底含着满满的不甘心,却也只能咬牙对端王点了点头,继而在中大臣的保护下朝着宫楼下走去,快步往地宫的方向奔去…

见玉乾帝终于听了自己的劝说,目送玉乾帝等人离开,端王心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正要转头再次面对江沐辰,却发现云玄之依旧立于宫楼上,正神色凛然地注视着宫楼下的辰王大军。

顾不得与云玄之交流,未免让辰王等人察觉到玉乾帝已经离开,端王再次对辰王开口,“七弟,回头是岸,何必执迷不悟?难道你以为你坐拥天下就能是国家太平了?海王兵变,不但是皇室的劫难,亦是国家百姓的劫难,多少父母将失去孩儿,多少孩儿将失去父母,多少百姓将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这样即便坐上了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你以为就能够得到天下百姓的拥护?”

言语中,端王还是顾念了兄弟之情,希望能够让辰王意识到此时事态的严峻,莫要再添乱。

江沐辰闻言却是冷然一笑,继而大义凛然道:“本王做不到大皇兄这般悲天悯人。本王只知,本王自小便与母妃在玉乾帝与太后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别人看着本王身为亲王定是风光无限,可其中的担惊受怕又有谁能够体会?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便将面临削爵砍头的后果,本王没有一个晚上睡过一个囫囵觉,就怕触怒龙颜惹得辰王府身陷囹圄。个中滋味,只怕大皇兄此生都不会体会到,可这种恐惧却是伴随着本王近二十年了。只消本王犯错,定会惹来皇上的责罚。而他竟想出让赐婚的把戏让本王迎娶疯妇为辰王正妃,这让本王情何以堪?将元德太妃囚禁于皇陵却并未着人好生看管皇陵安危,导致太妃身受重伤,换做大皇兄,该如何做?”

面对端王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辰王亦是放软了语气,将自己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当着几十万的辰王军与禁卫军面前痛声说了出来,说到悲恸之处,更是隐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见他用极其坚强的语气掩饰了过去。

此言一出,连同夏吉在内所有站于宫楼上的人,均是感受到辰王军瞬即散发出一股凛然之气,直直地冲向皇城。

显然,辰王这番以退为进的话语已是激起了所有辰王军的愤慨情绪。

“王爷、相爷,看来今日辰王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还请王爷与相爷尽快随皇上躲进地宫,免得在战乱中受伤。”此时的夏吉,对于端王与云玄之的行为,心中钦佩不已,便出言劝着二人离开。

端王与云玄之常年浸渍在朝堂上,自是看出江沐辰方才的手段,两人对看一眼,眼底均是升起浓浓的担忧。

听完夏吉的劝说,云玄之走上前,与端王并肩立于宫墙后,冷然的目光一览皇城脚下黑压压一片的辰王大军,心中一片寒气。

“王爷。”宁峰悄无声息地来到江沐辰的身边,极其小声地唤了辰王一句,似是在提醒辰王。

而被阻拦在皇城外的辰王亦是专注着宫楼上的一切,此时见云玄之也紧跟在端王之后站了出来,江沐辰满含冰霜的眼神微闪,却是举起手示意宁峰接下的事情稍后再做,径自对宫楼上的云玄之开口,“想不到相爷也在此!”

辰王的敏锐让云玄之微微皱了下眉头,继而淡漠开口,“王爷此举,真是用心良苦。”

“哼,相爷何不说本王大逆不道?”江沐辰岂会听不出云玄之话中的讥讽之意,随即便矛头转向一旁偷偷布置战局的夏吉,冷笑道:“夏副统领何必多此一举,这皇宫,本王定是要进去的,你此番忙碌又能够抵挡得了几时?倒不如打开宫门让本王进宫,本王可保你不死。”

夏吉闻言,顿时怒上心头,将布局的事情交给副将,自己一个跨步走上前,怒道:“江沐辰,你这乱臣贼子,自己谋逆也就罢了,竟还想劝说本将谋反,此等不忠不义之事,本将不屑,更不会与你为伍,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说着,夏吉立即对身边的禁卫军打眼色,那几名禁卫军接到夏吉的眼色,二话不说便上前拖下端王与云玄之,将两人强行拖下宫楼,护着二人往地宫的方向奔去…

见夏吉死不松口,辰王抬眸看了看天上的月色,只见此时月色渐渐淡去,天际隐有泛白的趋势,辰王心知此事不宜拖久,抬起手往前一挥,便见宁锋手持长剑压着几人走到队伍的最前边。

