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端起两个碗。

展易铭将电饭锅关上,端起剩下的那个碗,“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一个人生活时总要逼自己做事,哪怕是自己不喜欢的。”

展易铭原本情绪复杂的脸多了几分了然,被生活磨平棱角的不止是人的性格,还有当初的那些誓言,以及曾经说过的幼稚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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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沈西菱都留在公司里面加班,那些闲言碎语也少了不少。紧凑的生活能让她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以前啊,一直想着要找一个很爱很爱自己的男人,他每天出去上班,她就在家里带孩子或者上网玩,家务交给保姆,老公回来后便一起坐在院子里面聊天。

她现在都不敢去想那些念头,傻得冒泡,就算有这样一个男人,他又能够忍受得你多久?

叹一叹,继续工作。

昨天已经联系好了一名家教,将路线全告知了对方,对方也答应去带孩子。现在的一些大学生,有心出来当家教,但其水平真不能给高中初中生教学,于是干脆帮这些家长带孩子。说带孩子也有点不尊重对方的职业,虽然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儿,最多也只是看着孩子做作业。

临近中午了,那名大学生却打来电话,不能过来帮她了,他们突然增加了课程,没有时间出来兼职了,在电话里连连抱歉,并且让沈西菱再找人。

沈西菱接了电话后,坐在那里生着闷气。

过了一会儿后,才又跑去给谭克华请假,但这次却被拦住了,今天所有的人都必须留下来加班,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太多,过了之后会给大家放假。沈西菱不敢再说下去,否则就是自己又特殊对待了。

她看一眼自己手机,已经在警告电量不足了,昨天忘记充电了,这里又没有充电器。拿着手机便开始给展易铭发送短信,让他务必去接安安回来,短信编辑好,发送成功后,手机自动关机了。她竟然有点放下心来,这才又继续工作。

看着那些文字和字符,一个都能变成几个,眼花缭乱。到了下班之后,她觉得自己一点脾气都没有。

坐进出租车,便重重的躺下,一天真累。苦笑,就算这样累了,她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累,也不知道追求个什么东西。她偏过头,在玻璃窗上用力写着:这该死的生活。

写了后想起以前向知瑶说的玻璃上的雾啊,多半是人呼吸出去的气体,脏得要死。本能的感觉自己的手指无比脏,拿出纸巾来反复擦着。

她回到家,发现家里竟然没有人。这还真怪了,拿出手机后才发现手机没有电,于是蹙着眉头。

把屋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将手机拿去充电,刚走下来,外面有车开进来。

也许母亲说得对,一个男人已经每天回家了,还要求他做什么?

想到过去的要求:要长得帅,性格好,很爱很爱我,要很上进,最好声音好听,身高要够吧,身材也要不错…

对比起来,真是个巨大的笑话啊。

她摇摇头,去接一杯开水,回过头来正看到展易铭进来。没有理会,下一秒,她立即看向展易铭,“安安呢?”

展易铭顿□体,连脱外套的动作都停下,诧异的看她,“不是你去接的吗?”

沈西菱当下就变了脸色,“我不是给你发了短信让你去接人吗?我今天公司有事走不开…”

“什么事这么重要连孩子都不去接?”展易铭的脸色相当的阴沉。

沈西菱被他这样一吼,当下也火了,“你什么事这么忙连短信都不看一下?”

夫妻俩都看着对方,许久展易铭才转开视线,“你发的哪个号?”

“你还有哪个号都不清楚?”她也火了,但看他不像找茬的样子,“136开头那个…”

展易铭狠狠的瞪一眼她,拿着外套就出去了。

沈西菱想跟上去,展易铭冲她吼,“给我待在家里。”

多一眼都懒得看她的摸样。

沈西菱顿住脚步,也不去想他的态度了,只想着安安别出什么事才好。现在又十分愧疚了,请不了假自己不能直接走吗,不就一份工作而已,自己那么在意做什么。

这样想之后,她又觉得这想法和马后炮有什么区别。

在家呆着也是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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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展易铭终于回来了,当然后面还跟着小丫头片子。

见到安安,沈西菱立即冲过去,摸着丫头的脸都快哭了。

展易铭站在一边,话也懒得说,把衣服一丢,便去洗澡了。事情也简单,那老师左等右等不见家长来接孩子,只好把孩子给带回家了,给展易铭打电话,发现手机无人接听。展易铭的那一支手机今天放在办公室了,他人今天在工地里检查,晚上又出席了几个饭局,根本没有拿手机。

对于父母的担心,展晓安没有一点自觉,在沈西菱摸着自己脸后,小丫头终于抗议了,“妈妈再继续摸,脸会被摸穿的。”

沈西菱只好收回手,“怪不怪妈妈今天没有去接你?”

