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眉远这趟回俞府,仍是俞宗翰亲自带着俞章敏等人在门口迎着。她一落地,俞宗翰便领着众人齐齐施礼,身后的丫环婆子小厮更是跪了一地。

霍铮很快免去众人的礼,又令人将回门礼抬下。

宫里的司礼太监站在一旁唱礼单,众人只瞧着后面的车马上不断抬下东西,被搬进府里,叫人目不暇接。

未等司礼太监唱完全单,俞宗翰就已先迎了霍俞二人进去。

上次回来,她是安怡郡主,这次回来,她成了晋王王妃,再也不是从前的四霸王。

俞府送嫁时的布置还未全部取下,各处红缦也还挂着,园里迎春与海棠都开得正艳,染得满府喜气。霍铮和俞眉远依着旧例一一见过俞府诸亲,除了赏给每人的金银锞子并表礼之外,俞眉远又按着每人的喜好各赠了礼物。

俞宗翰的是枚温润古玉,俞章敏的是套杂记孤本,俞章华是方端砚,邵娴是对水色透亮的玉镯,小俞望新则是套五福押寿的金项圈与手脚镯子,俞眉初是套镶红宝石的赤金头面,还有几个俞家老家来的族亲等诸人也都得了礼,就是杜老太太与孙嘉惠也得了千里人参、百年灵芝之类的滋补药材。

另外她还备了金银钗饰赏给了从前服饰过她的丫环婆子,榴烟等人便一一上前给她磕头行礼领赏。

这些都是她单送给各人的,并不记在回门礼单之中。

所有人都赏过一轮后,俞眉远方又赐下赏钱给阖府丫环婆子并小厮们,一时间俞府上下皆喜,只道晋王与晋王妃的好。

“殿下,王妃,请点戏。”邵娴取来了戏本,拿红绸托着呈到了霍铮与俞眉远面前。

这次回门,全靠邵娴在府里上下打点,又是设宴又是请戏,将一应事宜准备得妥妥当当,当真是个能理家的女子,只不过到底不了解俞眉远,拿她当上宾对待,并不知道她回来只想和俞眉初等人说些体己话,好好休息。

然邵娴一番盛情,俞眉远虽有些倦怠,仍是承了她的情,笑着取来戏本子。

“嫂子太过客气。虽说我嫁于殿下,然回了家也还是哥哥的妹子,回来一次劳烦你废如此心思,倒是我的不是了。”她说着将戏本打开,扫了一眼便递到霍铮面前,“殿下,你想听什么戏?挑两出吧。”

那边邵娴已笑开:“王妃,瞧你说得生分。我们也只是略尽些心力罢了,再者论这戏班子是才到京里的名班,我们哪…也是借了王妃的名头才能好好听场戏,王妃只当是疼疼我们罢。”

俞眉远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邵娴好一张讨喜的嘴皮子。

“你挑吧,我一会与岳父大人有要事相商,不听戏了。你在这里与自家姐妹好生消散消散,我去了也免得你们诸多不便。你们不必拘着宫里的礼仪,只管放宽心玩乐。不过有几句话我要嘱咐你。”霍铮推开了戏本,将头凑近她一些,正色道,“今日下雨天寒,你别只顾着玩耍忘了添衣,到园子里记着拿好手炉,把斗篷披上。药已经熬好带来了,青娆会提醒你喝,我不在,你可别耍性子嫌苦不喝。还有,你…”

他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特别清晰,离得近的几个人便一字不落全都听了去,俞眉远眼见邵娴与俞眉初都捂了嘴窃笑不已,她脸一红,忙掐断他的话:“好了,我都记着了,你既有事,赶紧去吧。”

“你真记住才好,别我一走都抛到脑后,打量着青娆降不住你便无法无天。”霍铮说着伸手拢拢她的衣襟,这才站起要向众人告辞。

俞眉远心似饮蜜,跟着站起,手一扯他的衣袖,她也嘱道:“你也一样,别顾着与父亲商议事情便忘了用饭。天寒,若要饮酒让人烫温了喝。”

她知道他找俞宗翰所为何事,想着大婚前他就与俞宗翰在书房里议事忘了用饭,她此时难免也要嘱咐一句才放心。

霍铮静静看了她数眼,笑答:“我知道了,都记着。”

