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漪一听,苦着脸求饶:“侄儿再也不敢了。求皇伯父,别让侄儿到宗人府大牢了吧?”

康熙看这孩子可怜模样,忍不住笑了,对着奕誴吩咐:“男孩子嘛,小时候,哪有不犯错的?回去打一顿,给个教训就是了。”

奕誴还不依,非要好好教训不可。康熙摆手,“行了,他又不是长子,凡事大略说的过去就行了。你若对这几个孩子都不满意,回府生个嫡长子出来。到时候,那孩子若是犯错,朕绝不袒护。行了吧?”

奕誴听了这话,想起自家府里那位蒙古福晋,顿觉理亏,躬身应下。

载澄跪在一旁,起先还以为皇伯父打算轻饶。哪知,听了绝不袒护“嫡长子”这么一番话,早就吓地心砰砰跳。倒不是他多怕惩罚,而是——万一档案上留下不光彩的一笔,将来——于前程有影响啊!

梅梅看载澄一双眼滴溜溜乱转,知道他在想主意。抱过闺女,出去叫奶嬷嬷喂奶,顺便吩咐王嫂:“去到重华宫,悄悄透露给六福晋。记住,别露出来是咱们说的。”

王嫂答应一声,出去想合适人选办事。不多时,二公主喝足了奶,刚趴在皇后怀里打个嗝,就听外头通传:“六殿下求见,六福晋求见!”

梅梅微微一笑,对着王嫂摇头:“怎么六殿下也来了?”

王嫂微笑不语,倒是李嫂笑着在旁插话:“主子娘娘不知,六殿下对重华宫大阿哥,可是寄望颇深呢!”

梅梅听了,笑上一笑,抱着二公主玩,嘴里叹道:“孩子,太娇惯了,可是不好!”

王嫂、李嫂听了,低头忍笑:还说人家娇惯,您为了闺女,都在乾清宫里住了大半年了。怎么不说自己娇惯?

当然,这样的话,是不能多说的。

西暖阁内,奕訢夫妇看着儿子,只觉头疼。哪个不要命的,居然勾搭我家儿子去逛窑子?

偏偏奕譓不怕死地上前劝着:“六哥,您别担心。弟弟把载澄大侄子给救下了。毫发未损。”

奕訢瞪奕譓一眼,当着众位兄弟的面,不好如往常一般袒护,只得学奕誴:“混账,还不赶紧起来,随为父去宗人府闭门思过!”

奕譓一听,别呀,你儿子闭门思过去了,我还不得陪着

。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载澄大喊:“阿玛,儿子真的是暗访去了。有位皇妃偷人,据说怡红院有人目睹。儿子是去找证据了。”

“皇妃偷人?”从康熙到奕譓听了这话,都惊了。梅梅坐在里间,隐约听见,也是一愣:“载澄怎么会知道后宫之事?难道——真有那受不住寂寞的?”

奕訢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遮掩。纵然真有四哥小老婆不守妇道,好歹也是皇家。儿子这么大喊出来,皇家爷们儿的脸面,往后就别要了。

哪知,六福晋爱子心切,再加上载澄前途,关乎到自己将来地位,眼见儿子跑出这么一根稻草,自然是紧紧抓住,“傻孩子,若真有此事,你就当禀明父母,再由父母上报帝后知晓。怎么能不管不顾,自己就去查访了呢!这是平安出来了,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叫父母亲如何舍得?”哀哀切切念叨两声,转口正色问询,“你说的那个皇妃,姓什么,身居何位?所偷之人,姓甚名谁,做什么的。儿啊,不要怕,你皇伯父、皇伯母素来治家甚严,只要有证据,定然不会姑息的。”到那时,谁还顾得上叫你去蹲宗人府大牢呀?

听了这话,康熙不由自主,扭头望望里屋珠帘。珠帘后面,梅梅心有灵犀。帝后二人一同打个冷颤:真要当众去查?别了吧?那得多丢人呢!

屋里屋外,众人一致沉默,唯独二公主欢乐依旧:嗷嗷,皇阿玛又被戴绿帽子咯!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是个皇帝都被戴过绿帽子,越风流的皇帝戴的越多,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呵呵,二公主真心二啊!

