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有着一双极其灵活聪慧的明眸,那笑起来的模样,那右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惹人怜,却与记忆深处的那张容有着九分的相似。

难道…难道她是…

狂喜袭上心头,容云鹤蹲下,与小娃娃面对面,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楚悠学着她娘亲的不答反问,略显羞涩地问着面前的容云鹤,那双含羞待怯的眸子却是偷看着容云鹤俊朗如谪仙的容貌,这人真是好看,比爹爹还要美。

“啊切…”山上的楚飞扬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眉头微微一皱,心道定是有人在说自己坏话。

“我叫容云鹤,你呢?”容云鹤看着眼前脸颊微红的小丫头,眼底盛满宠溺,这么大胆的小丫头竟也会脸红,实在是太惹人喜了。

“我叫楚悠,云鹤,你可以叫我悠悠,这个送给你。”说着,小丫头从上取下一只她娘亲手绣得花样蹩脚的荷包,塞进容云鹤的手中,双目带着期盼地凝视着容云鹤,心道,这可是定信物哦,你要好好珍藏以后骑着白马来娶我哦。

容云鹤哪里知道这丫头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只当是小丫头单纯的喜欢自己,送给自己一个荷包而已,便笑着收了起来。

正要开口,却见满头白发的楚南山冲了进来,扯着嗓门对面前的小丫头喊道:“悠悠,你想吓死祖爷爷吗?又乱跑,被你娘亲知道定会罚你。”更重要的是,惹得梦儿动怒,他就没有参鸡汤喝了,也会被楚飞扬瞪眼,这是多么残酷地酷刑啊。

小丫头见自己的祖爷爷竟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这般诋毁自己言行举止,一颗芳心顿时一沉,目光骤然急巴巴地看向容云鹤,深怕容云鹤误会她是野丫头。

只是见容云鹤眼底还是漾着一抹柔,楚悠暂时放下心来,随后低头小步地走到楚南山的边,牵着楚南山来到容云鹤的面前,声介绍道:“这是我祖爷爷,祖爷爷,这是云鹤。”

楚南山一张老脸顿时垮了下来,他的曾孙女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一眨眼竟像被鬼附?难不成她被容家小子的美貌迷了心窍?

容云鹤站起,大方作揖开口,“容云鹤见过老王爷。这位定是王爷与王妃的小郡主吧。”

楚南山正要开口,衣摆却被楚悠扯了扯,低头看去,楚悠已是张开双臂,明显是让楚南山将她抱起来。

楚南山对着楚悠挤眉弄眼,用只有他们二人懂的表说道:小丫头,他不可以。

楚悠双手叉腰,浓眉微挑,狭长的凤目中出一抹寒光,告诉楚南山,我就是看上他了,快抱我起来。

楚南山无法,只能抱起小丫头,对容云鹤笑道:“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王妃与王爷,可好?”容云鹤压抑着快要溢出腔的喜悦,忍耐着问出这句话。

“好,爹爹娘亲都好,云鹤,随我们上山吧。相信爹爹和娘亲看到你定会十分开心的。”小丫头抢着开口,心中却是打着另外的算盘。

“不要吧,咱们住的地方那么简陋,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楚南山伸手点点小丫头的脑门,出言拒绝。

却不想,小丫头聪明的很,趁机抱着头哭道:“祖爷爷打人,好痛…”

说着,顺势朝着容云鹤张开双臂,不等楚南山将她的双臂拉回来,她已是攀上了容云鹤的脖颈,小子依偎进容云鹤的怀中,小小的脑袋轻轻搭在容云鹤的肩头,乖巧的如同瓷器娃娃。

楚南山一阵气结,胡子再次被气喷得漫天飞舞,心中恨恨地想,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才几岁就芳心暗许,再过几年只怕婚姻大事也能自己做主了。

