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男人真坏啊,那边不了结干净,还来你这骗感情,应该抓回来阉掉!”

“那可不成。”绿眉从方才的诧异中回过神,轻笑,“阉了,姐姐我可怎么享受呀,毕竟他鸡巴,还是挺扛用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鹤唳报以狂笑,她蛇一样缠上了绿眉的手臂,很是亲近,“虽然说我比你大,但我真要喊你声姐姐啦哈哈哈哈!”

绿眉方才还有些幽怨的眸子此时也露出一抹笑来,下意识的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发现这个“妹妹”果真比自己高不少,便望向风声,眼神示意了一下鹤唳。

风声笑着点点头。

谁知绿眉却没什么祝福的意思,而是垂眸摇了摇头,探手从额头上把蛇抓下来看了看,道:“可以了。”

一声令下,近百个侠客顺着城外的高草往前急奔,沿途躲过城外的巡逻兵,躲不过的就地解决,等到了南门时,门正好打开,里面守城的士兵躺了一地。

“大概一炷香功夫会再过来一队,如果有三队没有回音,那肯定就要被发现了。”已经在里面的黑衣侠客一边带人往开封府跑,一边道。

“绿眉的药粉布置了吗?”风声问。

“都洒了,街口,角落……”黑衣侠客有些犹豫,“敢问,那究竟是作何用?”

他话音刚落,只听后面一阵骚动,回头一看,随着侠客们进来的,不仅有人,还有大片的、成群结队的蛇虫,它们似乎是自郊外而来,可能跟随了侠客们一路,此时一窝蜂进了城,直奔那些他们事先洒了药粉的地方。

门边绿眉仿佛是检阅部队的将军一般亭亭的站着,手举着一个熏炉,炉中青烟袅袅升起弥漫进空气中。

成百上千的蛇虫一起蠕动,那场面任谁都头皮发麻,所有人下意识的踮起脚,僵硬着脸看着脚下群蛇悉悉索索旁若无人的过去,在前方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横冲直撞,光视觉效果就抵得过千军万马。

“别招它们哦。”绿眉笑吟吟的,她声音有些虚弱,但不减兴奋,“这些大多数都是有毒的,没毒的可受不了我药粉的吸引。”

于是所有人恨不得当场飞起来,连往前奔跑的兴致都没了,纷纷礼貌的等众地行神“过马路”。

转眼地上又一片干净,只是隐约能看到远处街口一坨坨横着的生物在药粉所在的地方欢快的蠕动。所有人心有余悸的继续前行,一路飞檐走壁攀墙上梁,躲过众多巡逻队,直接自后院进了开封府府衙。

先头部队刚进后院就沉默了,地牢门口小小的一方天地,竟然站满看金兵。

持戟挎刀,严阵以待。

“有人泄露消息了?”还在外面当人梯的人得知情况,惊讶道。

“不,是有人打草惊蛇了。”风声说着,看了一眼鹤唳,“多亏你那个相公呢。”

“你不是要炸死他吗,怎么还没炸死啊。”鹤唳反唇相讥。

“你是在催我?这么绝情?”

“你非得两条腿都断过才知道什么是真·绝情吧!”

“你今天胆子很大。”风声忽然道,“是想好怎么摆脱我了?”

“冤枉啊,哪里舍得啊!”鹤唳嘻嘻笑,过来抱他手臂,“再说,就算我真要做什么,你也舍不得把我怎么样的啦。”

“说的也对,毕竟我说了那么多年敢抛弃我就打断你的腿锁起来,最后不也什么都没做吗。”

两人挂着一样的笑容对视一眼,又都转开了脸。

鹤唳望着下方的金兵眼神专注却冷漠,风声到底没撑住,还是回头看她,眼神平静,甚至带着点难过。

“弟兄们,上了,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他一边看着鹤唳,一边开始下令,“这点金兵,还是不在话下的。”

“是啊!”叶斯一直跟在后面,长刀一挥,看看后面,“刀阵!”

“好!”叶家武馆是本次行动的主力,大师兄之死显然对他们刺激不小,现在终于到了出手的这一步,一个个激动的眼睛通红,当下一排结阵跳入院子,由一个高壮的汉子带队,排成一个三角阵型,直接杀入了人群。

在他们身后,长短兵器各出奇招,第一波袭击所有人都卯足了劲,转眼就带走院中第一波人头,可金兵本就严阵以待,反应极快,被袭击后只是乱了一下,转头就开始了反击,拔出弯刀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砍削。

出乎侠士们的意料,金兵竟然直接扛住了他们的攻击,甚至相互配合着直接砍倒了好几个人!