80

逼娼为良

景仁宫内,婉妃得了消息,惊的手中狼毫啪地一声落在桌上,染地宣纸一片模糊。到底是多年宫妃,一路从宫女走来,瞬间镇定下来,对着报信之人沉着吩咐:“去,把这消息捅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璷妃,你须记住,偷人的——不止你一个。但愿,你能浑水摸鱼,混过这一关。姐姐我——只能帮你到此了。

乾清宫西暖阁内,康熙坐在主位,盯着载澄,看了一通,抬头吩咐奕訢:“你四嫂跟你侄女在里间,叫弟妹进去,她们妯娌们说话吧。”

奕訢喟叹:瓜尔佳氏,怎么平日里看着成熟了,一遇上儿子的事,就又糊涂起来?对着康熙行礼领命,吩咐六福晋一声:“瓜尔佳氏,去跟嫂子说话吧。”

六福晋闻言,还作迟疑,抬头看见奕訢眼神骤冷,心中一惊,急忙行礼遵命。低头想要安抚载澄。里间早有王嫂出门相请。无奈之下,只得对着儿子使个眼色,叫他安心,对着王嫂堆出笑来,“劳烦王嫂了。”

王嫂不敢应礼,急忙侧身避开,让六福晋入内。等到外间只剩下爱新觉罗家老少爷们儿,康熙这才吧嗒一声,拉下脸来。对着奕誴吩咐:“子侄犯错,是咱们做大人的没管教好。从今天开始,每人每天抄两遍圣祖训。奕誴,”

惇亲王奕誴出列,“臣弟在。”

“你是宗人府宗令,每天早朝之前,带着兄弟子侄们检查抄写情况。”

奕誴领旨归列。

康熙看一眼载漪,冷哼一声,“好好回去,跟着你阿玛,每天帮着查看兄弟们抄写情况。但凡有一人未抄,或者抄的不够,你负责陪同,直到补齐为止。”

载漪听了,心里一个劲儿叫苦,嘴上只能谢主隆恩。

康熙瞥一眼奕訢,越过去未提。毕竟是储君,加之奕訢平日公务繁忙,康熙也不好让他太没面子。直接对着奕譓冷笑,“回去之后,把圣祖训好好抄抄。别人一天两遍,你一个时辰两遍。你是朕的亲弟弟,朕也不叫人说为兄不仁。一天不须多,抄四个时辰就好。”

奕譓听了,赶紧磕头应下。车轱辘话说了一圈,康熙这才摆手,“殿角边儿站着去。闻闻你那一身脂粉味儿,想要熏死朕不成?”

奕譓连称不敢,耷拉着脑袋,躲到门后,缩成一疙瘩。

康熙看他这幅模样,好不可怜。苦笑一声,再看载澄。还未开口,就听载澄义正辞严,砰地一头磕下去,“皇伯父,侄儿愿将功补过,替您抓住那偷人的皇妃。”要丢人一块儿吧,反正皇伯父您家后院儿也不比侄儿强多少。载淳自个儿,还成天骂亲娘贱人呢!就不信,还找不出个把阴私来。

康熙闻言,不怒反笑,“哦?你倒是知道孝顺。”不等载澄回话,直接叫来奕訢,“你的儿子,既是嫡子,又是长子,朕不好多管。带回去,好生教导去吧。”

奕訢抬头,看自家皇上四哥满脸失望,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对上拱手:“皇上,臣弟——”

康熙摆手,“他还小,朕不与他计较。往后,派给你的差事,朕会酌情减少。毕竟,后代教育才是咱们天家安身立命的根基。去吧!”

奕訢听了,心中一阵失落不安,奈何康熙实在无心听他多说,只得行礼跪安,带儿子回去。

奕訢父子前脚刚走,康熙压抑的怒气就爆发出来,“奕誴,带着宗人府几位王爷,叫上奕譞,把东西十二宫,给朕圈起来!”

