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有关吗?反正你也不打算要她了。”

“我没有不要她,是你不肯把她给我。”她向他吼。

“你有资格要她吗?”展易铭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森冷,“你有资格吗?你这个杀人凶手,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我的第一个孩子被你去医院流掉的吗?哪怕是安安,你当初又是真心想生下她吗?”

过往的记忆再次串出来,刚结婚时,杜延恒走了,她却要嫁给一个自己甚至讨厌的男人,他甚至和自己好朋友交往过,还为了另一个女生将自己好友抛弃…

那时的她天天以泪洗面,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生活下去,却在那个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那一刻的她,像犯下了巨大的错误,她怎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和另一个人生孩子,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背叛掉她过去的爱情。

她以为他不知道,难怪那段时间,他对自己阴阳怪气,甚至很多天都不回来…

原来是这样。

后来,他和韩雨瑟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开始对他死心…对自己的生活更加绝望。

她瘫软在沙发上,眼泪不停的往下掉落。

展易铭瞪着她,“滚,给我滚,马上滚。”

她发现自己全身酸软,但还是起身,拿起自己的行李箱,一步一步向大门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

她想说,那个孩子,她是想过要打掉,但不是她去医院打掉的。他出差走后,她出去和同学见了一面,同学含沙射影的告诉她,展易铭和韩雨瑟还在来往,让她小心些。她回来后,很是恍惚,洗澡时摔在地上,血就直直的从自己大腿流下来。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多血,还是从自己身上流下来。

她自己从浴室出来,自己去医院,自己去做手术…手术台的光有多么让自己难受,只有她自己清楚。

但她还是没有解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用了。

也许他们就像那个孩子一样,有缘无分。

她提着行李箱,走出大门,眼泪却不停滑落,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当时的疼痛,原来记得如此清晰。

展晓安坐在写字台上画画,从窗台看出去,看到妈妈提着行李箱走着。她看了一会儿,叫了一声妈妈,可妈妈没有回头。她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然后跑下楼,去追妈妈。

展晓安在身后叫着,“妈妈,妈妈…”

沈西菱快速的擦掉脸上的眼泪,站在原地,这才回过头。

展晓安追了上去,“妈妈,你要去哪里?”

沈西菱蹲下来,“妈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摸着展晓安的脸,舍不得放开,“跟妈妈一起走,好不好?妈妈求求你,你跟妈妈走,好不好?”

展晓安看着妈妈,蹙紧眉头,“不带爸爸吗?”

“没有爸爸,只有妈妈,可以吗?妈妈会给安安买很多玩具,会给安安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展晓安推开她,向后走了一步,不停摇着头,“我要陪着爸爸,我走了,爸爸就只有一个人了。”

沈西菱露出个苦涩的笑,站起身,看着展晓安。

她想说:你就不怕妈妈是一个人吗?

心里压抑得难受。

“回去吧,陪着你爸爸,就像过去一样。”

她转过身,拖着行李,一时竟然觉得好孤单。抬头看,蓝天白云,空旷的天空…

展晓安站在原地,看着妈妈越走越远。

38第三十八页

展晓安慢吞吞的拖着脚走了回来,脚步声很轻很轻,却还是传进了展易铭的耳朵里。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像不认识她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像要将展晓安看得清清楚楚,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展晓安也看着爸爸,停在原地,傻傻的看了几秒,随即跑到了展易铭身边,一股脑儿的贴近爸爸,“妈妈走了。”

展易铭没有动,甚至没有像平时那般伸出手去摸展晓安的头。他的神情呆呆的,好似被下了咒语,所有的动作都被定化。

展晓安伸出小手,扯着展易铭的衣服,不停的摇晃着,“妈妈走了。”

小丫头蹙紧了眉头,一双眼睛却直落落的盯着他不放。

走了…

展易铭露出个有点酸楚的复杂表情,“她回来过吗?”

