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海鲜。”驰见一点都不客气:“不过改天,等你背上结痂以后再说。”

“那好吧,我回去了。”她接过书包,拎在手里。

驰见视线下垂,勾了勾她背包上的鲸鱼锁扣:“你游泳很好?”

“还可以。”

“那改天比试比试?”

“我从小练的。”久路笑了下:“你好像赢不过我。”

驰见挑眉:“比了才知道。”他准备离开:“记得三个小时后温水清洗。”

“哦。”

她穿过马路,没有回头。

驰见颠几下烟盒,把露头那根直接咬上:“李久路。”

久路一条腿迈进门里,回头:“啊?”

“你刚才哼那什么歌?”

久路说:“路灯下的小姑娘。”

驰见动作一顿,板着脸抬头,看一眼脑袋正上方那盏路灯,目光警告的眯了眯。

久路说:“没开玩笑,真叫这名字。”

“知道了,走吧。”他不耐烦的挥几下手,脑袋凑下去点烟。

再抬头时,前面已经没有人,厚重的大门阻隔住他的视线,院子里一片寂静。

驰见坐在摩托上,头顶的灯在地面映出椭圆光圈,他抽完整支,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一路飞驰,夹克里兜了满满的风。

驰见想,从小到大,好像还没什么是让他势在必得的。

李久路开门的时候,屋里没人在。

饭菜做好,摆在厨房的餐桌上,待会儿需要自己热来吃。

她提着书包上楼,背上不时传来灼烧的疼痛感,反锁房门,先翻出试卷,熟练的改分数。

数学老师写字还算规矩,把3变成8基本没什么难度。改完以后,她把试卷拎远了看,差不多可以以假乱真。

久路是学理科,除了语文英语,其他一窍不通。

如果不用这方法,她放学后肯定还得去上各种补习班,所以她什么方法都用,能骗一时是一时。

结果当天江曼没来她房间,只在久路吃饭的间隙叮嘱两句,之后又回了办公室。

久路晚上洗澡想起驰见的话,冲后背时,把水温降低了几度。

擦掉镜子上的热气,久路耸着肩回头,那只冷硬蓝鲸被粉色花瓣缠绕,竟带一种难言的性感。久路轻轻歪着头,有些喜欢,手指覆上去,触到略微的凹凸感,它即将跟皮肤融为一体,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久路目光上移,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旁边竟然映出一个人——他总是略勾着唇角,一脸坏笑。

她不知道他名字,甚至两人的关系也没法定义,久路甩甩头,快速抹掉再次凝结的水气,这时候响起他根本不合时宜。

现在文身有了,第一件事不是应该告诉马小也么。

她擦掉身上水珠,光着脚出去。

电话拨通那刻,另一边却是马小也妈妈,说他去同学家里做作业,到现在还没回来。

久路没打第二遍,刚才那股冲动冷却,已经没有了说给他听的欲望,打算再找机会。

这一晚,辗转难眠。

她无法忽视背上那种翻来覆去的疼痛感,最后心烦意乱,在床上坐了半宿。

窗外月光依旧凉淡,周围很黑,也很静,她忽然想起那天少年站在窗下叫她时的样子。

久路转开视线,无力的叹气,她的心一半平静一半炽烈,被凌乱的思绪折磨着,被疼痛烤灼着…

如锥刺骨,幻化成鲸。

那时候,没人告诉她值得不值得。

转天上学,大家都在议论一件事,说莫可焱几天没来上课,是因为她爸爸在小泉镇的工程结束,回了齐云市,她也一同转走了。

久路起先没太上心,预备铃打响以后,马小也身边的位置仍然空着,班主任走进教室,正式宣布莫可焱转学,回了城里。

同学窃窃私语。

老师敲两下黑板,开始这堂课的内容。

久路托腮看向窗外,走了会儿神。莫可焱的离开,她除了有些吃惊,还有种白费心思的感觉,除此之外,心情上没有任何波动了。

而马小也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不像以前那么忙碌了,两人相处的状态仿佛回到以前,偶尔接她上学放学,中午一同吃饭,或闲暇时间去趟图书馆。

两人没有提起过莫可焱,这个人好像从未出现一样,在记忆里开始变得模糊。

这期间,她身上的刺青也在经历一个蜕变过程,从发痒泛红到结痂,之后脱了一层皮,半个月后,蓝鲸的颜色终于变得光泽饱满,比刚文那会儿自然许多。

久路对它渐渐着迷,这意外的收获似乎胜过去刺青的初衷,而她也一直没同马小也讲过。

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久路见到了驰见。

驰见这天有空,从老人院回来刚傍晚,冬日夜长,天空已经灰蒙蒙。

他按照万鹏指的道儿,从壹方巷的一条岔路拐进去,这附近有家音像店,在一个没有名字的胡同里。

地方不太好找,驰见索性锁好摩托,在几条胡同里随便转一转。

结果音像店还没找到,先碰见一个熟人。

其实算不上熟,没说过话,在黑龙饭店门口见过一次便印象深刻。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人应该是马小也,他正跟个短发女孩搂一起,亲得难舍难分。

天色不算黑,驰见几乎一眼认出来。

那是一个死胡同,旁边堆着木料、水泥板,还有几棵枯树做掩映。两人有些肆无忌惮,他的手滑下去,顺女孩衣摆往里钻…

亲吻这东西像吸毒,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而既然吸上了毒,一次和无数次也没什么差别。那晚坦白的话没说出口,之后马小也对莫可焱的感觉像开闸的水,无法控制,也索性不管不顾放任自流。

两人太忘情,以至于没发现有人靠近。

驰见转身走。

又拐两个弯儿,终于找到那间不起眼儿的小店。

这种地方他第一次来,抬头看两眼,慢慢脱下皮手套。

上面牌匾是通达影音公司,对开的两扇蓝色大门,玻璃上贴着两排小字:杂志、小说、明星海报;唱片、磁带、最新电影。

他推门进去,门上风铃清脆的响起来。

店内很小,东西堆得又满又杂乱,老板从一堆碟片里抬头:“买什么?”