“夏吉,你看清楚这是谁?”嘴边泛着无边的笑意,江沐辰眼底幽芒摄人,身上更是散发着重重寒气,让人望之胆颤。

“老爷…”

“爹爹…”

几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夏吉听到熟悉的声音,脚下跨出一大步,立即俯身往宫楼下看去,却见宁锋压着自己的夫人孩子站在最前面。

夏吉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眼中含恨地瞪向神情冰冷的辰王,咬牙切齿道:“辰王,想不到你竟如此卑鄙,竟用本将的家人威胁本将。”

“兵不厌诈。本王如此做,完全是你们所逼。夏吉,本王只要你一句话,这宫门,你开还是不开?若是打开宫门,本王立即放了你的妻小,不再为难你。若是不开,明年的今日便是你妻小的祭日。”语毕,江沐辰立即抛给宁锋一个眼色。

只见宁锋手中的长剑瞬间割向夏小姐的脖颈,惹得夏小姐一阵放声大哭,却是不敢开口求饶。

“统领…”与夏吉一同登上宫楼的将领们纷纷对辰王露出愤怒的眼神,却又担心夏吉会为了妻小而打开宫门。

而此时,最为难无外乎就是夏吉,只见他双手紧握成拳,面色铁青,射向辰王的视线中已是充满了恨意。

只是,在怒瞪完辰王后,夏吉眼中神色竟是温柔一片,缓缓转向被当作人质的妻小,随即闭上双目,半晌才睁开双眼,硬声道:“夫人,芙儿、莲儿,爹爹对不起你们了。”

一句话,便给出了他的答案。

闻言,辰王冰冷的眸光骤然一沉,二话不说便挥下右手。

“啊…”

“啊…”

“啊…”

三道尖叫声后,原本活着的夏夫人与夏小姐,已全部躺在了血泊里,死无全尸。

“进攻。”而辰王却不再给任何人机会,直接下命攻门。

铺天盖地的箭矢从天而降,宫楼上的禁卫军瞬间死伤无数,夏吉被几名将领拖着躲到暗处,险险地躲过了辰王强势的进攻。

辰王的军队早已是备好了战车,战车上装有巨大的木柱,朝着紧闭的宫门用力地撞击着,震天的响声震耳欲聋,庄严肃穆的朱漆宫门亦是在这样的撞击下岌岌可危。

“统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与辰王的力量太过悬殊,只怕是维持不了多久,还是想办法先送皇上出宫吧。否则宫门一破,以辰王对皇宫的了解,定会找到皇上的藏身之处的。”一名将领皱眉说出自己的意见。

夏吉被他这顿话点醒,立即压下失去妻儿的剧痛,沉声道:“的确如此。你们赶快回去护送皇上从地宫逃往宫外,只是要小心辰王派兵埋伏在出口。我在这里顶着,能够拖一时便拖一时。”

如今他妻儿已死,家中无人,仅剩他这一条烂命,不为皇上效忠,又能为谁守命呢?

“统领…”几人均是震惊地看向夏吉,眼神中亦是含着深深地钦佩。

“不要耽搁时间,快去。”夏吉却是不给他们推脱的机会,握紧手中的佩剑,瞬间冲了出去,协助宫楼上的禁卫军砍杀爬上宫楼的辰王军。

“走!”几人见夏吉已是做出决定,当机立断地冲下城楼,朝着后宫奔去…

凤翔宫中。

早就听到辰王军那阵阵铁骑的踏马之声,后宫中嫔妃人人自危,均是乱了方寸。

太后临危不乱,让瞿公公与兰姑姑将所有三品以上的后宫嫔妃以及皇子公主召集到凤翔宫中,遂又命禁卫军团团将凤翔宫保护了起来。

凤翔宫大殿上一阵低低的哭泣声,那些从未遇到过叛军兵临城下的宫妃们,个个垂泪自哀,心中默默祈求上苍能够让皇宫安然地渡过这次的难关。

太后看着这群往日里嚣张跋扈只会争风吃醋陷害他人的宫妃一个个早已被辰王叛军吓破了胆,眼底不由得浮上一抹厌弃与鄙视。

只见太后镇定地端坐在上座,目光平视前方看向幽幽黑夜中,沉稳从容的模样堪称后宫典范,也唯有经历过大起大落之事的太后方能够做到。

“母后,不知前方战事如何了,臣妾听闻皇上竟是亲自上了宫楼,不知那乱箭会不会伤了皇上,也…”皇后紧紧将瑶公主护在怀中,温柔的眼眸中已是浮上了一层水雾,显然也是被今夜之事吓坏了,出口的话竟无一句是好话。

