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眉远收了心思望去,赵氏正指着正房侧面一处暖棚问她。

那暖棚里栽了丛月季,花开得正盛。不似这早春浓艳的花色,这丛月季色白如壁,近蕊处的花瓣呈现浅浅的蓝,十分特别。

“那是我们老太太最喜欢的花。你去摘一朵戴在头上,漂漂亮亮的,老太太见了保管喜欢。”赵氏的手指向了那花枝上最大的一朵。

俞眉远不动,冷眼看着花。

“快去啊,这满府的姑娘有哪个不想得老太太的照拂?你要能入了老太太的眼,在府里的日子可就好过了。”赵氏说着窥了眼正屋的门,将俞眉远往暖房里推去,嘴里仍旧哄着。

俞眉远在离月季三步远的地方便停下步伐,任赵氏如何推都不再往前一步。

“我不要,有刺儿。”她抬了下巴,脆声道。

赵氏又望了眼正屋的门,很快将花枝压到俞眉远面前。

“好姑娘,我是为了你好。别怕刺儿,小心点扎不着手的。”

“不要,脏。”俞眉远小退一步,嫌恶皱眉,“那上面有鸟屎。”

赵氏望去,那枝头叶上果然落了几点白灰的脏东西,她见俞眉远死活不肯伸手,就有些着急。

俞眉远眼角余光往正房门口一瞟,忽抢在赵氏开口前又道:“你替我摘。这么脏我不想碰。”

赵氏心里暗骂一句,飞快地将枝头的花掐了下来。

“四姑娘,来,我给你戴上。”她谄媚笑着,将花往俞眉远头上送去。

“赵妈妈,可是四姑娘来了?”远远的,有个娇脆声音传来。

赵氏像被刺猬扎到般缩回了手,那花却已戴在了俞眉远小髻的后边。

俞眉远循声望过去,正房门口早有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掀了帘站在门坎前。这丫头穿了身鹅黄的比甲,配着葱绿的裙,腰间扎着条猩红的汗巾,颜色动人。她模样俊俏,鹅蛋脸,菱角唇,唇边无笑,显得有些冷艳,正皱着眉打量她们。

“桑南姑娘。”赵氏忙欠身打了招呼,满脸讨好。

俞眉远记得她。桑南是杜老太太跟前的大丫头,负责老太太的起居饮食,是这安庆堂里的“冷面管家”,很得老太大喜爱与信任,就是府里正经姑娘见了,也要恭敬唤她一声“姐姐”。

桑南并不给赵氏脸面,只道:“既然来了就快点请进屋吧,老太太都等急了。”

言罢她甩下帘子,径自朝里屋去了。

赵氏不敢再耽搁,领着俞眉远快步进了安庆堂正屋。

俞府老太太的屋,那叫一个富贵华丽。

玲珑阁上的白玉飞天雕件、唐三彩的骆驼、斗梅胆瓶…赵氏只进过几次,回回进来都觉得眼花缭乱。

就见她眼珠子上下左右转着,贪婪地瞅着四周,嘴里不断发出低低的啧声,有她陪衬着,倒让俞眉远显得越发沉静了。

屋里传出嘻笑嗔骂的声音,隔着半透的插屏,俞眉远就看到满屋的人影。

“老太太,四姑娘来给您请安了。”桑南的声音响起。即便在老太太跟前,她态度也仍显得有些冷。

随着她一句话,屋里刹时安静下来。

“阿远来了?快快快,快进来我看看。”迫不及待的声音响起。

“快进去吧。”赵氏在俞眉远背上推了把。

俞眉远踉跄一下,转头冷瞪赵氏一眼,才迈开步。

插屏后便是明堂,堂中央有张铺了大毛褥子的罗汉榻,上头独坐着个老太太,正半倾起身子,望眼欲穿地朝入口处张望。她穿了缕金菊纹的豆绿对襟褂子,额前勒着彩蝠抹额,额正中镶着枚鸽蛋大的帝王绿,一派的富态慈祥。

