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端王,即便是楚南山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亦是闪过诧异。

寒敬见端王脸色骤变,便知他并不知,只见寒敬敛下眼帘,回忆着当年发生的一切,“王妃在您带着大公子离开端王府后不久,又生下了二公子。却不想,杀手竟在这时杀进了产房。而您原先派在产房外守护的侍卫除了卑职外已尽数跟您前往韩府,王妃无法,只能将二公子交给卑职与芸娘,我们二人趁乱带着二公子离开了王府,从此隐姓埋名不敢出现在京城。”

寥寥数语,却让人瞬间联想起当年韩王妃死时的惨烈,端王的脸色一变再变,此时已是灰白之色,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在寒敬简单地叙述完当年的事后,端王久久不曾回神,双目呆滞地凝视着前方的烛台,眼中神色早已死寂一片。

就连楚南山听后,亦是皱起了眉头,心中却又隐隐有些猜出韩王妃遭此一劫的原因,心底不有些唏嘘,生在皇家、嫁入皇家,只怕是富贵在人前、生死不由己吧。

“这么说来,当年产房的火灾,是…”似是不忍心说出心中那人的名字,端王神色悲恸难以自已,目光虽转向寒敬,却不见半点人气。

寒敬默默地点了点头,脸色同样难看,沉声回道:“王妃被那些杀手刺伤,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亲自放火,只为掩藏这世上还有二公子的事实。卑职与芸娘便带着王妃交托的银两与二公子离开了京城,直到二公子去年参加科举才又踏入京城。”

语毕,营帐内寂静无声,端王缓缓闭上双眼,心思却是百转千回难以言表。

如今寒敬将所有的事说清楚,端王与楚南山心中渐渐有底,加之寒敬提及科考一事,两人的脑中几乎在同时浮出一个名字…

“寒澈是本王的儿子?”悲喜交加,儿子对此时的端王而言,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尤其寒澈才貌品行出众,更是难得的人才。端王眼中已浮现出一抹生为人父的自豪与骄傲。

只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子却因为自己而流落在外近二十年,端王心底蓦然涌上一股心疼,百般滋味沁在心头,一时让端王皱起了眉头。

而与端王一同猜出寒澈的楚南山,此时的表却是极其凝重,眼底则是泛着浓浓的深思。

“王爷明鉴,寒澈的确是王爷的子嗣。只是,卑职曾答应过王妃,只有在小主子具备自保能力之后,才能让小主子进京。这才延误了王爷与小主子相认的时间,还请王爷责罚!”语毕,寒敬再次朝端王下跪,脸上一片沉静,显然是心甘愿领罚。

端王却是快速地伸出双手,在寒敬双膝沾地之前将他扶了起来,郑重道:“你为本王保住血脉,本王又岂会责怪于你?澈儿如今在何处?他是否已知自己的世?”

问到最后的问题,端王语气明显有些停顿,想来定是心中对寒澈有所亏欠,这才显得底气不足。

只是,即便如此,依旧无法阻挡端王想见寒澈的急切心思,那重新燃起生气的眸光,让端王整个人充满活力。

寒敬见主子渐渐恢复了活力,心头不微微松了口气,目光却是看了楚南山一眼,这才缓缓回道:“小主子原本与卑职一同前来朝城。只是半路听闻楚王前去锦城,便与卑职分道而行。想必此时小主子已经到达锦城,与楚王见面了。”

“如此说来,可要恭喜王爷找回子嗣了!”寒敬的一记眼光,让楚南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于是便适时地开口,心底却已是浮现出另一个策略。

“多谢王爷!只怪我当年没有设想周到,让那人钻了空子,这才酿下无法挽回的憾事,唉…”一声轻叹,却包含了端王这半生的一切,结发妻子丧命、襁褓幼儿失散,端王即便贵为皇家子孙,却也是活得无比艰辛。

“既然王爷找回了皇孙,而如今西楚又是群龙无首,王爷何不取而代之?”不知不觉间,楚南山竟提出与楚飞扬相同的建议,惊得端王与寒敬脸色骤变。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楚南山为何在此时提出这样的要求。

至于那张皇位,端王痛失妻儿便是夺储一事所赐,他岂能再让自己卷入这样的权利旋窝中?

听完楚南山的提议,端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却被楚南山抢先一步开口,“王爷还是好好思量后再给我们答复吧。如今天下三分,辰王海王无论是谁登基,咱们将来都只会是死路一条。况且,海王设计陷害太子、辰王伪造圣旨,即便坐上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端王既然有这个资格,为何不博一回?”

闻言,端王神色更见严肃,方要婉拒楚南山的好意,却猛然刹住。

随即端王将楚南山方才所说的话细细地在心中琢磨了一遍,猛地抬头看向楚南山,眼底带着一丝不解,继而开口问道:“王爷方才的话是何意思?辰王也是先帝的皇子,即便他伪造圣旨,由他继承皇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为何王爷方才的话中,似乎是将他排除在外?”

说话间,端王双目始终注视着楚南山,想要从楚南山老谋深算的表中窥视出半点蛛丝马迹。

奈何,楚南山为楚王这么多年,只有他揣测人心,何时见旁人看透他的?

只见楚南山脸上浮现一抹狐狸般的浅笑,随即招手让端王靠近,在端王耳边低语片刻…

果不出奇然,端王听完楚南山的低语后脸色大变,不似方才提及韩王妃时的悲痛与寒澈时的内疚,无法掩饰的震惊完完整整地由端王的内心传达至眼底脸上,真真实实地落在楚南山的眼中。

“王爷…此事当真?”回味过三,端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利索地出声问着楚南山。

他与辰王为皇家子孙都不知道的废帝诏书竟然在楚南山的手中,此事若是真的,当真是非同小可。只要拿到那丹书铁券,任何人都能够顺理成章地登上西楚的皇帝宝座,这样的惑实在是太大,即便端王清心寡多年,也在初听到这则震撼人心的消息时久久不能回神。

