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大公主进了万壑松风,皇后走的更慢了,“再说了,论资历,你与她同是咸丰元年进宫。论功绩,你们两个各自为皇上生了一男一女。如今,懿贵妃一心忙着照顾大阿哥,脱不开身。看看后宫,除了你,还有谁够格顶上去?”

顿了顿,看丽妃似乎活动一些,接着说道:“咱们一同伺候万岁爷多年,我跟你说,你先别往外传。当初大公主刚出生的时候,我本来想着,你还年轻,还能再生。哪知道,自从有了大阿哥,”说到这里,故意顿上一顿,走了几步,看丽妃似乎听进去了,才惋惜着说,“不知怎么的,你的身体竟然一日不如一日——不是病了,就是灾了的。把我跟皇上心疼的不得了。这下好了,回去以后,多多请教些经年老人儿,多问问太医,好好调理调理身体。将来,再得个一儿半女,又有我在旁边帮衬着,咱们姐妹里头,谁的福气,能比得上你呢?”

丽妃听了,急忙回答:“臣妾有了大公主,就已经感激皇恩浩荡,不敢再做奢望。”

“这叫什么话!”梅梅一听怒了,“身为嫔妃,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咱们的本分。”

“是,臣妾说错了。臣妾是想说…”丽妃急的不知该如何改口。

梅梅一看就乐了,拍拍丽妃的手,“别急了,我都知道。只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大公主日后打算打算。大公主只有大阿哥一个兄弟,毕竟单薄了些。说句不该说的话,咱们做母亲的,还能看管她一辈子?若是多几个兄弟姐妹,往后,也能放心些。你说不是?”

丽妃听了这番话,这才诚惶诚恐点头,“主子娘娘说的是。臣妾回去以后,定好好调理身体。”

“这就对了。我还等着抱三阿哥呢!”若是丽妃也生了儿子,那才有趣呢!就是不知道,康老爷子会不会对她下手了。

丽妃脸色一红,“是,臣妾知道了。”自此之后,丽妃再也没提过大阿哥、懿贵妃一个字,只是陪在皇后身边,一路欣赏山庄景色,一路说些大公主近日针线学的如何了的话。

等到丽妃终于重新想起懿贵妃所托,趁着皇后高兴,想要再提一提懿贵妃、大阿哥,梅梅一行也到了万壑松风外头。小崔子迎出来,请皇后、丽妃进殿。

大公主刚陪着康熙吃完饭,站在康熙跟前,讲这两天跟老师学的三字经,看见皇后、丽妃进来,急忙侧身,垂手站好。

梅梅带着众人行礼,依次落座。康熙看一眼丽妃,笑着对梅梅说:“大妞很聪明,刚才朕听了,三字经、孝经,都背熟了。皇后辛苦了。”

梅梅急忙欠身,“不敢当。万岁爷,臣妾这些天来,可真是没怎么教公主。这呀,都是丽妃的功劳!”

丽妃听了,急忙站起来推辞,“臣妾不敢当。都是主子娘娘指点的好!”

看她们妻妾和睦,康熙笑着点头。

梅梅冷眼瞧着,今日老爷子心情不错,便顿了顿,斟酌着说:“万岁爷要留懿贵妃在承德。臣妾不敢阻拦。只是,以往在宫里头,素来都是贵妃帮着皇后管理宫中庶务。冷不丁少了个左膀右臂,臣妾,臣妾担心,耽误了处理宫务事小,误了万岁爷事情就大了。故而,想跟万岁爷讨个旨意。”

康熙点头,“也是。你是想——”

“臣妾是想,能不能——您看,让丽妃帮着,管理后宫呢?”梅梅看着康熙,很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偌大一个后宫,几千号人,臣妾一个人,还真是——忙不过来呢!”

“嗯,”贵妃管理后宫,对康熙来说,丝毫不觉奇怪。当年,他还年轻之时,皇后就没了。之后,两位继后皆昙花一现,有差不多二十来年时间,都是贵妃摄六宫事,后来,四大妃分管后宫。只不过,如今,是皇后主动提出来而已。想了想,“也罢,既然皇后说了,丽妃,你就好好跟着你主子娘娘办差吧。”

丽妃听了,急忙跪下来磕头。被帝后轮番这么一忽悠,居然把来时候,懿贵妃母子殷殷嘱托给忘的一干二净。

梅梅见康熙训完话,急忙站起来,亲自扶起丽妃,“好妹妹,那往后,可就要你多操劳了。”

丽妃急忙表态,“为主子、主子娘娘做事,不操劳。”

康熙听她们俩人你来我往,心中冷笑,看一眼皇后,想起什么似地说:“朕记得,你跟朕说过,想从后宫中,挑一位宫妃晋位,帮你管理后宫。如今看来,就是丽妃了?”闹了半天,这个皇后是想拿自己当枪,既不得罪懿贵妃,又在丽妃跟前卖了好儿。叫她们两“姐妹”产生嫌隙,自己好坐山观虎斗?呵呵,还真是聪明呢!

