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先冷静…”

“听不听!”她嘶吼。

“听听,我听,你先把剪刀放下。”

江曼不管她说什么,手还抵着脖颈,从桌上拿来纸笔和印泥,“按我说的写。”她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上下颠着身体:“写啊!”

久路攥了攥拳,走过来,缓缓提起笔。

虽然这份证词起不到什么作用,也改变不了结局,但辗转被驰见知道,加之马小也的话,在那样混乱而悲愤的日子里,她喜欢周克并为他作证的罪名被坐实,叫人无法不相信。

她十分清楚,无论自愿或是被迫,那一刻她别无选择,心倾向了江曼,本质上,就是对驰见的背叛。

江曼握着她肩膀:“到底忘没忘?”

“没有。”

“那你还要和他在一起?”

“要。”久路给的答案很简单:“我对不起驰见,不会再有第二次。”

“路路…”

“妈。”她稍微挣脱她,“别再那么自我了,放过自己,放下仇恨,也许我们都能活得轻松点儿。”

“…我也是为你好。”她有些无力。

“那就别企图再分开我们。”她冷静的说:“这才是真正为我好。”

李久路侧身出去。

江曼撑住门框,很久很久,眼中的泪掉下来。

当晚江曼去了岛上信佛的师兄那儿,家里没做饭,久路到镇上吃快餐。

游客很多,晚间都在这边活动。

久路不自觉走到驰见的店,站在门口往里瞧,没瞧出所以然,又抬头看那招牌,正出神,耳边忽然吹进一股热风。

驰见身躯从后面贴上来:“偷窥我呢?”

久路缩肩,回过头,没等看清面前的人,唇上湿润柔软,被他迅速偷去一个吻。

他嘴角那抹痞笑是她熟悉的,这种感觉很是奇妙,热热的空气,吵闹的人声,他爱着的男人离得那样近,不是幻觉,也不是想象,真真切切地站在她身旁。

忽然之间,久路眼睛有点儿潮。

她没做多么亲昵的举止,只轻轻勾住他的手。

“怎么了?”驰见发现她眼睛很亮。

久路抬手摸他脸颊:“看你是不是真的站在这儿。”

驰见略弓身体,把脸凑过去给她摸:“是真的么?”

久路指尖划过他的鼻翼和嘴角,又摸了摸他眼皮,动作轻缓,眼睛跟着手指描摹:“比以前长得还好看。”

驰见轻笑,“别处更好看,要不要摸?”

略微感伤的情绪被他一句话带偏了,久路手拿下来,努嘴说:“没个正经。”

驰见开怀大笑,从后面横着胳膊揽住她的肩,其实这种失真感他也有,但男人与女人感知的地点不同。在床上,当他一遍遍进入她的身体,在她深处释放时,他紧紧抱住她,胸口被填满,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女人终于回来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们身边穿梭,久路望着头顶招牌,好一会儿,忽然说:“我觉得餐厅名字不好听。”

“是么?”

“嗯。”

“‘无心之路’,”驰见念着,故意说:“我觉得挺好,多文艺,显得多有文化啊。”

“有文化的骂我?”

驰见一噎,贴着她耳朵说:“是啊,骂你,当时恨不得剥掉你的皮,贴到招牌上。”他顿了顿,又腻乎的说:“可是找到你又舍不得了。”

久路抿嘴笑:“那改掉吧。”

“说说怎么改?”

久路没说话,稍微昂头,斑斓的霓虹在她眼中变换着颜色。

小泉到南舟整整八千里路,他一路追随而来,介意着,又让步,把能给予的温暖一丝都不保留,全部带给了她。

他们的故事太复杂,羁绊多年,无法抛开彼此,感情已然超脱所有,以至刻骨铭心。

路向暖,驰南寻。

世间的爱无法定义,但他告诉她答案,是原谅。

久路眼睛亮晶晶:“就叫‘向暖’吧。”

驰见蹙了蹙眉,很是嫌弃:“什么东西?”

“向暖西餐厅。”

他不满意:“为什么?”

久路想半天:“好听?”她看看他,随后肯定的说:“很好听。”

驰见没动,神色鄙夷。

久路凑过去亲亲他下巴,轻声问:“好不好听?嗯?”

驰见被她最后那个声调问酥了,小心脏砰砰直挑,蹭着眉心:“有点儿好听。”

久路笑着:“所以…?”

驰见拢紧她的腰,耸肩说:“你是老板娘,你说了算。”

这晚久路没有见到驰沐阳,听说小朋友跟张凡在海滩那边玩儿,她想去找,驰见没让,硬是拉着她逛小镇。他们像一对热恋小情侣一样,从这头走到那头,始终牵着手,掌心之间浸出汗,但谁也没舍得放开过。

久路回去的时间有些晚,客厅漆黑一片,江曼房间关着门,缝隙有灯光,隐隐传出诵经声。

她洗漱一番,回房睡下了。

不知过多久,模糊间,听见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打开。

久路清醒一些,却没动。

江曼走进来,摸到遥控器,将她房间空调提高两度,又走到床前帮她盖被单。

江曼动作很轻,可半途忽然停下,把被单慢慢往下拉。她扭开床头灯,看到久路身上那些擦痕,发现有两处伤口浸了一些黄水。

片刻后,她走出去。

久路闭着眼,听见客厅翻箱倒柜的声音,没多会儿,脚步又近。

江曼坐在床边,用药棉给她消毒,之后打量她片刻,将挡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去,盖被子,关台灯,悄声退出去。

这些事她为她做了很多年,轻车熟路又理所应当。

房间终于陷入黑暗,久路缓缓睁开眼,皮肤仍然丝丝拉拉的疼,那种痛感一直在蔓延。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对江曼不知应该冷酷还是仁慈。

她睁眼望着某个角落,很久都无法入眠。

最后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清晨被信息提示音叫醒。

光线穿过窗帘缝隙,分外耀眼。

她适应片刻,从床头柜摸手机。

点开来,看到驰见的名字。

他说:是晴天。宝贝儿,该起床了。

、第67章

久路躺在那儿, 反复读了几遍, 嘴角上弯。

她倾身拉开窗帘,阳光争先恐后冲进来,久路虚起眼,又躺回去。

她在屏幕敲字:是啊, 晴天,我们出海?