“你何时见本王打诳语的?”楚南山却只是轻声反问,浑镇定的气息让端王瞬间相信了这个事实。

楚南山跟随江肃君一同打下这西楚天下,兄弟之自然非同一般。只怕比之自己的子嗣妻子,先祖爷更加信任这个兄弟吧。加上楚南山让人折服的品行与为人,先祖爷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保管,实在是理之中的事。

如此分析,端王心底的疑惑尽数打散,只是心中却为皇位一事陷入挣扎中。

“两位王爷,可容卑职说几句话?”这时,寒敬恭敬地出声。

楚南山心底淡淡一笑,率先看了端王一眼,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

端王亦是需要旁人的建议,见楚南山同意寒敬开口,也随之点了下头。

“王爷,二公子虽生长在民间,卑职却不敢忽视了二公子德行守学业的教导。在二公子年幼时便请诸多有名的隐士教导其学识,相信凭着二公子夺得状元这一点,便能够让二位信服吧!其次,卑职是看着二公子长大的,二公子虽不是生长在公卿之家,但行事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让人折服。一如老王爷方才所言,天下共主自是要有魄力有德行,卑职自认二公子当可担此大任。”寒敬并未开口劝服端王为帝,却是以寒澈为重点,让端王看到儿子的潜力。端王即便再如何有淡出朝政的念头,却也是需要为儿子打算的,更何况他亏欠寒澈的是整个人生。

听完寒敬的劝说,端王陷入沉思中,眉宇间凝聚着复杂绪,却也显示他已将寒敬的劝说听进了心中…

楚南山则不再开口扰乱端王的思绪,径自坐在首座上继续研究着与袁耀等人的攻防战。

“王爷,大营外的侍卫要求见寒敬。”而这时,守在营帐外的侍卫则出声提醒道。

“王爷,卑职去去就来。”寒敬听到侍卫的提醒,低声询问着端王的意见。

端王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点头同意,随即便坐回方才的位置上,继续分析着其中的一切。

只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寒敬便快速地返回营帐。

只见他此时面带喜色,看向端王的眼中更是充满激动的神,不等端王开口询问何事,他便率先禀报道:“王爷,二公子已经启程前来朝城。”

得到这个消息,端王脸上却不见半丝喜悦之,复杂的眼神中夹杂着点点紧张,竟让他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不知该拿何种面目去见出类拔萃的寒澈。

楚南山瞧出端王的紧张,眼中却浮现点点浅笑,父子之只怕便是如此。只是楚南山却也知此种况下,端王断是不能做出理智的决定,便出声道:“今晚了,王爷回去歇息吧。方才的事,不如待寒澈前来后再做决定。”

端王如释重负,望向楚南山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感激,随即站起,敬重地朝楚南山点了点头,便带着寒敬步出营帐。

锦城附近海王军营中。

一戎装的海全亲自领着大军坐镇锦城海王军营。只见他由西往北一路赶来,原本干净发亮的盔甲早已蒙上了一沉灰尘。加之两个最得他心意的儿子接二连三的出事,让原本意气奋发的海全如今看来有些沉,眼中更是携带着一片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属下参见王爷。”一众被调往锦城应战的海王军将领见主帅前来,纷纷聚集营帐朝海王行礼。

“都起来吧。如今锦城况如何?”海全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鸷,全然不似往的儒雅。但见他方一踏进营帐,便马不停蹄地开口询问锦城的近况。

此次海王军征伐西楚北边边境的主帅慕容杰早在几前便接到海全的密旨,亲自前往锦城指挥作战。

此时听到海全的提问,慕容杰领着众将领站起,随即出声回道:“回王爷,三军对阵,此时却均不敢贸然出手,生怕成为众矢之的。只是相较于守在内圈的辰王军与守在外围的楚王军,咱们海王军受两军包围,况不是十分妙。若不再找到突破口,只怕楚王会封锁外围所有道路,咱们的粮草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慕容杰素来胆大心细,看待事的方式也比袁耀等人全面仔细。而他如今能够在海王军一片大好前景之中看出围困锦城的海王军即将面临的困境,又能够坦然地接受这样的困境,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而营帐内的气氛,也因慕容杰的话从迎接海全的喜庆,变为沉重。

海全这一路走来,比之守在营中的将士们更能看清事的真相,此番自己围困云千梦早已激怒了楚飞扬。以楚飞扬的子,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还未明着行动,自然是顾虑到云千梦在锦城内的安慰。

更何况,楚飞扬与江沐辰之间隔着一个云千梦,那两人定不会联手,这便是海全如今最为肯定的一点。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点肯定,让海全稍显急躁的心稍稍得到缓解,更加能够专心对付那两人。

“这件事,本王在来的路上便已思量过。比之被困内圈的辰王军,海王军如今的形势则显得稍微宽松些。况且,锦城被围困这一个月多以来,想必城内的储粮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楚飞扬妻深切,岂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挨饿受冻?他定会想方设法地将粮食运入锦城,以缓解如今城内渐渐出现的饥荒。只是,他想将粮食运往锦城,首先便要经过咱们,若是真到了危机时刻,咱们大可抢了楚飞扬送往锦城的粮食。至于江沐辰,他心中早已恨透了楚飞扬,岂会让楚飞扬得逞?届时,辰王不就等于变相的帮了我们吗?”狡猾地一笑,海全满眼皆是算计谋,只是这一切的背后,却是抹不掉的仇恨在支撑着他。

“将锦城的地图拿来。”语毕,海全解开披风,领着一众将领走到桌边,显然是开始商定作战的计划。

一张放大的地图瞬间被侍卫呈了上来,海全摊开地图平放于桌面,双目顿时聚精会神地分析着锦城附近的地势,双眉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手指则沿着各条道路滑行,最终右手食指轻轻地在地图的某一角点了几下。

众将领见海全神色归于平静,心知海王已是做下了决定,纷纷闭口不出声,等着海王开口说出计划。

“大军已经在锦城驻扎一个月多,即便锦城城内已经闹起饥荒,若是董晋不开城门,咱们也难以攻进去。况且,咱们几十万大军囤积在此,也是消耗,拖延的时间越久,对我们而言也并非是好事。为今之计,咱们只有主动出击,着董晋那个老匹夫开城门。咱们才有机会攻进城内,活捉云千梦。”说话的同时,海全的手指不断地点着地图的某一角,虽未明说,却也是提醒了营帐内的众位将领。