梅梅听了,急忙讪讪而笑,对着丽妃说:“瞧瞧,都说万岁爷英明,我还自认装的挺像,这都给看出来了。往后,咱们可得老实办差!”丽妃赔笑不语。

康熙跟着笑笑,“既然皇后这么说了,多少年来,你也不求朕件事儿。今天,朕就卖你个面子,从今天起,丽妃就拿贵妃分例。过两天就要回京,路上下旨晋位,有失庄重。等到了京城,一切安顿下来,朕亲自命礼部为你写晋位诏书。过了年,挑个好日子,行册封礼吧。”

梅梅一听,急忙拉着丽妃谢恩。大公主见亲额娘晋了贵妃位,也很高兴,跟着磕头,拜谢皇阿玛。

康熙抱大公主站起来,“来,大妞,快去给你贵妃额娘贺喜吧!”

大公主贺喜之后,一时间,殿内便“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叫了起来。

等到丽妃带着大公主出了西暖阁,秋风一吹,脸上热度才稍稍降了下来。大公主在一旁轻轻笑着,“额娘,您是贵妃了。恭喜额娘。一会儿回去,我就去跟弟弟说,他也一定会很高兴的。额娘,我们这就去西小院吧?”

“西小院?”丽妃心里一咯噔,想起皇后所说的话,心里开始奇怪了。是啊,原来生大公主的时候,自己身体挺好的。怎么自从懿贵妃开始协管宫务,自己就几乎天天与药为伴呢?

如此一想,心里就嘀咕开了。低头哄女儿,“大妞,出来大半天,额娘累了。我们先回去,让额娘歇一会儿,好不好?”

“嗯!”尽管很想早点儿见到弟弟,但看丽妃脸色略显苍白,大公主还是懂事地点点头,陪丽妃回后头小院休息。

西小院里,大阿哥听安德海说了新贵妃之事,登时乐了,“什么,丽妃晋贵妃了?好好好,小李子,都带爷去后头,看看丽妃去!”

小李子低头答应,不敢挪动。大阿哥顺着小李子视线往后瞧,正好看到懿贵妃冷着一张脸,坐在正座上,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坏了!

隔了半天,才见懿贵妃淡淡一笑,吩咐谷惠容,“挑几样好东西送到丽贵妃那里,就说,本宫恭喜她晋位贵妃!”

事到如今,只能徐徐图之。

第二天一早,众位嫔妃来请安。

梅梅坐在西暖阁,看着丽贵妃与懿贵妃并排站着,说着什么姐姐妹妹多多保重之类的话,嘴上一个比一个甜,笑的一个比一个真,偏偏谁都不肯让步,到下首椅子上坐着。

梅梅不由暗暗感慨,果然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那什么,一个贵妃待遇,就让这对昔日貌似坚固的联盟趋向瓦解了。唉!

作者有话要说:如今帝后之间,其实最需要结盟

17、路遇狂徒 .

17、路遇狂徒

没过几天,启程回京的日子就到了。

康熙本来怀疑皇后,奈何梅梅做事,处处以慈安太后为榜样,抓不到什么把柄。就在这时,打听到懿贵妃身边,有个新来的长垣厨子,会做烧鸡。加上即将回京,事情多且杂,对皇后怀疑,便暂且不了了之了。

留下懿贵妃、大阿哥、三个春娘娘,以及端华、荣禄等人,其余人,全都跟着皇帝回京。

说不尽旌旗阵阵、华盖云云,道不完盔甲鲜明、宫人娇艳。一路上,八旗侍卫抽着大烟、扛着鸟枪,愣是奇迹般地躲过土匪、山贼、外国间谍围追堵截,平平安安护送皇帝、大臣、后宫各位主子们,一路到了密云。

有了新贵妃处处帮衬,梅梅少了不少琐事烦恼。唯独康熙回过味儿来,觉得不高兴。

想当年,他的后宫之中,贵妃全都是功勋之后、贵戚之女。四大妃哪一个没给他生儿育女,偏偏熬了多少年,都没有一个晋位。怎么到了奕詝这里,他他拉氏不过生了个大公主,皇后轻飘飘几句话,就给抬到贵妃位上去了?