多年兄弟,奕誴还从未见四哥发过这么大火气,不敢怠慢,急忙应声出列,风风火火出外召集侍卫,找宗人府诸位宗室管事,顺手捎走自家儿子,命他到礼部,请醇亲王奕譞速速进宫。

奕譓躲在门后,看屋里人都走光了,哆哆嗦嗦挪步上前,“皇上四哥,要不——臣弟也跟着五哥、七哥干活儿去?”

“去什么?逛窑子都想逛到朕的后宫来了?”

奕譓听了这话,吓的立马趴地上,不敢说话了。

良久,才听脑袋上一声轻叹,“你呀!没事儿跟着你七哥办办差,好好过日子,不成吗?说是有朕护着,也不看看,朕如今这身子板,还能护你们几年?唉!”

奕譓小心抬头,见皇上确实伤心了,也跟着难过,“皇上四哥,您别说了,赶明儿,臣弟就老老实实,跟着哥哥们办差。回头,就给您添几个胖侄子玩儿!”

康熙听这话说的不伦不类,哭笑不得,叹口气,拉上奕譓这个壮丁,到东暖阁去批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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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外头安静下来,梅梅笑着放二公主到床上,让她自己爬着玩儿。拉六福晋到一旁说话,“弟妹啊,荣笀公主快十五岁了吧?唉,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孩子们都成大人了。”

六福晋听皇后这么问,心里打个突,小心应承,“是啊,好像昨天还像二公主一般,在床上爬着玩,今天一眨眼功夫,就长那么高了。”

梅梅点头,“儿女都是父母债,手心手背,都是咱们的心头肉。别说二公主,就是两个大点儿的公主,本宫也常常挂怀。好在大公主有丽贵妃操心,荣笀公主又是弟妹亲生。她们的婚事,有你们把关,本宫——多少也轻松些呢!”

六福晋眨眨眼,笑语:“主子娘娘为几个孩子,真是费心了。”

“应该的。”梅梅一笑,拉过六福晋的手,“做父母的,哪个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呢?咱们家的孩子,生下来就是龙子凤孙。本宫也没别的好求,实指望几位公主能嫁个好额驸,那就够了。为了孩子们,这么多年,本宫谨言慎行,言行身教,生怕有一丝差错,传出去后宫不好名声,耽误了咱们家姑娘。弟妹啊,这两年我精力有限,后宫清誉,就劳你多多帮衬帮衬了。”你可别糊涂了,为了护住儿子一时,传出去皇家腌臜事儿来,耽误你闺女嫁户好人家,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到时候,我看你到哪儿哭去!

六福晋听言,低头苦笑,“臣妾——自当尽力!”

打发走六福晋,梅梅回头照看小闺女。二公主如今已有九个多月,正是呀呀伊伊的时候。母女俩你说我的,我说你的,居然也说到一块儿去。闹了半天,梅梅心里这才松快些。叫来王嫂,小声问:“五爷、七爷到东西十二宫,可查出什么来了?”

王嫂刚要回话,就听外头书海泉托着佛尘进来通报:“回主子娘娘,神武门外一群风尘女子,举着牌子跪了一片,直言要找主子娘娘告状。说是——”抬头瞅瞅皇后。

梅梅见他欲言又止,心中微微琢磨,风尘女子?可是想脱离火坑?对着书海泉点头,“但说无妨,此处并无外人。”

书海泉这才顺溜说出来,“那些风尘女子说——九门提督仗势欺人,阻了她们活路,要、要逼娼为良。”

“嗯?”梅梅迟疑一下,“是——逼良为娼吧?”

书海泉躬身回话,“确实是逼娼为良。奴才还捎来她们状纸,请娘娘过目。”

李嫂见书海泉从袖子里掏出状子,急忙寻块托盘,上前接了,展开呈到皇后面前。梅梅一行一行,慢慢看。二公主则是凑过来,一目十行看完,嘴里哇哇叫着:这些窑姐儿,忒牛!

梅梅仔细看完,又重新看了一遍。生怕有几个繁体字掐不准,误会什么。直到白纸黑字,看的一清二楚,再无疏漏,这才抱着女儿长叹:“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哇!”