这些将领跟随海全多年,自是明白海全的行事作风,若是没有找到突破口,王爷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董晋是块硬骨头,是绝对不会让城内的百姓吃苦。他又是楚南山的亲信,更是会豁出命地保护楚王妃。就拿这次咱们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一个多月以来的事便可看出,董晋这一关不好过。况且城内还有个足智多谋的楚王妃,加上如今楚王的几十万大军全部到齐,咱们明着硬闯才这般困难。听王爷话中的意思,咱们明着不行,就来暗的?”慕容杰双目紧盯着海全手指指向的地图标记,眼中神色一暗,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显然已经明白了海全话中的意思。

听完慕容杰的分析,海全眼中不浮现赞赏的目光,初来时的沉表终于渐渐缓和,脸色稍显柔和地点了点头,继而开口,“锦城位处北方边缘地区,北方素来少水。但锦城却因为处于北方边缘,得天独厚地拥有几座山,这些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足以让锦城的百姓应付在除去使用储藏冬雪之外的常饮居。城外有江沐辰的大军守着,咱们若是调动大军,必定会引起江沐辰的注意,倒不如拨出暗卫悄悄潜入锦城在这些山泉水中做手脚。届时锦城百姓饮用了有毒的山泉水,城中的药材定会吃紧,本王就不信民心切的董晋会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死掉。”

说到最后,海全的脸上闪过一抹极重的杀气,想来海越之死对他的打击定是极大的,否则岂会拉上整座城池的百姓为海越陪葬?

“王爷此法极好!”而一众海王军将领却在听完海全的计划后,纷纷拍手称好,众人脸上皆是露出久违的笑容。

苦守锦城一个多月,早已让这些习惯在战场厮杀的将领们耐不住子了,如今有了这个法子,又能够让敌人自己打开城门,这些将领又岂会不赞成?

“王爷,此事交给卑职去办吧!”慕容杰主动请缨,要求去办此事。

却不想,海全却是当众将拒绝了慕容杰的请求,只见海全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视线从地图上转移开,目光沉着地一扫围在桌边的一众将领,最后将视线放在慕容杰的上,沉声说道:“你原本便是派往攻打北方的主帅,若非围攻锦城没有合适的将领,本王自是不会将你调离郑州。如今本王已经前来锦城,你即刻启程回郑州,切不可让楚飞扬江沐辰趁虚而入。”

听得海全一席话,慕容杰形一怔,纵使他自认看待事已是面面俱到,可与海王相比,却还是有天壤之别。

三王将主要兵力集中在锦城,外人定会认为锦城及其附近才是最后的战场。殊不知楚飞扬与江沐辰手中尚留有近百万的兵力,这些兵力若是在此时对海王军进行反扑,即便海王军赢得了小小的锦城,只怕失去的城池将更多。

思及此,慕容杰的手心竟冒出一层的冷汗,眼中的自负瞬间散去,改而浮现慎重之色,对海全认真地点了点头,便不再提及方才的提议。

锦城内。

十二月的冬,北方的天空已是飘起了鹅毛大雪。

“王妃,下雪了。”慕端着午膳进入内室,只见她发上、肩上均是沾了些许白雪。

闻言,云千梦放下手中的书卷,扶着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小心翼翼地站起,随即慢慢踱步到窗边,素手轻轻推开一扇木窗放眼往外看去,果真看到外面如鹅毛的大雪从灰蒙蒙的天上飘然而下。

“咱们在这里也待了一个多月了!”内室燃着炭火,室内空气略显得有些沉闷,云千梦索将那扇半开的木窗推开,让外面沁凉的空气流进来。

只是,看着这一片片飘然落地的轻盈大雪,云千梦的心思却是沉重的,目光不由得望向天际,思绪也随之飘远…

已经被围困锦城一个月多,云千梦每所想所做的便是如何能够突破辰王海王的防守。

可惜这一个多月来,这两军的防守越发的严密,兵力更是各自又再次增加了十万人马。看来辰王海王已经意识到,西楚各地的混战即将结束,而大规模的战争,即将围绕锦城展开。

而他们这一举动却也告诉云千梦,这两人怕是已经知晓自己的手上握有丹书铁券了。

心中肯定了这个揣测,云千梦眉心渐渐聚拢,搭在窗台是手微微用力,事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王妃,您怀着孕,怎能站在窗口?外面寒气太重,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着了风寒。”摆好午膳,慕快步来到窗边,伸手想将云千梦扶到桌边。

“哪有那么弱?”心知慕所做的一切均是为自己着想,云千梦却是浅笑着推开她的手,依旧立于窗边,神色间一片深思,显然还在思考着突围的办法。

这时,乔影快步走进内室,见到云千梦,随即行礼道:“卑职见过王妃!”

闻声,云千梦侧过子看过去,瞧出乔影眉宇间带着一丝喜悦之色,云千梦表柔和地出声问着,“起来吧,出了什么喜事吗?”

听到云千梦提到‘喜事’二字,乔影眼神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以王妃心细如发的子,想必已从自己进门时的表猜出事的好坏。

乔影站起,来到云千梦的边,双眸神色微亮地开口,“回王妃,卑职方才收到王爷所发的信号。王爷此时已在锦城外的楚王军营中,相信过不了多久,锦城的危机定会被破。”

听到这则消息,云千梦表稍稍一愣,嘴角随即才微微向上弯起,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只是那双含笑的美眸中,却淡去了凝聚了一个多月的沉重,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露出了云千梦被困锦城后的第一个舒心的浅笑。

“王妃…”慕更是喜极而泣,只见她眼眶微湿,双手轻揉着眼角泛出的泪珠,口中则是轻唤着云千梦,想来也是被这个消息震撼住了。

“好了,别哭了!即便王爷不来,难道几十万楚王军还不能够保护我们吗?”云千梦抬手拍了拍慕的小脸蛋,继而又想起解救锦城的重重困难,随即收起心底的那抹喜悦,正色道:“出此消息外,王爷可还有其他消息传来?”