老爷子心里不爽,其他人自然不好过。回京途中,嫔妃车驾均在皇帝后面,皇后身份贵重,关乎国体,都不方面叫来训话。当地接驾官员可是受了不少委屈。整日地挨训,一个个苦哈哈的,恨不得一头撞豆腐上,死了算了。

有聪明的,寻着门道,提前找到宫里老人儿,打听万岁爷最喜欢什么。崔玉贵、张德全借机收了不少好处,最后,才卖着关子,喷云吐雾地说:“万岁爷脾气越来越让人摸不准咯!早先,最爱听戏、玩儿烟枪。这段日子,因为八旗子弟抽大烟,都发了好几回火儿了。至于戏嘛——三春娘娘们又都在承德,陪着懿贵妃,万岁爷倒是好长时间没听过戏了。”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

底下官员们都放了心,飞奔出去,四处抓戏班子,当地壮丁倒是安全不少。哪知道,事不凑巧。因为京城打仗,肃顺大人要地方配合部队,把京城附近戏班子、杂耍班子,甚至要饭里头会打快板的,都调进京津地区,培训培训,四处做群众动员工作。一时半会儿,哪有什么戏班子可供消遣?

正当当地官员急地,把个月亮头快要抓成老鼠尾巴之时,从京城那边,回来一群人。一个个抱着胡琴、背着戏箱、抹着花脸儿,哼哼唧唧,唱什么“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一路行来,每到一个村子,就扎班儿唱大戏。唱的都是三国故事。

地方官一看,拍手称赞,这个好、这个好!急忙摆酒席请来戏班子老板,请老板上座,好吃好喝、好酒好肉招待着,州官亲自倒酒,县官亲手夹菜,大秋天的,师爷晃着小细腿儿,忽闪忽闪给打扇子,搞的阴风阵阵,好不吓人。

一堆人力争给戏班子老板留下好印象,求他壮着胆子,到万岁爷跟前,去演上一回。

不能不给人伺候好喽,以万岁爷这些日子脾气,说不定,这次演出,就是人家告别人世最后一回。现在招呼好了,省的到时候,被主子们砍了脑袋,到地府里,阎王爷跟前告自家的状不是?

那戏班子老板年轻,几杯酒下肚,自家实底儿就交待了。大着舌头,趴到县官肩膀上,对着州官鼻子喷酒气,“哎呀——我当是啥呢!不就是给皇上唱戏吗?跟二位说吧,我呀——我爹他不是汉人。他是满人,是旗人。我娘是汉人,我、我、我亲姐姐,一个爹一个妈的亲姐姐,现在就在宫里头,伺候万岁爷呢!嘿嘿,唱戏,我爹本来不让。可谁让家里揭不开锅了呢!没办法,我这才找了一帮子人,边唱戏,边来找我姐姐。求她在主子跟前说句好话,给点儿银子花花。肃顺,哎,肃顺大人你们认识不?”

一旁官员连忙谄笑,“知道知道,下官不才,没见过!”

戏班子老板这才大胆炫耀,“那不是别人,那是我拜把子大哥!以前,差点儿——成了我姐夫。就是,呵呵,我那个姐姐没福气,没了!唉,要不然,得,”端起酒壶,灌了口酒,“这活儿我接了。就是找不找我姐姐,咱还能赚点儿盘缠不是?”说着,一只手竖起来,在两位大人面前不住地晃呀晃的。

州官看看县官,县官会意,回头看看师爷。师爷急忙忍着肉疼,从怀里取出一个袋子来,双手捧着,递了上去。

那戏班子老板接着,打开瞅瞅,颠了几颠,嗯,不错,俩胖老头儿挺会来事儿。抓起筷子,插了个鸡架子,一把揣进怀里,对二位拱手,“得了,瞧好吧您呐!”

迈着大步,晃晃悠悠偏偏走地极稳,出了衙门。到了大门口,扭头冲后招手致意,“记住咯,我姓牛,牛晚生。我——”一竖大拇指,“上头有人儿,呵呵!”

送走戏班子老板,县官有些不放心,“大人,这个牛晚生?”

州官点头,“是啊,元芳,你怎么看?”

县官急忙拱手,“大人,下官以为,此人言语,很是奇怪!”

