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开手一哆嗦,烛泪滚下,直接滴到手上,烫出一片红。石达开迟疑,不敢挪步。

门外人锲而不舍,依旧敲三下,再敲两下。

前前后后敲了足有一刻钟。石达开担心吵醒隔壁侍卫,这才伸手开门。打开门,就见一人披着披风,闪身入内。

石达开举灯细看,那人从容去下披风风帽,对着石达开行礼,“将军吉祥。”

看清来人容貌,石达开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不好失礼,只得对着来人拱手还礼,口中道:“公公有礼!”

不远处,废墟堆后,重华宫小太监小陈子哭丧着脸,一个劲儿小声劝:“小主子,咱回去吧。眼看都要一更天了,万一给殿下、福晋发现了,奴才可就没命了呀!”

载澄头也不回,戴着皮手套,举着望远镜小心调焦。嫌耳边聒噪了,将小陈子一脚踹翻,低声狠狠骂了句:“滚!”讨厌么,半夜抓奸什么的,最刺激了!嗷嗷!

77

论心智,载澄毕竟年幼,哪里是璷妃、石达开二人对手。披着大氅,窝在断壁残垣里,蹲了一夜,不过是瞧见个小太监到石将军屋里送斋果。不仅石将军有,其他侍卫,一个不落的都有。载澄眯眯眼,骂了一句娘,“他爷爷的,谁告诉爷璷妃要跟石达开睡一窝了?这不坑爷嘛!”

小陈子冻的哆里哆嗦,踩着砖头瓦砾,跟在载澄身后,一个劲儿缩脖子。心里埋怨:早就劝您别来,您死活不听,怨谁?嘴上只得跟着骂:“就是,这不坑爷嘛!”

主仆俩趁天色未亮,绕过巡逻侍卫,出了圆明园,到一边小胡同里寻找马车。叫醒赶车太监小刘子,三人一同坐车回宫。一路走,载澄一路催促:“快点儿,去晚了,翁师傅又该骂了!”

载澄不知道的是,他辛辛苦苦守了一夜,所要盯着的人,早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圆明园佛堂,原本是帝后二人怜悯璷妃,特意下旨,为她修建的斋戒之所。如今,佛堂清净地,居然春意盎然。

荷花并蒂青纱帐内,璷妃窝在石达开肩头,一头青丝,铺满鸳鸯绣枕。石达开侧身,搂着怀中温香软玉,一双手,布满粗茧,轻轻摩挲璷妃后背,犹如怀中乃是一块绝世宝玉,不舍怠慢分毫。

二人无语交颈,被衾中互相汲取对方体温,籍以温暖身心。眼看窗户发白,璷妃恋恋不舍,轻声呢喃:“今日与君一夜,方知人间竟有如此美妙滋味,可知,我之前二十多年,都算白活了。”

石达开听言,对璷妃越发怜惜,“好妹妹,等天一亮,我就进宫——”

“不!”璷妃含泪抬头,握住石达开双唇,“不,是我拖你下水,是我熬不住。你是万岁器重的将军,八旗军中子弟,都尊你为教头。切莫为了我,丢了大好前程、卿卿性命。我本是残花败柳之身,理应老死宫闱,将军不嫌弃我,还把我视为珍宝。活这一辈子,能与将军快活一夜,也算值了。”说着说着,两行泪,打下来,啪嗒啪嗒敲在石达开胸前。

石达开心疼欲碎,抱紧璷妃,嘴里喃喃,“好娘娘,我石达开这辈子,必不负你!你等着,我一定遣大红花轿,风风光光,娶你入门!”