对于这个问题,乔影却是摇了摇头,“不曾,王爷并未下达其他的命令。”

“王妃,王爷定是怕您担心,这才只报喜事!您如今是双子,一切皆应当以子为重。如今王爷已经赶来锦城,您也不必再如前些子那般心了。”慕见云千梦依旧紧锁眉头,忙不迭地出言宽慰。这些子王妃夜为锦城被围一事心,明明是孕妇,却是清瘦地让人心疼,慕看在眼中、心疼在心中。此时王爷赶来锦城,怎能不让慕开心?

“放心吧!”见慕始终担心自己的子,云千梦舒展开眉头,勾唇一笑,随即转抬头看向遥远的天边,双手掌心轻轻地贴在肚皮上,怜地轻抚腹中的孩子,浅声吩咐着乔影,“你发信号告诉王爷,说本妃一切安好,让他莫要挂心。”

行军打仗最为忌讳分心,尤其在强敌环伺的况下,更是不能走错一步。楚飞扬是楚王军的灵魂人物,若是他出了半点差错,只怕整支楚王军均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见云千梦神色慎重,乔影郑重地点了点头,回道:“王妃放心,卑职立即去办办妥此事。”

语毕,乔影如来时般,快速地转出了内室…

“王妃,午膳快凉了,您还是先用膳吧。”慕见屋内气尽数散去,忙将窗子关上,随即扶着云千梦走回桌边坐下,随后从瓦罐中盛了一碗汤放在云千梦的手边。

捧起瓷碗,云千梦低头闻了闻里面清香扑鼻的排骨汤,正要张口喝下一口汤,屋外却传来一阵凌乱却快速的脚步声。

不等慕出声询问,屋外已响起董晋的求见声,“卑职董晋求见王妃。”

云千梦尚未来得及喝一口汤,便将瓷碗搁回桌上,轻声吩咐慕,“扶我去外间。”

语毕,云千梦已手撑桌面站了起来。

慕见状,又见云千梦脸上的轻松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严肃,慕再也不敢耽搁,立即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小心地扶着云千梦走出内室。

而此时,董晋已恭敬地立于外间,只见他上穿着整齐的盔甲,右手紧紧地按在腰间的佩剑上,眉宇间少有的露出了焦急气愤的神色,整个人笼罩在愤怒之中。

“卑职参见王妃。”门帘被掀起,董晋见云千梦闻声出来,立即收敛了脸上的所有神色,恭敬地朝云千梦行礼。

“将军有礼了。不知将军今前来有何要事?”这些子董晋忙于应付辰王军与海王军的挑衅,鲜少会亲自前来客栈与云千梦商讨事。可今他不但亲自前来,脸上的表更是泄漏了太多的消息,让云千梦心中警铃大响,不等董晋开口,便已出声问道。

见楚王妃已经察觉出事有不妥,焦急之色重新染上董晋的脸庞,只见他双眉紧皱,略带气愤地开口,“方才守城军前来禀报,城内有不少百姓在饮用了山泉水后出现中毒的症状。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卑职猜想,怕是有人暗中对城内的山泉水动了手脚。这才前来禀报王妃。此外,卑职带了一名大夫前来检查王妃的吃食,免得误食了有毒的山泉水。”

董晋语速极快,待他将事说完,额头已经冒出一层薄汗,显然是担忧云千梦会误饮山泉水出事。

闻言,慕脸色骤然一变,满眼震惊地看向云千梦,不等云千梦发话便返冲入内室,将桌上的午膳尽数端了出来,焦急道:“将军请检查!”

莫说王妃如今是有孕的人,即便没有孕,若是王妃出了事,慕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大意。

见慕急的满头大汗,云千梦牵过她的手,在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温言宽慰道:“别急,我们用的是客栈地窖内藏的雪水,想来不会有事。”

说着,云千梦将视线转向董晋,严肃道:“那就有劳将军了。如今城中况如何?那毒可解吗?”

见云千梦松口,董晋慎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让城防军将午膳端了出去让大夫检查,自己则认真地回答着云千梦的问题,“已有近千百姓中毒。那些住在山脚下的百姓,大多习惯饮用山泉水,中毒也最深。奈何城中的大夫以及军医皆只能治疗一些跌打损伤的小病,对水中的毒却是无人精通。卑职也只能让城中所有的大夫先赶去病人家中把脉看病,所有的药房暂且熬制一些素里常见的清毒汤药送去所有百姓家中。只是,这毕竟不能对症下药,只怕时一长会出现人命。加上城中药材有限,拖得越久,定会引发暴动。因此这才前来与王妃商量此事,不知王妃有何妙招?”

兴许是关心则乱,董晋一心为百姓,却忘了云千梦也是刚刚得知此事,这一时半会又怎能想出妙招?

只见云千梦听完董晋的说明,雅致的秀眉也淡淡拢起,只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却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淡定从容的气势让一旁的董晋也渐渐收起了心中的焦急,转而认真思考解决事的办法。

云千梦双手轻轻抱着肚子,心思却是百转千回,细细地想着此事,过了半晌,才听见她出声吩咐一旁的慕,“慕,你一会去太妃那边告知迎夏,让她跟随董将军前去山脚下为中毒的百姓就医。”

“王妃,这可使不得。迎夏是您的丫鬟,如今城中大夫已经全部赶去病患家中,您又怀有孕,再将迎夏派出去,您这边万一有个好歹,可就危险了。”慕想也不想便出声拒绝,只见她脸上遍布焦急的表,第一次反对云千梦的提议,更急着急地想扶住云千梦,暗示云千梦改变心意。

听着慕反对的话,就连一旁的董晋也眼露不赞同的神色,遂而加入劝说云千梦的行列,“王妃,慕说得对。您边不能没有不懂医术的人。还是由卑职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吧。”

“我这丫头说不上精通医术,却对用毒一事稍有涉猎,或许能够派上用场。如今时间不等人,莫要因为我们的犹豫而让百姓陷入危险之中。”却不想,云千梦神色十分坚决,口气更是含着少有的坚定,不由分说地定下此事,更是目露严苛之光地向慕,示意她立即领董晋前去元德太妃的住所。

