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看着银链,神色莫名,忽然笑了起来。

鹤唳和长空自开打起,瞬息间不过几招而已,却也不忘关注身旁的动静,眼见韩信要走,二话不说飞刀拦截,一点犹豫都没有。这一刀把韩信那点幻想击得米分碎,他死死盯着银链,脸色僵硬。

就这几招的功夫,全状态的鹤唳一边拦着韩信,一边已经成功用刀尖顶住了长空的喉咙,浑身舒畅,转头冲韩信笑:“谁准你走啦我的大王!”

长空喘着气:“别管她!弩箭可以躲的!你只要不死……”

“长空我在诶!”鹤唳撒娇音刷存在感,她一边叫一边看看他俩身后,兵士已经严阵以待,只要一声令下,面前这两人都将死在当场,不由得感叹起来:“哎,虽说反派死于话多,但是总想多说两句,毕竟一起长大呢。”

“呵!”长空正待说什么,忽然他眼睛一亮,猛地后仰,鹤唳感到不对当即追上,却不想头上飞过几支弩箭,唰唰唰扎入长空身后的兵士胸前,几个兵士当场毙命,长空得了空,大喝一声上前抱住鹤唳的腰就往前撞去,硬是把鹤唳推到了地上。

鹤唳忽然遭到攻击,虽然有些懵,可是一向诡异的战斗本能却丝毫没有松懈,见长空明显是想把她摞翻跑路,当即不管不顾的伸手抬腿,双手双脚死死抱住他上半身。

忽然遭到禁锢,长空也丝毫不惧,同样回抱住她往旁边一滚,大叫:“先救韩信!”

什么!?他在跟谁说!?

鹤唳看不到后面,可是却也听得到兵士的惨叫从身后传来,转瞬间那些弓弩手似乎都被干掉了,那必须是一个远程才能做到的,是谁?戚姬派来的人?

正猜测间,一个人轻而稳健的脚步声跃上台阶,到门前一把抓住韩信一看,立刻放手:“他不行了!我们快走!”

这声音简直彻骨的耳熟,以至于她都忽略了话里的内容!

……鹤唳往旁边一看,她甚至不用看就能听出来……

“潇潇?!”她几乎要笑起来,却立刻意识到不能再被长空缚住,她当即一脚踹开长空,在他闷哼一声的时候猛地后跃一步,单手撑地警惕的盯着他俩。

……也看清了潇潇的脸。

他竟然,真的,有脸,还回来。

在她,留他,一命,之后!

这一刻,她的怒火在这一瞬间冲天飞起,可转瞬却又落入冰点不落痕迹,转眼她只剩下冷笑。

长空重伤,潇潇全状态,一打二,形势不利于己!

“你来过年吗潇潇?”她问候道,露出森森白牙。

潇潇没有看她,眼神有些闪烁,一把抓住长空就往后退,急道:“走!”

长空蹒跚的跟了两步,他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此时回头一看,眼中凶光一闪,指着鹤唳冲潇潇不可置信低吼:“你不杀她!?”

“哈!”潇潇还没回答,鹤唳却笑了起来,“来杀啊,来呀!”

“来不及!”潇潇扯着长空,“跟她耗不起,快走!外面有其他援兵!”

长空极为不甘,但还是跟着潇潇快步离开。

外面一共就埋伏了八个弓弩手,一边四个,此时全都变成了尸体,被潇潇暗杀在阴影处,其他人竟然一点都没发现,可见他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鹤唳不打算追,她只是极为平静的站起来,冲着潇潇的背影温声道:“潇潇,你考虑过后果吧?”

潇潇极为轻微的僵了一下,头也不回的护着长空离开了。

鹤唳冷哼了一声。

此时钟室内其他兵士的注意力全在韩信身上。

在长空身后四个兵士被潇潇秒杀的同时,剩下那些在韩信身后的果断出手,六刃穿胸,韩信竟然硬撑着站了许久,才缓缓跪下,没一会儿,大口大口的吐出了血液。

鹤唳听着季思奇的惨叫,原本想直接进去查看他的伤势,可是却无法无视韩信那黑黝黝盯着她的双眼,还是冷着脸蹲在他身边,看着他。

韩信想说话,可血液阻碍着他,他发声极为艰难:“你……”

“后悔放过我了?”