州官点头,“不错。”

师爷在旁边帮腔,“那二位大人,咱们这戏还唱不唱?”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唱!”反正人家说了,人家上头有人!

这日到了怀柔县,离京城不过三十里路,远远就能望见京中龙气升腾(据科学分析,应该是热岛效应以及空气污染导致的综合效果)。康熙下旨,休整一日,明日回京。

这时候,宝鋆怀揣着州官县官送来的银票,上前说话了。

康熙一听,国家内忧外患,你还有心思让朕听戏,打的什么主意。当即就要叫人拖了下去。

桂良一看,急忙劝解,“万岁爷息怒。总管大人也是看万岁爷一路辛苦。况且,听闻这是百姓自己建的戏班子,离乡背井来到此地,不过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当地官员进献,一来,是想让万岁爷舒散舒散;二来,也是可怜他们衣食无着。万岁爷只当是垂怜他们,且让他们唱上一唱,若是不喜欢,再逐了他们,也就是了。”

康熙一笑,看看身边,寿安固伦公主额驸德穆楚克札布垂手站在一旁,问:“札萨克郡王在京日久,你怎么看?”

德穆楚克札布恭敬回答:“万岁爷圣明。若是查过这些人没有歹意,略看一看,也无妨。”

康熙这才点头,“罢了,既然大学士与郡王都这么说,那就叫上来,也不必上妆,清唱两句朕听吧。”

宝鋆急忙退下,叫来牛晚生,吩咐一番,牛晚生拱手,“得咧!”

不多时,康熙帐前,锣鼓敲响、胡琴铮铮,只听得一阵军马嘶鸣,一人着青布短衣衫、戴瓜皮小帽,迈方步上前,先念诗,“马蹄生生响,山林处处霜。改装换汉服,皆为老罕王!”

康熙在下面轻笑,拉着德穆楚克札布说话,“这还是新编的戏呢!”

德穆楚克札布看一眼那人相貌,十分年轻,想了想,“这个人奴才似乎见过。好像是旗人。奴才也说不准。”

康熙一听,深觉奇怪,“旗人唱戏?”居然有人愿意拉下脸来?有意思。且看看再说。

紧接着,锣鼓敲完,那人自报家门,“在下赫舍里索尼,老罕王侍卫也。今改装换服,潜入北京城,只因我主新帝要攻打李自成。”说道这里,那人轻笑一声,“想那李家小儿,倒是懂得些兵法。只可惜,可惜呀,哎!”

这边叹一声“哎!”那边锣鼓敲响,胡琴吱吱呀呀就开始拉了。

只听唱来,

李家小儿名自成,

造反朱家自立王。

可怜英雄无丘壑,

白白葬送老百姓。

换了西皮流板,接着唱:

这一去,不求功不求名,不求子孙列朝纲,

只求那——奸贼平、收英雄,护佑我,

好百姓,不遭战火庆太平。

待到那,我主朝南江山定,

到那时,不怕鬼子火炮轰!

来一个,功成、身退,功成身退的姜太公!

最后,又换上长腔慢吼:姜——太公!

“哼!一派胡言!”锣鼓声落,就听康熙大骂一声,背着手站起来,对着御前侍卫吩咐:“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与朕叉了出去!”一甩袖子,进了殿帐。

德穆楚克札布一看,皇帝小舅子走就走吧,偏偏还背着个手,手指头冲着自己一勾一勾的,分明是有事。琢磨一下,急忙叫来御前侍卫,“去,让他们都散了吧。那个班主留下,一会儿本王问话。”

御前侍卫听了,带众人下去。

众臣不敢多言,三三两两四处散去。德穆楚克札布刚要走,就见崔玉贵甩着佛尘从殿帐内赶忙出来,见了德穆楚克札布急问:“额驸王爷,万岁爷问那个狂徒何在?”

“狂徒?”德穆楚克札布一笑,“那个,要是我没看错的话,可不是什么狂徒啊!”

作者有话要说:戏文瞎编,大家凑合着看。外行人说内行话,羞煞人也。我遁走,嘿嘿

太平天国

德穆楚克札布先请入内面圣。

康熙正在气头上,见了“姐夫”,也没好话。德穆楚克札布受了几句难听话,看皇帝脾气好些了,这才笑着说:“皇上,那位‘狂徒’奴才已经带来了。您看,是杀是剐?”

“哼!”康熙坐在御座上,吩咐:“还不带他进来!”

