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竟敢挡皇后娘娘的凤驾,不要命了?”随着禁卫军的渐渐靠近,领路的则是禁卫军副统领张岚的副将,看到那立于山谷入口处的几人,那副将立即出声喝道。

夏吉被辰王抓获,乌统领如今生死未明,张岚保护皇上太后前去城郊东大营,将保护皇后等宫嫔的重则交给了他,让他领着四万禁卫军护送皇后娘娘与几位小公主小皇子前来此处避难。那副将深知自己肩头胆子沉重,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半点也不敢松懈。

“臣妇云千梦参见皇后娘娘。”云千梦娉婷而立,朝着被禁卫军护在中间的马车缓缓行礼,可半垂的眼眸中却划过一丝冷笑。

辰王逼宫,玉乾帝弃宫而逃,可皇后竟还这般嚣张不知收敛。今日幸而遇到的是自己,若是辰王等人,只怕早已将他们屠杀干净。

听到云千梦清浅温润的请安声,马车内坐着的人缓缓掀开车帘,露出皇后略显狼狈的模样。

只见皇后面色微微发白,衣衫褶皱,发丝凌乱,可见的确是仓皇逃离皇宫的,只是那素来温和的眸子,如今却早已被晕染上了阴狠之色,想来近日所发生的一切早已令皇后转变了昔日柔和的性子,变成了另外的人。

“原来是楚王妃,真是巧啊。”皇后目光一扫神清气爽的云千梦,尤在注意到云千梦衣衫工整、发髻光滑时,眼底瞬间闪过一抹不满,

视线随即落在云千梦站立的地点,见云千梦竟站在太后所说的山谷口,皇后心头不禁涌上怒意。皇上所说的消息果真没错,看来楚家也是没有安好心啊,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云千梦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却让皇上等人深陷皇宫,差点成为辰王的刀下魂。

在皇后打量云千梦时,云千梦也将马车内的情景看入眼中。此马车内只坐着皇后德妃与几名皇子公主,却不见玉乾帝太后以及一班大臣,只怕其他人均是前往大营寻找楚飞扬。

马车行至云千梦的面前,皇后在身旁宫女地搀扶下缓缓走下来,踱步到云千梦的面前,口气微微不善地开口,“看来楚王妃已住在这山谷中了。”

“回皇后,是这样的。”云千梦却是不躲闪不回避,直接给出皇后想知晓的答案,落落大方的模样倒是让皇后微微一怔,有些看不透云千梦心中所想。

皇后讪讪一笑,遂来到云千梦的身旁,上下打量了云千梦一番,双目如冰霜寒雪地紧盯着云千梦青春靓丽的脸蛋,带着一丝冷然地反问道:“王妃不会不欢迎本宫吧。”

云千梦稍稍往后退去一步,半低着娇容低浅开口,“皇后娘娘说得哪里话,臣妇岂会不欢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与各位皇子公主入谷。”

说着,云千梦领着身后站着的三人,一同侧过身子,让开一步,请皇后先行一步。

见云千梦识相,皇后微点了下头,随即牵过亲生的瑶公主,让宫女们看紧其他的皇子公主,率先踏进山谷。

可此时,德妃却走上前,眼底含怒地瞪着云千梦,怒道:“楚王妃好个悠闲啊,楚王好个忠心啊,竟瞒天过海将自己的王妃藏身于这深谷之中,却按兵不动死活不肯出兵前去阳明山救出太子,不知楚王到底按的是什么心啊,难不成楚王是对本宫有意见?连带着也不待见太子?”

德妃的话字字诛心,若是此时在金銮殿上,楚家一门只怕早已被定为误国之罪。

云千梦微抬起眼眸看了看已经走远的皇后等人,又见这德妃是从后面的马车上走下来的,便知这一路上德妃定是受了皇后不少气。

奈何皇后才是真正的正宫娘娘,加上让德妃腰杆挺直的太子如今也是生死不明,而竟然无人提出前去解救太子,德妃的怒气无处可发,便捏着自己这颗‘软柿子’下手了。

半敛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讥笑,云千梦依旧浅声回道:“德妃娘娘想必是累了,臣妇已让下人准备好了房间,还请德妃娘娘前去歇息。”

说着,云千梦便要转身跟上皇后的步伐。

德妃见云千梦竟是不理会自己方才的质问,径自说着其他无关紧要的话,心头的怒意更甚,立即停下脚下的步子,狠狠地瞪视着云千梦,冷笑道:“楚王妃这是看不起本宫?”

“臣妇一心为各位娘娘收拾屋子,何来看不起娘娘一说?皇后娘娘已经走远,咱们还是赶紧跟上吧。”云千梦依旧是不卑不亢地回答着德妃的问话,只是两句话便又将话题转到了皇后的身上。

但见德妃的神色骤然一变,视线瞬间转向了前方的皇后身后,随后踩着愤恨地步子跟上去。

“王妃。”洪管家见皇后趾高气扬的模样,心中担心不已。如今皇室落难,需要仰仗楚家,可皇后竟还这般嚣张,实在是让人看不过眼。更何况,这山谷本就不算大,一下子住进几万人,加上原本守护云千梦的暗卫,只怕迟早会被人发现。

云千梦却是抬起手制止洪管家在众人面前表露真实表情,看着皇后张扬的背影,云千梦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低声嘱咐洪管家,“无碍。让咱们的人藏在暗处,莫要让禁卫军发觉。至于皇后娘娘,只要她不犯到本妃,本妃自然不会与她一般计较。”

语毕,云千梦转身朝着山谷走去,虽还是山明景秀的景致,却因为横生枝节,让人的心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三百三十八章

海王府。

“父王,如今江沐辰竟在京中自行称帝,咱们是不是先下手为强,免得将来他当真登基为帝,咱们只怕就落了下风了。”得到辰王称帝消息后,海全便将亲信与几个儿子召集到书房内,共商大事。最先沉不住气的,依旧是海越,想着外有辰王楚王阻拦着海王的帝王之路,内有海沉溪阻碍着他的太子之位,当真是让海越忧心不已,最怕自己忙碌了这么久却是一无所获。

还有一点让海越极为的在意,那便是海睿的死,原本自己膝下有海睿这个儿子,若是能够得到海全的喜欢,将来为了孙子将皇位传于自己,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现如今,不管海睿是真死还是假死,在世人面前,海王府世子痛失麟儿一事已成了事实,自己的手中便少了一枚可以与海沉溪相较量的棋子。