慕心头焦急,可见云千梦表异常坚定,又担心云千梦会因此动了胎气,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悄然无声地退出了外间。

“如此,卑职就替锦城的百姓谢过王妃了。”心头似是微微松了口气,董晋满脸真挚地对云千梦谢道。

云千梦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表依旧肃穆,沉声开口,“此事本就因我而起,将军何来感谢之说?只是,本妃十分好奇,水源处咱们已经严加看管了,一般而言想要从水源下手是极其困难的,辰王与海王之间,到底是何人能够做到下毒于无形?而我们派往山上保护水源的暗卫如今又如何?既然是下毒,为何只是不一击即中呢?”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的严防紧守中下毒,可见对方是卯足了劲想取胜。

而这件事透露出的重重现象更是疑点重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认真听着云千梦的各种提问,董晋神色一怔,皱眉回道:“暗卫死伤大半,下毒之人人数众多且武功不弱,一旦被暗卫捉住无法逃脱便咬破口中藏着的剧毒,服毒自杀,丝毫不给我们追杀的线索。卑职已重新调派了一批暗卫前去山上,以保水源的安全。只是,王妃所言极是,在咱们没有察觉之时下毒,对方为何不下剧毒,反而是等着咱们发觉此事呢?”

言尽于此,董晋亦是陷入一片沉思中,参不透这其中的奥秘。

云千梦慢慢走到桌边,缓缓坐下,右手轻触左手手腕上的玉镯,慢慢地转动着散发着莹润光泽的玉镯,双唇轻抿,思绪则是快速地运转着…

“或许,对方是想着我们自己打开城门。”半晌,云千梦轻轻吐出这句话。

此话如同晴天一道惊雷,顿时让董晋变了脸色,猛地抬头看向云千梦,眼底尽是不可置信的目光。

“现在三王处于牵制的状态,一方若是动手,另两方定不会坐着不动。既然明的不行,自然要想出其他的途径。除去楚王军,如今能够下毒的便剩下辰王与海王。辰王军距离锦城最近,辰王若是打算动手攻城,即便外围有海王军与楚王军,想要从他手中夺下锦城,只怕也要费些功夫。更何况,辰王已视锦城为囊中之物,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内皆没有动手,又何必急在这一时?所以,剩下的只有海王。海王军被两军包夹在中间,进不得、退不得,最是让人懊恼。要想攻下锦城,海王必须做好同时应对其他二王的准备,同时还要对付锦城内的守城军,这般浩大的工程实在是太过耗费兵力。倒不如铤而走险,从锦城内部一一突破。且城内的况,想必外面的人多多少少也会算计地出。一旦让城内百姓中毒,自然需要医治。而如今城内的粮食、药材几近见底,如此一来定会引起百姓的恐慌,届时定会有人想出城逃命。城门不攻自破,对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云千梦将自己的分析一一说与董晋听,一条条、一句句皆是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但见她在说出这番话时神色肃穆,显然是知道事态越发严峻了。

若是不能尽快地解决中毒的事,只怕事定会按照对方的预料而发展,而那些想逃出锦城的百姓只怕也会死无葬生之地。敢于对他们下毒之人,又岂会在乎百姓的命?百姓不过是皇权争夺的牺牲品罢了。

听完云千梦的分析,董晋心底大震,想不到对方竟以百姓为饵,打算引百姓为其打开城门。握着剑柄的手越发用力,董晋眼中神色一变再变,脸上已是泛出怒意,忍不住地骂道:“真是无毒不丈夫!海全为了皇位,居然连百姓的命也不顾了。这样的人若是登上皇位,岂会是百姓之福?”

说着,董晋手握成拳,用力的砸在一旁的木桌上,恨不能将这木桌当作海全般捶打一番。

“将军息怒。咱们现在唯有争分夺秒,否则便真的踏入对方的圈中了。王爷如今已经来到北方,此时正处楚王军营中。咱们只要守住城门守住锦城,相信王爷定会设法击败辰王与海王。”下毒一事让人丧气,云千梦为了振奋军心,将楚飞扬已经来到北方的消息透露给董晋,希望能够帮助董晋重振信心。

董晋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眼底果然划过一抹喜气,忙不迭地出声问道:“王妃此话当真?王爷当真已经来到军营中?”

见董晋脸上重拾信心,云千梦浅笑地给与肯定的答复,“王爷此时确实在军营中。咱们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守城。只要守住锦城,便是胜利。而城门口的看守,便要劳烦将军多派士兵看守。”

“王妃放心。”得到肯定的回答,董晋的脸色瞬间好了许多,楚飞扬的到来,对于锦城而言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对于守城军而言更能够振奋所有将士的士气。董晋脸色微霁,眼底是数不尽的开心。

这时,去而复返的慕端着午膳,同时又领着迎夏走了进来,二人恭敬地朝云千梦福了福,由慕开口说道:“王妃,迎夏来了。来时的路上,奴婢已将事简单的对迎夏说了一遍。至于这午膳,大夫说尚未发现有毒。”

云千梦微点头,转目对迎夏交代道:“事紧迫,本妃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你在外面,注意自安危。也希望尽你所学,尽快解开水中的毒,本妃等着你的好消息。”

语毕,云千梦再次看向董晋,叮嘱道:“将军,对方既然使用了这一招,自然是急了,想必这件事定也拖不了几。客栈外的守城军,还请将军带回。这几还请将军多加注意城中的动静。”

而由于楚飞扬的加入,定会引起另外两方的高度注意与紧张,只怕这场对峙许久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董晋有些不明白云千梦为何让他将派来保护她的守城军带走,只是见楚王妃神色极其严峻,心知这女子心中极有主意,便慎重地对云千梦点了点头,这才抱拳退下,“王妃多加保重。”

迎夏见董晋退下,也立即朝云千梦福了福,有些依依不舍地道别,“慕姐姐好好照顾王妃,奴婢解开水中的毒便回来继续伺候王妃。午膳没有被下毒的迹象,王妃可安心食用。”