语罢,他转身与俞宗翰出了瑞芳堂。

霍铮一走,瑞芳堂里的人也各自散去。

邵娴自去打点事宜,俞眉远果然携了俞眉初的手到园子里各处逛狂。旁人皆知俞眉远与俞眉初亲厚,料她二人有体己话要说,便都不来打扰,只留青娆随侍身侧,其余的丫头婆子只远远跟着服侍“果然是新婚燕尔,这才要离多久,都还在自己家里呢,就这么难分难舍?”没有旁人,俞眉初说话也少了顾忌,取笑起俞眉远来。

她今日仍是素淡的打扮,眉间的平和因俞眉远的出现而添了些喜色,恰似白梅红蕊,清雅美丽。

“你别取笑我,早晚也有你这一天。”俞眉远跳上一块叠石,回身道。

“我?”俞眉初笑笑,并不答话。

“怎么?苏琰表哥没有表示?”俞眉远便问道。她记得她大婚前那段时间,徐家舅母到俞府看她时,她就曾让俞眉初来见徐家舅母了。徐家舅母对俞眉初颇为中意,竟又重提了当年徐言娘信中所言之事,要将俞眉初记到徐言娘名下算作嫡出。那封书信徐家舅母竟还妥善留着,也算是两家长辈当年的信物。

这两人的事,应该不难才对。

“他有表示,我便要接受吗?”俞眉初垂头淡道,言语之间带了几分薄恨,不再是从前的隐忍温柔。从前她处处受制于蕙夫人和杜老太太,如今这两患皆去,而庵堂的清苦生活又叫她觉得这世上万般出路,并非只有嫁人一途,她也就不想总是隐忍。

说穿了,她是被磨出了脾气来,只是她为人到底温柔,便是发脾气、耍性子,也还是温温吞吞的,反叫人更加爱怜。

“是是是,不接受!也叫他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俞眉远从石头上跳下,严肃开口。

俞眉初被她瞧出心思,不禁红了脸,拿手指一戳她的眉心,道了句:“你啊…”

她便像从前那样挽住俞眉初的手。

“也就晋王殿下降得住你!”俞眉初拉住她的手,佯怒说了句,又与她往前走去。

用罢午饭,大戏摆开,咿咿呀呀唱得俞眉远想睡觉。

戏是好戏,只是她心思并不在这戏上头。

“王妃,厨子蒸了你从前喜爱的鲜花糕,又煮柚茶,你尝些?”邵娴带着丫头捧着食盘过来,盘上是红漆的食盒。

青娆闻言上前打开了食盒,食盒里是三格花盒,每格里都放着三枚糕点,白色梅糕、红色玫瑰糕、黄色桂花糕,糕点不大,一口可食,打开后冒出热气,和着淡淡花香,勾人食欲。这确是俞眉远从前最爱的冬日甜点,甜而不腻,又暖心,配一杯酸甜柚茶简直身心愉快。

“嫂子,父亲与殿下可用过午饭?”俞眉远一边问着,一边点点头,青娆便将这食盒放到她身边小几上,取了瓷碟先夹了块梅糕送到她手里。

“用过了,王妃不必挂心。刚才殿下也问起王妃来呢。”邵娴说着笑了。

俞眉远放下心,笑着夹起梅糕往口中送,还未入口她便想起一事,又问:“点心可给他们送过去?”

“还没呢,厨上才出了这一屉,先给王妃送过来了。”邵娴答道。

俞眉远便罢筷起身,朝青娆道:“把盒子盖了,别冷掉,我们给父亲与殿下送去吧。”

她对戏没兴趣,心里还是念着霍铮。

也不知…寻找皇陵之事他们商量得如何了?

“还是无法准确定出此图所指之处吗?”霍铮蹙眉看着桌上平展的简易舆图,目光微沉。

桌上舆图便是由俞眉远随身所藏的玉石上拓出的前朝皇陵地图,图上已被俞宗翰作了诸多标注。

“嗯。这段时间我已翻查了家中藏书,宫里收藏的大安各处舆图我也做了比对,没有哪处能对得上,只有这两处地方,有些似鹰嘴山与半月峡,但是周边地域却又与那里并不一致。”俞宗翰指着图上两处标注最多的地方道。