每每想起这件事情,海越心中免不了的是一阵心痛与懊悔,可事已至此,却也容不得他反悔喊冤,否则海王面前便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海越的话刚说完,书房内与海越交好的几名将领谋士也纷纷开口附议,希望海全能够从大局考虑。

“沉溪,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西楚各地的行事走向均暗藏在海全的心中,就连书房内这些心腹的心思,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这个问题抛给海沉溪,等着海沉溪的回答。

“父王,儿臣觉得京城暂可搁置不管。城外有楚飞扬的二十五万大军压着,辰王迟早会感到压力。咱们过早攻占京城皇宫,反而会受到那两方的夹击,倒不如先等楚王辰王争斗一番,待两者元气大伤再猛起追击。更何况,如今咱们的军队节节胜利,届时西楚天下尽数掌握在咱们的手中,害怕围困不死江沐辰吗?”海沉溪侃侃而谈,说出自己的意见,狭长的目光朝海越射出讥讽的浅笑,似笑非笑间已是将海越的紧张怒意踩在脚底下。

海越见海沉溪越发的嚣张,心头大怒,正要开口反驳,海王却先他一步开口。

“还是沉溪深得我心。既如此,此事就按照沉溪所说进行。”海全看向海沉溪的眼中一片赞赏,越发得喜爱这个幼子。

奈何这样的喜欢,却惹红了海越的眼,只见他面色微沉,阴阳怪气道:“父王,辰王可是伪造了玉乾帝的笔墨昭告天下。虽然咱们知道圣旨是假的,可不明事理的百姓却不知晓,只怕将来还会横生变故啊。”

“横生什么变故?只要世子断了侵犯女宾的念头,就凭着世家大族的小姐公子尽数在咱们的手上,还怕朝中大臣不上劝进表?”海沉溪亦是步步逼近,半点脸面也不给海越,直接点破海越干过的蠢事。

海越没想到海沉溪竟会当众戳穿此事,一时间满脸尴尬,眼中喷出的怒火恨不能融化了面前的海沉溪,可毕竟书房内还站着海王,他即便是恨不得将海沉溪五马分尸,也不敢在此时造次。

海全岂会不知道这几日海王府内发生的事情,对于海越的所作所为,他心中亦是有数。这个嫡子求胜心切,一心想打败沉溪,可却处处受到沉溪的压制,也难怪他将主意打到夏侯安儿的身上。只不过,夏侯安儿容易打发,可她的表哥楚飞扬却是个狡猾的人物。更何况,如今自己与江沐辰已经开始抢夺西楚土地,唯有楚飞扬暂且按兵不动,实在让人有些琢磨不透此人心中所想。

只是,对于海沉溪当众戳穿海越的行为,海全却是不赞同,面色严肃地看向海沉溪,低沉道:“沉溪,怎能这般与你大哥说话?现如今海王府上下一体,同心协力,岂能在这个时候起内讧,让江沐辰楚飞扬等人看了笑话。而今玉乾帝行踪不明,连带着朝中一班大臣也失去了踪影,而皇宫中却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可见他们定是逃出了皇宫乃至京城。如今能够让玉乾帝依靠的,便只有楚飞扬一人了,你好好盯着城郊东西两座大营的动静,务必查清玉乾帝等人的下落。”

海沉溪直面海越轻藐一笑,这才垂下眼眸,淡然回道:“是。”

“父王,咱们明日即将启程上战场,儿臣生怕敌人会趁势偷袭。”想起上次有人夜探海王府,海越便心生警惕,若是王府内男子尽数出门征战,只怕敌人会更加肆无忌惮。

“王爷,王府内扣押的公子小姐众多,若是将他们全数带着上路,只怕也是不切实际的。”此时,袁将军也顺着海越的话开口,“况且,那些公子小姐娇娇弱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带着他们上路,反倒是累赘。”

海全踱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怔怔出神,半晌才缓缓开口,“押着元府、辅国公、楚相府的几人上路,其他的人全部关进地牢内。”

“是。卑职明白了。”见海全下命,袁将军立即抱拳应下。

“如今天下局势对海王府极其有力,有了齐靖元那十万铁骑的加入,咱们在北方的进攻势如破竹,已经连续攻破了七八座城池。这一切,可都得益于父王的英明指挥啊。”海越走到海全的身边,满面笑意地拍着马屁。

“哼,世子可不要忘记北方边境可是有楚飞扬的五十万大军压境,他没有动手,只不过是想看着我们与辰王厮杀,到时候他坐收渔翁之利。而齐靖元本就有心吞并西楚,此时他愿意出兵协助我们,可谁知将来他不会倒打一耙?”海沉溪却看得更深更远,低沉地声音分析着所有的局势,句句清晰、字字在理。

就连海全听后,亦是点头应道:“沉溪所言极其有理。不可小看了楚飞扬。如今北方边境没有捣乱的吕鑫,那五十万大军可尽数在楚飞扬的掌握中,若他动手,谁胜谁负可就难说了。至于齐靖元此人,本王倒是有些看透了他的用意。玉乾帝杀了她最心爱的女人,他肯出兵相帮,只怕是为了找玉乾帝报仇。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便是逼楚飞扬动手,只要他手中的势力有了损伤,我们才有胜利的机会。”

见海王如此高看楚飞扬,众人心中也是升起警惕,顿时明白海王为何单独点明带走那两个府邸的小姐,以此要挟楚飞扬,对于重情重义的楚飞扬,的确是一个妙招。

城郊西大营。

玉乾帝与太后在楚飞扬等武将的护送下,马不停蹄地赶到城郊西大营。

楚南山已率众立于营帐前等候多时,见玉乾帝等人走下马车,众人行礼,“叩见皇上、太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王爷快快请起,如今天下大乱,朕的江山,可还指望楚家为朕出一口恶气呢。”眼见着楚南山将要下跪,玉乾帝赶紧拂开余公公搀扶的手走到楚南山的面前,亲手将楚南山扶了起来。

楚南山却是执意下跪,如今两王叛变,自己岂能在这等小事上让外人抓住把柄,趁机造谣生事?

太后见楚南山下沉的身子,笑着走上前,温和道:“王爷何必谦虚,您是我们母子的长辈,岂有让长辈行礼的道理?”