云千梦心思沉重,看向迎夏的眼中亦含着些许不舍,微微朝迎夏点了下头,才让慕送着迎夏出了院子。

“乔影。”目送董晋离开,云千梦这才出声将守在外面的乔影唤了进来。

“王妃。”门帘只是些微的翻动了下,乔影修长的影已立于云千梦的面前,等候云千梦的差遣。

“留在本妃边的暗卫,从今起全部集中在本妃与元德太妃的居所附近,隐于暗处,不可让人察觉出此处的不同。”云千梦低声地吩咐着乔影。

乔影方才立于门外,已听到云千梦让董晋将守在客栈外的城防军撤走,现在又得到云千梦这样的命令,脸色瞬间警惕了起来,同样放低声音说道:“王妃是不是怀疑下毒之人已经悄悄潜入城中。让董将军将城防军带走,便是不想暴露咱们的藏之处。”

见乔影一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云千梦眼中划过一丝赞赏的神色,继而开口,“的确如此。王爷手下的暗卫武艺如何,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从方才董将军对整件下毒事件的陈述中不难发现,对方派来的杀手也不是泛泛之辈。能够让咱们的人死伤大半,这便足以引起我们的重视。若咱们再在客栈外大张旗鼓地让守城军守着,岂不是自曝藏之处?况且,那些守城军论起手,即便是留在此处,若是遇上敌人也不过是多填进去一条人命,何必让他们留在此处送死?倒不如让他们跟随董将军上阵打仗,方有些用处。”

“王妃所言极是。只是,如此一来,王妃边保护的人便又少了许多。王妃方才何不将这重担忧告知董将军,让他多派些暗卫前来保护?”想起之前王妃几乎将所有的暗卫派给董晋一事,乔影的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中,唯独担心有朝一王妃边保护的人手不够。今出了中毒一事,更是印证了乔影的担忧。

云千梦却是坦然一笑,执起桌上的银筷开始慢慢地进食,时而与乔影说着几句话,“若咱们隐藏的好,对方想要下手也是找不到机会的。今出了这样的事,显然不管是辰王还是海王,心中都已经开始着急了。大战即将来临,前线才是最需要将士的地方,咱们有暗卫护着足以。况且,终究是我连累了锦城的百姓,又岂能为了自己的安危而私下调遣军队?经过这一个月的时间,董将军排兵布阵早已安排下,每个人均有自己的使命,咱们何必让董将军为难?”

“王妃说的是,卑职立即去办。”乔影深深地看了云千梦一眼,见她神色淡然地用着午膳,便悄声退出了外间。

云千梦却在乔影离开后搁下碗筷,一手揉着心口、一手轻抚着肚皮,嘴角泛起一抹淡笑,双目含着慈之地对腹中孩子温声道:“原来你也吃不下呀!别怕,娘亲定会护好你的!”

晚膳时分,雪却是越下越大,放眼往窗外看去,之间客栈的庭院早已是白雪茫茫。

云千梦虽未有胃口,可为了腹中的孩子,依旧坚持进食。

“王妃,奴婢见您午膳用得极少,便让厨房在晚膳中加了些提味的食材,您尝尝吧。好歹多吃些,将来生产也能够顺利些。”慕见云千梦的午膳几乎没有动,虽知王妃是担忧锦城内的百姓,但慕心中依旧为云千梦的子担心。

王妃的月份越来越大,再过一两个月便要生产。可端看王妃的脸色与体型,除去凸起的腹部外,竟比往还要消瘦。这样又怎么能够熬过生产的痛苦?

云千梦深知慕的用心,也知近段时自己心过度,这才导致体重不增反减,便笑着点了点头,努力地吃着桌上的晚上。

‘蹬蹬蹬…’而这时,木质的台阶上响起一连串快速地奔跑声,在这寂静的晚上显得极其的刺耳…

不一会,门帘被人掀起,乔影满头满的白雪走了进来,只是她尚未靠近云千梦,便被护住心切的慕给拦住,“乔影,你上寒气太重,莫要过给了王妃。”

听到慕的提醒,乔影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脸上的焦急之色却瞒不过云千梦的双眼。

将用了一半的米饭搁在桌上,云千梦拿过手边温的帕子擦了擦嘴,随即出声问道:“出了什么事?竟让你也露出这样的表。”

乔影任由慕为她擦去上发上的雪水,眼底的焦急也顾不得收起,快速出声回答着云千梦,“王妃,方才迎夏派暗卫回禀,说已有十几名百信死于中毒。那毒的毒虽不及鹤顶红等毒霸道,却也十分难解,加上此时城中药材匮乏,只怕这几还会有更多的百姓丧命。卑职得到消息后,忙赶去城门口,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要求出城的百姓。董将军正加派人手守住城门。卑职见董将军忙碌,便折了回来。”

“海全果真是打算动手了。”听完乔影的回禀,云千梦轻轻吐出这句话来。

只是,她语气虽轻,但修眉却已紧皱起来,一手撑着桌角站起,走到窗边,透过窗子,目色深沉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庭院静立不语。

慕则是眼带责备的看了乔影一眼,目光再次看向桌上只用了一半的晚膳,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乔影得了慕一个埋怨的眼神,顺着慕的视线往桌上看去,这才惊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抬眸往云千梦的背影看去,却真觉得王妃这段时清减了不少,从背后望去,竟看不出王妃是怀孕七个多月的孕妇。

“王妃…”歉意的话刚要说出口,房内却忽然响起云千梦清亮的声音。

“乔影,立即发信号通知王爷,让他尽快做好应战的准备。至于董将军那边,既然董将军已经做出了决策,咱们便静观其变,看看对方到底想做到什么程度。这几,客栈内的暗卫定要轮流看守,不得出半点差池。”云千梦语气强硬地开口,说出的话如放出的箭般,只有正中红心,没有无的放矢。

