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身,视线与她拉平:“想好了?真要文?”
久路稍稍动一下脚:“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你现在还有机会后悔。”
李久路想了想,淡淡的说:“就文吧。”
驰见看了她一会儿,转向别处点了点头,把手放开。
久路背过身去脱衣服。
她今早特意多穿一件吊带背心,褪下毛衣,冷空气一激,不禁抖了下。她下意识回头看驰见,他好像并没关注她,房门却不知何时被关严。
他指挥李久路反坐着软椅,趴在椅背上,自己拎了把凳子,坐她身后。
转印完毕,文身机连上线路,蘸了色料,发出嗡嗡电流声。
久路忍不住回头:“会很疼吗?”
驰见抬眼。她马尾松散,脖颈处小小绒毛贴着皮肤,灯光下,耳朵近乎透明,身上的味道干净又清新。驰见一时没说话,勾起她柔顺的马尾送到肩膀前面去,那些调皮绒发动了动,又贴住脖颈。
驰见没有带口罩,他不由自主撑住她两边椅背,倾身过去,对着她脖子吹了口气儿。
久路本能一缩,一股清凉的风拂过,痒如触电,身上立即浮现一层小疙瘩。
驰见愣了下,立即直身。
此刻屋中的气氛说不清道不明,以往面对女顾客,更敏感的部位都见过,却因为她小小的瑟缩,他整个心脏都荡漾起来。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久路紧张弹起:“碍事吧,我重新绑一下。”
“不用。”他按住她,缓缓嘘口气,“你刚才问疼不疼?”
“嗯。疼吗?”
“因人而异。”
停顿几秒,房中气氛稍微恢复正常。
“哦。”李久路点点头:“我刚才听见出去那人喊疼了。”
“她刻在乳.房中间及上腹部,不疼才怪。”他一本正经的说;“也取决于文身师的手法。”
某个字眼儿让她十分难为情,久路转回头,压低声音:“那你手法怎么样?”
“不怎么样。”
“…”
这话没法儿接下去,她趴在胳膊上,不吭声了。
过程出奇顺利,第一针未知的惊吓居多,特别疼以外,之后的痛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她清晰的感受到针刺和擦抹的过程。
很长时间,房间里只有单调的电流声。
驰见:“睡着了?”
久路稍微抬起下巴:“没。快完了吗?”
“快了。”
“一个名字需要这么久?”
“看你就没见过世面,步骤复杂着呢。”驰见一本正经的胡诌:“…我又加了点儿花纹。”
“哦。”她停顿几秒,好奇的问:“你身上有刺青吗?”
“别人的名字?”
“类似吧。”她侧头:“都算上。”
“没有。”
这一点倒挺令人意外,一般都是因为热爱才做刺青这一行,天天鼓弄这些东西,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两处图案的。
久路:“是因为不喜欢吗?”
“喜欢。”他摩挲她背上的皮肤,指尖在那名字的位置停留片刻:“我身上只给一个人留位置,所以挺慎重。”
李久路动动僵硬的肩膀,难得八卦:“那个人还没出现?”
驰见敷衍道:“也不是。差不多了。”
李久路听出他回答的心不在焉,索性闭口,不说话了。
“你呢?”驰见冷声开口:“文身之前不需要慎重考虑么?”
她目光很直,望着前面的某个位置:“一个图案而已,我觉得没什么所谓…啊,好疼!”
久路一抖,驰见几乎咬牙切齿。
“是你小初恋的名字?”
她咬住下唇,没吭声,算是默认。
“很喜欢他?”
“喜…嘶…”
久路抽口气,咬住指关节:“怎么忽然疼起来呢?”
“说了我技术不好。”
他真是丝毫没手软,仿佛想用刺骨般的疼痛,让她永远记住这一刻。
也是她对别人和自己这种轻率并且漫不经心的态度,所付出的代价。
不知过多久,驰见终于放下笔,抬起眼,见她脑袋埋在手臂里。
他手指戳戳她:“好了。”
驰见拿面巾将她皮肤上多余的色料抹去,取来一面镜子。
“看看,怎么样?”
久路擦把汗,缓慢看向身后的镜子,便忘了疼。
她原本以为只是个刻板的名字,谁知他自作主张竟在她背上刺了一只巨鲸。鲸鱼头朝下,尾部高高扬起,宽阔的尾扇翻天覆地般拍起海浪,断了线的水珠栩栩如生。特别之处在于,鲸鱼周身缠绕樱花,柔软的花瓣紧密簇拥着,将它吻部轻轻托起,藤蔓间隐约藏着一个名字。
这种硬朗生物与粉嫩花瓣交相缠绕,纵使再庞大危险,也带几分柔情。
整个刺青占据她左后肩,每个线条都处理的干净利落,用稀释的黑色和白色.色料打雾,加入一点点红,层次感分明,活灵活现。
巨鲸游弋在她年轻瘦削的裸背上,别样性感。
“蓝鲸?”