一句话,将君臣的关系划入亲戚的范围。有了云千梦这个联系的纽带,玉乾帝与楚家的的确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多谢皇上、太后体恤。”楚南山朗声回道,却是以君臣之礼待之。

玉乾帝与太后见楚南山如此,心头均是划过不悦,可如今他们的确要依仗楚家,自然不能在这等小事上较真。

几人短短地问候了几句,便跟随楚南山走进主帅的大帐内。

“王爷。”就在楚飞扬即将踏进帐内时,焦大却出现在楚飞扬的身边,低声轻唤了一句。

见焦大满面肃穆,楚飞扬方下营帐的门帘,带着焦大走到曲长卿居住的营帐内问道:“何事?”

“卑职参见王爷。”这时,乔影掀开帐帘走到楚飞扬面前跪下。

“你怎么在此?本王不是让你好生照顾王妃吗?”见乔影没有得到自己的命令便擅自离开云千梦,楚飞扬眉头猛然一皱,显然担心云千梦的处境。可随之却稳住心神,梦儿身边有暗卫护着,想必定是她有事派乔影前来寻找自己。

“卑职前去东大营,可习凛却告知卑职王爷来了西大营,便立即赶过来。请王爷过目,这是王妃的亲笔书信,交代卑职务必亲自交到王爷的手上。”乔影却是从怀中掏出竹筒,高举过头顶交给楚飞扬。

接过竹筒,楚飞扬取出里面的书信,展开细读里面的内容,面色却骤然变得凝重肃穆。

“你回去告诉王妃,我已知晓此事,让王妃安心。你也好生保护王妃,莫要让她受到危险。”语毕,楚飞扬踏出营帐,朝着主帅的大帐走去。

楚飞扬走进帐内,却见里面一片沉寂,玉乾帝等人的脸上均是肃穆的表情,就连楚南山亦是眼露沉静。

第三百三十九章

“老王爷何必如此,既然是先祖爷留下的东西,朕身为天子,自然有知晓的权利,王爷何必藏着掖着,难不成还担心朕抢了去?”见楚飞扬走进营帐,玉乾帝眼底寒光乍现、面色难看地直盯着楚南山,声音极寒地开口。

楚南山早已隐去脸上的轻松与浅笑,面色沉稳地立于大帐内,在玉乾帝强烈的压迫力下,却显得冷静异常,被如此的咄咄逼问,依旧是镇定非常,“草民年事已高,早已不管朝中诸事。如今若不是辰王海王作乱,飞扬一人忙不过来,草民自是不会插手朝政大事。至于皇上方才所指的那件事情,草民当真不知,还请皇上见谅。”

语气中虽有道歉之意,可楚南山脸上表情却清冽似寒霜,不卑不亢让人无法突破,直直让玉乾帝与太后心头大怒。奈何,如今是在楚家的军营中,他们二人却也知现如今最大的依靠便是楚家,这样的节骨眼上自是不会与楚家起矛盾。

楚飞扬在听完玉乾帝的问话后,心头已知晓玉乾帝所指的是那尚未公布于世的丹书铁券。

而玉乾帝询问此事时,双目虽紧盯着楚南山,但眼角余光却依旧打量着走进来的楚飞扬,似是在窥测楚飞扬听到这则消息后会有怎样的表情,以此来判定楚飞扬是否知情。

楚飞扬面色稳重地站定在楚南山的身旁,眼底目光坚定、神色丝毫不见动摇,颀长傲挺的身姿如松柏不转不移,半点不受外界因素的影响。只是那黝黑闪亮的黑眸深处却隐隐闪着寒芒,看得楚南山心头一阵心虚,不敢与楚飞扬那太过亮眼的眸子对视。

让注意到这一现象的玉乾帝心头大感失望,却又不肯死心,继而重新开口,“先祖爷与老王爷感情深厚,临终之时亦是对老王爷念念不忘…”

“老臣愧对先祖爷的厚爱啊,当年先祖爷驾崩之时,老臣不在先祖爷的龙榻前,此乃老臣一生最大的憾事啊…”却不想,玉乾帝的话尚未说完,楚南山竟是痛哭出声,大声地喊出自己心中的憾事。

一时间,帐内寂静如夜,只剩楚南山源源不断地后悔声充斥着众人的耳畔,亦是成功地让玉乾帝闭上了嘴,一时半会插不上楚南山的痛喊声。

“爷爷,您年事已高,可要当心自个的身子啊,您若是病倒了,您让孙儿如何是好?让这西楚的百姓如何是好?就算旁人不心疼您,可您还有孙儿啊…”楚飞扬立即伸手扶住楚南山的胳膊,手上力道却在无形中渐渐加重,勒地楚南山当真是逼出了两滴眼泪。

只见楚南山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求饶地看向自己的孙子,哽咽道:“还是飞扬知道心疼爷爷啊,你放心,即便不是为了自己,爷爷也会为了先祖爷的那份厚恩而保重自己的。”

语毕,便见楚南山艰难地想抽回自己的手臂,却不想楚飞扬手上力道极大,楚南山几次暗自使劲,均是无法摆脱楚飞扬,只能苦着一张脸立于原地,任由楚飞扬搀扶着他。

而这对祖孙的对话,却让玉乾帝与太后微微变了脸色,两人看向这对做戏的祖孙,竟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见玉乾帝僵硬着脸皮对余公公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老王爷坐下。王爷为我西楚舍身卖命,即便没有先祖爷的厚待,朕定也不会亏待了楚家。”

“老臣多谢皇上。”这一次,楚南山倒没有拒绝,只见他顺势迅速地抽回自己的手臂,随即坐了下来,不再去看楚飞扬那张足以冰冻三千里的双眸。

“皇上,微臣方才收到战报,除去辰王海王两王的叛乱,西楚东面的东羽最近也开始蠢蠢欲动,不但频频派兵骚扰我西楚东边边境的百姓,更与东边的大军发生了几次小摩擦。若任由东羽这样嚣张下去,只怕西楚东边边境会陷入危险之中。还请皇上早日下定论,臣等也好及早做好一切准备。”楚飞扬收回瞪向楚南山的目光,整理好方才在东大营收到的消息,这才沉声禀报给玉乾帝。

果真,楚飞扬此言一出,营帐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所有朝中重臣均是满面震惊。西楚如今已是内战不断,却不想别国竟还想着趁火打劫,这对于早已动荡不安的西楚而言,显然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众人脸上均是一片凝重,眉间皆是一片为难之色,楚王如今以一敌二已是十分吃力,否则闲赋在家的楚南山又岂会出山相助?

可楚家一共也才楚南山与楚飞扬二人,如今不但北齐公然相助海王,就连东羽国也想分一杯羹,这无疑是天要灭西楚啊!