展晓安把小书包放下来,“老师家挺好玩的,我玩得正高兴呢,爸爸就来了,要是晚一点来就好了。”

沈西菱,“…”

展晓安今天在老师家把作业提前完成了,于是心情相当的好,“妈妈,我唱歌给你听。”

沈西菱十分的配合,“好,妈妈给你鼓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沈西菱给安安打着拍子,看小丫头又蹦又跳,孩子还太小,手脚完全伸展不开,动作一点不利落,尤其是脚动的时候重心也不太稳。

“妈妈,我教你跳。”

沈西菱见丫头这么有兴致,也站起来,跟着丫头学。

展晓安一副小大人的摸样,“妈妈,你错了,这样的…”

展易铭站在二楼栏杆处,瞧着楼下的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手机动了第一秒,他便接起,转身到一边接电话。

袁卓然的声音传来,“真打算洗心革面当好老公了?这么久都不出来说不过去吧,三缺一,就差你了,快点来,老地方。”

“今天?真不行。”

“你以为是我想见你?有个人在这里呢!”

袁卓然说得暧昧不明,展易铭一愣,“哦,你送她回去就行。”

“哎,和我没有关系,我凭什么要送啊?再说人家都找…”

展易铭一点也不想听他废话,“送就送不送就算了,废话多。”

说着便挂了电话。

倒是那边的袁卓然十分愕然,盯着手机好半天才回神,这段时间展易铭一点都不正常,这话也错了,那人就没有正常过。只是回了包厢,该怎么和韩雨瑟说?

袁卓然在外面苦大仇深,进了包厢后,还是对韩雨瑟笑笑,“刚打了电话了,易铭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你一知道他处于那个位置。而且他老婆…”

说得十分隐晦,韩雨瑟的脸色微微变白,“我知道了…”

袁卓然琢磨着,按展易铭现在的态度,十有□得和韩雨瑟分,想想也觉得这女人多可怜的,别的女人求钱吧,也能捞一笔,韩雨瑟要真被甩了,那可是真正的没钱没人。

但事事也无常,谁知道展易铭究竟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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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今天发生的事较多,吃过饭已经有些晚了,沈西菱又陪着展晓安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哄着她睡觉。

展晓安玩的时候专注,睡觉也挺专注,一会儿就能睡着。

“安安,你是希望有个大姐姐来接你回家和你玩呢,还是希望妈妈去接你回家?”她问得很小心。

展晓安看着她,“妈妈来接啊,有妈妈的孩子是个宝,我要当宝。”

小丫头的眼睛瞪得很圆。

沈西菱笑着点点头,“丫头,睡觉。”

展晓安眯着眼睛一笑,便直接闭上了眼睛。

沈西菱给小丫头将被子盖上,这才关灯出去,将门也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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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之后,这还是沈西菱第一次走进展易铭的房间,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地方有改变。门开着,她想表现自己有素质的敲门也不成了。

展易铭正对着窗口吸烟,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

“安安的事…”她是来找他商量的。

展易铭不答话,只是吸烟,动作悠闲至极,让她都以为他这是故意的。

这支烟吸完后,他才看她,“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沈西菱一愣,她还没有想好,现在内心很矛盾,矛盾到她竟然很想这个男人当一次助力,让她去被动选择。

人们总是强调要将选择权放在自己手中,可有一天真有那么一个机会时,又不想要了,还不如把选择权都丢给别人。

所以有人天生适合做强者,有人就只配做弱者。

“要不,让妈来照顾几天?”想了想,她才又开口。

这个妈,自然是展易铭的母亲倪文霈了。他的母亲,自然由他开口比较好。展易铭盯着她笑了下,明白了她为何主动来找他了。

沈西菱有些冤枉,她只是刚刚突然闪过这个念头而已。

“那你做什么?”他抬着下巴,“嗯?”

把事情都留给别人,她这个当母亲的又去做什么?

沈西菱被他的眼神挑起怒气,“我做什么?我做的和你做的不一样吗?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工作,你每天忙你的事,我也在忙我自己的事。你觉得我没有尽职,那你这个当父亲的又尽职了吗?”

半斤八两,谁又能比谁好得了多少。

“我他妈还要怎么尽职?这几年是谁将安安拉扯长大的?”

这就是她的死穴,这么多年,她没有能担当好母亲的角色。

见她有几分颓然,他笑了,“当你也照顾了安安几年后,再来告诉我,我们是一样的。”

就算显得理亏,她还是倔强的站着。

展易铭瞧着她不放,“给你提个醒,再要求别人付出时,请先想想自己的义务有没有完成。”

说着,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摸着她的脸。她伸出手打掉他的手,“你…”

他一点也不介意,“你是我老婆。”

沈西菱总感觉他今天特别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推开他,“我去睡觉了。”

展易铭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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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西菱这一夜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什么都没有想,大脑空成一片,甚至还想想点什么东西来让自己的脑子不那么空,可什么都没有。什么未来啊,现在啊,啥都想不出来。她问自己现在拥有了什么?能回答出来的竟然只是孩子,不由得苦笑,孩子啊。此刻她倒很是感激了,安安的存在,证明了她不是一无所有。

