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长宁公主装病不愿习舞,又把俞眉远给叫走。

两人又去了昭煜宫。前次长宁不知从昭煜宫的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霍铮从宫外带回的一些新奇玩意,俞眉远不在时她进不了昭煜宫,心里痒了好久,这会俞眉远来了,她断不肯放过这机会。

比起毓秀宫,俞眉远自然更愿意呆在昭煜宫,起码那儿自在,没人管着。再一重,她有些私心。《归海经》虽然冲破第二层,她的内功已稳,然而对敌经验为零,她想找个人陪自己拆招。想来想去,最佳的人选自然还是霍铮。可是从认识到现在,她已经麻烦过他许多次,就算他并不放在心,她也觉着自己太过贪心,得寸进尺。

一时间就有些踌躇。

“怎么了?有心事?”霍铮见她独自坐在玉兰树下发怔,也不与长宁玩耍,便走了过来。

“没。”俞眉远摇头,目光落在他手上,“你喝酒?”

霍铮的手上正拎着个小酒坛,酒坛封泥已去,坛身并没贴字名,俞眉远便嗅到他身上一股很淡的酒味,将他衣间的薄香染得清冽。

“心情好和心情差的时候,都会喝一喝。”他坐到她身边,懒懒倚到迎枕上,勾眼看她。

她抱膝坐着,不像在家里那样随意,想歪就歪,想倚就倚。他不是“昙欢”,无法让她放下所有束缚。从他那角度望去,她的侧脸有了些棱角,不再是初见时的圆润,像生了棘刺的藤萝,渐渐有了属于她的锐利。

“那你的心情现在是好还是差?”俞眉远问他。

“当然是好。”有她陪着,他能不好吗?

见她老盯着自己手里的酒,霍铮将酒坛往她眼前一递,又道:“想试试?”

俞眉远想了想,将手里握的东西搁到了小几上,从他手中接下酒坛。

晃晃酒坛,坛里只剩下小半坛酒,一股浓郁的酒味从里面飘出,醇厚诱人,有些馋人。她抬眸觑了他一眼,他正含笑盯着她,她便捧了酒坛仰头就往口中倒。

“别!”霍铮以为她只会小尝一口,谁料她竟这般豪爽,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咳!”俞眉远灌了小半口便被呛得猛咳,直咳得整张脸通红,口中的酒却还是强咽下去。霍铮这酒好烈,闻着香醇诱人,入口方知其味之辣。俞眉远很少喝酒,家宴之上给女眷喝的多是果酒,酒劲很小,没什么意思。

霍铮从她手里夺回酒放到旁边,忙伸了手到她背上拍着,一边拍一边没好气道:“让你试试,你灌这么大口作什么?”

俞眉远还在咳着,无法开口。

那酒下去,从喉咙烧到胃里,仿佛喝下了一条火龙,搅得她身体血液都发烫。这滋味颇新奇,入口虽辣,可喝下之后却又别样的舒坦。

“好点没有!”霍铮见她咳得满头汗,恨不得训她两句,可瞧她这模样心又疼。

“没事儿。”俞眉远好容易止住咳,满脸通红,笑得甜滋滋,“霍铮,我会酿酒。以后有机会,我给你酿几坛酒。”

“你会酿酒?什么酒?”霍铮奇了,不会喝酒的人竟会酿酒?

“千山醉!”俞眉远拭了拭唇角的酒液,回答道。

她不好酒,但她会酿酒,而且酿得还不错。酒是酿给魏眠曦的。他也好酒,初嫁魏府之时她为讨他喜欢曾经偷偷学着酿酒,整整一年,她才得了三坛酒,瞒着他在酒宴里呈了一坛。他果然喜欢,便在酒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赞那酒,她心花怒放。不过那时他不知酒是她酿的,后来她献宝似的把余下的酒都送到他面前,他知道是她酿的酒之后,却再也没有碰过那酒,第二天就全都送人了。

后来,她还酿酒,每年都酿一坛,埋在她死时的那棵梅树下,从来没取出来过。到她死的那年,梅树之下应该埋了有十坛千山醉了吧。

这酒一酿就是十年,她却从没尝过。

无人愿意品的酒,就是酿得再好,又有何用?