‘啪!’玉乾帝手掌拍在桌面上,面上一片怒容,眼中早已是燃气了熊熊烈火,脸上冷笑连连,忍不住高声骂道:“好啊,好啊,这一次,可都来齐全了。平日里东羽与西楚素来交好,即便是西楚与北齐大战、与南寻交恶的情况下,东羽始终是摆出一副友好邻邦的姿态。却不想,他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暗地里扩大自己的势力,以期给西楚一个重击!好好好,朕真是小看龙羽帝了,这样的耐心与野心,当真是世上少有!楚王,此事是你的人最先得知的,想必这其中的情况你最清楚,你有何高见?”

“回皇上,东羽虽说是西楚邻邦,但这么多年来却始终盘踞在东面,尚未越境一步。可从最近东羽的动作看来,他们极其了解西楚的一切,这让微臣心中不禁有些怀疑…”说到这里,楚飞扬缓缓打住,脸上一片肃穆杀气,凛然间带着傲视群雄的坦然。

楚南山见楚飞扬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银白的眉毛微微一动,眼中泛出一抹冷芒,显然是已经明了楚飞扬话中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西楚有细作?”玉乾帝何等精明之人,岂会不明白楚飞扬话里话外的意思。

只见他低头沉思楚飞扬方才所有的话,结合东羽这些年的作为,楚飞扬的揣测完全是有可能的。

但见玉乾帝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如刀般射向跟随自己死里逃生的一班大臣,一个个地仔细观察着。

众臣被玉乾帝那含着凶猛杀意的目光紧盯着,均是浑身沁出冷汗,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楚飞扬见所有人草木皆惊的模样,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随即开口,“皇上,此事不宜张扬,免得涣散人心。且此事还处于观察中,东羽虽有动作,幸而还未有太大的动作。微臣认为,他们定也是想要探清西楚真实的势力,这才不敢发动大规模地战争,咱们尚有时间对付他们。各位大人随着皇上一路从皇宫来到这里,忠心如何,想必皇上心中自是有数!”

众臣不由得松了口气,玉乾帝却是苦笑一声,带着一丝叹息道:“朕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七弟虽素日与朕不合,可谁会想到他会趁夜逼宫?海王深居阳明山,行动不便,又有谁会想到他的野心不变?朕的心可是极其难受的啊,各位爱卿舍命护着朕,朕心里又何尝不知?只是却被那二人给气糊涂了!”

一声叹息,带着半生无奈,却是极好地将自己方才的行为揭了过去。

众臣见皇帝这般难过,均是躬身抱拳诚心道:“臣等自当全力辅佐皇上。”

“罢了罢了,朕如今自是信任你们的。”语毕,玉乾帝站起身,走到楚飞扬的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楚王,东羽的事情,朕就交由你了,若真是如你猜测的那般,朕定要将那人五马分尸!”

说着,玉乾帝的脚步转向楚南山,带着一丝冷然道:“既然王爷否定,朕就暂且信你。”语毕,玉乾帝抬腿便朝着帐外走去。

“皇上,如今天下四处都是海王辰王的人,还请皇上暂住营帐内,有十万精兵保护,皇上定会无恙。”楚飞扬立于营帐的门口缓缓说道,暗藏精睿的目光将众人方才的表情收于眼底。

“不必,朕另有去处。”玉乾帝走到楚飞扬的面前,冷淡地说完,眼角余光却还是冷睨楚南山一眼,心头不禁冷哼一声。

听完玉乾帝生硬地回答,楚飞扬挑眉问道:“有什么去处比军营还要安全?皇上这是不相信微臣?”

“自是有这么一块风景秀丽的瑰宝之地,皇后已经先行过去。相信老王爷定是不陌生。如今天下大乱,西楚山河破碎,皇上与本宫在来时的路上便已商量妥当,将朝中大臣留给两位,相信定会让二位如虎添翼的。”此时,太后起身来到玉乾帝的身边,面色冷漠、眼含冷笑地说道。

闻言,楚南山与楚飞扬心中顿时了悟,看来太后当真是记得当年的山谷,竟率先派人护送皇后过去。

从玉乾帝坚持要住进山谷的表现看来,他是已经知晓梦儿此时也住在山谷中,有梦儿在他们的手上,楚飞扬绝对不会对皇室不忠的。

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响,没想到连云千梦的主意也敢打。可是也要看皇上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只是,颇为让人头疼的便是玉乾帝留下的这一干大臣,绝大部分是文臣不说,竟还都是写酸腐的只会吟曲作诗的文人,让这些人留在军营,只怕是有害无益吧。

“既如此,微臣派人护送皇上太后前去吧,免得路上出现差池。”楚飞扬却是勾唇一笑,眼底神采奕奕十分自信,显然是接下了玉乾帝抛过来的难题与挑战。

不等玉乾帝等人反对,便命习凛召集三千精兵,护送走玉乾帝与太后二人。

“是我疏忽了。”送走玉乾帝,楚南山面色凝重地走到楚飞扬身旁,低声开口。原以为那件事情只有自己、江肃君与晚歌知晓,没想到玉乾帝竟让人查了出来。

“爷爷为何不早说及丹书铁券的事情?这么危险的东西竟还交给梦儿,却又让玉乾帝发现了这东西的存在,这岂不是置梦儿于危境之中吗?”楚飞扬话中带着一丝责备。

从方才玉乾帝的表情语气便可窥视出对方显然已经确定丹书铁券的存在,更甚者知晓丹书铁券上所撰写的是‘废帝之诏’。

只是玉乾帝还未查出这丹书铁券到底在何人手上,否则梦儿定会有危险。

听出孙子话语中的责备之意,楚南山自责地低下了头,原以为此事不会有人知晓,却不想玉乾帝居然查了出来。

“我原以为无人能知,便只将玉牌最浅层的用途告诉你们,却不想玉乾帝居然知晓了丹书铁券的存在。不如,咱们将梦儿转移出来。”楚南山提议道。

如今,玉乾帝显然是不放心任何人,否则也不会先行送皇后过去看住云千梦,以云千梦来挟制楚家,让楚家只能效忠于皇室。

只是,玉乾帝尚不知晓梦儿手中掌握着他最想得到的东西。若是被他发现,只怕梦儿会性命不保。

楚飞扬却摇了摇头,否定道:“咱们这么做,等于是不打自招,反倒让玉乾帝知晓东西就在梦儿的身上,给梦儿引来杀机。不如让梦儿呆在谷内,反倒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殊不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话虽如此,楚飞扬的神色却是阴沉冷然,半眯着的双目内射出危险的光芒,冷静异常地对楚南山开口,“爷爷,看来我们要速战速决了。”