霍铮埋头细细看去,口中道:“鹰嘴山,半月峡?那里接近鸣沙关,北临塔玛大漠,附近只有一座桑陵古城,是通往西北大营的必经之地,也是关内关外行商往来之地。”

“正是那里。不过我看过鸣沙关的舆图,与皇陵地图所绘并不一致,而塔玛大漠宽广炽热,我们还无法探得大漠地形,手中并无大漠舆图。我只是猜测,皇陵可能在塔玛大漠里,然而具体位置还需我们前去一探究竟。”俞宗翰点头。

“如此一来,所耗时间必然更多。”霍铮沉叹口气。没有具体位置,沙漠宽广,他们就如盲人摸象般,要一点点探寻。他与俞眉远才刚大婚,她又身染奇毒,他如何放心离开,可不离开,他又如何救她?

大概是看出霍铮的心思,俞宗翰道:“殿下亦无须太担心,一来阿远自小懂事,她会照顾好自己的;二来皇上前些日子已经召我进宫,命我无论如何要将皇陵找出,因而此番探陵寻墓我会带足人马随殿下远赴鸣沙关,全力协助殿下。”

他已经老了,这大概是他最后一趟下墓,不想竟是为了言娘和他的女儿。

“我知道她懂事。”霍铮苦笑道。

他就是知道她太会照顾自己,才更想好好疼爱她,叫她别那么好强倔强。他喜欢她在自己面前疼了嚷、怒了骂、冷了缩的模样,也喜欢她的撒娇和温柔霸道,像朵俏立枝头的红玫瑰,有刺儿,也有风情,全为他绽放。

只是这话,别人大抵是不会明白的。

“我们何时能动身?”他转了话题。

“把东西备齐便随时能动身,半月时间便够,殿下打算几时出发?”俞宗翰便问他。

“我想陪阿远过完她的寿辰再出发。”霍铮回道。

“这么快?你与阿远才刚完婚,殿下不在京中多呆段时日?”俞宗翰有些惊讶。

如今已二月十九,俞眉远的寿辰在二月末,掐指算来,已没剩几日了。

霍铮神色微黯,全不似在俞眉远前的爽朗欢喜。

“我也想多陪陪她,只不过…解药一日拿不到,我便难安。慈悲骨这毒越到后面越痛苦,我不想她再体会分毫。从沧州回来到大婚,我已经浪费了三个月时间。”他捏紧拳,轻锤在桌上,目光里露出痛色。

俞宗翰长叹一声,不再多劝。

屋外,俞眉远行至院中怔怔站着。她虽不能用内力,但耳力目力仍在,屋里的话,她听去泰半。

过完她的寿辰便走…

这么快吗?

第164章 相随

回门日过后,昭煜宫的日子恢复平静。因为多了个女主人,昭煜宫里便不再冷清,霍铮托皇后挑了批可靠的宫女太监进昭煜宫里服侍。

论理成婚的皇子该搬出宫去,另建府邸,更遑论霍铮已封王。然到底因为他经历特殊,又极得帝后二人宠爱,皇帝仍恩准他住在昭煜宫,兆京内的晋王府邸另外择址而建。

霍铮如今已然痊愈,病弱皇子的名号不再,又兼云谷霍引的身份,从前的事瞒不住人,废名已去,无人再敢小看。皇帝既爱,又是一身本事,他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朝野上下纷纷打起他的心思,欲结交巴结的,或者存心试探的,或想拉帮结派的…名帖雪片般递往昭煜宫,就连俞眉远都不能幸免。后宫妃嫔亦或京中命妇多为家中所托,求见不到霍铮,便拐个弯将拜帖亦或礼物送到俞眉远这里。

昭煜宫热闹起来,宫门外每日都有前来打听消息的人,又或是寻找借口来求偶遇的,只是无一例外的,没人能踏进昭煜宫的宫门。

霍铮关起门来只陪俞眉远一人。

但俞眉远这两天有些不对劲。

她居然重拾女红。

“阿远,我带你出宫走走,可好?你回京时不一直想去回宾楼见素馨,可惜忙于大婚总不得闲,今日你我可都空了。”

霍铮今日起得很早,已在殿外练过一趟剑法,此时正拿着汗巾拭汗,从殿外走进来,一眼就望见坐在殿中软榻上的俞眉远。

殿里的窗正开着透气,屋里是淡淡柚香,炭盆已熄,只有地龙还在烧,暖度不够,有些清冷。俞眉远盘腿坐着,穿了身湖水蓝的袄裙,正垂头专注手里的活计上。青娆坐她身边,正探身教她,一听霍铮的声音便从榻上下来,不作声地行了礼,退去偏殿煮水泡茶。