却不想,就在楚南山暗自生气时,楚悠已带着容云鹤步出酒楼,往山上走去…

“娘、爹,你们快看,谁来了?”你们未来的女婿来了,小丫头在心中默默地加了这么一句,更加搂紧容云鹤的脖子,再也不愿放开。

云千梦与楚飞扬听到女儿的声音,同时踏出屋子,却见那一片青葱山林间,站着一名白衣白衫白发的少年…

“你来了。”一声哽咽,带着满心的惊喜,云千梦依偎在夫君的怀中,含笑迎接着他们永远的朋友。

“云鹤,多吃点,这是我亲手摘的菠菜哦!”席间,楚悠不看爹爹不要祖爷爷,满心满眼的钻进了一个名叫‘容云鹤’的名字中。只见她挥着小勺子,将所有好吃地尽数扫到容云鹤的碗中,随后两只小手撑着下颚,一脸贤惠地痴痴望着一脸哭笑不得的容云鹤,催促着他赶紧用餐。

“悠悠!”云千梦见容云鹤一脸无奈,立即板着脸孔低斥楚悠。

“娘,难道菠菜不是我摘的吗?”此时的楚悠眼里只有那名名叫容云鹤的男子,竟然不怕云千梦。

“真是辛苦悠悠了。”容云鹤则是朝着桌上其他三名脸色各异的大人笑了笑,随即支起桌上的碗筷,用起餐来。

得到心上人的夸赞,楚悠的心比吃了蜜还要天上几万倍,只见她支着可的小牙齿美美地笑着,务求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容云鹤的面前。

“真没想到,竟能够在这偏僻的小镇遇到你。”用完午膳,楚悠被云千梦哄睡后,云千梦这才得空与容云鹤聊天。

“这里的景色真美。”容云鹤则是立于木屋的窗边,看着外面青葱一片的景色,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语毕,容云鹤缓缓转过来,痴缠的目光瞬间便落在始终美丽动人的云千梦上,见她如今素衣素面,却过得如此真实,心中由衷地为云千梦开心。

“过来尝尝我们自己晒的茶叶。”云千梦则是手法娴熟地将泡好的茶放在桌上,招呼着容云鹤过来品茶。

容云鹤走过去安静地坐下,端起佳人亲手冲泡的茶,细细品尝后,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果真是好茶,比京城的不知好喝多少倍。”

云千梦闻言却是抿嘴一笑,对于容云鹤对她的心思不是不知,而是无以回报,因此才任由时光流逝,将两人的友永远地刻在心中。

“爹爹,您躲在门外做什么?”正当两人默默品茶之际,门外竟响起楚悠清脆的童声。

‘嘘…’而随之而来的则是偷听墙角之人的嘘声…

“对了,有一件喜事忘了告诉你,姐姐前不久产下了一对孪生男婴。我正是从北齐回来,顺道过来查账,不想竟在此地遇到了你。”容云鹤岂会不知那偷听墙角之人?只见他弯唇一笑,随即朗声说出容蓉的喜事。

“容姐姐也有了好结果,真是可喜可贺。当年我处太子府,容姐姐多加照顾,这份恩铭记在心中,永生也不会忘记。”说话的同时,云千梦抬起双眸看向容云鹤,眼中亦是一片感激之。

容云鹤心领神会,端起桌上的茶盏,对云千梦敬了下,便仰头喝掉了里面的茶水。

而门外的父女俩,却是同时将耳朵贴在窗边,偷听着里面的谈话,两张相似度极高的脸上同时浮现出吃醋的表…

西楚境内。

梵音唱诵,轻烟缭绕,青山绿水笼罩在其中…

西楚除去普国庵外,还有一处寺庙香火是最为鼎盛的,这便是大凡寺。

大凡寺历经几朝几代,却依旧在战火中屹立不倒,想来定是因为远离红尘、不参与皇权争斗才得以保存了下来。

自从青帝登基称帝后,大凡寺便被送来了一名犯人,遵帝意,此人此生将永不得踏出大凡寺一步,更是派卫军三千守住大凡寺,以防犯人逃跑。

庄穆地大凡寺堂内,高大庄严地佛像前,此时此刻跪着一抹俊硬朗的影。

这一跪,便是整整一六个时辰,这是他每的功课,不得偷懒一。

而他的四周则席地盘腿而坐众多僧人,众僧人左手持佛珠轻转、右手持木鱼轻敲,口中喃喃念着金刚经,以期洗去此人心中的焦躁杀孽痴望。

而此犯人每便是跪在中,耳旁响着从未间断过的梵音,鼻尖嗅着寺庙中焚烧的清香,原本充满杀戮的心境竟也缓缓平和了下来。

只是,杀戮易消除,眷念却依旧。

刻在心瓣上的那个名字,融入血液中的那个影,岂是这不懂红尘的佛祖所能抹杀的?