毕竟不能让梦儿长时间呆在谷中,否则即便不是因为丹书铁券,辰王等人迟早也会寻到那边的。

说罢,楚飞扬大步走出营帐,牵过自己的坐骑,翻身上了马背,随即朝着东大营飞驰而去。

楚南山目送楚飞扬的背影离开,心头却是无比沉重,这天下当真是大乱了,玉乾帝惹谁不好,偏偏以梦儿的性命要挟飞扬,看来这封存多年的丹书铁券,要派上用场了。

第三百四十章

西楚玉乾一十八年七月三日,楚王亲率五十万大军抵制海王辰王的进攻。

自此,西楚各地陷入一片战火硝烟中,百姓生活在一片水生火热之中,城池被破、家园破碎、妻离子散,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西楚上下一片哀嚎之声。

只是,楚王手中所能够动用的仅有五十万大军,而辰王海王两人手中大军累加已近三百万大军。尽管楚飞扬用兵如神,但想要在短时间内收复失地,亦不是容易的事情。

且此次楚飞扬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海王辰王,亦还有西楚东面的东羽。幸而楚飞扬之前早有提防,留下大军镇压东南北三面境界,否则西楚早已民不聊生。

楚王在这一片混战中,大胆提携军中将领,许多常被京中权贵压制的寒门将领均在此次战争中得到重用。

而以如今这般紧张的局势下,楚王竟放心将许多处事大全交由兵部武将处理,这一举动更是得到许多武将的拥护支持,楚王军一时间团结一致,气势如虹。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便是,兵部侍郎韩少勉作为朝中新贵,一无作战经验、二无军衔在身,楚王竟将原本楚南山手中的十万大军也交由他,让他统管十五万大军守住京城大门,让城内的城防军出不来,亦让城外的海沉溪军队进不去,这样放心大胆的启用,实在是世上少有。

但自从韩少勉接到这一任命开始,便见他更加用心守住城门,半点不敢怠慢放松,便可见楚王眼光精准,极会用人,也让楚王军少了后顾之忧,大军得以在前线冲锋陷阵不必顾虑京城。

楚王军正从海王的手下攻下一座城池,随即留下一万人镇守城池的同时,协助当地军民恢复生产等,便拔营前往西楚西边。

大军浩浩荡荡往西行,楚王端坐马背,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一旁的习凛一手拽紧缰绳紧随楚飞扬身后,一手则是拿着羊皮地图,便于楚飞扬分析地形战事。

“报!”这时,从后方传来一阵强劲的马蹄声,奔至楚飞扬身侧后,那领队的侍卫立即向楚飞扬抱拳禀报,“王爷,方才东面传来战报,东羽大军已经开始大规模的进犯西楚,且东羽大军虽与海王辰王的军队有些小摩擦,但却是集中兵力对付咱们楚王军,另咱们前往东面的探路兵受到重创,只活着回来十几人,还请王爷示下。”

这则消息一出,跟在楚飞扬身后的将领表情均是一愣,孟涛率先开口,“王爷,东羽这是何缘故?难不成东羽已经与海王或者辰王中的某一方结盟?”

“照这形势看来,的确极有可能已经结盟。”杜荣辉见孟涛出言揣测,也跟着点头附和,“如今我们以一敌二,的确是分身乏术。若是他们那两方的其中一方再得到支持,那便是如虎添翼,不但振奋了气势,亦是能够压制住令两方人马。只是,与外族联盟,却不是最好的法子。毕竟,海王与北齐联盟,这其中最大的助益便是海恬与齐靖元的联姻,若是少了这层关系,想必以海王多疑的性子,断不会放心让北齐插手西楚的事情。”

“杜兄所言极是!海王素来谨慎,若非有海恬这个联系的纽带,想必也不会这么快便与北齐达成协议。从而打得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叶驰亦是低声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楚飞扬则是静心听着众将的分析,随即抬手朗声道:“停下暂歇一盏茶。”

继而又见楚飞扬拿过习凛手中的羊皮地图,对习凛命令道:“你在此处守着,其余人随本王去见爷爷。”

说着,众人便见一阵马蹄声响起,尘土飞扬中,楚飞扬已如离弦的箭般飞奔了出去…

“王爷,怎么停下不走了?”端坐马背的曲凌傲见楚飞扬领着几名将领前来,目光越过楚飞扬的身影往前方仔细地观察了片刻,以为前面路途中出了事情,不免有些忧心。

若说此次最让楚飞扬头疼的,便是玉乾帝留下的这一干朝中大臣,均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之前让他们随军出征,却一个个哀声怨道吃不了苦,均是不愿离开京城的地界。楚飞扬亦是不愿带着累赘上路,便尽数将他们留在了韩少勉的军营中,独独只带着端王与曲凌傲上路。

而以往寡言的端王与曲凌傲,却是能够吃苦的,均是与将士们一般骑马前行,并无半点抱怨。

“有事与端王、舅舅和爷爷商量。”楚飞扬声音清冽,带着一股沉稳之气,随即便见他拉动手中的缰绳靠近端王曲凌傲二人。

楚南山见楚飞扬前来,将看守的事情交给焦大,自己则也骑马靠近众人,便听见楚飞扬开口将方才得到的消息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末了,楚飞扬这才说出自己的意见,“海王既然已经决定联手北齐,若此时再与东羽结盟,只怕会触怒齐靖元,想必东羽与海王联手的几率不大。至于辰王,江沐辰现如今自认不凡,想必也不屑与觊觎西楚疆土的东羽联手。且以现今东羽对我军敌视的态度可窥出,想必东羽真正想对付的便是楚王军。”

“你之前曾怀疑是西楚内出了细作,这才致使东羽这般了解西楚地形。按照得到的消息也可猜出,这细作,只怕与咱们是有仇的,否则岂会趁着此次内乱而出兵侵犯我西楚疆土。只是,西楚这般大,我楚家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一时半会倒是难以找到这样的人。且此人竟然能够说服东羽皇室出兵,其实力绝对不可小觑啊。”楚南山老当益壮,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让他立即从楚飞扬的话中抓住最重要的内容,抽丝剥茧分析事情经过。