榻下左右都设了桌椅,坐满了人,团花簇锦的模样,此时这些人皆拿眼睛朝插屏处望去,几个年幼的姑娘更已站起,目露好奇地朝那里望去。

“祖母。”俞眉远转过插屏,在满屋人的目光下软糯开口。

老太太只看进来个红艳艳的小姑娘,见了她也不低头行礼,先是乳燕似的叫了句,很快就化成呜咽声音,还没等她瞧仔细,那小姑娘就像火团似的跑了过来。

“祖母,阿远想你。”俞眉远不给人看清自己的机会,飞快地跑到了罗汉榻前,正逢老太太要下榻迎她,她便曲了膝跪在老太太跟前。

“好孩子,快起来。”老太太没让她跪下去,伸手就将她搂到怀里。

俞眉远顺势将头埋在老太太胸口,嘤嘤哭了几声,这才抬头。

老太太就见着一张雪白的脸,汪着水的眼,菱角似的唇抿着,压着怯意,藏着委屈,又夹着惊喜,生生把人的心看化。

“我的阿远,苦了你了。”老太太唉了声,眼也红了。

“快别哭了,这祖孙相见的大好日子,合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哭了?”有人嗔怪地开了口。

俞眉远便见到眼前裙裾晃过,如波澜起伏,时不时露出裙下绣着菡萏的鞋尖。

“别哭了啊,我给你吃果子。”那人不由分说抓起俞眉远的手,往她手里塞进一把果子,“老太太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么伤心,万一伤了身子,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俞眉远顺着那裙裾往上瞅。

果如她心里所料那般,来的是个体态苗条、形容明艳的丽人,通身的鲜亮颜色,正是俞府二太太,她的二婶娘钱宝儿。

她揉揉眼,愣愣看她。

“好好的,你吓她作什么?”老太太搂紧了俞眉远,脸上悲色却转喜。

钱宝儿咬唇妩媚笑笑,见了俞眉远的模样,只当她被自己镇着,心里有些得意,才要说两句安抚,眼光却忽扫到她头上的花。

“唉哟,你这孩子,这是在园子里淘气了?怎么把老太太的花给摘了?”

她一声惊喝,引得所有人都朝着俞眉远头上那花看去。

俞眉远就听得堂下响起片抽气声。

抱紧了她的那双手也忽然一僵,而后缓缓松开。

上辈子她并不得老太太喜欢,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初进府那天就得罪了老太太,详细原因她并无记忆,如今重来一次,倒让她看得明白了。

“你可知这是什么花?”钱宝儿又道,声音透出些冷厉。

满屋里坐着的那些在她心中早已模糊了容颜的人,全都带着各自不同的心思瞅紧她,沉默而压抑。

“我知道。”清脆的声音压过了钱宝儿。

第11章 明褒

“你可知这是什么花?”钱宝儿又道,声音透出些冷厉。

“我知道。”清脆的声音压过了钱宝儿。

钱宝儿没料到俞眉远会接话,一愕之下打好的腹稿便无出口之机。

“这是蓝田碧玉。祖母最喜月季,这花是祖父生前千方百计为祖母寻来的稀罕品种。母亲曾经交代过阿远,祖父祖母鹣鲽情深,这花便是祖父对祖母的心。娘说过,世间珍宝万千,都不及祖母院里这丛蓝田碧玉。所谓金玉有价,一心难求。”俞眉远声音还带着点哽咽,吐字却异常清晰。

一席话说得钱宝儿一时间无话可对,满屋的人也未料想六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番话,皆讶然不已,又听到她一再提及生母,早被人抛到脑后的徐言娘忽被记起。