“呵,呵呵……”他露出一排沾血的牙齿,“与你……无关……”

“怎么跟我无关呢。”鹤唳笑了,“你以为我就算不拦你你出去也会死?如果我说有长空在躲过那些弩箭一点问题都没呢?”他们可都是经历过躲子弹训练的!

韩信哈的一笑,又吐出一口血:“那行……你,赢……比,她……”他指指钟室内,“她赢,好。”

鹤唳眉头一挑,笑了笑,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看他时,却见他双眼瞪着远方的天空,已经失去了神采。

这一瞬间,她觉得不光色彩,连周围的声音都好像消失了一会儿。

可转头,一个兵士邀功一样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响:

“皇后!淮阴侯已死!”

淮阴侯已死!

楚王已死!

韩信,已死!

不过是几息的功夫,这个仿佛无法战胜的男人就彻底倒下了,死亡的样子与普通人别无二致,可还是压得周围都喘不过气来。

许久,才听到吕雉疲惫的、低沉的应了一声:“恩……收拾了吧。”她顿了顿,又道,“叫医官,宣丞相觐见。”

“啊啊……”季思奇的惨叫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痛觉阻止他昏过去,可就在他即将昏过去的时候,刚才门外的突变却又让他清醒起来。

鹤唳走到他面前,看了看他的伤口,挑高了眉:“你要死了喂。”

“你才,要死!”季思奇指着外面死不瞑目状,“懵逼了吧!傻掉了吧!潇潇来救长空啦!哈哈哈咳咳咳咳!让你人道主义!让你假好心!”

他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翻着白眼差点厥过去,此时韩信之死也没什么了,吕雉就在身后也不管了,他就记得捶胸顿足潇潇的反水。

对此鹤唳要说不悲愤那绝对不可能,可是作为真正被背叛的苦主,她反而没季思奇那样悲痛欲绝,看着他那样,居然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瞧你那傻样!“

“真的!做人不能这样的!你说了潇潇不会搞事情的!”

鹤唳耸肩:“那人家真搞了怎么办咯,人与人之间还是要有基本的信任嘛。”

“那现在怎么办!信任呢?!咳咳咳咳!”

鹤唳凝视着他:“说真的,你真的要死了喂,你不知道你现在是回光返照吧。”

季思奇一愣,看着嘴边一大摊血,感到身体里急速流逝的生命力,真的慌了起来:“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他一把抓住鹤唳,“任务,任务!”

“噗!”鹤唳竟然笑了起来,“这么想其实潇潇回来也是好事呢。”

“好个……噗!”季思奇又吐了口血。

“我早就后悔放过他了,就是懒得回去找而已,你看,现在我再去追杀他,看他还有什么话讲。”

“可你,一打二……”

“好了。”鹤唳弯腰,小心避过季思奇背上的伤,竟然将他公主抱起来,“你该回家了。”

季思奇头已经有些晕了,可还是不放心,抓着她的肩膀,千叮万嘱:“这次不能人道了啊,这次不能了……“

鹤唳比起季思奇还是个小矮个子,两人这样的姿势极为不协调,可鹤唳却走得很稳,她上前两步问吕雉要了单独的房间,便被宫人引去了,刚进屋就驱走了外人,拿出了信标开始生成时空门。

时空门生成还有半个小时,她看着季思奇的伤,有些神伤起来:“我只能给你止个血,你要是能活着到那,记得叫救护车啊。”

身体状况如果不好,是相当不建议穿越的,可是现在的医疗条件,季思奇是非死不可,所以对于穿越的风险,两人都没提,季思奇趴在那昏昏沉沉,时不时申银两声,忽然笑了笑。

鹤唳坐在一旁擦刀,头也不抬问:“想什么呢?”

“想,要不是……你……让杭朝义……写遗嘱,我们,也,不会有,写了遗嘱,再来……的流程……”

“你写了?”

“恩。”

“写了什么?”

季思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活着回去……我把,车,留给了,前女友……我要,改掉!”

“噗!那又怎么样?”

“女人……都,那么厉害……给什么……车……”

“哈哈哈!”