那边回复:过去接你,穿美点儿。

她问:怎么穿才叫美?

驰见说:分两种,一种只能给我看, 另一种给儿子还有别人看。别弄混就行。

久路看懂他是什么意思, 没回复,背上有些燥。

隔几秒,又有一条消息蹦进来,这次是语音。

她点开。

那边的声音奶声奶气:久路阿姨,太阳晒屁股啦,快起床,爸爸带我们去玩儿哦!

久路连续放两遍,原本酸痛的身体好像瞬间充满电, 她慵懒的蹭蹭被子, 觉得这个早晨美妙的难以置信。

久路穿鞋下床,打开衣橱,她身上只穿白背心和三角裤, 头发松散凌乱, 向后抓了抓, 目光搜寻片刻,定在一条长裙上。

这是去年某次散心买来的,是衣橱里仅有的艳丽颜色,一次没穿过,一直挂在角落里。

她眼睛瞟向旁边的穿衣镜,打量着自己的身体,目光落在小腹上,再往下,莫名想起昨天某片段。驰见坏笑的样子立即映在镜子里。

仿若还能记起那感觉,久路热出一身汗,撇开眼,将裙子取下来。

她收拾妥当出去时,恰巧江曼在外面。

江曼正浇花,听见动静转身,不由愣了愣。

久路不太适应她这种打量,抿抿嘴:“我出去了。”

整间房因她这身装扮变得耀眼明亮,她皮肤颜色不像以往那样暗淡,滑润透亮,就像一直缺乏养分的水仙花儿终于得到雨露浇灌,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半刻,江曼才笑了下,“很衬肤色。”她放下喷壶:“好久没看你穿这么艳丽的颜色了。”

久路说:“平时不太有时间。”

江曼没接着讲下去,而是问:“身上的伤还疼吗?下次下海要小心。”

久路轻声应,又说:“那我走了。”

江曼不再说话,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口,呆怔半晌,她扶着柜子,坐到后面的沙发上。

玻璃中映出她的轮廓,江曼缓缓转头,看到自己灰败又丑陋的样子。

心中一阵绞痛,她再次看向门口,犹豫半刻,终究起身跟了出去。

时间定在十点钟,久路到码头,远远看见那边蹦蹦跳跳的小身影。

久路微顿半秒,步伐快起来:“小沐。”

随这一声叫,两人转头。

父子俩齐刷刷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姿势同步,表情同步,别样喜感。

她动作慢半拍,竟如情窦初开的少女,被他们看得不太会走路,往耳后拢了下头发,驰沐阳先一步反应过来,朝她这边跑。

久路弓身去迎他:“小心,慢一点儿。”

驰沐阳扑进她怀里,“哇——”小朋友拉长音儿,赞叹道:“久路阿姨,你也太漂亮了吧!”

“你也很帅啊!”

“爸爸说是因为他长得帅,小沐才帅的。”驰沐阳嘻嘻笑,害羞的问:“久路阿姨你说,我和爸爸谁帅呀?”

久路点他鼻头:“你觉得呢?”

小家伙扭捏半天:“我帅。”说完小手捂住嘴。

久路蹲下来,觉得这辈子肉麻的话都能用在他身上:“帅不帅要分人看,比如说我,在我心中,小沐永远是最棒最帅气的,没人能比。”

“你就那么喜欢小沐呀!”

“很喜欢很喜欢。”

驰沐阳忽然“哇”了声,小身体在她怀里朝后仰,夸张道:“我要开心晕啦!”

久路揽住他的腰,被小东西逗得乐不可支。

她们在这边逗留了一会儿,有人心里不平衡,连翻催促。

久路站起身,牵着驰沐阳的手,走向驰见。

这是一条红色长裙,裙摆又长又飘逸,中V,裸背,两条细带绕过肩头,于背部反复交叉,尾端流苏搭在裙摆上。

她走动时,热风迎面吹来,能清晰勾勒出腿线和腰胯的样子。

阳光都被她吸走,眼中火红,周围暗淡失色,再容不下其他。驰见动了动身体,摘下墨镜别到胸前,语中含笑:“早安。”

“早。”

驰见先将驰沐阳抱上来,小家伙儿踉踉跄跄往内舱跑,然后他再向她伸出手。

久路本来想说自己可以,话到半路又咽回去,提着裙摆,把手交给他。

驰见将人带上甲板,捉住她嘴唇轻吻:“好美。”

久路双脚离地,整个人被他拦腰抱着,“孩子看见,唔…”

“…再亲亲。”

驰见缠起人来没完没了,重逢后更加依恋她。她的唇绸缎一样滑嫩,他舔咬几下,大舌顺溜地顶进去,“早上吃了什么?嗯?”渐吻渐深:“…这么甜。”

“…是牙膏味儿吧。”她煞风景的说。

驰见轻笑,咂吮着她下唇:“那一定是蜂蜜做的。”

久路本来心有顾忌,也渐渐被这一番攻势调弄出感觉,忍不住捧起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