只是,皇后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太后猛然一记冷光射向皇后,眼底带着浓重的责备与威胁,吓得皇后立即闭上了嘴,不敢再胡乱开口。

而太后却并未出言训斥皇后,看着殿内已经是吓坏了的宫妃们,此时说得越多,则更加会人心惶惶,届时这帮宫妃闹腾起来,恐怕会坏事。

正在这时,一道疾奔而来的身影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宫妃们纷纷站起身,伸长脖子看向殿外,就连方才稳重的太后亦是不由得直起了上身,双目含着希冀地望向暗夜中。

一道后背略微驼背的身影瞬间冲进众人的眼帘中,只见瞿公公满口喘气地冲进大殿,跪在太后的面前,顾不得休息片刻便开口道:“奴才参见太后。”

“外面情况如何?”太后快速开口询问,显然等待了这么久,太后心中也越发的不安了,就连口气也带着明显的急迫。

瞿公公满头大汗,但听到太后地讯问后,忙不迭的开口回道:“回太后,辰王大军毫不退让,此时外面厮杀一片,那些在外宫当差的宫人死伤一片啊,夏吉大人正拼死挡住辰王地进攻…”

“莫要废话,赶紧虽本侯离开后宫。”瞿公公正向太后禀报着外面的情况,却见曲凌傲满面严肃地踏进凤翔宫。

只见曲凌傲冷目一扫此时聚集在凤翔宫的宫妃们,深知在自己前来时,太后已经删减掉许多宫妃。

“凌傲,皇上如何?辰王这逆贼,竟趁火打劫!好个元德太妃,竟将本宫也骗了,这个贱人,本宫咒她不得好死!”看到自己亲弟弟前来,太后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了一半下来,随即站起身走向曲凌傲,极其低声询问。

曲凌傲一览殿中哭丧着脸的宫妃们,深知太后此举只为了减少冲突与动乱,但听到太后在诅咒元德太妃时音量渐高,便立即极小声地开口,“微臣奉命赶来凤翔宫接太后与各宫娘娘前往地宫避难,还请太后随微臣立即离开这是非之地。”

“皇上养着楚王是干什么用的?皇宫受难,楚飞扬难道不会赶来救驾?本宫乃是一国国母,岂能将这凤翔宫让给元德太妃那个贱人,岂能让皇上将金銮殿让给那贱人的儿子?本宫不走,本宫倒要看看辰王敢将本宫怎样!”却不想,太后一时气恼竟失了往日冷静的判断力,不管曲凌傲的劝解,一门心思地要留守凤翔宫。

大殿内的宫妃们听到太后这般固执的话语,一个个早已是面如死灰。太后若是不离宫,她们自然不能离宫,届时叛军杀进宫中,她们这些宫妃不是死便是被叛军掳去,下场定是极其悲惨,一时间,凤翔宫中哭声迭起,众宫妃纷纷跪倒在太后的面前恳求太后离宫。

“胡闹!大姐,此时不是你与元德太妃斗气之时,这么多的性命这么多的人命,岂能因为你心中的一口气而丧失?你可知,你不走,五万禁卫军便将与辰王的十几万大军相抗,到时候死的可不仅仅是这宫中的几个宫人几名宫妃,你想死,也要为那五万将士想想,否则你这一国之母倒也是不配做了。”曲凌傲看着执迷不悟的太后,顿时怒上心头,立即沉声指责太后,随即对立于太后身后的瞿公公兰姑姑命令道:“将太后带走。”

语毕,曲凌傲不等太后反抗,便领着所有人转身大步离开…

清晨,鸡鸣声按时响起。

云千梦浅眠,加上整整半宿的担心,如今睡得迷迷糊糊,十分的不舒服。

“还是让王妃多睡会吧。有什么事情,待王妃醒后再说。”帐外响起慕春极低的声音,却还是让云千梦瞬间清醒了过来。

“慕春。”一夜没有睡好,云千梦的嗓音低哑不已。

“王妃,奴婢吵醒您了?”一只手勾起床前的帷幔,慕春一张担忧的小脸印入云千梦的眼帘。

轻轻地摇了摇头,云千梦缓缓坐起身,靠坐在床头浅声问着,“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慕春看着云千梦眼底浮现的青色,一阵心疼,却又不得不回答:“王妃,昨儿个后半夜,辰王以护驾为名强行进攻皇宫,活捉了禁卫军副统领夏吉,攻占了皇宫。”

“什么?”闻言,云千梦的身子立即直了起来,眼瞳中满是震惊,忙开口问着慕春,“那皇上与大臣们呢?后宫妃嫔呢?”