时空门缓缓生成。

两人还是陷入了沉寂,许久,就在鹤唳以为季思奇已经休克的时候,忽然听他问:“诶,你和韩信,没那啥吧。”

鹤唳翻了个白眼,本来想调戏两下,可这话的另一个人刚死,她再二百五也没这兴致,干脆道:“没有没有!”

“咦……为什么……”季思奇竟然表示疑惑,他心里沉甸甸的,“我居然,杀了,这么一个男人……而你,居然……没和他……那啥……不科学……”

“你感受一下啊。”鹤唳竟然一本儿正经的坐到季思奇身边,和他脸贴着脸,像描绘蓝图似的比划着,“这是卵子,这是精子……”

季思奇死鱼眼:“……”

“如果我跟他做了,万一很快就回去了,我的体内岂不是要留两千多年前的精子?!”鹤唳摆出呐喊的表情,“太可怕了!会不会有毒啊!”

“……门怎么还没好。”

第49章 一份大礼

把身上插着把刀的季思奇扔过去是需要技巧的,比如不能有肢体接触到门,否则就会被分解,到时候缩回来,说不定手臂就没了,很恶心。

鹤唳用脚把他踹进去了点,随后无情的看着他自己爬了几步,没一会儿就迅速被拖走。

可惜没听到他喊“救护车”。

她看着时空门瞬间消失,随后信标自动消解到无形,在旁边坐了一会儿,手抚着嘴唇,双眼微眯,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的错。”她神经质的低喃着。

“这个条件,潇潇的伤不可能好,重伤,可以搞。”

“长空,左侧肩胛骨刺伤,背后近腰十厘米划伤,腰腹十二到十五厘米割裂,右肺下方有伤,不知道多深的穿刺,小腿近膝盖窝有割裂……其他都是小伤,但行动也不方便……”

“有接应,肯定有接应。”她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算着,“那个女的,应该是她,潇潇的迷妹,叫什么……”

她想不起来,但还是短促的笑了下:“半个小时,出不了长安,哈,潇潇……”

门外有人通报:“鹤内侍!医官来了!”

“不用了。”鹤唳被打断了思维,却不急,极快地应道,“他死了。”

“……”外面的人大概不知道什么叫抢救,只能沉默。

“鹤唳。”又有人呼唤,竟然是仲言的声音,“你可还好?”

听到是她,鹤唳就笑了,站起来打开门:“我很好呀亲爱哒!”

仲言往里看了一眼,没看到尸体,有些疑惑。

“我们有规矩的,门里死了,尸体要毁掉。”鹤唳随口就是一个瞎话,“别找了,他化掉了。”

仲言惯常不会多想的样子,闻言只是点点头,却不料后头的医官听了,立刻问:“鹤内侍,这尸骨,是如何化掉的?”

“哎呀,是你呀。”这医官竟然是当初一起去商山送信的方剂,鹤唳于是一脸客气的回答,“别人一般我不说,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勉为其难让你试试吧!”

“……”方剂抽搐了一下,默默的退了一步,一脸委屈。

解决了可能没完没了的疑问,鹤唳望向仲言:“你们不是说宫内的事不会搀和吗?”

“淮阴侯欲对皇后不利,众臣皆有护卫皇族之责。”仲言一本正经的复述了官方说法,见鹤唳很应景的打了个呵欠,又道,“皇后知道你有职责在身,现在长安已经封城,你大可放心。”

“唔,挺好。”鹤唳不置可否,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季思奇已经走得没有一丝痕迹,“她有空吗,我和她道个别。”

“原以为你必会照顾季内侍。”仲言又往里望望,再次确定刚才搬进去的大活人确实不见了,只能继续道,“既如今他已……你真的不难过?”

“……”鹤唳又打了个呵欠。

他无奈:“那便随我来吧,皇后正传了戚姬问话。”

“哦?!”这倒有点神奇了,韩信死了那么大事儿,吕雉竟然有心情找戚姬的碴,“韩信死了,朝廷没动静?”

“丞相自会处置。”

“好吧。”所以说有个得力管家是多重要的事儿了,无论出了多大的事儿,女主人都可以任性的想杀人杀人想撕小三就撕小三。

管他洪水滔天反正有丞相在。

但是八卦在前,鹤唳却一点都不高兴,她哭丧着脸,要哭不哭的:“可是人家还有工……作……”就算被围在长安,也要找啊!