璷妃一笑,玉臂撑起,一头青丝,垂落耳畔。轻轻低头,再次落下颈上肚兜丝带,扔到帐外,与石达开赤诚相见。

石达开情动,不忍让璷妃受苦,躺在下面,双手握住璷妃纤腰,任她为所欲为。

璷妃含泪而笑,内心充盈着阵阵快感,低头俯首,与身下男人胸口相贴,含住石达开刚毅双唇,嘴里低喃:“石哥,够了,能与你有夫妻之实,就足够了。”

这对鸳鸯在佛堂内,直干到天色将亮。小太监、老嬷嬷乃是璷妃心腹,又得了璷妃提前嘱咐,躲在门外把风。直到二人忙完,石达开亲自给璷妃清洗干净,盖好被子,自己穿戴已毕,这才开门,命二人进屋,请老嬷嬷好生照看娘娘,自己跟随着小太监,悄悄顺着墙上夹壁,下密道,回到侍卫房内。

圆明园“走影”,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别说石达开、璷妃做事慎密,就算疏忽一些,众人也都见怪不怪。皇帝就一个,三千后妃,个个青春貌美,成天让人家妙龄少妇独守空房,也不人道不是?

于是乎,璷妃斋戒百日,有九十日都是与石达开同居一床。一个守(活)寡少妇,一个鳏居壮男,郎有情、妹有意,一旦碰上,就是天雷勾动地火、干柴碰见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之前几次,二人还知道遮掩一番。后来,瞧见巡逻侍卫长都不甚在意。石达开干脆天一黑,就入了璷妃所居佛堂,一直温存到天亮,才依依不舍离开。浓情蜜意,恨不得互相吃到肚子里才好。要不怎么说,妻不如妾,妻不如偷呢!

激情,往往就是伴随着刺激,才能达到高处潮端啊!

好在,璷妃还记得自己是来斋戒超度的。每天抄经,隔十天,就派人往皇宫中送一部。帝后二人看她态度虔诚,略微过问一番,也就罢了。

然而,好日子总是短暂的。一百天,终究还是过完了。石达开居圆明园日久,也该回西山训练士兵。二人依依不舍,缠绵半夜,终究还是分手话别。

随着车驾再次穿过神武门,璷妃的心,也跟着关到宫外。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从今以后,二人之间,再无牵扯。至于石达开所说大红花轿、光明正大迎娶之事,璷妃只当没听见。笑话,姑奶奶又不是二八少女,男人脱了裤子哄骗女人的话,也就躺在床上时候,还能信那么一会儿。更何况,那一位还曾经是拥有无数女人的翼王!

然而,即便这些花言巧语,每每回味起来,也足够璷妃在这冰冷的储秀宫正殿温暖度日了。

璷妃斋戒之后,性子变的柔和不少。整个人都如同受了春雨浇灌的花朵一般,娇艳欲滴。

给皇后请安之时,众嫔妃看在眼里,打趣说璷妃伺候佛祖三个多月,看着竟然如同龙女一般美丽。璷妃抿嘴,笑而不答。身后老嬷嬷低头忍笑,可不是,成天跟女儿国国王似的,拉着人家“唐僧”玩亲亲。

梅梅见她们相处和睦,乐的高兴,随她们胡诌乱侃。唯独婉妃,瞧一眼璷妃,低头笑着意味深长。

到了六月夏至,璷妃就笑不出来了。月事三月未来,掐指头算算,璷妃连死的心都有了。不敢请太医,挥退众人,含泪叹息,一时间手足无措:儿啊,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景仁宫内,婉妃捏着狼毫描字,漫不经心地问:“怎么?璷妃娘娘小衣,三个月都未见红了?”

底下人点头,“辛者库洗衣房那边,是六福晋贴身女官下放。得的消息,应该不错。”

婉妃冷笑,“六福晋的贴身女官,得了什么消息,不跟她老主子说,怎么会报到咱们这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室内一片静寂,婉妃捏着笔,另取了一张纸,分别画上几个圆圈,心里默默念叨:“六福晋、薛佳氏侧福晋、佟佳氏侧福晋、富察氏侧福晋、高佳氏侧福晋、四阿哥生母叶赫格格,还有——三格格生母乌雅侧福晋紫椹!听说,她这一胎,很可能是个男孩儿呢?”