展晓安放开了他的衣角,似乎受到了惊吓一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开始哇哇的哭起来。她哭得毫无章法,只是用力的哭,眼泪迅速冒出来,敷在她的脸上,慢慢的形成一条小水流。

展易铭似乎被这声音震了一下,随即看向地上的展晓安。他立即将展晓安抱起来,什么也不管,用手使劲擦着展晓安脸上的眼泪,但怎么都擦不完,哭音一直没有断。他将安安贴到自己怀里,用手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着,尝试着开口,却只是动了动嘴角。

展晓安终于停止了哭,但身体还是一抽一抽的。

她的小手抓着他胸前的衬衣,带着哭音开口,“妈妈不要我了…”

展易铭拍着的手顿了下才又继续拍,“她没有不要你,不要哭了。”

那个女人只是不要他而已…

展晓安没有说话,还是抽噎着,视线被一层水雾遮掩。

房间很安静,也显得很空旷.展易铭坐在床沿,低垂着头。房间太过安静,让他能够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撞击。他拿出烟,想吸几口,摸了好几下,却硬是没有摸出打火机。他体内莫名其妙的愤怒感猛升,将烟连同烟盒一起捏成一团,然后重重的扔出老远。

向后倒去,半躺在床上。

这种滋味,并不是没有尝试过。那时沈西凌决定离开,并且没有任何的改变可能。她连离开的时间都不曾告诉他,直到他回来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那一个瞬间,他恨透了她。她怎么可以就这样一点不牵挂的离开?怎么就会这么的无情?

当时的沈西凌,结婚后的不满突生。她有一次喝醉了,拉着展易铭不放手,不停的开口问他,“你为什么不离婚?你为什么不要求离婚?”

“展易铭,你就是一个孬种,连离婚都不敢…”

他躺在床上苦笑,那个声音仿若还在耳边回响。

展易铭,你就是一个孬种…你就是一个孬种。

他可不就是一个孬种吗?确实不敢离,她比他厉害,说离就离,那么有能耐,他怎么能比得上她呢?

看着沈西凌提着行李离开时,他多想要追上去,多想扯着她的手让她别走。可她走了一次又一次,始终不肯在他身边停留。他不愿意自己表现太过卑微,感情上已经够卑微了,不愿意再用行动去阐释。

他从床上起来,摸索的找出以前的一张碟子。

像过去那般,他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千与千寻》。这是当年,沈西凌离开前,她看完的动漫。他一直想知道她当时在看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他以前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哪怕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故事开端进入了一个诡异的小镇,故事结束,离开这个诡异的小镇。他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开始和结束,有时候很早就有了定断,只是偏偏不肯认输,认为凭着自己一己之力就可改变。

这般心境,让他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看到沈西菱的情景。

每分每秒,都有可能去喜欢上一个人。

初见。

她的一个同学在打萨克斯的时候得罪了里面的一个头子,那个女孩本来的趾高气扬到最后变成了懦弱怕事。

那个头子刚好是他玩乐中的一个同伴。

他一直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女孩子出糗,如果说他喜欢看那种明明没有几斤几两却出来“装”的女生踢到铁板,这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但他就是觉得有趣。

而在那一刻,她出现了,站在女孩的身边,她明明比那个女孩更害怕,却能够在一边发着抖,一边和那个“头子”谈着条件。

他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看着她明明紧张却故作镇定的样子就移不开目光。

“头子”根本不买账,得罪了他就想走人,没有这个说法。

他向“头子”递了一个眼神,“头子”自然也明白他的想法,这件事便那样算了。

而条件是她要替她的那个同学打萨克斯,而且要将他赢了。

她使出拖延之计,说她不会,要去练习一个月再来和他比。

他竟然真的就相信了她,只是让她的那个同学说出她的名字和所在学校。

他记住了那个叫沈西菱的她。

她不知道,他每天都会去那里,每一天。

可是,她却不曾出现。

他笑自己,竟然被骗了还那么甘之如饴。

这些她通通都不知道。

一个月之后,她还是没有出现,他一个人在那里坐了一天。他想,别让我再遇见她,遇见了也不要给我任何几率得到她,她会是一个很折腾人的人,他很确定。

他没有再见过她了,无论多么想“偶遇”。当他已经念大学后,在学业和了解公司运营中不停忙碌着,直到再一次回到学校,住在寝室时,就听见室友们在那里聊着。

“哎,这一届新生里面有好些美女…”