相比己方的激动充血,敌方简直平静的像是演练了许多遍,他们冷静到近乎残酷,甚至眼神中还有点嘲讽,他们的弯刀配合着盾,并没有一味的迎击来敌,而是在人群中一个喝令声下且战且退,转眼就往衙门前院退了不少,牢门就在侠客们身后,他们本意并没有杀光金兵的意思,自然不会特意追上去,反而更想抓紧时间把自己人救出来,可这时候,带点脑子的都知道事情不对了,各个都有些愣神。

也有自家兄弟被砍倒悲痛难抑的,这时候双方的实战经验差距完全体现了出来,金兵每一刀都往致命处,可侠客们大概点到为止习惯了,竟然没对金兵产生多少伤害,只能看着躺在地上抽搐挣扎的同胞咬牙切齿。

“撤!”风声当即下了决定,敌方肯定还有后招,再多留一会儿都是傻。

“可我们都到这了!”果然有人不赞同。

此时,外面忽然响起幽幽的笛声,声音轻缓却刺耳,激荡着众人的耳膜。

绿眉发信号了,被她引到各个路口的“宝贝们”受到了攻击,这意味着金兵的援军到了。

这么快,定然是埋伏在不远处!

已经无暇去思考有没有内应了,能完好的出去已经是奢望,风声冷眼往后一看,发现已经有人急不可耐的冲进地牢。

他们不见得是不知道现下什么情况,但定然是不甘心就此离开,想抓紧分秒去救自己人,可此时,却是连分秒都没有了。

“弓箭手!”耳边,鹤唳的提醒也响了起来,“啊,被坑了诶!”

她话音刚落,一排弓箭手出现在门口,在之前那些刀盾兵的护卫后面张弓搭箭,对着院子里的一群瓮中之鳖。

绿眉的笛声也越来越急,在高亢之时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此时已经有动作快的侠士背着几个人跑了出来,见此情景也纷纷呆滞,表情一派空茫,六神无主。

“说了让你们走!还一定要回去救人!这下好了吧!开心了吧!”叶斯虽然少年热血,但也很看得清情势,当时也是第一个响应风声撤退命令的,奈何周围的兄弟却坚持要救人,就迟疑那么一下的功夫,就被困在了这儿,忍不住怒声抱怨。

“别说了。”风声道,“就算当时离开,恐怕也是出不去的……这个局早就设好了,甚至不需要内奸。”

他说得没错,此时高大的男人从对面自金兵中走出,他高大壮硕,面目凶悍,典型的金国人长相,看着就满是金属杀伐之气,却一身便衣,双手背在身后,仿佛闲庭信步。

“在下,恭候多时了。”他用不是很标准的汉话道,“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兀术。”风声整个人绷紧了。

兀术!金国战神!

这个全名完颜宗弼的金国皇子,在这个时代就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神话,他骁勇善战,几乎百战百胜,甚至于被称为宋朝名将的试金石。

没和兀术正面刚过的将领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名将。

这样一个在战术上一个打宋朝十个,在战略上只有岳飞等寥寥名将能抗衡……几乎一己之力把宋朝逼成南宋的男人。

他亲自出马对付一群只有“匹夫之勇”的“乌合之众”,实在是太看得起他们了。

……恐怕岳飞本人在此也无济于事。

“快走。”风声忽然压低声音,“你那位相公就在外面吧,让他接你,快走!”

鹤唳挑眉看看他,她的链子已经正对着屋檐,一旦攀上去,如果就她一人,逃出生天并不困难。

可她忽然不想走了,只因风声下一句话。

“放过雨歇,我们就两清了。”

第114章 放过风声

两人这一次对视长达五秒。

最后鹤唳什么都没说, 她用行动表达了态度。

她把风声往后拉了拉,在众目睽睽之下依依不舍的抱住了他, 顺便把一支迷你针管扎进了他的后背。

这个机会她等了很久, 风声和雨歇已经在宋朝官方挂了号, 她在任何情况下杀掉他们都有可能陷己方于不义, 唯独让他们死在金兵手中, 才能理所当然, 所以不能直接下毒,唯独用起效快消解也快的麻药, 即使之后风声的尸体“有幸”被尸检, 这个时代的仵作也绝对看不出风声后面的“力竭而死”是因为内部谋害。

风声一震, 这一点痛当然不会让他有这么大反应, 甚至让他的眼中都透出了极为悲哀的痛楚。他死死的抱住怀里的人,喉中发出了细微的哼声,像痛的, 但更像哽咽。

“我说你会变的。”鹤唳在他的耳边吐气,轻柔带笑,“可你偏拖着我不放, 你不能怪我。”

注射完药剂,她手一掰,合成的可消解针头就这么断在风声体内。

“安心死在这吧,就算不死,你也一无所有了。”她又靠近了一点,用和风声不相上下的力气搂住了他的脖子, 从牙缝中挤出她的报复,“她必须死。”

风声苦笑一声,低哑道:“谢谢你,放过我。”

鹤唳一窒。

两人自童年起朝夕相对十年,就算最初被猪油蒙了眼,可对彼此的了解已经到了彻骨的地步。

风声不放过鹤唳,鹤唳又何尝放过风声。

当她意识到风声对自己的感情,和绝不放手的态度时。她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利用他,以及适时的把控他。