昨夜玉乾帝召集朝臣商量应对海王一事,却迟迟没有放众人回府,若辰王逼宫,只怕会杀掉一片不服的大臣。

“王妃且放心。方才习凛派人回禀,说是辰王得到的不过是一座空的皇宫。皇上、朝臣、太后与皇后均消失在皇宫。”今早听到这则消息的慕春,亦是吓得一身冷汗。

“是吗?”云千梦有些劳累地重新躺会床头,闭目养神时却又分析着所有的事情。

昨日自己猜到辰王会有所行动,却不想他会趁乱逼宫。的确,相较于海全大费周章地起兵造反,辰王若是活捉了玉乾帝,逼着他退位,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可如今没有捉到玉乾帝,辰王又打算预备怎么办?是自行登基还是先让人捉到玉乾帝等人?

没有名正言顺的口号,即便辰王是先皇的皇子,只怕也会被世人所唾骂,儒生们的吐沫亦会淹没他。

为云千梦端来一杯热水,让云千梦润润喉,慕春缓缓开口,“王妃,奴婢听习侍卫说,昨日辰王与夏副统领对峙时,曾提到元德太妃在皇陵受伤一事,辰王似乎显得十分气恼。”

听她如此一说,云千梦心中的结瞬间打开。

元德太妃,辰王的借口便是自己的母妃。

元德太妃奉命前去皇陵,却在皇陵受伤,的确能够勾起辰王心头的怒意,以此为借口起兵则是极为正常的。

百善孝为先,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天下百姓自是烂熟于心,辰王以此起兵,则是再合理不过了。

只是,如此说来,这一切只怕就是辰王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了。

更甚者,这场戏,在当初苏源设计陷害云相府入狱时便已经开始施行。而辰王却以纳自己为侧妃作为掩护,没有让任何人发现他真正的用意,进而拒绝玉乾帝的赐婚让元德太妃出面顶罪前去皇陵,最后发生了这一切的变故。

如此一分析,云千梦的手心竟是冒出一层冷汗。

江沐辰,当真是个阴险的阴谋家,谋算人心、算计事事,竟是一样都没有落下,只怕到现在,玉乾帝还不知自己被辰王给算计了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见云千梦轻蹙蛾眉,慕春心中始终担忧她的身子。

毕竟,现在王妃可是怀有身孕,若是太过操劳,对王妃对胎儿都是极其不利的。

拿过一个靠垫为云千梦垫在背后,慕春低声开口,“王妃,您早膳想吃点什么?如今您肚子里怀有小世子,可万万不能操劳过度啊。”

听出慕春话语间的关心,云千梦微微舒展眉头,抬眸对慕春浅淡一笑,清声开口,“就用些粥品吧,让习凛时刻注意外面的动向,时刻与王爷保持联络,万万不可断了相府与王爷的联系。”

至少,她要在第一时间内知晓楚飞扬的动向,才能判断自己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走。否则,自己走错一步,只怕会连累地楚飞扬战败。

“是,奴婢知道了。”朝云千梦福了福身,慕春悄声退了下去。

云千梦却是在她走后下了床,款步走到窗边,看着渐渐泛白的天际,心中千头万绪。

仅仅一夜的时间,这西楚的江山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山河破碎,苦的是黎民百姓、累的是将领士兵、伤心的是失去亲人的家人,辰王海王却为了一己之私、为了他们膨胀的欲望,置所有人的生死于不顾,冷血至此,让人心寒。

不知不觉间,云千梦搭在窗棱上的手缓缓收紧,却不想腹部却突然传来微微的刺痛,惊得云千梦心头一紧,立即放松自己的情绪。

一手覆上自己的腹部,云千梦低头轻柔开口,“你也担心爹爹吧。放心,爹爹一定会凯旋的,娘亲一定会好好的护着你,让你看到爹爹的归来。”