因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的脸色也自然不好了。

早餐很简单,是展易铭做的,鸡蛋,粥,咸菜。下丫头吃得很欢快,大概是嫌粥没有味道,将咸菜倒一点进粥里,混合在一起,然后用勺子盛着吃。小丫头见妈妈看着自己,将碗转了个方向,不让看碗里的东西,好似自己犯了错,不敢让家长发现。

谈不上味道好坏,只是吃着感觉还不错。

吃过早餐,她很主动的去洗碗。当将三个碗都收拾好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点开始进入角色了。是啊,她是一个母亲,还是一个男人的妻子,这些天来,别人在她耳边这样叮嘱,她也活在这种角色中,慢慢就接受了,甚至不用发生什么事来个大转折。

要是以前,她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做这样的事。

收拾好之后,她又被丫头给嫌弃了。

“妈妈,你真慢,我和爸爸都在等你。”那对父女是早已经坐进车里了。

被丫头这样一吼,她也有那么点火,“我不慢,你的碗自己动手去洗?”

小丫头不理会,看着展易铭,“爸爸洗,我是小朋友。”

沈西菱看着展晓安那得意儿的劲儿,真是想去抓几下她的脸。

坐进车里后,沈西菱就不停打量着展易铭的神色。她昨天睡得不好,也决定了一件事,既然安安现在需要照顾,她自己也觉得这么些年的确愧对了安安,干脆就辞职照顾安安。就算以后工作,也等安安念小学,大一点之后再说。她想跟眼前这个男人好好聊聊,可看他那样子,自己也失去了和他说的心情。

之前他也这样劝过她,这会儿主动和他说,像自己在他面前妥协了一般,这感觉怪异又有点不舒服。

工作可以没有,孩子不能不照顾。

决定后,心也不乱了,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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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西菱有一个优点是相对而言不会太纠结,一旦决定好之后,就不太容易反悔。比如她之前的同学在淘宝买东西时,常常纠结买哪一种,买什么颜色。她也会纠结,但就纠结个几秒,便立即确定了要买什么,之后就干脆付款。在她决定辞职后,也这么的当机立断,直接去找谭克华,说明她将辞职,辞职信也打印好了,还准备了两份,一份纸质版,一份电子邮件。

谭克华当下诧异,却还是劝导她,之前那么忙碌都坚持下来了,后面这些天都比较轻松了,这个时候辞职也太…

沈西菱还是坚持着,不为所动。

她这样的态度让谭克华也没有办法,只好也给上级请示。沈西菱原本对那经理的感觉不太好,可这次又让她改观了。对方不仅劝说了她很久,还相当的夸奖她的表现,让她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只是她要辞职这点,谁也动摇不了。

虽然说已经打算辞职,但还是要待上几天才行,但至少她能够提前下班了,就算不同意,她也会走。

因为快要辞职,她做的工作也轻松多了,这也好。

空闲下来后,她将手机拿出来。觉得自己真是失败得透顶,要自己真出现什么大事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诉苦都没有个对象。

号码在“姐姐”那里停住。

想了想还是按了下去。

她将自己额前的头发全扶到脑后,想着之前无意在报纸上看到的报道,好像姐姐和姐夫之间出了问题,虽然无非是那些男人夜场生活的报道,但作为女人,说不在意也不可能。

过去啊,总觉得自己难受,特别难受,于是用放大镜来看自己,让所有人都为自己的委屈负责。最好全世界都围着自己转,所有人都关心自己。可关心是相互的,谁都有难受,没有谁应该一辈子就呵护着你。

关心,也该是相互的。

沈东菱好一会儿才接电话,甚至在看到她打来的电话有些好奇,“出了什么事?”

语气中有明显的着急。

沈西菱当下就痛了下,自己话还没有说出口,姐姐就这样担心…她咬咬唇,“没有出事,就打个电话来问问你好不好,怎么,还不允许我打电话了?”

她刻意的装作撒娇的语气,就像小时候一样。她的班级里总有几个小男生,要争着送她回家,一个劲儿的夸她可爱。那时的沈东菱,就守在她的教室门口,见到那几个小男生就吼:再跟着我妹妹,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那时,她第一次觉得有个姐姐真好。以前还很感伤,为何有个姐姐,不是个哥哥,要是个哥哥该多好,可以一直保护自己,守候自己。

自私的人,永远都不知道满足。

沈东菱确定她没有什么事后,也放心下来,“难得啊,竟然想起我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哎,这段时间不忙吧?”

“还好,怎么?”

“没,就突然想起姐姐一个人要管理公司,挺厉害的。”

“崇拜我了?”

“是啊,特别的崇拜。”

沈西菱还是没有去提姐夫的事,姐姐这么好强的人,就算心里难受,大概也不愿意表现出来,只会让彼此尴尬和难堪。

她心理有小小的难受,但还是和沈东菱笑着说一些小事,将展晓安的恶劣行径告诉沈东菱。那丫头,很多次回来都说作业做完了的,要看电视,结果回到房间又偷偷摸摸拿出纸和笔做作业,被抓个现行还好意思说本来就做了的,现在做的是明天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