众人面色各异地窥向了左首第一位上坐着的人。

俞眉远却似毫无所觉,她笨拙地爬上罗汉榻,将花从自己脑后拔出,趁着老太太怔忡之时,把花轻轻戴到了她的鬓边。

“祖母,这花真漂亮。”她细心地压好老太太的发丝,笑得一派天真。

蓝田碧玉,那可是俞府老太太爱逾性命的东西,平日里是不许有人轻易靠近的。俞眉远在俞府住的几年里,就见过曾经有丫头因为偷偷折了枝蓝田碧玉去扦插而被撵出府去。

老太太方回了神。兴许因为记起旧事,她神色淡了起来,她这一变色,堂下的人便无人敢再开口。

“你既然知道这花珍贵,为何要摘呢?”她声音沙沙,慈色稍减,显出几分凌厉来。

“不是阿远摘的。”俞眉远从榻上下了地,乖乖跪到了老太太脚边,一只小手攥了她的裙,另一手捏紧了手里的糖果子。

“哦?”老太太盯紧她。

“是赵妈妈。她非说祖母喜爱这花,若阿远戴上了,祖母必定更加疼爱阿远。阿远不要,她便自己摘了花戴到我头上。”俞眉远撅了嘴委屈道。

“冤枉啊,奴婢冤枉。”赵氏本躲在插屏后候着,初时窥听到堂间动静心中正喜着,可这情势却忽然转下,她吓得魂飞魄散,再顾不得别的冲进堂上就跪下。

“混帐东西,这地方是你能进的?”

“四姑娘冤枉奴婢啊!奴婢这是不得已才闯进来的。”赵氏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这个姐姐可以证明,她刚才也看到了。”俞眉远抬手指向了桑南。

桑南一愣,见到老太太递来的询问眼神,她只能俯到老太太耳边,细细说了几声。

老太太脸色猛地沉下。

赵氏更是面如金纸,身子瑟瑟抖起。

“老…老太太饶命…是奴婢猪油朦心,奴婢的错!”她重重磕起头来。

“黑了心的东西,连个孩子也利用?”老太太一拍榻上的小案,怒得眉头锁起,“她今日才进的府,就有人想害她?看来这府里是太久没整治了!”

老太太一发怒,堂下众人无人敢再坐着,便都齐刷刷站起。

“老太太息怒,千万保重身体。”桑南俯到了老太太身边,伸了手轻拍她的背,一边拿微愠的眼神望向俞眉远。

俞眉远挺直了背,仍旧抿着唇。

“这是哪个屋里的?”杜老太太气得不轻,并没打算轻易揭过这茬。

“前头负责采买的潘良家的婆娘,二姨娘的陪房,现管着东园后院各屋每月公中份例物品的发放。”桑南低头耳语。

“哼!”杜老太太冷哼一声,剜了眼左首边坐的第一人。

东园就是俞家大房,即俞宗翰的府上。

“是媳妇儿没管好屋里的人。”那人忙欠身低头。

俞眉远只听得黄莺似的声音,不大,却极动听,她不用转头,就已知道说话那人是她父亲俞宗翰的平妻孙嘉惠。平妻本比元配还低一头,可这孙嘉惠娘家是荣国公府,又是皇帝作主赐的婚,再加上生下了长房嫡子,如今在俞府早就以正房自居。

外人口中的俞府左右夫人,便因此而来。

赵姨娘是良妾,自然在孙嘉惠之下。

“先把这混帐东西拉出去,回头再让太太发落。”钱宝儿丹凤眼一勾,抬手召来了几个丫头,“今天是老太太和四姑娘祖孙相逢的好日子,别让这些事儿扫了兴致。”