崔玉贵急忙带着御前侍卫,押着牛晚生进门。康熙这才缓和颜色,“姐夫,你忙了这么些日子,先回去歇着吧。”

德穆楚克札布看一眼牛晚生,拱手告退。

康熙挥退众人,看着这个年轻人方才口出狂言、桀骜不驯,如今五花大绑,跟个毛毛虫似的歪在地毯上,心情大好,端起茶杯来,喝上一口,淡淡吩咐:“说说吧,你是谁?”

那班主支支吾吾,吐掉口中抹布,直喊冤枉,“姐夫,皇上姐夫,您不能见死不救,我是,我是,我汉名叫牛晚生,我满名叫钮钴禄费扬古啊!”

“费扬古?你就是那个在京城,领着老百姓打游击的那位,自称‘国舅’的费扬古?”

“嗯嗯嗯,姐夫,我不是自称‘国舅’。我本来就是‘国舅’,皇后是我亲姐,一个爹一个妈亲了二十年的亲姐姐!”

康熙听了,仔细看一眼费扬古,“嗯,鼻子长的倒挺像的。”一看更加来气,对着费扬古屁股踹一脚,“说吧,扮成这幅模样,想刺王杀驾不成?”

费扬古急忙摆头,“皇上,我冤枉啊。我就是想为您分忧,为国家出力。结果,我爹一从庄子上回来,就命人绑了我,说要把我圈到家里。皇上您想,我刚想出来一个对付太平天国的法子,大丈夫岂能因贪生怕死,就躲在父母背后?这才逃了出来,本来想,找姐姐,求她跟您求情,让我南下。因为出来的急,没带盘缠,又拉不下脸来要饭,只得寻了个唱戏的营生。谁知,遇上县官找戏班子。这才灵机一动,装扮了来见您。皇上,求您跟我爹说一声,就说我往南边儿去了。明年夏天,抱着太平天国那厮大印回来,给他老人家换酒喝!”

“越说越不像话了!”康熙顿了顿,眯眯眼,“你——真的有办法,灭了太平天国那帮贼寇?”

费扬古听了,哈哈大笑,“这还用咱灭吗?他们自己就开始窝里斗了!”

“哦?”康熙眯眯眼,怪不得,刚才他唱什么“英雄无丘壑”,原来,是在用李自成影射洪秀全。想了想,站起来,走到费

扬古跟前,盘膝坐到地毯上。“说说,怎么做?”

费扬古见皇帝“纡尊降贵”,也不推辞,翻个身,往地上一躺,“不是我瞧不起洪秀全。论忽悠人的本事,他或许比得上朱元璋。但论起来雄才大略,跟朱老头儿~~”

“嗯哼——”

眼见皇帝不高兴,费扬古急忙改口,“跟明太祖差多了。皇上您想啊,当年陈胜吴广,振臂一呼,多少人追随。最后呢,陈胜得了高位,转脸儿就忘了自己昔日兄弟。天下未定,就挥霍浪费。最后——死了吧?李自成,北有强敌,南有余明,多么需要巩固政权的时候,居然跟着姓牛的老道在紫禁城里头为登基练步子,最后,出家了吧?历史上多少例子摆在那里,那洪秀全居然还因为猜忌,杀死杨秀清,逼走石达开,生怕人家夺了他的位子似的。他也不想想,他自己的位子,还没坐稳呢,就开始搜罗美女、珠宝。几个儿子居然开始争什么太子之位?所谓的朝廷,没有严格的章程法度,仅仅靠那什么基督教,哦,改良之后的基督教来统治。妄图拿什么政教合一愚弄百姓。历史证明,但凡拿宗教说事儿的,在中国行不通;但凡创业伊始,就将自己锁进高墙大院的,必当灭亡;但凡无视百姓疾苦的,必将被百姓所抛弃;…”

康熙抬手止住费扬古,伸手擦了擦御面上唾沫星子,“朕知道你的意思。侃侃奇谈谁都会,朕要的是太平天国灭!”

费扬古嘿嘿讪笑,低着头,往地毯上滚上几滚,嘴里念叨,“到底是皇上用的东西,就是软和。”看康熙又开始不高兴了,这才往康熙身边凑凑,撑着脑袋,附耳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康熙皱眉,“能成吗?”

费扬古挑眉,“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我自己去,不用您一兵一卒,又不用您给掏路费。成了,您少了心腹大患。不成,我们家也不缺我一个儿子不是。只求您在我爹跟前保密就行。”

康熙想了想,点头,“好吧,朕会给曾国藩、左宗棠等人下密旨,协助你的。”

费扬古一看,事儿成了,讪笑,“姐夫啊,咱打个商量。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太平天国灭了,能饶了两种人吗?”