驰见拿手套拍打着手掌,四下看看:“找盘磁带。”他转向老板:“叫…灯光下的小女孩?”

老板:“…”

“灯光下的小姑娘?”

老板努力搜索着脑中的词曲库:“是路灯下的小姑娘吧!”

“对对,就这个。”

老板无奈的笑笑,伸手一指:“绕过去,在第二排货架背后,靠墙那面。”

小店总共两排货架,第一排迎着大门口,摆放各类杂志和海报。

他往后走,路过两排中间时蓦地驻足,往后退几步。

“李久路?”

久路站在架子旁,手上正翻看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封面画着娇俏的女孩儿,题目是霸道…

他没等看清,久路背过手去。

驰见头摆正,淡笑着,往旁边一靠:“你妈说你去学校上自习了。”

李久路问:“你有没有乱讲?”

“倒是说了会儿话。”驰见没正面答,把手套塞进口袋,也从货架抽出一本小册子:“还真是巧,在这儿也能遇见你。”

久路转回头,把手上东西塞回架子上,转个身,在对面那排翻磁带。

他也跟着过去:“这地方你常来?”

久路说:“随便逛逛。”

“身上的文身好了么?”

“应该好了。”她顿一下:“我待会儿打算去游泳,没关系吧?”

驰见仔细数数日子,点了点头,没说话。

久路:“但是颜色好像变淡了。”

“正常现象。不管色料多好,都阻止不了皮细胞的新陈代谢。”他客观的解释。

“以后会淡得看不见?”

“那倒不至于。”他答的漫不经心,微皱着眉,翻开手上那本小册子,低声念:“他目光灼热似野兽,手指狠狠捏住她的小脸:女人,你在玩儿火。说着吻住她,一路舔…”

他手上一空,李久路猛地抽走那本小册子。

“哎你干什么,没看完呢。”

“无聊。”她脸颊泛红。

驰见嘴角眉梢都透着愉悦:“你们女孩都喜欢男人来硬的?”

李久路白他一眼,走去后面一排,当他是空气。

驰见向相反方向转了个身,从另一侧过去。

音像店里放着李克勤的《一生不变》——

忧忧戚戚循环不断

冷冷暖暖一片茫然

视线碰上你怎不心软

怀旧的曲调,伴着音响的滋滋杂音,在这间不大的小屋里流淌。

头顶灯光幽暗。发黄的墙壁、未修整的水泥地面、墙角木桌堆放的过期杂志,这一切都显得小店摆设简陋又陈旧。

即便如此,它却是柔和的、温暖的。

冻僵的手指恢复知觉,驰见几乎瞬间喜欢上这地方。

他看着她,她却只专注于手上拿的磁带。

她还是往常那副装扮,背着沉重书包,站在那排密密实实的磁带前,周身染上一股怀旧味道。

驰见插着口袋:“李久路。”

“嗯?”

驰见问:“你自己来的?”

“难道这屋里还有别人?”久路小声说。

“我的意思是,你和你那小男朋友分手了?”

久路目光从手上磁带挪过来,侧头瞪着他。

“那是没分了。”驰见肯定的说,忽然有些幸灾乐祸。

“我跟你有仇吗?怎么老是诅咒我?”她气恼的问。

“那倒没有。”驰见上前一步,抓住她手腕儿:“去个地方,给你一个惊喜。”

久路来不及拒绝,还拿着磁带,被他一路拖出音像店。

老板反应几秒,穿着拖鞋从屋里追出来:“钱,钱,没给钱呢…”

驰见速度太快,老板声音渐渐远去。

外面天寒地冻,奔跑中带起一阵劲风,久路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要带我去哪儿?”

“很快。”

不过几分钟光景,天完全黑透,胡同里飘出各种饭菜香味儿。

呼出的气体像雾一样蒙住双眼,和冷凝的风相互糅杂,一瞬间的错觉,李久路竟然享受飞速奔跑带来的放肆与心跳。不问来路和去路。

前面的男孩,给她带来各种新鲜体验。

久路心底冒出一股难言的情愫,对她来说,算是陌生的。

最后,两人在一个胡同口停住,再往前走是死路,借着身后住户屋里的一丝光线,隐约看见枯树、木料和水泥板,除此之外半个人影都没有。

平复了几秒,久路微微喘着气,看看前方,又侧头看他。

驰见眨了眨眼,缓半刻,暗暗低骂:“这动作也太他妈迅速了。”

作者有话要说:马小跳说,你光顾撩妹,速度慢,怨我太快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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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