很快就有丫头上来拉扯赵氏,赵氏早在地上磕得鬓乱钗斜,见势忙白着脸退出去。

“好姑娘,快别跪了,老太太该心疼了,姐妹们也都等着和你相见呢。”钱宝儿转头又笑着打起圆场。

“阿远,快起来,来这坐着。祖母知道你委屈,回头定饶不了那赵氏。”老太太把怒一收,拍着榻边的位置朝俞眉远心疼道。

俞眉远将头摇得像波浪鼓。

“祖母,阿远能不穿这身衣衫吗?”就在众人以为她还在拿乔时,她开了口。

“这孩子,怕是不知道屋里炭火旺,这会热坏了吧。”钱宝儿一瞅俞眉远的打扮,顿时乐了。

随着她一句话,四周响起几声窃笑,连杜老太太也忍不住笑起,屋里气氛不复方才冷凝。

屋里烧着地龙,拢着炭盆,满屋子的女人都只着了春衫薄袄,只俞眉远一人打扮得厚实,早已被热出一身薄汗。她小脸蛋红扑扑的,额前挂着潮意,显是热得不行。

“我的儿,这是谁给你备的衣衫?桑南,带四姑娘进里间换了去。”杜老太太又乐呵呵起来。

桑南应了声“好”,才要上前,就见着俞眉远已站起身来。

她朝老太太福了福身,唤了句:“祖母。”

转身,她又朝着孙嘉惠福身,唤道:“太太。”

孙嘉惠没想到她竟认出自己,更没料到她竟能大大方方地叫了自己,当下神色便复杂起来,忙起身微微一弯腰,托着她的手柔道:“四姑娘,不敢当。”

俞眉远抬头时方看清了这时候的孙嘉惠。

这孙嘉惠瓜子脸庞细长的眼,像笼着团清雾,头上的发髻绾得规规矩矩,戴着珍珠抹额与镶着红宝石的华胜,规矩里添了丝妩媚。她生得不算美,胜在气质婉约,一张脸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小,斯斯文文,很有大家闺秀的风度。

俞眉远目光扫过她指间戴的翡翠戒指,转身又朝钱宝儿福身,道:“二婶。”

钱宝儿也瞪大了眼,这满屋的人,除了老太太一个人外,可没人报过身份名姓。

“这孩子,竟认得出人?”她讶然道。

“三婶。”俞眉远却又朝右边另一人行了礼。

那是个穿了姜黄色褂子的女人,身上并无多余佩饰,发间钗环皆是素淡的颜色。她虽生了张年轻明媚的脸庞,眉间神态却如她这一身颜色,浅淡而黯然。

“四姑娘。”她起身颌首,眼里惊讶只如惊风时乍起的波澜,瞬间又平息。

这人是俞府三房的媳妇,俞眉远三叔俞宗显的妻子罗雨晴。

杜老太太一辈子生养了一女三男,大房是俞宗翰,二房俞宗耀,三房俞宗显。钱宝儿是二房媳妇,这罗雨晴便是三房媳妇。可俞眉远这三叔年轻早夭,还未娶妻便已病故,罗雨晴是杜老太太替这小儿子安排的冥婚。

罗雨晴嫁来之时,就已注定寡妇的身份。

“各位姐妹。”俞眉远再回身,冲着堂下站着的人轻轻一福,方又转向杜老太太。

“母亲在世之时常向阿远提及家中诸亲。祖母慈悲宽厚,顾惜晚辈,她嫁入俞家得祖母照拂,却未能尽孝膝下,心里愧疚;父亲雄才伟略,胸怀天下,与她少年夫妻,相互扶持,可临了她却未能替父亲分忧解难,亦于他仕途无助,娘说她愧对父亲;还有惠夫人,娘亲常叨念起你。她常言多亏有惠夫人替她操持后宅,方令她能安心在庄上偷闲养病。既要侍奉祖母,照顾父亲,教养儿女,还要料理俞府后宅,惠夫人真真辛苦。”

说话间,俞眉远朝孙嘉惠福身行礼,眉眼神态,像极了徐言娘,一派大气,以正室自居。

孙嘉惠眼帘微垂,忙不动声色扶住她,嘴里只道:“四姑娘言重,侍奉婆婆,服侍老爷,本就是我的本分。”