“男孩儿?”婉妃默默念了几遍,冷笑出来,“哼哼,紫椹啊紫椹,真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懂得包衣那些弯弯绕?想拿本宫当枪,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婉妃微微一笑,“去查查,最近乌雅侧福晋都忙什么呢?查的时候小心,乌雅家在宫人太监中,人缘儿可是不错呢!”

底下人应声告退。婉妃站起来,换身衣服,重新搽粉描眉,扶着贴身宫女到大殿门口,叫来景仁宫宫人,笑着吩咐:“本宫去找玫妃娘娘串个门儿,你们四个人跟我走。剩下的,留在宫里,好好看家。”

众人应下,婉妃这才坐轿子,出了景仁宫,不去延禧宫,而是到永和宫丽贵妃处略微坐坐,转道御花园,绕了半天,这才去了储秀宫。坐在轿子里,轻轻颠簸,婉妃握着团扇慢慢扇。

轿外酷热难耐,心却入掉进冰窟,一阵冰凉。忆及当日,姐妹二人,共同呆在养心殿西暖阁,对抗六殿下等诸位大臣,为皇上争取回宫时间,那时节,真可谓是荣辱与共。婉妃长叹一声,垂眸念佛:

“佛祖在上,信女索卓罗氏,不过就是个包衣出身的无宠宫妃。因为祖上家势,得了如今地位。早年争宠之心,现已全无半分。如今,更不想为了一个与信女无冤无仇的胎儿,双手沾染鲜血,损人不利己地给外人当枪使。恳请佛祖,为信女及那胎儿的母亲,指条明路吧!“

婉妃刚刚祷告完毕,就觉轿子猛地一顿,急忙扶住轿子,稳住心神,轻声问:“怎么突然停了?”

外头宫人慢慢回话:“回婉主子,重华宫大阿哥方才由此经过,奴才们怕惊了婉主子,故而,略微避了一避。”

“避了一避?”婉妃冷笑,“是回避大阿哥大驾吧?看来,本宫这位一宫主位,往后出门,也得小心,避开重华宫大小主子啦!”

轿外宫人听婉妃小声嘟囔,知道主子心里不高兴,不敢多说,只得躬身听令。婉妃冷嘲之后,猛然一惊,“大阿哥啊?想必,乌雅家——还想着一箭双雕呢!”掀开轿帘,看一眼储秀宫殿檐角,婉妃轻叹:“妹妹啊,不是做姐姐的,不肯帮你。实在是——你做出那种事来,让人盯上了。姐姐我只能保证不落井下石。往后,你自己珍重吧!”

放下薄纱轿帘,柔声吩咐:“回宫!”

御花园千秋亭外,古树之下,重华宫大阿哥载澄带着小太监们蹲在地上,一个窟窿眼儿一个窟窿眼儿地找知了。“快,快,载淳说了,要是爷一天能找到三十个带壳知了,就输给我一套唐三彩!”

小陈子、小刘子一阵苦笑: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小主子们一个个的不务正业,互相撺掇着逃课闹学!六殿下呀,实在不行,您学万岁爷,把咱们的大阿哥也扔到户部,跟皇上家大阿哥一样办差算了。要不然,照这势头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天,重华宫大阿哥非要去逛八大胡同不可!

户部衙门,载淳老老实实抱着账本划拉算盘,心里悄悄琢磨:“前些日子,载淳成天不回阿哥所睡,老往郊外跑,是忙什么呢?”

78

不怪载淳多想。历史上,鬼子六嫡长子可是皇家纨绔子弟楷模标兵,极品中的战斗机。

眼看载澄过了十四岁,初具风流阿哥硬件设施,不少适龄贵女她爹妈盯着,不少小宫女也盯着。加之重华宫不受皇后管束,往年选秀,东西十二宫选的女官都是三十至四十五的媳妇,唯独重华宫六福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净挑十三到十八岁的女孩子。正是怀春年纪,眼看六殿下有福晋、侧福晋整日盯着,争不到手。少年阿哥,可不就成了这些人眼里的香窝窝?抛媚眼、送秋波,甚至主动投怀送抱的,不要太多!