“无妨。”仲言道,“他们跑不了。”

鹤唳闻言,若有所悟的看了他一会儿,展颜一笑:“那走吧,我去见识见识戚姬。”

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拍着手:“哎呀~能把长空迷得五迷三道的,会是个什么样的妹子呀~”

仲言果然如寻常一样不爱八卦,果断的不搭话,鹤唳便又去调戏方剂,结果这家伙竟然也和闷嘴葫芦一样,不仅不说话,还低着头一副想不开的样子。

一行人往未央宫正殿走着,沿途不少兵士列队跑过,都神情严肃,气氛剑拔弩张。有几个路过的还会盯着仲言看几眼,有些看到鹤唳就走开了,有些则还要上前问个话,都被仲言拿令牌通过了。

进了正殿,气氛竟然反而比外头轻松一点,吕后坐在最上方喝着汤,一个医官在给她把脉,下方站着一堆大臣,萧何、审食其都在其中,吕雉的哥哥吕泽不在。

戚姬跪坐在中间,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他们似乎刚刚议完一波事情,看仲言领着鹤唳进去,吕雉眼中闪过一丝愉悦,挥了挥手:“既如此,便三族吧。”她声音轻柔从容,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谋反固然是灭九族的大罪,然淮阴侯于我朝有大功,此次也尚不来不及做什么,便去个三族,以示惩戒吧。”她望着下方,似笑非笑:“也好给某些人,立个榜样。”

她的话毫无保留的冲着戚姬,戚姬果然一抖,头垂得更低。

众臣纷纷称是,萧何面色如常,朝一个大臣郑重的点了点头,那大臣便告退了,匆匆出去,显然是去操办诛淮阴侯三族的事了。

吕雉又喝了几口汤,看了看戚姬,问:“宣戚姬做什么?”

“回皇后。”萧何微微弯腰,禀报道,“据查,方才行刺皇后之人,乃戚姬近侍之一长空,此人已总管戚姬内殿事务一年有余,于今日之事显然蓄谋已久,作为其主人,戚姬脱不了干系。”

“哦。”吕雉长长的应了一声,“戚姬,你有何话说?”

“妾什么都不知道!”戚姬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立刻哭着撇清自己,“妾一个妇道人家,哪懂你们男人那些弯弯绕绕的,妾只想守着如意好好过日子,绝对没有一丝不臣之心!“

“你们男人”之一的吕雉眉头都不动一下,一个宫女悄悄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她挑了挑眉,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也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宫女躬身应是,倒退了出去。

场面一时陷入寂静,这明显是吕后的场子,她不说话,别人也无权插嘴,其他大臣都战战兢兢,只有“倒韩团”众人还能偶尔低声交流两句,鹤唳被仲言带到他们身边,正听到审食其在和萧何讨论诛三族的问题。

“恐淮阴侯已交代后事。”审食其道,“若留后患,恐于大汉不利。”

“此事皇上必有决断,现今也唯有让吕将军能保诸事周全。”

“吕将军不是在……”审食其说着,回头看到鹤唳,微微点点头示意,却不再说下去了,而是改口,“会不会太操劳了?”

“无妨。”萧何也看到了鹤唳,点了点头,回道,“看情况,第一件事已经办完,吕将军应来得及。”

审食其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往上看了一眼,不再言语。

“鹤内侍,季内侍的伤如何了?”萧何低声问候。

“死了。”鹤唳答得利落,在一片无语的气氛中,很状况外的四面看着,“我们在等什么呢?”

“等皇后训示。”萧何朝吕雉那儿抬抬下巴,又恭敬的低下头,对鹤唳低声道,“鹤内侍,节哀。”

“不哀啊,死得好。”鹤唳嘟嘴,“帮不上忙不说还给我留下那么大片烂摊子。”

“季内侍颇为挂心于你,”萧何很厚道的给季思奇说好话,“他这性子,并不适合朝堂,但也尽力为救你百般筹划,实在是心力交瘁。”

鹤唳看着他,笑:“大叔,你以前也这么为韩信说好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