俞眉远本也没打算行礼,便顺势而起。

屋里沉默得异常,俞府上下最避讳的人以这样的方式被提起,让人措手不及。

他们想忘记徐言娘这个人,她俞眉远偏不让他们如愿以偿。

今天她所说的每一句褒赞,都会提醒他们,俞府能走到今时今日,是因为当初徐家和徐言娘的付出。徐家助俞宗翰踏进仕途,徐言娘以嫁妆为俞家攒下家业,而最后…俞家将徐家救命的银子昧下,成就了今时今日鲜花着锦的俞府。

俞家的每一步,都走在徐言娘的心尖,如血刃划过。

“娘临终交代,让我回府后万不可为难祖母、父亲与惠夫人,也让阿远好生听祖母、父亲与夫人的话。”俞眉远的话仍未说完,“阿远亦知家里规矩多,故而从无怨怼之心,可规矩再大,也越不过诗礼传家之训。阿远不求多的,只盼去了这身衣裳,替母亲守满三年孝”

钱宝儿了听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而杜老太太早把脸沉下,孙嘉惠更是站在旁边白了脸色。

明堂上还有外客,俞眉远这番话毫无疑问是扣了顶巨大的帽子到她们头上。大安朝以孝治天下,而俞府却出了阻止子女为亡母守孝之事,改日若传了出去,只怕朝堂之上那些言官又要向皇帝参上一本。

六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这是成精了吧?

“为人子女,尽孝是本分,若这点孝道都无法尽到,阿远便枉为人子。还望祖母成全阿远孝心。”俞眉远跪下,她说得动情,眼眶淌出泪,小模样委屈又难过。

“谁?谁不让你尽孝了?谁给你备的衣服?说!”杜老太太这时反倒收敛了怒气,只重重捏了腕上的佛串。

“二姨娘备的衣。她说祖母忌讳素净颜色,怕阿远冲撞了祖母,惹祖母不痛快,便作主替阿远备下这身衣裳。”俞眉远仰起头答道。

“好好好,你们做这些缺德事儿的时候,都拿我当箭使了,我竟不知自己成了那枉顾礼法、不忠不孝的无知妇人!”杜老太太气得急了,一扫手将案上青瓷茶碗打落。

“砰”的脆响,茶水四溅,把满屋的人都吓了一跳。

她话说得重,屋里的人便都跟着跪到地上,齐声叫着:“老太太息怒。”

“一个姨娘,也来兴风作浪!老大媳妇,你怎么管的后宅?连个姨娘都治不住?”杜老太太胸口起伏不断,气息跟着急促,吓得桑南赶紧命人去取了救心丹等药来备着。

“媳妇的错。”孙嘉惠此时不敢分辩,只能跪在她跟前低头听训。

“罢了,我知道你心软,你要是拿不定主意,我替你出了。”杜老太太见她这模样,大怒之下霍然站起,“吩咐下去,一个月内府里丫环婆子不许穿红着绿,替太太服孝!再替我赏二姨娘一身大孝服,让她呆在屋里面壁七日,好好替替太太服丧!”

杜老太太想了想,又道:“至于那个黑心的…”

“赵氏。”桑南在她耳边提醒一声。

“那赵氏先打上二十板子,打发出园子,再不许进来!”老太太发落完毕又转向孙嘉惠,“老大媳妇,我这么处置,你可有意见?”

“老太太处理得妥当,媳妇没有意见!”孙嘉惠恭顺地点头。

“好,那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阿远这身衣服,赶紧着人给她换了,另外她的住处挑了哪里?”杜老太太又问。

“暖意阁,与阿初同住。”孙嘉惠回道。

俞眉远听了这名,心头一动,眼角余光便转向身畔不远处跪着的一群人。

穿着丁香色桃枝缠雀褂子的少女正垂头跪在一众姑娘前面,背挺得笔直,像后院的小松。

俞眉初…俞府庶出的长女,她的大姐。

魏眠曦心心念念想娶回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