只是,要想从千头万绪中找出元凶,却不是容易的事情,即便是精明的楚南山,一时间也皱起了眉头,眼露为难之色。

“只怕东羽早已有吞并西楚之心。此次的事情,东羽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借着那人对西楚的熟悉而攻占我西楚城池。”语毕,楚飞扬摊开手中的羊皮地图,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山脉走向一路滑向东面,将几座已经失守的城池点出来,沉声道:“龙羽帝的野心昭然若揭,东羽军在占领这几座城池后,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城中年纪尚轻的女子均被捆绑充当东羽军的军妓,剩下的壮年男子以及老人孩子尽数被屠杀,城中的财物被洗劫一空,几乎是屠城。比之海王辰王攻占城池后的举动,更是要恶劣几百倍,这样的外族若是不赶出西楚,百姓终日会处于恐惧之中。”

端王与曲凌傲以往均是殿堂上的清贵贵族,虽常年立于大殿上与皇帝一同听取战报,可如今在行军作战途中亲耳听到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两人脸上早已是肃穆一片,眼底纷纷显出阴狠的愤恨之色。

“打!唯有打退打怕了他们,才能让东羽明白我西楚的厉害。况且,海王辰王两人的心思皆是那皇位,若是有人敢阻扰他们登上皇位的机会,只怕他们二人也不会放过吧!”曲凌傲皱眉开口,素来正直的他最是看不得这样的事情,如今看着自家百姓受苦受难,心中岂会不痛?

端王往日里皆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如今听完楚飞扬的话后,面色亦是一片肃穆杀气,半晌才听见他咬牙吐出,“狼子野心,竟不将我西楚百姓当作人看。本王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人,胆敢做那叛国的贼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只是,海王辰王二人此时一心只为皇位,竟对东羽一事置之不理,尽数留给咱们,当真是好手段。”

端王连连冷笑,想来心中定早已是气急了,更是对海王辰王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百姓生死的举动寒心不已。

“王爷,属下愿领兵前往东边抵御东羽,将失去的城池抢过来!”此时,始终沉默听着分析的曲长卿突然开口,只见他抬头看向楚飞扬,正直清朗的眼底一片愤慨之色,出口话更似是在立军令状。

楚飞扬却并未立即松口应下曲长卿的要求,但见他埋头盯着手中的地图,心头则是快速地整理着思路,平展的眉间渐渐染上些许褶皱,这才指着大江南北的城池开口,“你若有心,本王便将此重任交给你。但你可要小心,如今东面义城已经在海王手下刘冥红手中,辰王也已派大军驻扎在东面,加上东羽,纵有本王留在东面的大军相助你,你以一敌三却也不可大意。刘冥红此人是海全四大猛将之一,能够被海全委以重任,能耐自是不可小觑。而江沐辰想要掌控整个西楚,自然是要夺下义城。而义城又是东面进入西楚的门户,东羽自然是要争夺的。你此番前去,沿途定会有埋伏,一切自当万分小心,不可逞强。”

楚飞扬一番用心良苦地分析,让曲长卿频频点头,亦是让端王曲凌傲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但见曲长卿接过楚飞扬递过来的令牌,便抬手招来一队侍卫,对面前几人抱拳道别,在此与楚王的大军暂别,朝着东边的方向疾奔而去…

第三百四十一章

“王妃,用午膳了。”慕春端着午膳走进木屋,将托盘中的几碟菜肴搁在桌上,这才轻声开口提醒坐在内室中看书的云千梦。

云千梦抬眸看向窗外,见外面日头正紧,便放下书卷,一手轻扶着腰侧站起身,缓步朝着外室走去,遂问着身旁的乔影,“王爷离开京城也有些时日了,想必再过几日便能够到达朝城附近。只是不知表哥只身前往前往东边义城的路上可还安好?”

乔影见云千梦这般问起,心中亦是默算了下日子,谨慎地回道:“从西往东,快马加鞭也要数十日的光景。如今西楚大乱,除去三王的正规军外,更是冒出不少的流匪盗匪,只怕曲尚书这一路上不会太平。”

闻言,云千梦静默地点了点头,将忧心藏于心头,为叹口气地缓缓开口,“这是可以预想的境况。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岂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只是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海王辰王,那些小鱼小虾,只能稍后再做处置。之前让你留心的那人,如今可有动作了?”

说话间,云千梦已经落座,端起面前已经放至温热的汤,慢慢用银勺搅拌着,清亮透彻的黑眸看着掀起漩涡的汤水,眼底一片平静。

“回王妃,不曾!只是卑职有些不解,留着她始终是个隐患,王妃为何不暗自处置了她?万一她向…”说到此处,为担心隔墙有耳,乔影便吞下了剩下的话语,单凭着云千梦的聪慧,想必定也能够猜到她话中的意思。

云千梦则是继续搅拌着手中的汤水,镇定平静的眼底随着那旋转的汤水仿若也掀起惊涛骇浪,但细看之下,却又只觉这一景色只是浮于她的眼眸中,并未深入眼底,一切如镜花水月,让人看不清真假虚实。

只见云千梦轻抿的菱唇淡淡地勾出一抹浅笑,这才低声开口,“我心里也不解,为何她还不动手?原本她知晓玉乾帝等人藏身的地方,理应立即设法将消息传出去,可如今过了这么多天,她竟按兵不动,倒是让我有些好奇她的用意。”

思及此,云千梦修眉淡拢,随即将手中的汤碗搁下,在盛夏之日本就没有多大的胃口,如今事情又多,更是牵挂着她的心思,更加没有用膳的心思。

“王妃好歹用些吧,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多吃些,莫要饿坏了孩子。”见云千梦撂了碗筷,上官嬷嬷心头焦急,立即拿起桌上的公筷,将云千梦素日里喜爱的菜肴夹入她的碗碟中,劝着云千梦多食用些。

“海王府可有消息传出?”曲妃卿等人作为人质被扣留在海全手中,即便知晓此时海王大军节节获胜还不至于对人质赶尽杀绝。可万一海全吃了败仗,那么最危险的便是人质。

况且,如今楚飞扬出兵便是讨伐海全江沐辰,难保海全不会利用曲妃卿等人对付楚飞扬,届时楚飞扬只怕是要陷入两难之地了。

“阳明山如今固若金汤,暗卫只探听到海王已带着海郡王离开海王府,至于人质的行踪却是无人知晓。就连太子也不知是死是活。”乔影细细说来,脸上一片凝重之色。

“太子是决计不会被留下活口的,即便此时侥幸活着,只怕以海王的心计,也是容不得他的。现如今,我十分担忧安儿与表姐的安危,你再派人出去,势必要打探到她们被藏在何处。”夏侯安儿与曲妃卿终究是闺阁女子,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况且她们二人身份特殊,最是利用的极好对象,想必海全也早有防备,将她们藏在不易被察觉的地方。