想了想,招手叫书海泉近前,轻声吩咐:“既然是九门提督府下的公文,本宫不宜越级干涉。你出去,请诸位姑娘到九门提督府去说吧。”

书海泉躬身告退。不一会儿回来复命,说那些姑娘口口声声说九门提督不给她们活路,要全拆了八大胡同,重新盖了给王公大臣们做宅子。她们无处伸冤,逼不得已,这才来告神武门找皇后娘娘告状。求国母慈悲,给她们指条生路。

梅梅扶额叹息:“自古以来,听说过逼良为娼的,再没听说过逼娼为良的。那些女孩子们是怎么想的,真不明白。”

李嫂站在一旁,仔细听了。瞅瞅四下没有外人,小心上前,轻声解释:“主子娘娘明鉴。若是没了八大胡同,那些女孩子们,八成就真没活路了。”

梅梅抬头,看李嫂一眼,示意她分说明白。

李嫂叹气,“不瞒主子娘娘。奴才的亲娘,就是那地方出来的。但凡好人家姑娘,哪怕有一点法子,也不愿女儿跳入火坑。实在没活路了,才忍痛从了那一行。一旦入行,想要从良,难。从良之后,更难。不是给大户人家做小妾,受尽婆母、嫡妻欺辱,就是嫁给疤瘌头懒汉。日日挨打挨骂。男人活着,苦熬半辈子,还有出头之日。若是男人死了,主家大多不会留她们。赶出门去还算好的。更有些婆婆、主母狠辣的,硬生生将贱妾重新卖入火坑。说不得,又要重操旧业。若是非要逼她们从良,一个处置不妥,主子娘娘,只怕是她们往后的日子,比身居娼门之时,更加艰难。说不定,性命还不能保全呢!”

梅梅听了,默默叹气,听李嫂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逼良为娼的意味在其中呢。遂小声问:“若是生下一男半女——要好些吧?”

李嫂听了这话,眼泪险些掉下来。红着眼圈回话:“主子娘娘,您是不知道哇。”

作者有话要说:唉,一行有一行的难处哇!

其实,后妃命运,跟那地方出来的相比,又能好多少呢?

81

公主威武

李嫂慢慢解说:“好主子娘娘,从那地方出来的女人,为了少些麻烦,接客之前,大多灌了凉汤。多年下来,别说难以怀孕,就是怀上了,平安生下来,生母倒比子女低一头不止。亲生子女,也会因为生母卑贱,而受人白眼薄待。有那看透世故的,干脆姐妹几人共开一家馆子,买了年少女孩,老师、徒弟一般,一辈一辈传下去。若是做的好了,反倒能打出名头,身后多少也有人埋葬。身份虽为贱籍,起码,还能好好活着。不用怕哪一天一句话不对,就叫主母给生生打死了。”说着说着,三十多岁的老成妇人,呜呜咽咽,握着嘴,眼泪横流。

梅梅叹气,叫李嫂到近前,“过几天这边不忙了,本宫准你两天假,回娘家——给你母亲上趟坟吧。”

李嫂听了,急忙擦干眼泪,对上行礼,“谢主子娘娘慈悲。只是——不用了。奴才生母去后,祖母嫌她出身卑贱,一卷破席丢到乱坟岗。等到奴才长大嫁人去寻,连一根头发,都找不着了。”

梅梅听了,跟王嫂一阵唏嘘。书海泉想起年幼之时,家里为了有口饭吃,狠心将自己舍了。当时情景,与李嫂所述,何其相似。想想别人,念念自己,心中跟着难过,躲在一旁,抱着拂尘暗暗抹泪。

叹息半日,梅梅无奈,“神武门外那些女孩子——也是老百姓,本宫位居皇后,母仪天下。怎么忍心看着她们无处可去?罢了,叫克勤郡王福晋来,带她们回九门提督府问话。至于事情如何处理,就看她们商量的如何吧。”

书海泉应声出去。梅梅这才想起后宫之事,重新叫来王嫂:“东西十二宫,现在动静如何?”