“去回宾阁吗?”霍铮顺手拿起她手边喝剩的小半杯茶水,仰头灌下,他没听到她的回答,又问了句。

“不去。”俞眉远直直腰,定神看手里针。眼神一闪,针穿过布就扎在指腹上。

一大颗血珠沁出。

“你在做什么?”霍铮甩下汗巾,握起她的手。

“没事。”俞眉远只好把手里的针线等物扔回箩筐里,眼见他有把自己手指放入口中的打算,她快速缩回了手。

她的血带着慈悲骨的毒。

霍铮他拿了方丝帕按住她的指尖后才扫了眼凌乱的软榻,全是裁好的布匹与剪尺之物。

“你这两天到底在忙什么?”他眉头大蹙。

俞眉远站起,拾起他的汗巾往他脸颊拭去。他额前颊边都是汗,身上还冒着丝丝热意,贴近时让她安心。

“天快转暖,我想给你做身寝衣,再做双鞋,不过我太久没碰女红了,拿针到底不如拿鞭子利索。”

她说得温柔,脸上是浅浅的笑,叫霍铮一愣。

这样的俞眉远,他是没见过的。

“阿远,这些事自有针线上的人做,你不用…”

“霍铮。”俞眉远打断他,“我就只是想替你做点事。认识你这么久,我连个香囊都没给你绣过呢。其实上辈子我的手可巧了,我会做很漂亮的香囊,会绣很精致的花样,裁衣纳鞋,一个女人该会的东西我都会。我为了讨人欢心,不知做过多少身衣裳,绣过多少香囊,编过多少剑穗,可我从没替你做过这些。如今我是你的妻子,你的生活起居我自该操心,我也只是…心疼你。”

霍铮怔怔听着,她的温柔似温热的酒,熨帖入体,暖了心肺,醉了神魂。

良久,他方道:“你我心意相通,本无需以这些外物为证,但既是你的情,我不会拒。只是你做归做,可不许累到。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喜欢。”

“嗯。”她点头应承,而后拉起他的手朝殿外奔去。

“去哪里?”霍铮随她跑去。

“我在小厨房里炖了锅瑶柱鸡汤,你来陪我揉面。我们今天不吃御膳房的菜,我给你单做。咱们吃面,塞北的宽面,拿鸡汤做汤头,加一点点辣子,我再给你烙两个饼。你还没真正尝过我的手艺吧?”俞眉远跑得飞快,很是兴奋,“你快告诉我,你爱吃啥,我给你做。女红不行,厨艺我还是在的。”

“你跑慢点…”霍铮无奈叮嘱。

罢了,虽不想她累着,但只要她高兴,他都随她。

昭煜宫的大门合上,这里就是他们的天下。

异魂而归,俞眉远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替人洗手做羹汤。

心甘情愿。

霍铮很给面子,她煮了一大碗面给他,他就着饼吃到一滴汤都不剩。吃得人痛快,做的人便开心,俞眉远脸都笑开花来。

“香!还有吗?”霍铮意犹未尽。

俞眉远烙了两种饼子,纯肉馅儿的,腌菜馅儿的,面上撒了葱花,别提多酥香。宫里的饮食虽精致,但到底讲究养生,日常饭食略显清淡。霍铮这几年走南闯北,各地饮食都试过,虽无特别喜好,有时也难免怀念异域小吃。她的宽面汤头浓郁,辣子香舌,就上烙的饼,倒真叫他想起前几年在边疆游历的日子。

天塞地冻一碗热面下肚,能叫人忘掉整天的倦怠。

“有,但不给你了。”俞眉远收拾了碗筷,“吃多了要积食,你要喜欢我明天再给你做。剩下那些是打算给母后送去的。”