语毕,云千梦转身走向内室的屏风后,从里面拿出一只锦盒搁在圆桌上,继而伸手打开锦盒,只见一把火枪正安静的躺在锦盒内。

纤细洁白的手指轻轻划过火枪的枪身,云千梦原本淡然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沉重…

城郊西大营。

“什么?辰王那兔崽子竟然逼宫?”辰王逼宫的消息传到楚南山的耳中,只见原本与各将领商讨战况的楚南山立即自坐席间站了起来,满脸的震怒。

而坐在楚南山下方的曲长卿亦是皱起了眉头,眼底深处隐隐闪现出担忧之色。

“王爷,辰王这是趁火打劫啊。明知道如今楚王已与海王开战,他却利用这个空档率兵逼宫,狼子野心天下作证啊。”明威将军杜荣辉开口骂道,心中对江沐辰此人简直是恨之入骨。

昨夜得到消息,辰王命城防军关闭城门,将二十万大军拒之门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不想,辰王后半夜便率兵逼宫,如今逼走了皇上,更是掌控了京城上百万百姓的性命。而这些百姓中,亦有他们的家人亲人,辰王此举完全就是在威胁他们,若是不投降只怕他们的亲人将会被辰王杀光。

“将军稍安勿躁,如今咱们再动怒,辰王也已占了先机。为今之计,只能找出突破口。楚王昨夜已派人说清楚,咱们手上这十万人,是用来抵制海王且保护京城的,万万不可意气用事随意调动军马。不如静下心想一想,是否有其他的法子,能够潜回城内打开城门。”曲长卿同样着急,但却知心急无用,只有找到突破口才是最好的法子。

听到曲长卿冷静的分析,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毕竟,曲长卿的妹妹在海王手中,辅国公府众人又在辰王手中,比之在场的其他人,最该着急的应是曲长卿,但他却冷静待之,当真让人敬佩。

就连楚南山在听到曲长卿的分析后,亦是朝曲长卿投去赞赏的目光。

只见楚南山沉吟片刻,继而开口,“天无绝人之路。辰王以为他命城防军掌握了京城所有的动向,却还是只抓住了表象。”

“王爷…”几名参将纷纷站起身,满眼期望地盯着楚南山,异口同声道:“我们愿前往敌人腹地,请王爷恩准。”

楚南山却是摇了摇头,冷静地分析道:“这是一条小路,极其崎岖难走,本王也仅仅只走过两次。且那条路十分狭窄,不适合太多人前往。此事交给本王吧。长卿,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几位了。”

语毕,楚南山不等其他人的反对,径自低头研究着地图,心中却是思索着其他的事情。

“王爷,高官大户家中均由家丁侍卫,不如让这些人前去与城防军插科打诨,或许会有效果。”曲长卿不赞成楚南山独自前往,若是楚南山出了事情,莫说楚飞扬会心痛难过,即便是自己也会寝食难安。

况且,京中还有隐藏的力量,如今敌人的箭已经射出,他们自然也要回击,这部分隐藏的力量正好可以用在刀刃上。

楚南山岂能听不出曲长卿的弦外之音?

只是,楚南山却摇了摇头,银白的眉头轻皱了下,这才缓缓开口,“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这是最愚蠢的作法。辰王突然逼宫,用的也仅仅只是手中的城防军。咱们若是连最后的王牌都拿出来,只怕辰王会趁机一举歼灭咱们,到时候可真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语毕,楚南山拿出自己的贴身腰牌交给一旁的焦大,低声在焦大耳边交代了一番话,遂见焦大立即转身离开了营帐。

城郊东大营。

一夜未眠,楚飞扬遣退所有的将领,让他们下去准备接下来的战事,自己则是立于广阔的校场上,看着初升的旭日缓缓移至湛蓝的天空,心中思绪翻腾,脑海中浮现的始终是那张清丽的面容。

过去的一夜,让西楚已经血流成河,尽管京城此时还安然无事,可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是最让人揪心的。

想到被困在楚相府的云千梦,楚飞扬心如刀绞,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捏成拳,手背上青筋暴出,可见他是压抑着多大的怒意和担忧。

从没有想过,一道城墙能够让他心头翻起这般大的情绪波动。也从没有过这样患得患失的情绪左右着他的思绪。

此次事情不比去年云相府入狱,那时自己心头虽着急,却也知辅国公府和爷爷会护着梦儿。可这次,辅国公府同样面临险境,爷爷与自己一样被关在城外,而自己为了百姓却不得不按捺住心头的焦急。这样的感觉让楚飞扬英挺的眉始终紧皱着,素来潇洒不羁的模样已是印上了深深的压力。

突然,湛蓝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烟痕,引得楚飞扬全神贯注,随即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没想到竟是爷爷最先行动,只是那条路已经荒废多年,爷爷年纪已大,是否能够吃得消?