王嫂躬身行礼,“回主子娘娘话,惇亲王、醇亲王与宗人府各位王爷已经率大内侍卫将东西十二宫各宫宫门围上。因万岁爷未曾发话,故而,各宫主子们依旧如常做事。只是不能出门罢了。奴才听着,后宫倒还安稳。”

梅梅听了点头,“也好。你亲自到公主所,安慰安慰两位公主。叫她们不必担心,若是有空,来乾清宫西暖阁陪本宫说话吧。”

王嫂答应下去。不一会儿,荣笀公主与大公主联袂而来。一番行礼问安之后,两位公主分坐皇后两侧。二公主一瞧见姐姐来,嗷嗷叫着就往怀里扑。奶嬷嬷们吓了一跳,急慌慌拦住。大公主温婉一笑,轻轻抱起妹妹,接过奶糊糊,取一支雕花银勺,一口一口,小心喂二公主。二公主吃一口,就对着姐姐笑一笑,那神情,跟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美滋滋的。

梅梅笑着看她姐妹亲热,扭头拉着荣笀公主闲话,问她最近都学了些什么,身体好不好之类的。

荣笀公主笑着一一答了,又问候皇后一番。瞅瞅四处无外人,这才小心开口:“皇额娘,方才儿臣跟大妹妹来的时候,看见五大爷和七叔他们带着侍卫,把东西十二宫给围起来了。这——出了什么事吗?”

大公主听了问话,也竖耳留神。丽贵妃的永和宫也被圈了,做女儿的,怎么能不挂心呢?

梅梅看一眼荣笀公主,再瞅瞅大公主担心神色,叹口气,拉着两位公主的手,慢慢说道:“好孩子,皇额娘知道,你们很担心。只是,载澄当着那么多位爷的面说,后宫有皇妃不守妇道。无论如何,你们皇阿玛都不可能当做没听见。如今,圈了东西十二宫,总归是要给大伙儿一个说法。别说宫禁森严,就是真有这样的事,别的不为,单为咱家姑娘的清誉,你皇阿玛也会妥善处理的。别担心了,啊!”

大公主听了皇后宽慰,点点头,“皇额娘放心,女儿定会小心谨慎,不做出让祖宗蒙羞之事。”

梅梅含笑点头,“乖!”

荣笀公主则是在心里暗骂:载澄哥哥你个笨蛋!爷们儿逛窑子,传出去不过是风流韵事。皇妃偷人,那可就是皇家奇丑恶闻!闹不好,整个宗室姑娘都得叫全国老百姓指指点点。你还真是能喷!

想到这里,荣笀公主坐不住了,起身对着皇后行礼,“皇额娘,儿臣来了不少时候了,昨日嬷嬷教的一个绣花枕头还没做好。这就先回去吧?”

大公主一看荣笀公主要走,急忙站起来,想着姐妹俩一起回去。荣笀公主急忙按大公主坐下,“好妹妹,你且陪皇额娘说会儿话。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还来。”扭头冲着皇后撒娇,“就是皇额娘赶我,我也非要蹭饭不可!”

梅梅听了,知道荣笀公主八成是要去重华宫兴师问罪,点头应允,“好,随你蹭。”扭头笑着拉拉大公主,“既然你姐姐这么说,你就先留下来。等会儿,我教你做点心。上回你不是说,最喜欢吃核桃酥吗?等学会了,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自己动手做就成了。观音菩萨还亲自端玉瓶,所谓求人不如求己嘛!”

大公主听言,这才点头,送荣笀公主出门,回来挨着皇后坐下,轻声问:“皇额娘,大姐姐她——生什么气?”

梅梅淡淡一笑,“你也瞧出来了?这些事,只要跟咱们没关系,咱们看着就行。心里知道,可别说出来。不管家也好,国也罢,须知——不为而治,才是最厉害的管理之方。”

大公主似懂非懂,对着皇后点头。二公主则是亮着两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皇后,“哇,不为而治,最高级的管理理念。怪不得,这个皇后比之史上那么多国母,活的都要轻松。”

那是,大事小事除了生孩子,凡事都让丽贵妃、祺妃她们干了,皇后可不就剩下垂拱而治了吗?