六福晋素来疼爱儿子,什么都给儿子最好的,怕儿子独居寂寞,去年就给载澄房里放了两个小宫女暖床。饶是如此,平日里无事,载澄还偷偷摸摸溜出去。名义上,是到户部找堂弟一同实习,实际上,不知到哪儿鬼混去了。载淳见他这幅模样,乐地这位储君嫡子到处晃荡。不说劝阻,还有意无意替他遮掩。载澄知道了,怀疑一下,依旧借堂弟名头玩乐。

康熙忙于国事,对“儿子”管的严。侄子那边,隔着个奕訢,却是不好直接说教。只是偶尔嘱咐奕訢几句,叫他好生照看儿子。

至于奕訢,子嗣不丰,三阿哥去世之后,对剩下几名儿女更加溺爱。每次抽查载澄功课,听他都能倒背如流,回答问题,更是很有一番自己见解。论起作诗,更是叉手而成。载澄聪慧,翁同龢等上书房师傅每每夸奖,常常把皇兄家载淳比的一无是处。故而,奕訢只是面上严厉,私下里,若是有人告诉他,自家大阿哥如何不好,反而会得一番申斥。觉得是别人嫉妒自己儿子天纵英才!

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再去触霉头。载澄意识到父母纵容,也就愈发放肆。前些日子,在圆明园废墟里蹲了几天,毫无收获。没了捉奸心劲,看自己彻夜不归,父母居然不知,转念就琢磨到四九城内寻些乐子。白天忙着功课,只有晚上,才能躲过侍卫溜出去。只是,四九城的夜晚,还开门营业的商家,能是哪儿呢?

难得载澄人缘儿好,跟惇亲王家两位堂兄弟合得来。这日,惇亲王侧福晋赫舍里氏生日,趁着出宫拜寿之际,酒席上,拉着两位兄弟诉苦:“哎呀,成日里没事干,可是要憋死哥哥啦!”

载濂眨眨眼,“载澄哥,您成日里在宫中,什么好玩的没有,还憋闷?”

载澄嘿嘿一笑,“宫禁之中,谨守本分,哪有外头来的自在?”

载漪乃是载濂同母弟,兄弟俩素来交好。听载澄这么一说,急忙撺掇哥哥,“咱们上次下学,经过陕西胡同,不是听说,那个赛貂蝉今天可是要头一次接客。哥,咱去瞅瞅呗?”

“赛貂蝉啊?”载澄摸摸下巴,不知道她的滋味,比起阿哥所里那两个通房宫女如何?

载濂身为长兄,父母管教甚严,自幼稳重,听弟弟这么说,急忙沉脸,“胡闹,咱们这样人家的哥儿,是能随便去那里的吗?再提一次,打断你的腿!”

载漪低头,趁大哥不备,对着载澄吐吐舌头。

载澄毫不在意,摆摆手,端起酒杯,对着载濂埋怨:“哎呀,不就是说说嘛,又没真去。就是真想去,也不能在今天五伯母大寿之时不是?来来来,喝酒喝酒。祝五伯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载濂听了这话,才算缓和神色。扭头对弟弟又一番叮嘱,见他赌咒发誓,再也不想那地方,这才换了笑脸,为母做寿不提。

赫舍里氏虽然在惇亲王府掌握家务大权,又有儿子撑腰,然而,毕竟只是侧福晋。为她祝寿,不需整天呆在席上。载澄心中有事,喝了几杯,推说不胜酒力,借机在载漪胳膊上掐一把。载漪会意,对载濂说一声,叫来小厮,一同扶载澄到书房“醒酒”。

载濂见了,只当他们闷了,去书房玩耍,嘱咐几句,便随他们去了。

奕誴忙着招呼宗亲近支兄弟,剩下时间,并没有管弟弟与堂兄在忙什么。

等到了夜里,惇亲王府众人忙了一天,收拾收拾睡下。夜深人静之时,大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有如擂鼓。守门小厮大骂:“靠!捶什么捶,不知道这是惇亲王府,万岁爷亲弟弟府邸,哪个不长眼地擂什么擂!”