“千山醉?没听过这酒。”霍铮手还在她背上,只将拍改为了抚,一下一下,缓慢温柔。

俞眉远没察觉,又或者,习以为然?

“我自己取的名。闻香纵马寻酒踪,踏得千山醉乱蹄。”俞眉远大言不惭。

“闻香纵马寻酒踪,踏得千山醉乱蹄?你好大的口气!有机会,我一定要尝!”霍铮“哈哈”大笑,这没脸没皮的丫头,真真叫人喜欢。

俞眉远跟着笑了,脸还是红的,笑仍旧甜着。

见她气息已稳,霍铮收回手,衣袖指过桌面,扫落她刚刚搁在桌面的东西。

他俯身拾起,眼神深去。

“你的东西?”他将那东西递给她。

龙影扣。

“嗯,一个朋友送我的。”俞眉远接过,放在指尖婆娑。

昙欢离后,她不知何时养了个习惯,发呆想事时会将这枚玉扣取出在手中婆娑盘玩。

“朋友…”霍铮没想到她竟会用这个字眼。

“算是吧。虽然我不知道她有没将我视作朋友。我欠她一个道歉,有件事我误会了她。虽然她还是瞒了我太多东西,可在那件事上,始终是我对不住她。”俞眉远低了头,看着龙影扣想起昙欢。

这丫头倒消失得彻底,一夜之间就无影无踪,就连她已被安排在回宾阁的亲人都同时消失不见。

她到现在都不知昙欢的身份与来历。

也许,和她那半路师父一样吧…

“阿远…”霍铮心里既愧且疼。她虽未明言,可沉在眼底的痛意却叫他看穿。她身边除了一个青娆再无可信之人,好容易有了个昙欢,她给的信任、依赖和感情,却已超出她自己的控制,可到头来仍是背叛,她如何不痛?霍铮这么多年行事,自觉从未愧对过任何人,偏偏是她…叫他愧疚到痛,恨不能将一切都摊开说明。

“别说这些了。”俞眉远把龙影扣收进随身荷包里,脸色一振,很快摆脱先前落寞,“我去找长宁。也不知她在山后头做什么,一会别把你的宫殿给拆了。”

别人她不知道,若是长宁,倒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好。”霍铮随她站起,陪她一起过去,才迈出两步路,他忽又想起一事来,道,“阿远,你是不是不想参加太阴祭舞?”

“你何出此问?”俞眉远是不想参加,但她也没表现得这般明显吧。

“若你不想参加太阴祭舞,我想办法让你躲过这几天的习舞。你的内功虽然破了境界,但我见你步伐与身形都不够稳,尚欠火候。若你不嫌弃,这几天到我这里来,我和你过招。”

俞眉远闻言眼珠子转也不转地直盯着他。

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虫吗?

“你真的愿意指点我吗?”她不敢相信。

“说什么指点?我与你拆招打发时间罢了。”霍铮点头。

“求,之,不,得!”遇见霍铮,俞眉远觉得自己这脸皮越来越厚实了,连客套的话都不爱说。

霍铮哈哈大笑。

和长宁一起留在昭煜宫里用过晚膳,俞眉远才在长宁身边的贴身女官陪伴下,回了毓秀宫。

天色又已昏暗,宫中饭食早已用过,空盘碟碗都已经被收走。庭院里灯火点起,照出满院树影婆娑。

毓秀宫如今只剩了二十人,每个人都是竞争对手,彼此之间便很少走动,再加上如今的习舞强度比之前大了许多,一天下来这些少女早就筋疲力尽,早早地呆在屋里歇息,因而这里便十分安静。

值夜的女官住在西厢房里,无事一般不出房间,院里此刻没有人。

俞眉远匆匆到自己屋前,正要推门进去,忽听到几声隐约的泣音,猫叫似的传来。

她狐疑地望去,声音是从她房间后面的叠石山景后传出的。

为了求个清静,她挑了长廊最尽头靠着叠石山景的房间。别人觉得屋外山景森森,诡异可怕,她却很喜欢。

这半夜三更的,谁会躲在那里哭?