江沐辰抬起清冷明目看向面前高大的金装带笑佛祖,眼底始终含着浅浅的嘲讽。

只是,如今天下已定,他即便再不甘心,也是徒劳。

“皇上,他便在这里。”此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大凡寺德高望重的泛音大师领着穿龙袍、清俊优雅的青帝走了进来。

青帝儒雅中带着精光的眸子盯着前方跪在佛像前的那抹硬背影,有礼地对泛音大师道:“大师,朕有要事与他细谈,劳烦各位大师先行离开。”

“这是自然,皇上请。”泛音大师浅淡一笑,一双看透世事的双目从青帝的上转向前方那抹倔犟的背影,心头不微叹口气,痴儿啊痴儿,执迷不悟何苦来哉?

心思微顿,泛音大师对内的众人轻点头,只见众人立即停下手上的事,紧随着泛音大师离开了大。

“都下去吧,朕有话对他说。”青帝对跟随在旁的太监总管开口,随即抬腿跨过门槛走进内,视线始终放在江沐辰萧条的背影上。

“是,皇上。”内侍不敢多言,一招手将所有人带了出去,亲自为二人关上大的门,候在外面。

“皇叔。”青帝自是清楚,江沐辰已经听到自己到来,便率先开口,脚步缓缓走到江沐辰的边,由上而下盯着江沐辰的脸色,淡声问道:“皇叔近过得可好?”

江沐辰面色淡漠不见半丝绪,目光直视着前方的佛像,直到听到青帝的询问,这才冷声开口,“皇上若被关在这大凡寺中,每听梵音、面佛像,认为会好吗?”

大上一阵寂静…

半晌,只听得从青帝的口中轻轻溢出一抹叹息,随后才听到青帝重新开口,“朕若不将皇叔送来大凡寺,只怕皇叔早已首异处。且皇叔心中杀戮重、**重,大凡寺清心寡,朕之用心用意,希望皇叔能够体谅万分之一。”

闻言,江沐辰的目光自佛像上转到青帝的上。

有谁曾想,当初落魄的寒门书生,竟是皇家流落在外的龙孙?有谁曾想,当初三王争霸,最后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的竟是这不起眼的小状元?有谁曾想,当初威风八面的海王会兵败自刎,当初呼声最高的辰王会兵败被囚,当初威震四方的楚王会弃官归隐?有谁曾想…

呵呵,有谁曾想过?没有谁能预测将来的事,一切皆是天命,一切…又皆是人为。

“你是个好皇帝,希望你能够明白楚飞扬的苦心,好好经营这西楚江山,好好善待这天下百姓。”嘴角泛出无边的苦笑,江沐辰淡淡吐出这句话。

识人之心,他永不及楚飞扬,否则岂会错过云千梦?否则岂会争取不到这少年当初的追随?

青帝倒是没有料到江沐辰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看着清瘦不少的江沐辰,青帝微皱了下眉头,“皇叔何必如此糟践自己?”

江沐辰淡漠地摇了摇头,眼底的坚定连佛祖亦是无法,何况他人的几句劝说?

“我母妃在何处?”这是辰王最为关心的事。

当年兵败之后,他便被连夜送来这大凡寺,再也没有踏出过半步。如此细算下来,他来到这大凡寺已有五年的光景了。

五年,眨眼便逝,竟是这般的快,快得让他抓不住…

“太妃娘娘如今与容贤太妃长居普国庵内,皇叔若是思念,大可前去探望。”青帝岂会不知母子连心?