乔影心口一紧,重重地朝着云千梦的背影点了下头,二话不说便转出了内室…

黑夜中,北风呼啸而过,夹杂着飘然而落的大雪,让所有人均躲进了家中取暖。

而驻守在外围的楚王军中,却是不断有一纵队的士兵不畏严寒坚持在大营内巡逻。而主帅的营帐,更是一盏油灯点到天亮…

三更天时,习凛踩着脚下半寸高的白雪掀开了主帅营帐的帷幕,只见他虽穿着斗笠,可眉毛、睫毛上竟已是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远远望去与雪人无异。

“王爷,城内有消息传出!”顾不得整理自己的仪容,习凛抬起右手在脸上胡摸了一把,甩去沾在手心的雪水后,再次出声禀报报,“王妃传来了消息,根据信号的颜色判断,王妃是想告知咱们尽早做好应战的准备。”

“知道了。”楚飞扬背对着习凛,正面对地图研究如何从另外两军的防守中取得有利的地势。

在这寂静的夜晚得到这个消息,只见楚飞扬原本背在伸手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似是压抑着心中无法宣泄的思念及对云千梦此时处境的担忧。

习凛静立于原地看着王爷努力忍耐的模样,心底不由得一酸,却什么也不能说。

“半柱香后,让所有将领过来。”漫长的一盏茶时间过去,寂静的营帐内响起楚飞扬略显沙哑的声音。

习凛闻声抬起头来,见王爷已经拿过搁在椅背上的披风穿戴好,面色冷峻地大步往营帐外走去…

“王爷,外面风雪太大,您还是披上斗笠吧。”见楚飞扬竟打算这般模样出去,习凛心头一紧,忙将自己的斗笠拿过来,打算为楚飞扬穿上。

一只修长而蕴含力量的大手却在此时拂开习凛递过来的斗笠,习凛的耳边同时响起楚飞扬的声音,“不必了,你快去通知众将领,莫要耽搁了时辰。”

语毕,楚飞扬掀开帷幕,大步跨出营帐…

漆黑的夜幕下是一片片飘落的洁白大雪,楚飞扬一步一个脚印地踩着厚积的白雪,脑中却浮现去年过年时,云千梦一新嫁娘的衣裙立于梦馨小筑的庭院内,亲手为庭院中的那株苍松大树装扮的场景。青翠树枝间被点亮的红烛不但将缺少人气的楚相府装扮地喜气洋洋,那跳跃的烛光与灿烂的笑容更是照进了他冰封许久的心,让他再也无可自拔。

一阵寒风吹过,几片白雪随风落入衣襟中,瞬间将楚飞扬从回忆中带回这片冰天雪地中…

一抹苦笑自唇边泛开,素来睿智冷静的黑眸中浮现出少有的焦急,楚飞扬狠狠地甩了甩头,踩在雪上的步子却越发沉重…

“王爷…”迎风走到一座营帐前,守在外面的士兵见是楚飞扬,立即上前行礼,却被楚飞扬阻止。

看着面前的士兵立于寒风大雪中,整个人已快要被大雪覆盖,楚飞扬抬手用力地在他的肩头拍了拍,这才自行掀开营帐的帷幕,缓步走了进去…

一阵寒风随着掀开的帷幕灌入营帐内,几片雪花飘了进来,眨眼间却又化成了雪水,斜躺在木上的容云鹤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楚飞扬已经走了进来且落座在不远处的座位上。

容云鹤单手撑在上站起,快步来到楚飞扬的面前,看着面色严峻的楚飞扬,容云鹤已经快到嘴边的问话却不知怎的重新咽回了腹中。

右手执起桌上的茶壶,为楚飞扬倒了一杯茶,容云鹤随之落座在一旁,淡然地出声问道:“天色已黑,王爷怎么过来了?”

楚飞扬接过茶盏,无声地轻抿了一口温的茶水,却没有立即将茶盏放下,而是将茶盏拿在手中端详了半晌,这才低沉开口,“你可知齐靖元将你带来北方有何用意?”

容云鹤是少有的通透之人,楚飞扬的问话一出,他已隐约猜出楚飞扬话中的意思,加之之前楚飞扬与齐靖元之间的对话,更让容云鹤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心中明白是一回事,容云鹤却始终有些不明白楚飞扬为何非要如此,不由得皱眉问道:“王爷是想将王妃托付于我?”

一个‘我’字,代表双方朋友的关系!

楚飞扬神色肃穆,墨黑的眼瞳如星空浩瀚让人猜不透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只是在听完容云鹤的问话后,原本轻转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唇角稍稍扬起,勾勒出一抹飘渺浅笑,随即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齐靖元此次愿意与我联手,大半原因则是为了你姐姐。可他为北齐储君,岂会没有统一天下的野心?让梦儿前去北齐避难这一步棋,说真的,连我自己也不知是对是错!我所能赌的,也不过是齐靖元对你姐姐的真心。但她若是背着你姐姐对梦儿下手,我在西楚只怕是鞭长莫及。既然他有心带你前去北齐,我只能自私地要求你能够在北齐的这段时间内,对梦儿多加照拂。”

语毕,楚飞扬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右手扬起膝前的长帕便要朝着容云鹤跪下…

“使不得…王爷,使不得…”容云鹤心口一惊,忙站起握住楚飞扬的胳膊,在楚飞扬下跪之前将其扶了起来,心底却因为楚飞扬此举而震撼不已。

“容家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到今,也是多亏了王爷多次出手相救。况且我与王妃本就是朋友,互相帮助乃是天经地义的事,王爷委实不必如此。”将自己妻子的安慰交托给他人,若不是对自己以及云千梦有着全然的信任,只怕没有人能够有这样的信心与怀。仅凭这一点,容云鹤便对楚飞扬佩服的五体投地。

见容云鹤如此保证,楚飞扬沉默点头,两人对坐半晌,才听见楚飞扬继续说道:“大战临近,到时不管是胜还是败,城门一旦被打开,我便会派人接你前去锦城,届时你与梦儿一同随齐靖元的北齐军一同返回北齐。路途遥远凶险,一切小心。”

知道楚飞扬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路线和事,容云鹤只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人再次静坐半晌,便见楚飞扬站起出了营帐…

“王爷,所有人都到齐了。”习凛早已守在营帐外,手中拿着一只灯笼,莹莹之光却只能照亮周寸许范围。

楚飞扬面色冷峻,漠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带着习凛朝主帅营帐走去…

翌,大雪纷飞,寒冷异常,北风不断的扑打在窗棱上,屋檐已是结了长长的冰棱。

“外面况如何?”这一,云千梦只觉心思不似往那般能够冷静的分析事,臃肿的子在屋内不断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询问慕城内的况。

“王妃。”这时,乔影一白雪地冲了进来,随着她的到来,一股寒气也冲进了温暖的内室。

云千梦骤然停住迈动的脚步,猛地回看向乔影,眼底含着几分焦急之色,忙问道:“如何?”

