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路有一段儿时间没过来,所以很明显发现她的变化,她突然形容枯槁,像生一场大病。

“哦。”久路点点头,“那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她目光越过驰见,朝陈英菊挥挥手:“陈奶奶,我先走了。”

她走后,驰见紧着眉头看空荡荡的门口,放下手中碗,随意站起。

“外婆,我也先回去了,改天来看您。”

“好好,路上小心。”

驰见抓起桌上的手套,弓身抱了抱陈英菊,大步出去。

他在老宅台阶前追上李久路,手臂一伸,拽住她后领的衣服。

久路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后退,后背撞到他胸口。他凭借身高优势,把她锁在身前。

“你松开。”

“想往哪儿逃?”

“没有。”久路扭了下,领口紧紧卡住脖颈:“勒着我了。”

“你别挣。”他手上力道没见轻,语调低低沉沉,响在她耳边。

耳边一阵热气,李久路缩头避开,还是先服软放弃挣扎。

驰见把她拉到旁边的回廊下,头顶没灯,正门大敞四开,刚好遮住这个阴暗角落。

他放了手,李久路立即向后退,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悦。

“生气了?”他斜靠着墙壁,把皮手套揣进兜里,咬上一根烟。

久路脖颈仍然有种束缚感:“我怎么惹着你了?”

“没有。”

“那这是干嘛?”

“看你来气行不行?”他点着烟,微微抬起下巴。

李久路咬了咬唇,闷声:“那我这就走。”

她低头向前,驰见再一次逮住她脖领,给拉了回来。

“你…”她气咻咻的说:“有毛病吧!”

“就有毛病了,怎么着?”

“…”

简直莫名其妙。

久路懒得理,挣脱开,要从旁边走过去。

驰见突然直身,长腿一抬,脚掌蹬住对面的柱子,挡住她去路。他以往有很多面,细致的、专注的、流痞的、易怒的,这么无赖幼稚她还是头一次见。

久路脚步滞住,低头看着面前那条腿,他可能仍然穿得单薄,腿部围度匀称,不显臃肿。

“有话就快说。”她知道自己口气不太好。

驰见把嘴角的烟拿下来,瞥眼看她:“你和姓马的到底断没断干净?”

“跟你有关系吗?”

“有关系。”他几乎没停顿:“我不乐意。”

她默了片刻。

驰见:“我的意思那天说得很明白,行不行给个准话。”

烟雾在他四周缭绕,他表情固执又骄傲,别开目光,字字句句不近人情,哪儿还有那日站她房间里,说“别有负担”的样子。

李久路抬起头,直视着他。

经历了马小也的事情,她才发觉自己一直在绕路走,可绕来绕去,终点到不了,反而伤害别人,自己也徒添烦恼。

她开始分辨不清男和女之间的感情了,最早以为是崇拜,后来认为是陪伴,现在又觉得似乎是吸引和想象。

但可以肯定,对她而言,他是不同的,因为没人能像他一样,屡次扰乱她的心神。他对她的影响或许更多,但她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爱情没降临的时候,谁又能看清自己的内心呢。

驰见等得心慌,快速而烦躁地吸掉那根烟:“说话。”

她知道他想听什么,但现在给他答复可能冲动胜过理智,总感觉还差那么一点儿。

“说什么?”

再一次陷入沉默。

半晌,驰见气急败坏:“…你永远都在装傻。”

久路紧了下眉,无论心里如何变化,他质问的口吻都令她不太舒服:“关于马小也,我想我还不需要向你交代。”

“解释一句都没必要吗?”

久路双手缩在袖口里,动了动唇。

驰见看她几秒,腿终是放下来。他绷着唇轻点几下头,忽然扳住她肩膀转身,将她抵在墙角。

他身体逼近,头下压,嘴唇对准她的嘴唇。

几乎是同时,李久路闭紧眼,睫毛不安的颤动起来。

时间仿佛静止,他的气味和温度那样清晰,她只感觉心脏拧在了一起。

然而,吻却没来。

周围异常安静,李久路缓缓睁开眼,他正垂眸看她,嘴角含一抹玩儿味的笑。

驰见手下移,压在她左胸上方。

李久路出来只穿一件薄料毛衣,他掌心的力量仿佛破胸而入。想起来要挣扎,驰见却先一步挪开,已经感受到她心跳如鼓。

驰见双手撑着两侧的墙壁,贴近她耳,一字一句:“你比谁都假。”