如今她耳力更上一层,只稍专注听了听,她便听出那是俞眉安的声音来。

想起白日发生的事,俞眉远蹙蹙眉,把刚打开的房门关上。

她们都是俞家的人,俞眉安要出什么事,不管怎样她也要惹上些麻烦。

真是个麻烦精!

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她绕过叠石,又往花丛里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在一棵丁香花后看到了俞眉安。

俞眉安正摸着黑蹲在地上,拿着石块不停地砸着地上的东西。

一边砸,她一边低声哭骂。

那情形,很是诡异。

俞眉远蹙着眉,又朝前悄然走了两步,直至能看到地上那东西时她才停了步伐。

仔细看了两眼,她认出了那东西来,眉色顿时一沉。

“俞眉安,你是不是疯了!”她低喝着从旁边冲了过去,一掌将俞眉安推开,从地上捡起了那东西。

俞眉安被她吓到,坐在地上忘了哭泣。

俞眉远怒极,却还是压低了声音狠狠骂她。

“你什么不好玩,在宫里玩这个?你知不知道若是让人发现会有什么后果?你不想活,也别害我!别让整个俞家给你埋葬!”

第108章 弓舞

俞眉远手中抓着的东西是两个粗糙的小布人,布人的背后用朱砂写着两个名字,一个魏枕月,一个张宜芳。

她们进宫时随带的包袱都被检查过,这东西是带不进来的,因而这小布人是俞眉安刚缝好的,用的是不知哪里找来的碎布头,针脚也粗疏歪斜,只缝出人形,并没绣脸,里面的填充物也只是些碎草。

但即便是粗制滥造的布人,用朱砂写着名字,也已犯了宫中大忌。

不论哪个朝代,巫蛊之祸都是件恐惧的事。哪怕是普通人家,若有人在后宅用了这歪门邪道的诅咒之法,也为世所不容,更何况这里是皇宫!历代帝王最忌讳巫蛊之术,譬如前朝一位皇后在后宫大行巫蛊之术,被人告发后不止皇后被杀、诛连九族,就连与之走得近的党朋与世家,都尽数被诛,血流成河。大安朝虽然还没很严重的巫蛊之乱,然而这些年来因为巫蛊而获罪的臣子、世家与后妃皇子,也不在少数。

俞眉安这东西,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拿来大作文章,就是十个俞家都不够皇帝杀的,便是不牵连家族,她们两个在宫里的小命,也保不住。

如此凶险之事,俞眉安竟敢沾手,俞眉远气得简直想把她脑袋劈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一堆杂草。

“你简直蠢得无药可医!孙嘉蕙平时都怎么教你的,竟教出你这草包来!”俞眉远怒不可遏,孙嘉蕙心计那么深的人,怎么教出这么个女儿来?她无法理解。

俞眉远却不知,孙嘉蕙实疼爱这一儿一女,她自己虽说心计深沉、满腹阴损,对儿子的教育却又十分严格,所以才教出个兄友弟恭的俞章敏。至于俞眉安这个女儿,她更是娇宠无比,恨不得把所有刀光剑影都替她挡掉,以至于俞眉安一点风雨都未经历,只学去了她的阴损,却没学走她的心计。

“够了,你别说了!我知道我蠢我没用,我只会给我娘惹祸,要她善后。我知道我比不上你,还痴心妄想嫁给魏眠曦,是我自取其辱!你上次怎么不干脆杀了我,也好过让我这么丢脸地活着!”俞眉安索性也不站起,就坐在地上边哭边说起来,“你不在毓秀宫里,根本不知道她们怎么取笑我的,也不知道她们暗地里如何针对我。今天早上我在魏眠曦面前出了丑,回来她们都说我不自量力,恬不知耻,见个清俊男人就扑上去!还说我俞家女儿每个都寡廉鲜耻,说大姐死了男人不好好守着,还要再寻亲事;说你不知廉耻,连姐姐的亲事都要抢;说我们俞家果然是有爹生没娘养的,娶的正妻是个低贱商贾,不会教养孩子,说平妻是妾,妾教出来的孩子,都是一样的货色…”