门外人依稀听见了,气急败坏大吼:“靠你娘个屁,你家二爷回来了,还不开门!”

“啊?二爷?”小厮不敢耽搁,急忙拉门栓,搬门扇,大门刚开了一条缝,一只脚踹进来,正中门后小厮小腹。这一脚力气极大,小厮嗷呜一声,躺倒在地,不动弹了。

老管家听见吵闹,从倒厦门房披衣出来,还问细问,就见自家二爷衣衫不整,急吼吼冲侧福晋屋里去了。

身后头,跟着一群官兵,看服色,应当是步兵统领衙门。

奕誴与侧福晋赫舍里氏刚刚睡着,门外一阵脚步声,惊醒起来。外屋守夜小丫鬟问明是二爷,开门请进来。丫鬟点灯进来里间,赫舍里氏伺候奕誴穿衣。折腾了一会儿,奕誴才踩着鞋子出来。往外屋一坐,自家二儿子灰头土脸的,跪在地上无泪干嚎:“阿玛,您快去救救载澄哥吧。晚去一会儿,载澄哥非要给逼着接客不可呀!”

平素里,奕誴常常到民间晃悠,所谓“接客”一词,多少有些耳闻。听儿子哭嚎,再嗅嗅他身上那一股茉莉花、牡丹花、海棠花等百花混杂的脂粉香气,顿时明白过来。坐都未坐稳,抬起一脚,冲载漪面门踹去。鞋子到了载漪脸前,生生压下来,冷哼一声:“你们去哪里做什么了?怎么闹到这般狼狈?”

载漪哭丧着脸,一面躲,一面哭求:“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阿玛,事情过后,您要打要罚,儿子都认了。恳请阿玛,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儿子是您亲生,也要看在载澄哥是您亲侄子,是六叔嫡长子的份上,救救他吧!要不然,他真要给逼着接客了呀!”

奕誴气血上涌,顿了几顿,终究还是咬牙,“逆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带路!”

载漪急忙爬起来,开门打帘子,催着父亲出门。到了二门外,一队步军统领衙门侍卫列队,对着奕誴拱手:“五爷醒了?小人们出外巡视,到陕西胡同外,见到二阿哥一个人乱跑。怕出什么事,故而送回府来。既然二阿哥无事,小人们便告辞了。”

奕誴听了这话,扭头狠狠瞪了载漪一眼,“笨,都遇到巡逻官兵了,知道表明身份,就不知道领着人去救你堂兄?”

载漪缩着脖子,一阵羞愧:“这不是怕知道的人多了,堂兄面上下不来嘛!”

奕誴扭头,笑着安抚步军统领衙门侍卫,小心补救,“哦,载漪是奉爷之命,深入八大胡同,查看暗门子的。不想,被人识破。多亏你们,才安全逃脱。既然遇到诸位将士,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哥儿几个,陪爷走一趟,将那些私自经营、不交赋税的暗门子,一网打尽。”

众人互相看看,答应下来,“谨遵王爷吩咐!”

摆摆手,叫来其中一个兵勇,“去,到克勤郡王晋祺府里,叫他起来,跟爷一同查夜。他不是九门提督吗?这事该他忙活。总不能叫我们父子替他干活,他一个人领赏吧!”

那当兵的听了,急忙答应一声,挎着枪,往克勤郡王府飞奔。

奕誴则是领着儿子,带着剩下兵勇,大摇大摆往陕西胡同去。

载漪缩着脖子跟在后头,心里对亲爹崇拜瞬间上升了一个层次:不愧是享誉京城的小五爷呀!轻飘飘几句话,就把偌大家丑,改版成了“舍不得儿子套不到暗娼”!阿玛,好样的!