“是,王妃!”乔影见云千梦眉宇间隐隐夹杂着一抹忧愁,立即应下返身步出木屋。

“王妃,这会子可以用些午膳了吧!您担心曲小姐与公主,可自个的身子也要顾及啊,否则王爷在千里之外也会担忧的。”上官嬷嬷见缝插针,立即将一碗温热的粥放入云千梦的手中,好说歹说地劝着云千梦多用些。

“太后皇后那边,这几日可有什么事情?让洪管家告知大家藏好了,莫要让禁卫军发现咱们的人数,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云千梦舀起半勺热粥送入口中,依旧嘱咐着上官嬷嬷。

“王妃放心吧,洪管家早已吩咐下去了。皇后这几日倒是安静,只是太后却每日均要去看望元德太妃,两人言语间每每均是争吵谩骂,实在是有失太后太妃的仪德。”为云千梦夹了些小菜放入碗中,上官嬷嬷低声禀报着,半垂的眼眸中折射出讥讽的浅笑。

“王妃,洪管家求见。”两人正谈着,便见迎夏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请他进来吧。”吃了半碗粥,云千梦便摇头将粥碗交还给上官嬷嬷,遂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角嘱咐迎夏。

迎夏点头,随即返身出了外室,将候在外面的洪管家请了进来。

“奴才见过王妃。”洪管家一路小跑过来,头上早已是沁出了一层热汗,手中则紧紧捏着一封信件。

“出了何事?”云千梦的目光早已转向了那封信,心头猛地一跳,似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王妃请看。”洪管家起身,恭敬地手中捏着的信件交给云千梦,随即立于一旁不再开口。

云千梦接过那已经被汗水打湿的信件,凌厉的目光一览上面叙述的事情,眉头猛地皱起,继而抬起头来看向洪管家,口气坚定不移地开口,“容家虽是商贾之家,但陈老太君人品贵重,容云鹤为人秉直,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定是有人趁此机会陷害容家。”

洪管家见云千梦口气异常肯定,也跟着点了点头,随即开口,“江南传来消息,说是当地百姓食用容家所发赠的粮食后,出现呕吐等现象,更有数十名百姓丧命。只怕此时弹劾的折子已经交到皇上的手上了。”

云千梦细听着洪管家的禀报,同时见手中已经看完的信件撕碎,顺手丢入慕春端过来让她净手的铜盆中,让碎片沉入水中。随后站起身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炎热的骄阳,面色沉静不见半丝波澜…

“王妃可是想去为容家求…”上官嬷嬷与洪管家互视一眼,上官嬷嬷跟着走到云千梦的身后,低声询问。

而云千梦却只是摇了摇头,继而缓缓开口道:“洪管家,让人查清到底是何人陷害容家。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本妃是决计不会先行前去面圣。”

自己若是贸然前去求情,便是坐实了容家的罪名,反倒是害了容云鹤。

况且,若此事是玉乾帝着人故意陷害,自己此番送上门去,反倒是让对方得逞用以要挟自己。如今丹书铁券在身,云千梦不得不多想,也不得不多做打算,否则让人套出了这个秘密,莫说自己危险,只怕也会连累与自己有关的所有人。

“是,王妃放心!”说着,洪管家便转身离去。

“奴才见过楚王妃,皇上有要事请王妃。”只是,还不等云千梦松口气,便见余公公快步走到木屋前,隔着木窗开口邀请云千梦前往帝后暂时居住的木屋。

“不知皇上有何事?本妃身子有些不适,只怕不宜面圣。”隔着目光,云千梦看着余公公皮笑肉不笑的脸,淡漠地开口。

只见余公公似是早已料到云千梦会拒绝,脸上浅笑竟是半点不变,继而快速地接口,“云相方才前来谷中向皇上禀报如今朝中的重大事情,皇上体恤云相与王妃父女许久不见,便命奴才前来请王妃,还请王妃快随奴才前去,莫要让皇上等久了。”

说着,余公公领着身后的几名禁卫军便踏上木屋前的台阶,似要硬闯进来。

殊不知,乔影离开前早已留下侍卫保护云千梦,几名侍卫见余公公等人想要硬闯,便也毫不示弱地挡在了台阶前方,半点也不肯退让。

余公公见状,眼底浮上不满之色,随即反问,“王妃这是作何?”

云千梦纹丝不动地立于窗边,看着外面的动静,面色丝毫不变,听到余公公的质问,极其冷静地开口,“本妃身子不适,且臣妇与皇上之间本就应当避嫌,皇上皇恩浩荡,不如劳请公公代为转告皇上,让父亲前来臣妇暂居的木屋相聚,如何?”

语毕,云千梦脸上便显出一抹疲态之色,上官嬷嬷等人见之,立即扶着她坐回桌旁。

余公公不想如今楚王妃气势这般强势,眉头微皱,心思几番翻腾,终究是抓到了重点,随即立于木屋外开口,“王妃还是随老奴走一趟吧,皇上此番召王妃前去,自然还有其他的事情。”

“若是朝政大事,只恨臣妇只是一介女子,不能参与朝政为皇上分忧!若是后宫之事,此处有太后皇后,何时轮到本妃逞强?还是请公公回去吧!”殊不知,云千梦软硬不吃,两句话便又驳回了余公公的要求,惹得余公公心头直犯难,从未觉得这娇娇弱弱的楚王妃竟这般棘手难以相处。

第三百四十二章

余公公心思快速反转几回,斟酌片刻便又浅笑着开口,“王妃所言差异,如今天下大乱,皇上暂居这山谷中,一切事宜从简,那些繁文缛节自然也是不必太过遵循。况且,楚王领兵在外为皇上效忠效命,皇上怎会眼看着云相在谷中,而不让王妃与云相父女相见呢?还请王妃快些随老奴前去面圣,免得让皇上等久了。”

说着,余公公便领着身后的禁卫军守在木屋外,这一次并未硬闯,而是打定主意始终守在外边,直到云千梦出来为止。

“王妃,他们实在是…”慕春见余公公几人竟不等王妃开口便自作主张地候在门外,心头大为恼火,便要抬脚出去教训几人,却被云千梦拦住。

云千梦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继而让迎夏为自己换了一袭淡青色的衣裙,头上攒着一支玉簪与几只精致的珠花,便领着慕春与迎夏步出木屋。

屋外的余公公见云千梦出来,平静的眼底不禁暗暗送了一口气的模样,立即躬身上前,有礼道:“王妃,请!”