俞眉安那点伎俩在俞府后宅,也就只有孙嘉蕙撑着,她才能横行无忌,便自觉手段了得,及至遇了俞眉远,她几次三番被打压,锐气早就大挫。

后来一心盼望的亲事被退,她成了全城笑柄,开始时有多少的美好,结束之时就是百倍的折辱,这个世界对女人,一向不公平。爱情成伤,她本已心碎,紧随而来的又是逃不掉的嘲笑,她只能缩在自己的绣楼里,不敢踏出半步,怕看到或怜悯或幸灾或嘲讽的眼神。

再后来,她在俞眉远手里被吓得魂魄俱散,浅薄的骄傲碎成渣。她既惊且惧,终日疑神疑鬼,又觉自己没用,自尊自信同时被毁。

如今到了毓秀宫,她又被迫面对四周风言与明里暗里的种种针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她像被孤立于荒岛,无人来救。

她无计可施,除了这样愚蠢幼稚的发泄,她想不出别的办法。

“…”俞眉远站着,将布人紧攥在手,眼眸沉如此刻夜下树影。

俞眉安抱了膝盖,把脸埋在膝间。有些话,她压抑了许久,无人可述。

“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嫁不了他我认了,可为什么她们那么说我?我做错了什么?魏家夫人和魏枕月当初拉着我的手夸我,如今转头却在外人面前说是我自作多情,她们根本无意于我!”她的呜咽小了下去,只剩倦意满满的声音。

“可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喜欢他,我控制不住啊。不见的时候我恨他,见到他的时候我又喜欢得不行。俞眉远你说,我是不是贱?”

年华正好的姑娘,很纯粹的爱着一个人。

满腔爱意,换回的是一世折辱。

可哪怕如此,她都没后悔爱上过他。

她抬头,仰起哭花的脸看着俞眉远。

俞眉远无动于衷地站着,让她猜不出想法。

“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她又垂下头,愣愣看着地面。发泄过后,她心情平复许多。

俞眉远沉默着。她不懂吗?她怎会不懂?她用了十二年时间来体验爱着一个人却求而不得的苦,最后输掉的,是她的整个人生。

“把你的眼泪收了。”她冷然开口,蹲到了俞眉安身前,伸手捏着俞眉安的下巴逼她再将头抬起。

俞眉安怔怔的,脸上有些惧意,她想起上次抱翠池边的事。

“你的眼泪,除了你母亲会心疼之外,对别人毫无用处!”俞眉远的脸庞藏在夜色之中,叫人看不清是笑还是怒,“告诉我,你觉得这里境况如此艰难,你又这般可怜,那你还留下干什么?你为什么不滚回家里,老实地呆在你母亲身边,让她护你一辈子?你来这里自取其辱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俞眉安忽然失语。

因为…不甘心吧?只要一点点就足够成为她留下的理由了。

留下,她才能替母亲争口气,不让她们成为别人的笑料。她知道,出了那事之后,她的新亲事并不好找,她母亲急得几宿几宿地失眠。

留下,她才能再见魏眠曦,与他同站天祭台,虽然那很渺茫。

留下,她才有机会赢过曾经取笑她的人…

留下的理由太多,但她如今却一个都说不出来。

“你不甘心,对吧?”俞眉远替她说了,“你想赢!”

俞眉安只觉下巴一松,俞眉远已经放手,她却没再垂头,只是傻傻看俞眉远。

“想赢,就光明正大地打败她们,别老学你母亲爱用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就算让你胜了又怎样?你一样是个失败者。”俞眉远将布人在她面前一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她。

“赢?我是想赢,可我…”

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差别人太多。

“你可知何谓太阳祭舞?”俞眉远淡道,“乾坤日月,天地阴阳,太阳为乾,太阴为坤,阴阳相合,方成天地。太阴神君为月为坤为天下女子,太阳神君为日为乾为天下男子,太阴祭舞是女子之舞,而太阳祭舞则为男子之荣。所以我们所习的东西,与公主们是不一样的。”

俞眉安目露不解,不明白为何她说着说着,却突然转到了天祭舞上。

“昔年我大安太祖皇帝于马背之上打下这片江山,靠的是一鞭一弓,因而马术与弓术乃是我大安朝从开国以来所有人都争相追崇的技艺,这个你总知道吧?天祭祭的是天,也是祖宗,更是我大安朝历来所信仰的东西。故而太阴祭舞也叫马策舞,太阳祭舞则又名长弓舞,与一般的舞并不一样。”

“长弓舞…”俞眉安跟着呢喃一声,眼中惊喜乍放,俞眉远这是…在教她?