话说五爷带着人直捣黄龙,克勤郡王晋祺得了信儿,也从床上爬起来,带着步军统领衙门精锐部队,直扑八大胡同。

笑话,共事这么多年,奕誴什么性子?若不是出了大事,他会没事儿跟一帮女人计较?晋祺一面骑马飞奔,一面琢磨:该不会,皇上老毛病犯了,要去逛窑子,舍不得给钱,让人拿住了?惇亲王无奈之下,宣九门提督去救驾?

可别呀!晋祺苦笑:这等皇家XX,你们兄弟自己处理就好,奴才一点儿都不想搀和。

陕西胡同内,还未得到消息,正是一片歌舞升平。

怡红院内堂,老妈妈赛西施挽着得意女儿赛貂蝉的手,一个劲儿夸奖:“儿啊,还是你厉害。轻轻一个眼神儿,就把那只知道玩姐儿占便宜,不肯掏银子的假大款给拿捏住了。”

赛貂蝉莞尔,“哪里,都是妈妈教的好!”

赛西施摸摸脸庞,“那是,女儿啊,不是我吹。我要是晚生十五年,哪里还有你红的份!”

赛貂蝉娇笑,“就是现在,女儿也得跟在妈妈身后讨生活呢!”

母女俩笑闹一通,赛貂蝉叹气,“只可惜,跑了一个。如若不然,他们二人一同上台,定叫新老顾客满意!”

赛西施不以为然,“跑就跑了呗。兔爷生意,不过是咱们偶尔兼职。要真当成全职,咱们院子里这么多花红柳绿,可不都得饿死!放心!”

说着,甩着帕子冲小厮招呼,“那位爷打扮好了没呀?赶紧的,大堂里众位大爷都等着呢!”

“来啦!”只听一阵伪娘轻喧,一堆粉嫩少年,簇拥着一人,披着粉红轻纱,飘逸摇摆,拨开层层珠帘,穿过道道屏风,一步三摇,欲拒还迎,来到大堂。众人透过纱裙,仔细一看,大堂内抽气声一片:啧啧,果然是人家绝色呀!怪不得,连赛貂蝉的节目,都给这位让路了。

只见居中那位白纱遮面,似是害羞,一个劲儿往后躲。身旁几位笑嘻嘻着扶着,暗中掐他一把,“老实点儿,不然把你送去劳军!”

载澄听了,嘟着嘴暗暗哭泣:“载漪你个混蛋,再不带人来救,就等着到床上给哥哥收尸吧!”

赛西施对这场面,十分满意,甩着帕子,扭着蛮腰上台,捏着兰花指报价:“这位可是雏儿,头一夜,哪位爷得了头筹,可是请悠着点儿!多加疼惜,奴家这里先代我们小爷谢了!”说着,风韵犹存地福身行礼。

底下早有人叫嚣,“那是自然,赛妈妈,开个价吧!”

赛西施含笑不语,伸出一个手指头。

底下人都是常客,懂规矩,有意者立刻加价:“一千五百两!”

“两千!”

“两千五百两!”

“三千!”

“我去!五千!”

“嗬,好手笔!”

底下吵吵闹闹,一直加到一万五百两,最后,一位人称九爷的人,拔得头筹,一万一千两成交。

那没得着“佳人”的,扼腕叹息,吵吵闹闹。失望之余,顾不得这位九爷身份尊贵,非要新晋“新郎”当众揭下“佳人”面纱,所谓“九爷吃肉,也要咱们尝口汤。”

赛西施对着九爷深深一礼,请九爷上台。这位九爷毫不小气,伸手扯下居中那人面纱。

载澄挣扎不过,逼着抬头与那位“九爷”对视。二人惊诧片刻,还是载淳年轻,反应迅速,支支吾吾叫一声:“九叔?”怪不得,您到现在还没儿子!