再说荣笀公主出了乾清宫西暖阁,坐步辇,气冲冲赶到重华宫。一进宫门,就听见侧殿里头闹哄哄的。重华宫总管太监见公主回来,急忙行礼问安,“小主子,您可来了。快去看看吧,大阿哥挨打了。”

“哥哥挨打了?”荣笀公主一听,顾不得礼仪,更顾不得跟哥哥生气,急急忙忙带着人冲进书房。就见载澄跪在地上,六福晋护载澄在怀里,母子俩一个个满脸泪水。奕訢手中握着一把戒尺,高高举起,正要落下。佟佳氏侧福晋带着富察氏几位侧福晋干站在一旁,不急不缓地劝着。宫人太监们不敢狠拦,全都跪在地上,嘴里一个劲儿求情。

荣笀公主见了,狠狠瞪旁人一眼,上前一把抱住奕訢胳膊,快语说道:“阿玛这是做什么?哥哥做错了事,任打任罚皆可,都有小太监们掌刑。阿玛何苦亲自动手,万一累着了,可不是叫孩儿们难过,让额娘姨娘们心疼吗?”

几位侧福晋听了,急忙跟着公主劝慰。

奕訢见长女回来,满口都是担心自己,心中越发酸涩。手一松,戒尺啪嗒一声落地,跌坐在椅子边上,指着载澄,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六福晋见状,急忙丢了儿子,来看丈夫,“爷,您消消气,叫载澄端茶给您喝吧。”说着,一个眼色过去,不等载澄起身,早有小太监捧来滚滚浓茶。

荣笀公主对六福晋使个眼色,六福晋会意,扭头吩咐佟佳氏等人,“都累了,回去歇着吧。”

末了又嘱咐:“如今宫里都忙着,没事儿别出去了。”

佟佳氏、富察氏一看,没热闹了,得,咱走吧。

行礼之后,领着一堆人,呼啦啦出去,各自回屋接着八卦。

荣笀公主低声吩咐地上跪着众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出去,该干嘛干嘛。”

众人这才诺诺而出。屋里就剩下一家四口。

荣笀公主扶六福晋坐下,与载澄一道,分别给父母奉茶。

载澄跪了半天,挨了几戒尺,奉茶之时,茶杯略烫,手略微抖了一抖。奕訢瞪眼冷哼:“怎么,端杯茶还委屈你了?”

载澄连说不敢。少不得荣笀公主与六福晋好生劝解一番。奕訢这才缓和神色,吩咐闺女:“坐吧。”

荣笀公主点头,扭头只看载澄。奕訢这才对着载澄冷哼,“逆子,还不坐了,等孤亲自请你不成?”

载澄这才哼哼唧唧,老老实实扶着妹妹坐在下首。

等他兄妹坐定,六福晋看看儿子,再看看女儿,一个个都到了该指婚的年纪。再想想六宫被圈,也不知道会传出去什么不好的话来。儿子将来还好说些,倒是女儿——可真是委屈她了。

想着想着,心里又后悔,又惭愧,刚才为了护载澄,挨了两下戒尺,握握手背,骨头都要肿了。一时委屈没忍住,眼泪簌簌弹了出来。

奕訢瞧了怒斥:“哭,有哭那会子,多管教儿子,还至于出这事!”

“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是谁成天捧在手心夸奖,说嫡长子天纵英才、聪慧识礼的?”身为正妻,六福晋私下里,还真不会吃自家男人的气话。

奕訢为之气结,喘了半天气,吓得荣笀公主急忙跳过去帮父亲抚背。顺了半天,总算缓过来,拍拍闺女,命她重新坐下,幽幽长叹:“咱们一家四口,骨肉至亲,有什么不能说的?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昨儿个,皇上叫我过去,专门谈载澄爵位了。”

六福晋母子三人睁大眼,“爷,皇上特意提起载澄?爵位?”

“嗯,”奕訢点头,“皇上说,载澄资质聪颖,又是嫡子长子,身份高贵。想等时机合适,跟钦天监商量商量,定个好日子,就立他为皇太侄。”

“皇太侄?”六福晋伸手抚住胸口,“皇上——当真这么说?”天呐,这——

奕訢扭头看看六福晋,忍不住摇头,“你以为,出了今日之事,皇上他——还会再提此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荣笀公主长大了~~~~

不过,还是比不上俺家二公主。额驸我都挑好了,哦哦!