“对。”
久路看他:“为什么是它?”
“觉得你像。”
李久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两者的共同之处,不知自己哪种行为,给他带来这么粗犷的印象,但不可否认,它是漂亮的。
久路:“可我没说要这个。”
“不喜欢?”
“…也不是。”她抿了下嘴,又背过身看那图案:“我只是觉得,在这之前你应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驰见举着镜子看她,耸耸肩:“抱歉啊,面对你的身体,突然来了灵感。”
久路心跳快几拍,他嘴角的笑意坏透了,道歉的诚意没看到,说出的话也暧昧不明。
“行了,没管你多要钱呢。”
“你…”
他要收镜子。
久路:“等一下。”她稍微扭动肩膀,“而且这名字有点别扭,好像…”
“看习惯就不别扭了。”他适时打断。
没再给她观赏的机会,驰见收了镜子,在刺好的图案上涂一层凡士林,并裹好保鲜膜:“三个小时后拆掉,记得温水冲洗。这几天.衣物保持宽松透气,禁吃海鲜,禁用沐浴露,禁止用指甲乱挠。”
久路小心翼翼套上毛衣:“哦。”
驰见倚在柜子边,轻抬眼,看她动作。
他摘下黑色塑胶手套,随手扔到垃圾桶,随手点了根烟。
久路拉上校服拉链,闷声道:“那我走了。”
他轻声哼笑:“又逃课?”
久路纠正:“晚自习是自愿的。”
“哦。”驰见看一眼窗外:“走吧,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久路背上的文身图案见微博,@蟹总-,顺便关注一下哈,等到后期小剧场会放到微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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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李久路不想再麻烦他,连声拒绝。
驰见含着烟,拎起外套往外走。
久路整理好衣服,付过了钱,出去时,驰见已经坐在摩托上等她。
摩托打着火儿,前灯把胡同的路照亮。
她慢吞吞从台阶上下来,准备挎书包:“真不用,天还没黑透呢。”
“书包给我。”
她动作一顿。
驰见伸出手臂来,两根手指勾了勾:“别碰到后背。”
他接过,拎着两条带子挂在摩托车把上,调整了下位置:“走吧。”
李久路心里微妙的动了下,看着车把上的书包,想起刚上小学时,父亲接她下课也像这样,把书包套在自行车车把上,然后抱她坐上后座。
那时候父亲穿海军衫和牛仔裤,发丝总是洗得很顺滑,中分,遮住眉尾,再配上一副蛤.蟆镜,是当时最时髦的打扮。
他的背十分宽阔,在后面搂着他腰身,基本是看不到前面风景的。
车铃叮叮响,父亲吹着口哨。他能吹出一首完整曲子,十分婉转动听。
夏天的风黏腻,发丝贴在脸颊,裙摆扫着小腿。
口哨和风,是她对那个夏天所有的记忆。
摩托没多会儿就转出百花路。
李久路:“你会吹口哨吗?”
“大点儿声。”驰见没听见,迎着风回头。
他们从育英高中前面飞驰而过,刚好是下晚自习的时间,学生三三两两从门口涌出来。
进入壹方胡同,周遭的噪音才降一些。
“你刚才说什么?”驰见偏头。
“问你会不会吹口哨。”
“那有什么难。”驰见兜唇,含住中指跟食指,冗长而明亮的哨声响彻整条路。
李久路不由闭上一只眼,揉了揉耳朵:“不是这样的。”
“那怎样?”
久路不会吹口哨,轻轻哼唱起来——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你的家在哪里,我会带你带你回去,哦,不要不要悲伤…
驰见第一次听她唱歌,清透柔软的调子传入耳朵,他感觉身体一阵酥软,她抓着他衣角,外套下坠的力量感似乎更加强烈了。
前面道路笔直,他第一次希望,就这样,别有尽头了。
久路说:“这首歌。用口哨吹出来。”
前面的人没动静。
久路:“你会吗?”
“…不会。”
“哦。”她有些失望。
摩托停在老人院对面的小卖店门口。
路灯下趴着一只懒狗,听见动静抬起脑袋,又很快落回去。
驰见撑着腿,让她下来。
久路:“不进去看看你外婆吗?”
“今天先不去,饿了,回去吃饭。”驰见摸着肚子。
他这么一说,李久路蓦地想起来,忙活一晚上,他好像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心中是有些歉疚的,她想了想:“要不…我请你吃饭?”
驰见两手搭在腿间,一抬眉:“吃什么?”
“你说吧,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