79

宗府大牢

奕譓一脸讪笑,吱吱应声,“载——载澄啊!”

叔侄二人对视片刻,相对无言,执手无语凝噎。“呜呜,要给皇兄(阿玛)知道,往后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赛西施抱着胳膊站在后堂帘子后奇怪,“怎么,那人是九王爷的侄子?”呵,皇亲贵胄哇!

正在叔侄俩相视“情深”之时,一队兵士破门而入,举着火枪,有条不紊、训练有素地将大堂内、院子中,姐儿、哥儿与众位嫖客一个个逼到角落,看押起来。

一时间,堂内大乱,群魔乱窜。赛西施还说要溜小门逃,早被赛貂蝉一把拉住脖子,拽到跟前,迎面拖向晋祺,跪下大哭:“大人啊,您要为民女做主。这些人,要逼良为娼啊!”

赛西施听了,不肯吃亏,破口大骂:“死蹄子,当初是你说家里没钱攒嫁妆,求我收留你。如今你倒打一耙,你这个恩将仇报的贱人,老娘与你拼了。”说着,两个女人,扯作一团。

晋祺摆摆手,身后早有人将二人拉到一旁空地上,让她二人接着互掐。奕誴跟着进来,捂着鼻子直骂儿子:“还不赶紧去找人!”

载漪答应一声,四下环顾,冲台下桌布后大叫:“载澄哥,出来吧,我看见你屁股了都!”

晋祺马上前去救人,心里还庆幸,“原来是重华宫大阿哥,不是皇上啊!幸好幸好!”

可是,等人出来,晋祺就不敢多说了。什么情况,当叔叔的,花了一万多两,嫖侄子来了?九爷喂,你就是再不忌口,多少遮掩遮掩。您没瞅见,院子里、大堂内,这么多人看着呢!能来这地方花费的,非富即贵。就是想压下去,也没那么容易不是?

偏偏载澄年少没经验,抱着块纱布,挡得了下边,挡不了上边。还有那不怕死的躲在官兵枪口下趁机望望,借机吃便宜豆腐。看的载澄恼羞成怒,当众大吼:“看什么看,皇妃都偷人生孩子了,不许爷逛窑子了还?”

“哎呦喂!”此时此刻,晋祺恨不得从来就没当过九门提督。万岁爷喂,这句话,奴才能当没听见吗?

关键时刻,还得靠小五爷奕誴。只见他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侄子,嘴里大吵大嚷,“儿啊,你受委屈了。早知道这地方这么难缠,伯父说什么也不让你深入虎穴,引敌人上钩哇!”说着,对晋祺使个眼色,“九门提督还愣着干什么?快到后院搜,可别让那私藏大烟的贼首跑了!”

众嫖客一听,“哦?原来是间谍便衣呀!”

唯独跟随奕誴来抄窑子的一队兵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说查暗娼子的?怎么又改成查大烟了?”

赛貂蝉到底年轻,扭打中占了上风,一把拽住赛西施头发,扯到晋祺跟前,“大人,奴家知道后院哪里有大烟。还关着十来个被拐卖的小姑娘,奴家带你们去!”

奕誴、晋祺互相看一眼,“呵!这误打误撞,还真抓住条大鱼?”

处置怡红院事件,自然有九门提督府与京城地方官接手。奕誴顶着宗人府宗令头衔,不得不带着九弟与侄子、儿子,进宫告罪。对外说查暗娼、大烟,那是糊弄人的。在场那么多人,总不能都给糊弄了,要知道,里头还有好几个三品大员呢!趁着他们还都关在九门提督府,赶紧地上皇兄跟前说明白。免得日后再有人因为这事报复,稀里糊涂得了罪名。

载漪老老实实跟在自家阿玛身后,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皇伯父那边好过,怕就怕,回家后,亲爹再抓起扫帚暴打。抖抖肩膀,载漪暗暗琢磨:要不——干脆去嫡母屋里躲几天?反正阿玛从来都不去嫡母房里。嘿嘿!