乔影顾不得拍掉上的雪花,立即开口回答,“城内城外均有些异常。方才接到消息,城内中毒而死的百姓已经过百,让城内许多百姓惊恐不已。卑职从远处往城楼望去,只觉城楼上的守城军更是严阵以待,气氛十分地怪异。”

“走,上城楼看看去。”云千梦心中始终有些不安,看了眼窗外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的白色大雪,扶着已经滚圆的肚子往门口走去。

慕见状,立即拿过一旁的厚实棉袄为云千梦穿上,随后又取出自己赶制的披风为云千梦披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扶着云千梦踏出厢房。

“王妃,外面天气寒冷,您还是回屋歇息吧。有什么事,卑职定会第一时间前来禀报王妃的。”守在门外的乔影见云千梦出来,立即走到云千梦的另一边扶着她,低声开口。

“不必如此,大夫也说过,多走动走动,对孩子也是有好处的。走吧,看看今年这第一场雪到底有多大。”云千梦淡然一笑,笑容中带着云千梦独有的坚毅,让人不沉迷在她的这抹笑靥中。

一行人步出客栈,只见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白雪,而往人来人来的大街上,此刻却是清冷非常,让人心酸不已。

见乔影转前去驾车,云千梦却是伸手拦住了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地笑容,缓缓开口,“路途并不远,咱们走过去吧。”

说完,云千梦已是先行下了台阶,与慕二人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城楼走去。

乔影见状,立即撑开手中的黄色油纸伞冲进大雪中,快步走到云千梦的边,为她挡去头顶的白雪。

一路上均会遇到不断往城门口跑去的百姓,所有的脸上均是含着极大的慌张与害怕,更有孩童的哭喊声夹杂在各种喊叫声中,让人心底更加惶恐不安。

云千梦三人此时却顾不得旁人,避开四处逃散的百姓,三人踏上城楼。却发现董晋竟亲自领着锦城中所有的驻军与暗卫严阵以待,神色肃穆地盯着城楼下的动静。

云千梦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眼神骤然一沉,即刻将视线转向城墙外,却发现暴风雪中,三军不知在何时已经排兵布阵、蓄势待发。

如此紧张的气氛下,难怪让董晋也跟着紧张担心了起来。

风雪之中,模糊了人的视线,更是让人分不清三军,只听到一阵急促的击鼓声传来,原本静止不动的三军竟是混作一团厮杀了起来…

云千梦跨步上前,双手搭在城墙上,努力地睁大双眼紧盯着风雪中的三军将领,整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双手更是不自觉地捏住城墙上积累的白雪…

“王妃小心,虽说此处距离战场还有一段距离,可毕竟箭矢乱飞,万一误伤了王妃可就不好了。王妃还是赶紧随卑职回去吧。”乔影见云千梦不顾自安危地冲到前面,虽知王妃心中担心王爷。

但此处流箭乱飞,王妃又是孕妇,这让乔影的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急忙将手中的伞塞入慕的手中,自己快速地守到云千梦的边,防止有流箭伤云千梦。

这是云千梦第一次看到战争的场面,上百万人在冷兵器时代用血之躯抵挡刀光剑影,一道道温鲜红的血液洒在白雪上,一个个年轻的生命丧生在冰冷的刀剑中,放眼看去白茫茫的雪地上已堆满残肢断臂,触目惊心的红色让人心神皆惊。

而更让云千梦紧张的是战场上到底哪一个才是楚飞扬,往冷静自若的眸子中,此刻盛满了担忧,含着盈盈忧心的美眸四下张望着,找寻着心中那抹俊朗的影…

而此时,却不知是谁下的命,在一片混战中,竟有数千人高举绑有火苗的箭矢对准了锦城的城楼上。

几乎是眨眼的瞬间,所有的火箭铺天盖地地朝着城楼飞过来,形成一张巨大的火网,将整个城楼覆盖在下面。

“王妃小心…”乔影在一瞬间夺过慕手中的油纸伞,将伞挡在云千梦的前,双手一面快速地旋转着油纸伞打掉飞来的火箭,一面则与慕护着云千梦急急往后退去。

云千梦的双手亦是极其小心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在乔影与暗卫的保护下,匆忙往城楼下走去…

奈何对方来的箭矢太过,此刻整座锦城中已成了火海,四处可见被点燃的民房。许多躲在家中的百姓亦是被着跑出屋子,奈何刚刚踏出屋檐,便有流箭急过来,白白地丧失了命。

在众人的掩护下,云千梦疾步返回客栈,暂时避过了这一波的危险,只是面色却极其苍白难看,额头更是沁出了一层冷汗,原本护在腹部的双手已是改成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裙,表似是十分痛苦。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到惊吓了?”慕见云千梦神色不对,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暂且扶着浑发抖的云千梦躺会上,随即返跑出厢房告知乔影立即去请大夫。

云千梦只觉腹部一阵一阵地抽痛,下的襦裙内似乎已有些湿漉感。

云千梦大感不妙,不敢再随意地乱动自己的子,强忍着腹痛斜躺在上,双手紧紧地拽着下的棉被,任由脸上的汗水打湿了鬓发。

乔影听完慕的话,正要冲出客栈,却听见里面传来云千梦的轻唤她的声音。

乔影只能停下脚下的步子,迅速地冲到前,半蹲在边满目担忧地看着极其虚弱的云千梦,声音却极其轻柔,生怕吓坏了云千梦,“王妃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