没给她反驳的机会,驰见转身走了。

铁门狠狠拍上,留下冗长回音。

这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露面。

临近年尾,气温越发低。

月末这天,李久路例假造访了。

她一直都有痛经的毛病,这次受了点儿凉,脸色煞白,额头疼出一层细汗来。

下午不得已和老师请了假,提前回家去。

江曼煮一小锅红糖水,逼她喝光,又把两个暖水袋塞入被窝,腰上一个,小腹一个。

拉上窗帘,关了灯,江曼悄悄退出去。

李久路这一觉睡到夜幕降临,起来时,屋里黑漆漆不见半点光明。

她开了灯,活动几下,发觉腹痛缓解很多。

楼下同样黑暗,没有人在,挂钟指针指向七点,透过窗子,老人院那边灯火通明。

李久路披了件外套出门,打算过去转转。

到门口,忽然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台阶上走下来。

他出现的猝不及防,久路心头突然咯噔一下,心脏随之加速跳动起来,紧张之中,感觉小腹又传来阵阵坠痛感。

来不及细想为何会有这种反应,驰见已经看见她,脚步顿住了。

他今天穿一件军绿色夹克式羽绒服、黑色休闲裤,剃了利落的短发,显得脖颈很长,耳朵不知是冻的还是回暖缘故,通红一片。

他单手插着衣服口袋,另一手捏着皮手套,纤长的双腿下,脚尖向外,一侧膝盖微弯。

他立在台阶上,整个人挺拔俊朗。

对视几秒,李久路率先提步,迈上台阶。

驰见也往下走。

她轻一轻嗓,冲他微笑了下:“来看外婆吗?”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目不斜视,与她擦身而过,好像没看见她一样。

、第22章

驰见出门站定, 一阵寒风吹来, 额前头发跟着动了动,他拿手轻轻拨两下, 背过身点着了烟。

见到李久路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这场景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总之看她被无视的样子, 心中既解恨又过瘾, 自我感觉还挺良好的。

驰见陶醉在上一刻的潇洒中,觉得对女人就该这样,不能惯着。

他站那儿悠闲的吸两口烟, 渐渐地,发觉不是那么回事儿——似乎他无论哪种态度,都得不到她的反馈。此刻,大门后面十分安静, 李久路既没喊住他也没追出来。

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原本他在意的,可能对她而言始终可有可无。

心中失落有,后悔也有。

驰见把烟拿下来, 回身看那扇黑漆漆的大门,他撑着门板, 以扭曲的姿势,横着脑袋顺门缝往里看。

老宅廊灯带着柔和的温度, 院中空旷寂静,一片祥和,哪儿还有李久路的踪影。

他磨着牙齿, 烦躁地挥了挥后脑的头发。

电话这时候响起,惊得他跳起来。

翻出来看,接通后,坏情绪转嫁过去:“操,干他妈什么?”

胖子脑袋猛地躲开,确认了下号码,捏着嗓子道:“是我见哥哥吗?”

驰见一冷,这声音他受不了。

“不是。挂了。”

“别、别啊,见哥,是我是我!”胖子声音正常了,赶紧道:“喻哥问你看完咱外婆没有,我们准备动身去‘黑龙’,让你直接过去呢。”

驰见想起还有这回事儿,冲那边说:“就去。”

他收线,眼睛盯着铁门,不死心的又趴过去看了会儿,这才跨上摩托离开。

到‘黑龙’另外几人已经等他了,这种聚会每月一次,风雨无阻。

还是同一个包间,这次除了洪喻和戈悦,万鹏也带了个女孩子过去,两人不知是怎么认识的,暧暧昧昧,眉目传情。

驰见扫了眼他们,低头点菜。他右手坐着胖子,另一侧是洪喻和戈悦,两人整天在‘文人天下’腻味还不够,出来吃饭也跟连体婴似的。

唯独他和胖子形单影只,而胖子只认吃,就自己略显凄凉。

驰见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向旁边瞥了眼,打掉洪喻腰间那只手。

女生肉皮嫩,戈悦疼得缩回去,细声尖叫:“你讨不讨厌!”

“情场失意,你们少刺激我。”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情地看了看他,身体分开来。

戈悦挑眉:“还不是你愿意?给你介绍嫌这嫌那的,总有借口。”

“我谢谢你。”

戈悦“嘁”一声,歪着脑袋看他:“要不把梁倩倩叫过来?她老跟我打听你呢。”

驰见眼神警告,把洪喻肩膀架住:“离远点儿,我俩说话。”

戈悦嫌弃地白他一眼,扭过身,到对面找那女生聊天去了。

没多会儿,菜陆续上桌。

驰见罕见地主动开酒,帮洪喻斟满,又给自己倒一杯。

洪喻烟夹在指上,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他平时很少沾酒,别人劝猛了也是浅尝辄止。

今天的阵仗有点大,洪喻问:“外婆身体还好吗?”

“好。”

“最近没犯糊涂?”

“没。”

他意识神游。

洪喻夹了口菜,筷子点点桌面:“你少喝,撒酒疯可没人伺候。”见他还是那副怏怏不快的神态,又道:“今天受什么刺激了?人家没理你?”两人种种过往,洪喻最近才略知一二。

驰见瞪眼:“我没搭理她。”

“呦!牛逼!”洪喻竖起大拇指:“然后呢?”

驰见胸口一堵,气势立马减去一半,闷声:“没有然后。”

洪喻放声大笑。

笑声引来其他几人目光,胖子满嘴是油,吮了吮手指:“什么事这么好笑,说出来大家一起乐乐呗。”

洪喻腰直不起来,连连摆手:“没事儿,吃你的。”

“你够了啊。”驰见目光转冷,端起酒杯自己喝了口。

过半刻,洪喻勉强忍住,捏着杯子碰了碰他杯口,“来,跟哥具体说说。”

“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