云千梦并未多话,只淡淡地对余公公点了点头,便走在最前面,朝着帝后的木屋走去。

远远望去,帝后的木屋附近重重围着几层禁卫军,肃穆的气氛让外围的人也不禁心生警惕与惧意,不敢放肆喧闹。

而玉乾帝等人住进山谷这几日来,云千梦亦是有意与之保持距离,相互间倒也相安无事。若非今日出了容家的事情,双方自然是会持续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容家的事情一出,不管玉乾帝到底有何打算,只怕再也不会装聋作哑下去。

眼看着帝后的木屋越走越近,云千梦不由得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却发现自己的手心竟是沁出了汗水来,不知是因为担心容家的缘故,还是这外头的日光太过强烈了些。

“请王妃稍等,容老奴进去禀报皇上。”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木屋前,余公公留下云千梦一行人,先行走入屋内禀报。

不消半盏茶的时间,便听到传召的声音传出屋内,云千梦平复心情,留下两个丫头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正屋的正中间,坐着一身龙袍、表情严肃的玉乾帝,而玉乾帝的右下首则站立着云玄之。见云千梦进来,云玄之神色一如玉乾帝一般肃穆严谨,眼底并无半点父女之情。

云千梦走上前,轻盈一拜,“臣妇见过皇上。”

“楚王妃有孕在身,起来吧。”玉乾帝声音平缓,并未带有多少凌厉。

“谢皇上!”云千梦缓缓起身,这才微微侧身,向云玄之轻轻福身,“女儿见过父亲。”

“王妃有礼了!”云玄之立即朝云千梦拱手,父女二人看似有礼实则淡漠。

云千梦行完礼,便静默地立于原地不再开口。云玄之久未见自己的女儿,却也并未表现出太过的关心与爱护,径自立于玉乾帝的右下首淡然处之,一时间室内一片寂静,徒留外面的知了声响彻满山满谷。

玉乾帝的目光自云玄之与云千梦的身上转了几圈,见这二人均没有开口的意向,眼底划过不似不满,脸上却是勾起一抹极淡的浅笑,温和地开口,“云相与王妃是父女,怎么在朕的面前竟也这般的生疏?莫不是朕在此处,让你们父女二人无法共叙天伦?”

话虽如此,玉乾帝的身子却是纹风不动地坐在原处,并未有半点离开的迹象。

云千梦只是半垂着容颜,将回答留给云玄之,自己心中则是揣摩着玉乾帝今日将自己传召过来的用意。且如今云玄之往返京郊与山谷之间,短期内尚不会被人发觉,但若是长此以往,只怕会暴露了行踪,于楚相府一众人等的安危实在是极大的隐患。

“微臣不敢有如此想法。”果然,云玄之急于表现忠心,便立即开口回道:“皇恩浩荡,能让老臣看到王妃安好,微臣心中已是极其的放心。老臣对皇上的恩德感激不已,岂会有那样的念头。”

闻言,玉乾帝只依旧淡淡地笑着,目光却已是转向始终沉默的云千梦身上,较为温和地开口,“不知楚王妃可有什么想说的?云相前来这山谷不易,若非有重大急事,你们父女只怕也不能见上一面。”

语毕,玉乾帝那双闪着浅笑的眸子则紧盯着云千梦,精锐的眼底含着凛冽的煞气,将面前的云千梦尽数笼罩在其中,不放过云千梦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云千梦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朝着自己压迫而来,藏于衣袖中的双手微微一紧,脸上却是端着平和淡然的表情,谦恭有礼道:“臣妇见父亲安泰健康,悬着的心便落了地。真正的关心并不在话有多少,只稍见上一面便已明了。更何况,父亲前来,定是有大事禀报皇上,臣妇岂能因为父女之情而耽搁了朝政大事。如今见父亲身体健朗,臣妇便也放心了,臣妇告…”

说着,云千梦便想行礼离开,却不想竟被玉乾帝将话劫走…

“王妃不必急着回去,云相今日所回之事,却与王妃息息相关。王妃不如也听一听吧。”玉乾帝浅笑着开口,口气平静,只眼中的神色却越发的凌厉,带着极重的窥测之意。

云千梦只能暂停行礼的动作,始终半低着螓首立于二人面前,等着那二人再次开口。

玉乾帝见云千梦始终寡言的模样,便仰天长叹,径自开口,“海王与辰王兵变,海王夺下西楚大半江山,辰王逼宫,迫使朕不得不离开皇宫,只带着一班大臣逃出京城,许多的事情尚未来得及商量准备。如今楚王讨伐那二个逆王,最重要的便是军粮问题。若是粮草出了问题,即便楚王用兵如神,怕也难以战胜海全江沐辰。王妃心中难道不担心楚王的处境?”

这番话中,似是已指责云千梦心不在自己夫君身上。

云千梦听之,便知玉乾帝这是变着法子激将着想让自己着急,从而乱了方寸露出马脚。

也明白玉乾帝不会无缘无故提及军粮的事情,便见云千梦眉头轻蹙,脸上泛出一抹难色,带着一丝怯懦道:“回皇上的话,此等朝政大事,臣妇着实不懂。更何况,臣妇如今身怀有孕,王爷临行前只嘱咐臣妇好生静养,其余事宜均无提及,还请皇上恕罪。”

轻言细语间,便挡去了玉乾帝扣下来的大帽子,再一次地置身事外。

见云千梦看似柔弱,却是个啃不烂的硬骨头,玉乾帝心头微恼,抿起的薄唇紧绷着,目光继而射向云玄之。

云玄之会意,又见云千梦揣着明白装糊涂,脸上闪过一抹微愠,微微上前一步低声道:“梦儿,你可知,如今提供楚王军粮的便是容家。可今日有消息传来,江南三十二州县的百姓,有人在食用容家的粮食后无端出现呕吐现象,现如今已有不少百姓身亡。若是这样的粮食输入军中,只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届时…”

只不过,云玄之的话尚未说完,便见云千梦猛地抬起头来,睁着那双漆黑如玉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云玄之,清浅出声,“父亲,女儿只是一介妇人,如何能够参与朝政大事?父亲与其与女儿说明此事,倒不如书信告知王爷来得妥当啊。”

云玄之被云千梦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一时间心头气绪不顺,心中暗自恼怒,却碍着在玉乾帝的面前不便发作,只能咽下这口气。奈何心头始终有气,云玄之却没有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