“你就知道关注那个。”

“关注这个才正常好不?不过有几个女生还真让人眼前一亮,绝对校花级美女,啧啧…”

展易铭并不会将这些无聊的八卦当一回事,直到他们的谈论中出现“沈西菱”的名字,他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加速循环,怎么都控制不住内心的急切,那一夜,他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闭上眼睛,好像她的摸样就出现在自己脑海,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待在学校的时间越发长了,连同学们都感到意外。当那个教授来骚扰他时,主动提及竟然带大一的课时,他便感兴趣的问带哪个班级,甚至不着痕迹的去看班级名单。

他做得小心翼翼,不让任何人发觉。

虽然说看人还是看内涵,但第一眼看外貌简直就是天性。女生可以为了一个外表不错的男生要生要死,不惜一切代价去得到,男生自然也愿意为了一个女生不顾一切。

他得到一个坏消息,听谁追沈西菱的人很多。还有一个好消息,她没有接受任何人。

他在想着,那自己是不是应该有这个机会?

直到不知从哪里传出消息,沈西菱说过,只有追上她的男生,她才愿意接受。很明显的托词,可他竟然信了。

在运动会上,她震惊众人的画面他一直记得。他去找了她当时跑一百米的记录,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他开始每天晚上去跑步,当同学问起时,他也只笑,锻炼身体而已。跑了一段时间后,他便让同学帮他记着时间,他得在一百米内超越她保留的时间。

一天不行,那就两天,两天不行,那就三天…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相信,要不了几天,他就可以追上她了。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之前,他却收到了她写来的信。无法用言语形容他当时的震惊,他明明知道那是属于她的笔迹,却还是硬着头皮找那教授,将已经整理的试卷找出来,又对比一次。

他清晰的记得,当他帮教授改试卷时,拿到她的试卷后,看了很久很久。她的字不像其他女生那般认真,甚至还有连笔,不算特别好的字,可就是让他忘记不了,以至于一眼看见便震动他的心脏。

他拿着那封信,都忍不住颤抖。

那天晚上,怎么都睡不着。

室友们却又在聊着谁谁谁在一起了,谁谁谁又分手了,他睡不着,只好听着,但又绝对不参与讨论。

“你们知道今天沈西菱在和向知瑶聊天时都说了什么脑残的话不?真让大爷我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得了吧你,你吐血人家也不得在意。”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说怎么稍微长得好看点的女生都一副娇弱的样子啊,就拿沈西菱来说吧,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她以后的男朋友啊得无时无刻宠着她,不能凶她,哪怕是她自己的不对,不能骂她,要给她买她喜欢的衣服和包包。她那一身,价值不菲吧,还真当男生都是银行。宠着她,爱着她,无论如何都要相信她,永远站在她这一边。听着都跟幼儿园才出来的…”

“少说这种话,人家家世摆在那里,而且什么叫稍微长得好看啊…你这纯属嫉妒。”

“反正我是不会养这种女人的,也养不起。哪个男的有病才会想要吧,谈个小恋爱估计还成,要结婚,简直噩梦。”

展易铭听着,他想他就是那个有病的男人。

他想养,而且他知道,自己也养得起。

他人生中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去做努力,去练习跑步,却发现另一个男生用着他平日最喜欢的钻空子把她拿下了。

而她竟然扯着向知瑶的手告诉他:你一定要对我朋友好哦,否则我画个圈圈诅咒你…

————————————————————————————————————————————————————————————————

沈西菱提着行李箱,从出租车上走了下来。要走进机场大厅时,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不时有人走过来,不时有人走出去,她抬头,是灰蒙蒙的天空。

转过身,继续走着。

她拖着行李箱,滚轮与地面发出长久的摩擦声,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声音如此好听。她终于,离开了,用最可恶的方式。

杜延恒站在另一端,看着她走过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为什么不会?”