虽说辰王平里冷若冰霜,可对元德太妃却也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否则当年京郊一战岂会采取冒险的偷袭,却是中了自己与楚王事先安排好的埋伏,里外夹击让辰王兵败如山倒。

听出青帝的话外之音,江沐辰骤然抬头看向青帝儒雅依旧的脸庞,只觉此时青帝的脸上认真肃穆、眼底亦是极其严肃,并不像是为让他宽心所说的话,“你这是何意?”

青帝自是看出江沐辰眼底的震惊与不信,俊雅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给出一个无声的肯定答复。

还未等江沐辰再次开口询问,却又见青帝开口,“只是,自皇叔踏出大凡寺那一刻开始,这个世上便不再有江沐辰以及辰王这个人,朕会向天下宣称辰王不幸染病,病亡。且因辰王之前所做大逆不道之事,朕亦要将皇叔逐出皇室族谱。皇叔可愿意?”

似是在与江沐辰商讨,却只有两条路任由江沐辰挑选。

要么继续以戴罪之待在大凡寺直到老死,要么丢掉一切权势地位隐姓埋名过完此生。

“我愿。”而江沐辰却是半丝犹豫也没有便回答了青帝,语气中的铿锵有力坚定不移叫人意外,却又在预料之中。

青帝微点头,缓缓侧,与江沐辰共同面向佛祖,虔诚地对佛祖行了一礼,复而开口,“那皇叔保重。”

语毕,青帝便转离开了大。

江沐辰却是跪在大上良久,心出奇的平静。

几声极轻的脚步声在此时传入大中,江沐辰起转过头,却见宁锋竟一布衫、满面泪痕地跑到了自己的面前,双膝跪下哭道:“卑职参见王爷。”

重逢之喜,让江沐辰亦是红了眼圈,却是强行将眼中的泪了回去,弯腰扶起不断磕头的宁锋,江沐辰用力地拍了拍宁锋的肩头,哽咽道:“我已不是王爷,以后莫要叫错了。”

宁锋脸色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到底是何事,皇上毕竟是皇上,尽管放了王爷,却是让王爷从世人的眼中永远消失,即便王爷有心兵变只怕也是师出无名了。

“是,主子。”哽咽一声,宁锋应下。对他而言,只要能够跟着主子,便是最大的幸事。

“走吧,咱们去探望太妃。”一缕阳光顺着大开的门照进来,一如照进了江沐辰郁许久的心肺,让他的心顿时大好,大步朝着外走去…

两匹骏马奔驰在宽广的官道上,顺着官道往普国庵的方向奔去…

“吁…”突然,前方冲出一道小的影,江沐辰立即勒紧手中缰绳,勒令马儿停下脚步,让那小小的影免去了惨死马蹄下的命运。

而那小人儿竟是无所觉,跑到官道中间竟是为了追寻一枚掉出荷包的铜板。

“悠悠…”一声轻呼声传来,一道白色的影瞬间冲了过来,将那抹小影抱在怀中,随即站起打算离开,口中却是微微责备着怀中的小东西,“你这孩子,这官道上车来车往,万一被撞倒了,我怎么向你娘亲交代?”

说完,男子伸手轻点怀中小丫头的鼻尖,原先眼底的焦色渐渐转化成了宠溺。

小丫头搂着男子的脖子,声气地开口,“云鹤,有你在,我自是不怕。”

“小丫头,叫容叔叔。”容云鹤无奈,只能笑着纠正道。

小丫头皱皱小鼻尖,正要开口,却见不远处的马背上坐着两人,不由得睁大那双活灵活现的眸子看去。

容云鹤顺着小丫头的目光看去,眼底的笑意瞬间隐去,面前的竟是辰王本人。

而此时江沐辰的目光明显是紧紧定在他怀中的楚悠上。

容云鹤心头一紧,楚悠与云千梦长得极像,若是被辰王知晓楚王夫妇近回京探亲,只怕又会惹出是非。思及此,容云鹤立即抱着楚悠朝不远处的马车奔去…

“容云鹤,你给我站住…”江沐辰亦不是善哉,加上他可以不要江山不要帝位,却独独不能放过云千梦,此时见着这孩子,他岂能放过?

猛地翻下了马背,江沐辰朝着前面的一大一小追去…qsw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