“这长弓舞既然是男子之荣,就更不似普通的女子之舞要求身体纤柔灵巧。这舞讲的刚柔并济,需有男儿阳刚之态。你的体力不够,腕力臂力都差,身形亦无男子之态,这些全是致命弱点。相较来看,魏枕月就好太多了,她出身将门,自小习过些武艺,是以比其她人要更挺拔;而张宜芳则胜在身形高挑,高傲张狂,舞技更是高人一等。这两人,会是这次祭舞之选最强大的竞争对手。”

若俞眉远记忆没出错,上辈子得了祭舞资格的人,就是魏枕月,本当风头无双,可惜后来被她的“神箭”之名无端压过,竟让人淡忘了,想来这也许就是上辈子她嫁进魏家之后,魏枕月这小姑总也看不惯她的第一个原因吧。

至于长弓舞,那是她成了郡主之后,宫里派出的老嬷嬷来教她礼仪时,曾随口点评了魏枕月的太阳祭舞几句,点评的话虽不多,却字字珠玑,叫俞眉远慢慢琢磨出了味道。

太阳祭舞的资格,她没兴趣,不过她现在不乐意看魏枕月或张宜芳得到资格。要胜这两人于她而言太容易了,不过她本就是初拔头名,赢了她们也不够痛快。

俞眉远想换种方式来玩。

若是俞眉安赢了她们,想必魏枕月和张宜芳的脸色,一定会精彩至极。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胜出?”俞眉安将她说的话一字一句记入心中后,方问道。

“我已经把此舞精髓告诉给你,剩下的要你自己想办法。这世上没有白得的饼,你想要赢,就得靠你自己。你亲自领悟来的东西,远比我三言两语的解释要更深刻。”俞眉远勾起浅笑,无人看清,“你要记住,在天祭台上,你是献舞于天之人,可不是献艺的优伶舞姬要来讨好那些看你表演的凡人。你高高在上,是他们要仰拜于你。”

语毕,她转身。

走了两步,她忽又转头:“这玩意儿我带走了,你可别再犯蠢。再敢玩一次,我就不客气了。”

俞眉远可不想把命交代在这里。

把俞眉安的小布人烧了以后,俞眉远才安心坐到床榻上,盘膝运功,修习起《归海经》。第二重的瓶颈被打破后,她再无阻滞之感,功力一日千里,当真如海水浩浩,奔腾而汇。

运功到天将明,她才收了功法,闭眼睡了半个时辰左右,便被叫醒。

在屋里洗漱更衣后,便有人送来清淡饮食。

“小人见过少主。”送膳之人是福林。

“福公公。”俞眉远点点头,目光却望着门外。

福林进屋后,并未将门关上。送早膳的时间很短,关了门惹人疑心,他们只能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府中无异,不过主人的病更重了,二老爷仍频频与朱广才接触,似乎想借主人病重之机彻底投向燕王。后宅中,丁姨娘和桑南无异,倒是蕙夫人寻故罚了二姨娘,被老太太给挡下了,两边闹得不太痛快。两位公子也无碍,只不过暗中保护大公子的人发现,有人在悄悄盯着大公子。”福林一边缓缓地从食盒里往桌上摆碗叠,一边快速回禀着。

“奇物坊那边呢?”俞眉远又问。为免徐苏琰再行危险之事,她派了人暗中盯着。

“徐公子出入很正常,没有异样。另外魏将军那里…他武功太高,暗梢屡次被甩,查不什么来。”

俞眉远并不意外,魏眠曦可不是好跟踪的人。

“继续盯着。有机会去找回宾阁的周素馨,问问她我要查的事可有眉目了。另外把府里火道的图纸找出来给我。”俞眉远想了想又道,“拓印一份,也给徐苏琰送过去,和这封信一起交给他。”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早就写好的信,拿银子压着,一起塞到了他手里。

“多谢俞四姑娘的赏。”福林高声谄媚一句,银子放进腰间,信则贴身藏好。

“公公客气,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俞眉远简单交代完所有,起身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