他笑笑,没有说话,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她这时,才回头又看了一眼,她能确定自己没有期待,可忍不住回头张望一下。这种情绪很奇妙,就像她第一次出国时,机票酒店全都订好了,可要走时,她惊慌失措,可还是逼着自己离开,人生中第一次走那么远,去那么陌生的地方。

而现在,她也像当时那样慌,甚至有点想逃跑,但她没有,也不会。

她跟在杜延恒的身后,看了看时间,应该办登机手续了。

39第三十三九页

下了飞机,猛烈的燥热便笼罩在全身,来得激烈而迅猛,甚至来不及适应几分。虽然穿着短袖,她还是忍不住用包挡住自己的手。她这个动作让杜延恒有些好笑,她大概准备东西有些匆忙,根本没有想过擦防晒霜之类的护肤品。何况谁又能想过到下午五点多,太阳还能如此猛烈。生活了好些年,杜延恒已经对这样的天气表示习惯了。

因着她不太习惯,他也加快了走动的速度。

取过行李之后,他们便坐在大厅休息。沈西菱坐着,眼睛却看向大厅外,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一出去,立即穿进暖炉的滋味,这座城市真不愧是著名的炉子,让人单坐着就做着免费的桑拿。

借着她休息的期间,杜延恒缓缓讲述着最近这座城市发生的著名空调事件。因为太热,而大学里不少寝室都没有空调,于是有学生在寝室打砸东西,于是校长来了,那些学生毫不客气的叫着让校长也在这寝室待一天试试滋味。然后学校开了紧急会议,准备改线路采购空调了。

而外省许多大学也在闹着装空调,每当这种新闻闹出来时,本城的人都会很不屑:最高闹的是我们好不?全国最高温的“荣誉”年年都是我们…

沈西菱安静的听着,知道他说起这些只是想让彼此之间的气氛活跃一些,让彼此不要那么尴尬,于是很配合的还问着几个小问题。

外面的阳光依旧猛烈,而且看这样子,不到天黑,太阳公公是没有打算善摆甘休了。

“走吧!”杜延恒示意她。

她点点头,也站了起来。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阳光依然炙热,只是她却不再这么反感这么猛烈的烈日了。这样的阳光猛烈刺骨,却直接异常,热的自然,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神经病,才会这般评价这些天被抨击到不行的天气了。

坐在出租车里时,杜延恒见她不停张望着外面的建筑,路过某个著名的建筑时,他也会讲解一二。

她轻轻咬着唇,在过去,她曾无数次的想过自己要过的生活。就是这样,在城市的中心买一套三室一厅的公寓,面积不大不小就好。她会将自己的小家装点得温馨美好,下班回来后,让疲惫的身体有一个放松的港湾。

这种情绪弥漫在她脑海中。

下了车后,她跟在杜延恒身后,开始不安起来。她知道他现在是和他母亲住在一起,她这样贸然前来,总感觉不那么妥当。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杜延恒转身看了她一眼,“我妈老跟我埋怨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看到你,指不定会多开心。”

沈西菱这才稍稍心安。

只是当杜延恒开了门之后,面对的却是很尴尬的一幕。

杜母正坐在一张小桌子前包着饺子,听到门开的声音,掩不住的欣喜。而在杜母身边则坐着一个二十四五的女子,也和杜母一起包着饺子。

杜母本想说着什么,在沈西菱从杜延恒身后走出来时,表情也显得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