“什么人?”

“一,普通老百姓。您也知道,他们都是被蒙蔽的。人呐,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他们也是朕的子民。只要能归顺朝廷之下,朕自然会爱民如子。”

费扬古笑笑

,“皇上圣明。二,如果我能说服石达开归顺,您能饶了他吗?”

“石达开?为什么?”

费扬古颇为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他人也不算错,就是运气不好。若是当年能遇到曾国藩大人那样的良师,或许,如今也是跟左宗棠大人一般,是位朝廷名将。这样的人要是死了,挺可惜的。留着他,就是不打仗,也能帮着培养几个军官不是?”

康熙看一眼费扬古,“若你真有本事降服他归顺朝廷,别说他,就是其他贼寇,朕也可酌情赦免,并按能力、德行,授予官职!”

“咦!”费扬古心里琢磨,这个皇帝这么好说话?想了想,嘿嘿一笑,“姐夫,我能不能再提一个要求?”

“嗯,说!”

“那个,能把我解开吗?胳膊、胳膊麻了!还有还有,我又渴又饿,有、有吃的吗?”

“哼!”康熙看看费扬古,一拳敲到小费脑门儿上,“忍着吧!”站起来,冲外大喊:“来人呐,把这狂徒给朕扔出去!”

几名侍卫入内,举起费扬古就往外走。费扬古晃晃荡荡,一面挣扎,一面喊:“皇上,我要唱戏,戏台您还没给搭好呢!”

康熙背过脸去,一阵大笑。好一个热血狂徒啊!当天晚上,查明费扬古确实是皇后同母弟,赏了皇后一大堆东西。弄的梅梅莫名其妙,还以为康老爷子要对自己下手了,担心的一夜没敢睡觉。

不说费扬古如何迤逦南下,一路上,领着戏班子、杂耍班子招摇撞骗,编了快板、评书、相声,宣扬些什么仁政爱民之类的话。又拿出中国人信了几千年的佛教、道教做幌子,带着几十个大夫,装成老道士,治病救人。博得百姓好感,顺便打击一下太平天国版基督教。

单说康熙带着后妃、大臣,回到紫禁城,见了肃顺、载垣、沈桂芬,问起谈判之事。

肃顺十分愧疚。尽管这场仗,依靠老百姓打赢了。然而,《厦门条约》等卖国条约依旧存在,国家依旧贫困积弱。就是三人态度强硬,也无法争得更多利益。

载垣说到激动处,甚至要拔刀砍人。肃顺、沈桂芬一阵安抚,才算老实。

康熙看三人一眼,拍拍新拟定的《北京条约》,长叹口气,“罢了,国家不强大,你们就是去谈,也没底气。能保住天津不丢,朕已经很欣慰了。”当即签下条约、盖上玉玺,命沈桂芬

前去交涉。留下肃顺、载垣,问:“朕当初命你们,可以动用山陕兵勇,为何不动?”

载垣看一眼肃顺,肃顺恭敬解释:“山陕军队固然擅长山岭作战,毕竟长途跋涉,远兵作战,代价太大。臣以为,莫若因地制宜,发动百姓,以民为兵,驱逐洋寇。”

康熙点头,一个费扬古、一个肃顺,都是异数啊。好在,费扬古是皇后亲弟,算是内亲。肃顺又一直得到奕詝信任。想来,二人也不至于没事儿学后世那些人,来个推翻满清统治。想到这里,稍稍放下心来。叫二人回去休息。

载淳身有王爵,走在肃顺之前。肃顺等他出了门,站在门槛内想了想,从袖子里抽出一道密折,转身呈了上去。

康熙看肃顺一眼,“什么?”

肃顺回答:“建海军条陈!”说完,躬身告退。

等到康熙挑灯夜读,看完这道密折,便坐不住了。命人去叫恭亲王。

崔玉贵略微迟疑,小心着问:“主子,您看,都凌晨了,恭亲王府在紫禁城外。是不是——等到明天一早,宫门开了,奴才再派人去请?”

康熙这才回过神,忘了,这一回,立下的储君不比当年胤礽,说来就能来的。想了想,“罢了,大朝会之后,恭亲王自然会来军机处当值的。”站起身,伸个懒腰,吩咐下去,“到钟粹宫说一声,朕一会儿去吃馄饨。叫皇后好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