不等楚飞扬思考完这个问题,银色的烟痕之后又划过一抹淡黄色烟痕,楚飞扬的眉头猛地一皱。

爷爷这是…

江南远离通州的一座农庄内。

海王突然兵变,让原本便遭受洪水侵袭的江南三十二城池更加陷入一片杀伐之中。

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散,那些原本守城的将士们却因为多日洪水泛滥没有及时得到粮草而体力不支,最后在寡不敌众、力不如人的惨景下被海王手下四大名将白无痕攻占了通州。

白无痕攻占通州后,却并未停下脚步,而是挥师整个江南,如今江南三十二城池,竟有半数落入了白无痕的手中。

而容云鹤等人则因为前去别的城池发放赈灾粮食而躲过一劫,被楚飞扬派在他身旁的暗卫保护着退至远离通州的一座农庄内,躲避白无痕的追杀。

“咱们岂能一直躲在此处?如今江南城池半数落在白无痕的手中,若是按照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只怕江南迟早是海王的。咱们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容云鹤立于农庄的院落内,仰头看着渐渐泛白的天际,心头一片沉重,十分担忧京城的境况。

只是,如今前往京城的道路被白无痕的人尽数堵死,自己一头白发又极其的显眼,只怕刚踏出农庄,白无痕已得到消息。

想着那些面黄肌瘦的灾民,想着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容云鹤眼底浮现一抹怒意。海全当真是被权势欲望蒙住了双眼,眼中心中只有那九五之尊的宝座,半点为百姓着想的心思也没有,这样的人若是坐上龙椅,未必是西楚之福。

更何况,白无痕手下将领士兵虽说极其擅长带兵打仗,可却半点怜悯之心也无,只消是被他们攻占的城池,所有的驻防军均会被斩杀,所有沦陷的城池内均是一片红色血雾,四处是残肢断臂,望之让人心神巨颤,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恐怖的场面。

而原本紧跟在自己身后,整日里盯着自己的苏启竟在快要城破时,第一个逃离了通州,丝毫不顾及那些惨死在叛军刀下的无辜百姓,此等西楚官员,实在是西楚的耻辱。

“可有通知肆儿?”覆上冰霜的眼眸转向立于自己身后保护他的暗卫,容云鹤低声询问道。

按照肆儿等人的脚程,定已是到了安全的地方,想必不会受到战火的侵袭。

“容公子放心,卑职已经发出了信号,相信肆儿已经接受到。我正与王爷联系,询问王爷,咱们接下来该往那个方向撤。”那暗卫走上前一步,将事情详细地说与容云鹤听。

只是,容云鹤在听完暗卫的话后,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淡然道:“我容家一家皆在京城,我岂能不顾家人独自逃命?你且询问王爷,从这农庄可有直达京城的道路?”

“只怕有些困难。海王兵变,从西楚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进攻,皆是选得西楚最为重要的城池,这些城池是官道必经之路,不但富饶而且地理位置极好。海王夺下这些城池,定会着人严防紧守,定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人,公子何必冒这个险?”

闻言,容云鹤面色微沉,虽知暗卫所言极对,可容府内只有陈老太君,容云鹤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管不问自己的祖母。更何况,如今楚王亲率大军讨伐海王,若玉乾帝故意为难楚飞扬,自己在京城也能协助楚飞扬一二。

“你且先问问王爷吧。我一家皆在京城,我又岂能只顾自己逃命?”过了半晌,才见容云鹤重新开口,言语中俱是坚定的口气,让人无法忽视。

那暗卫见容云鹤神色坚定,眼底一片执拗,便知再如何劝解,容云鹤也不会听之,只能朝容云鹤微点头,从衣袖中掏出一支暗号,朝着泛白的天空发出…

一时间,院落内宁静如夜,在等待楚飞扬回复的过程中,所有人屏息不语,只是那紧绷的脸色却泄漏了他们此时的心情。

西楚山河战火连绵,百姓无辜遭殃,而他们的家人亦在战乱中失去了联系,又怎能让他们能够心平气和面对这样严峻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