九爷奕譓骑着马,落在后头,慢吞吞挪步。不一会儿,跟载澄并肩而行。瞅瞅侄子包在披风里,低头不说话,知道他心里也害怕,故意凑近了小声说:“载澄啊,宗人府大牢九叔还没去过呢。你说——在那里头呆几个月,该是啥滋味儿啊?”

载澄瞥奕譓一眼,依旧低头不语。

奕譓见了也不恼,“唉,反正爷这辈子,混个懒散亲王顶天儿了。就是进了宗人府,也不过是少拿几年亲王俸禄。一年才一万两银子,说句实话,还没下头孝敬的多。大侄子啊,混到你九叔这样,还真不在乎了就!”

“你不在乎爷在乎!”载澄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是计较。你能跟爷比吗?爷是储君嫡长子,不出意外,下下一任皇帝。听说过哪个皇帝年轻时候进过宗人府大牢的?呜呜,这不可着劲儿地撺掇爷替你扛事儿嘛!

九爷奕譓其实就是打的这个主意。论跟皇帝关系,他比不过几个哥哥。今日事情出来,以老五的性子,人前知道替兄弟、子侄遮掩,到了皇帝自家四哥跟前,定然是竹筒倒豆子。说不得,降位份罚俸禄事小,禁足不能出门逛窑子,可就是真的了。正在扼腕不能到八大胡同逍遥之时,冷不丁听了载澄出口狂言。嘿嘿,皇妃偷人啊?奕譓摸摸下巴,若是能当着皇上四哥的面儿,捅了出来。想必,自己流连馆馆那些个事儿,就不算事儿了吧?

当然,这等事件,绝对不能由自己揭发。奕譓看看大侄子载澄,一个劲儿点头,“儿啊,这一回咱叔侄俩能不能逃过一劫,可就看你的啦!”

载澄果然不负重望。奕誴带着兄弟、子侄进宫,已经天亮。皇帝刚散了小朝会,到乾清宫西暖阁去看宝贝二闺女。听见奕誴求见,说是夜里查窑子,发现了大烟以及逼良为娼事件,其中牵涉到皇家子弟,故而前来禀报。

梅梅坐在一旁听了,略微哂笑:“这位惇亲王,真是——唉!”

康熙听了,跟着难堪,“这种事情,他一个宗人府宗令还管不了?居然闹到乾清宫?”

二公主则是一个劲儿在炕上爬来爬去嗷嗷欢叫,“爷要看逛窑子的人,爷要看逛窑子的人!”

康熙笑着抱二公主在怀,对崔玉贵吩咐:“去吧,叫他们进来。朕倒要看看,是谁家子弟,逛个窑子,居然都劳动咱们五爷大驾。”

崔玉贵躬身施礼,有心说明是五爷、六爷家的阿哥,以及皇帝家亲弟弟,又怕万一哪句话不对,惹得皇帝龙颜大怒。琢磨一番,半句不提,老老实实去外头传旨。

奕誴带着兄弟、子侄三人进来,对着皇帝行大礼参拜。众人抬头,康熙吃了一惊,“老九?你——你去逛八大胡同了?”

奕譓支支吾吾,“皇上四哥,那个、那个,臣弟是为了救载澄啊!”

康熙无语叹息,再看奕誴。难为奕誴老实,三言两语,将今晚之事分说明白,接着按着载漪脑袋,父子俩一同请罪,“都是臣弟管教不严。回去以后,定将这不孝子关进宗人府大牢,叫他好好修身养性,不关个半年,绝对不能放出来。”

康熙摆摆手,叫载漪到身边,伸手敲敲这孩子脑门儿,“你呀!回府去,好好听你阿玛的话,再也不能胡来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