82

负荆请罪

重华宫内,一家四口后悔万分。载澄尤甚,跪到奕訢膝下,呜呜痛哭。天呐,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入窑门,失去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皇太侄的位置,极有可能,就是下下任皇帝的宝座哇!

午饭前,康熙传出手谕。奕譓亲自捧着,送到日精门外。惇亲王奕誴、醇亲王奕譞则是领了搜查手谕,开始在东西十二宫内挨宫搜检。

奕譞跟在奕誴身后,一面不紧不慢走着,一面小声问:“五哥,咱们今日搜查后宫,上头咋说的呀?是想查出什么,还是不想查出什么呀?”

奕誴回头,看奕譞一眼,淡淡回应,“没说。你琢磨着,是查出什么来好,还是查不出什么来好?”

奕譞撇嘴,“这个——弟弟就不知道了。不过,要是我家几个格格给弟弟戴那种颜色帽子,弟弟也不想搞的尽人皆知吧?”

奕譓有心插嘴,想想刚刚闹了大笑话,正该夹着尾巴好好做人之际,因此,老老实实跟在后面,随哥哥们敲开景仁宫宫门。

婉妃在景仁宫大殿内安坐,听到外头传话,说五爷、七爷、九爷捧着圣谕到了。淡淡一笑,扶着宫人站起,“走,接旨去。”

上谕读完,婉妃扶着宫人站起来,对几位王爷点头,“各位爷,请吧。”

奕誴看一眼奕譞、奕譓,对着婉妃拱手:“打扰婉妃娘娘了。”随即,招手叫人。宫妃院落,可不能一帮老爷们儿乱闯。负责入室搜查的,乃是内务府出来的一队嬷嬷。

婉妃带着众位宫人端坐正殿,瞧着众位嬷嬷装模作样搜查一番,空着手出来复命。暗暗冷笑:好歹本宫也是内务府世家出身,前朝后宫都有人,要叫你们搜出什么来了,本宫也该收拾包袱回娘家,重新学管家了。

接下来就是祺妃所居承乾宫。祺妃出身佟佳氏,家教肃穆。因早在努尔哈赤时期就与爱新觉罗家联姻,又出了三位皇后,故而,在皇家各位爷看来,这个姓氏就是皇后预备役。因此,松松放过,走一遍过场,和和气气打个照面,就算完了。

祺妃还在奇怪,这出什么事了,闹这么大动静。身边一个嬷嬷劝:“祺主子只管守住咱们承乾宫。其他事,自由皇后与贵妃吩咐。再说,几位爷不都对您挺客气的嘛。”

祺妃摆手,“嬷嬷错了。贵妃虽有丽贵妃,本宫可也是拿着贵妃俸禄的。宫里出事,本宫理应过问。”说着,叫来小太监,“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小太监领命出了大殿,到宫门处四处往外瞅。各宫仍然戒严,不敢乱跑,只得守着宫门,不时张望张望。

祺妃坐在大殿看书,越想越不对劲。别说皇宫大内,就是寻常百姓人家,也没有说找几位叔伯搜查后院的。到底怎么了?

等到吃了午饭,还不见小太监回来。祺妃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前往乾清宫西暖阁求见皇后。正在收拾妆容之时,小太监飞奔跑来,嘴里小声回报:“祺主子,不好了,玫妃娘娘给塞进轿子,抬往乾清宫。说是从她屋子里搜出违禁之物。就连永和宫偏殿,璹嫔那儿也搜出不少不能见人的东西。这会子,丽贵妃正陪着前往乾清宫请罪呢!”

“不能见人的东西?”祺妃捏捏手中描金篦子,“丽贵妃——也要受罚了吧?”

想到竞争对手可能有麻烦,祺妃反而不急了。稳稳放下描金篦子,吩咐宫人:“把守好宫门,有任何消息,都要来报!”顿上一顿,接着说:“本宫要静养。如有人找,没有大事,不必理会。”

景仁宫、承乾宫闭门不出。延禧宫、永和宫闹成一团。钟粹宫无人居住,景阳宫改做书库。至此,东六宫搜检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