崔元梅长于塞北,应该怀念这些面食吧。

“我和你一起过去。”霍铮把她手里的碗筷接下,递给旁边的宫人。

俞眉远点点头,命人将多出的面与饼拿食盒装了,便与霍铮一道出了昭煜宫的门。

“阿远,你真好。”他携了她的手,行在皇城方石路上,心满意足。

“我自然好。”她没谦虚,照单收下他的夸奖。

春寒未去,却侵不进二人满心暖融。

与霍铮并肩走进坤安宫时,崔元梅恰正盘膝坐在榻上用膳,满桌饭菜她只略碰了碰,就拿汤泡了小半碗米饭,才要动筷,听到外头太监传报便又撂了筷,忙叫人让他们进来。

“铮儿,阿远,快进来。”崔元梅已叫人给他二人取来碗筷,“可曾用膳?若是不曾就在这里陪我一道吃些吧。”

“母后。”两人先行过礼方上前。

霍铮坐到了崔元梅对面,笑道:“儿臣已经吃过了,阿远亲自下厨煮的面,味道极好。母后也尝尝。”

“你们两这是孝敬我来了?”崔元梅将桌前的碗推开,戏道。

俞眉远笑着自宫人手中接过食盒,汤姑姑过来帮她打开,从其中取出一大碗宽面并一碟饼子,面碗的盖子一开,崔元梅的眼便亮了。

“宽面?快,快拿来我尝尝。可有辣子?”崔元梅有些迫不及待。

汤姑姑便拿小碗挑了面,舀了汤送到她手里。

“辣子有的。”俞眉远便从食盒里头又取出个小碟。

崔元梅也不要人服侍,自己探过手来挑了坨辣子化进面汤,深嗅了一口香气后便端碗吃起。她的姿势谈不上优雅,与宫里妃嫔不同,带着些塞北的爽利,又有这么多为后的端庄,颇为惬意。

一口气吃了两小碗面,又吃了小半块饼子,她才罢手。

“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宫里以前也帮我做过宽面,但总少了嚼劲,汤也不对。”崔元梅接过汤姑姑递来的茶漱了口,方言道,“你这这面是对了,汤却不对,辣子倒香,不够辣。塞北人的宽面讲个糙字,那汤汁带着肉的腥膻,原汁原味,粗犷豪放。你这里头搁了不少东西吧?”

“还是母后厉害,一吃便吃出不同了。炖的是鸡汤,我撇了油,鸡肉与牛羊肉不同,加些瑶柱更能提鲜,所以不比塞北的汤,虽糙却浓。辣子是我找人调的,殿下从前虽常在外行走,但饮食仍偏于简单清素,所以这辣子只是用来过过瘾头,只香不辣。母后若爱,下次我再寻些辣的来。”

俞眉远笑眯眯道。

崔元梅看着那笑便觉贴心:“原来我是沾了铮儿的光。”

“那是,我媳妇,自然先紧着我,母后可别介意。”霍铮大大方方地夸俞眉远。

她便一扯他的衣袖,要他说话别过。那皱眉使眼色的模样,满满的小儿女神态,倒让霍铮与崔元梅都笑出声来。

“你这孩子,瞧把她窘的。阿远莫慌,我与铮儿说话素来如此,不必顾忌。”崔元梅爱怜地抓起俞眉远的手,将她拉到身边仔细看着,“铮儿自小野惯了,从来都不知怜香惜玉,他若欺负了你,你只管来告诉我,我帮理不帮亲…”

正说着话,外头忽传来高唱声:“皇上驾到。”

几人便都收敛了笑。

“不必多礼,都免了吧。”惠文帝大步迈进宫里,“你们也在这里?”

“儿臣来看望母后。”霍铮早已站起,拉着俞眉远站到崔元梅身边,将她对面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你坐着罢,别下来了。”惠文帝走到榻边,阻止了崔元梅下来的打算,一屁股坐在霍铮原来所坐之处,“宽面?你们这是开小灶了?看来朕来的正是时候。好几年没吃宽面了,正好尝尝。”

汤姑姑早已取来碗筷,崔元梅便挽起袖,亲自替他挑面舀汤,越过桌案送自他手里。

“铮儿媳妇做的面,你尝尝。”她淡淡说道。

惠文帝喝了口汤,露了丝满意的笑来,道:“手艺不错,就是汤不太对,面倒好,正是那年朕在塞北时,你家厨子做的…”

一语未完,他忽想起,崔家早就没了,不禁闭嘴,有些愧疚地望向崔元梅。

崔元梅面色如常,只道:“难得皇上喜欢,就多吃些吧。”

“好,好。”惠文帝便垂头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