就像方才鹤唳一瞬间的迟疑,她差点就脱口问出:“所以你最后还是变心了?”这样的问题。

这对一直死心塌地的风声来说是莫大的刺激和侮辱,之后即使知道这是鹤唳为了抓住他的策略,可他还是会忍不住再一次表明衷心并坚定的继续无节操的用生命维护她。

即使在分开后,被窥视、掌控和清空周边的人是鹤唳,为什么最后主动到宋朝选择永不相见的却是风声,这个问题似乎没有人认真思考过。

鹤唳还能泰然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就当手里握着一把刀,她不躲不藏,却也不主动出击,她愉快的在阳光下撒自己的欢,却是在暗处的风声和雨歇,率先受不了了。

这一场持久战的赢家是谁,已经昭然若揭。

显然,风声方才也知道鹤唳如果说出那句话,他会再次把雨歇扔到脑后。他期待却又害怕鹤唳再次朝自己的心伸出魔爪,然后失望又庆幸的发现,鹤唳没有。

她还是决定一刀两断,放过了他。

鹤唳还能玩,但她已经玩腻了。

药效还没发作,风声却已经累得说不出话。

“能走的快走!”旁边的叶斯低声对周围道,他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人,已经没有心情去猜他们这群墨门人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当两人在诀别,被激愤和悲壮感动的眼眶通红,“走不了的就拖住那群金狗,我们不能全陷在这!”

大敌当前,即使希望渺茫,所有人还是被激起了满腔的血性,虽然没有直接应和,但也推推搡搡的挪动着,有人往前站,有人被往后挤。

被挤到后面的都是大家认为轻功过人可以逃回去的,但这些人并不是个个想走或是有这个自信,于是推搡间不乏斥责和拒绝,但到底还是有人被成功委以重任,红着眼眶准备起来。

鹤唳被叶斯拉开。

叶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知是鹤唳不肯放还是风声不肯放,最后他还是觉得风声既然让鹤唳走,那不可能抓着不放,于是对鹤唳道:“你放手吧!你逃出去,才能回来救他啊!”

鹤唳:……

身上的热度一离开,风声忽然清明起来,他深深的看着鹤唳,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用刻意压低的,周围人却都听得到的声音叮嘱道:“炸毁城墙的计划,一定要完成!岳将军能不能回来就在此一举了。”

炸毁城墙?还有这样的计划!

侠士们眼睛都亮了,看向被委以重任的鹤唳的目光都璀璨发亮,更加热情的把她护到后面,打定主意拼死也要让她离开。

鹤唳一句脏话憋在胸腔难以抒发。

临死还给自己下那么大一个套子,城墙是绝对不能炸的,岳飞也绝对不可能回来,这下所有侠士们都指望着自己这么做,她总不能把一起逃回去的人都干掉!

鹤唳扯着嘴角笑了笑,一副紧张到说不出话的样子沉默的退到后面,心里懊悔干脆当场干死风声然后遁走,让青山他们来善后算了,可现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她又看了风声一眼,眼神怎么都温暖不起来,她手中吊索一拨,也不管其他人怎么走,直接凌空飞走。

“射下来!”不用兀术出手,自有军官指着鹤唳下令,漫天的箭雨立刻扑了过去。

“当老子瞎的啊!”不知谁一声怒吼,无力出去的侠客们都跳了起来,两个壮士挥舞着铁鞭跳了出来,一顿挥舞,硬生生挑下了最前面的一轮箭雨,其他人冲到他们身前护住前方,刀枪棍棒各显神通,挡下第一波攻击后,还是有人中箭倒下。

“师兄!”

“三师弟!”

怒喝声不断响起,剩下几个轻功见长的人也忍着眼泪翻墙出去,刚落地就被埋伏在下面的刀斧手迎面砍中,墙内喝声未落,外面惨呼又起,场面堪称可怕。

“外面也有埋伏!”

“金狗!你们赶尽杀绝,有你们遭报应的一天!”

风声站在人群中,他已经感受到药效的蔓延,呼吸也逐渐粗重,他凝神听着外头,心脏一紧一缩,又怕听到鹤唳的声音,却又暗暗期待着。

他一直知道鹤唳乖乖的等在身边是在酝酿着什么,但并不知道鹤唳到底是想做什么,却也知道自己和她之间必有不死不休的局面,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在这个时候对自己下手,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杀了他并不是最终任务,她还需要在宋朝混下去,那必然不敢当众杀掉“抗金将领”。

失策,却也是意料中。

这样的场景他已经自梦中刻骨铭心,就连雨歇都知道,如果哪天鹤唳还能乖乖的投入他的怀抱,那必然是已经背上了死神的镰刀。

他清楚,他都清楚,可是看到鹤唳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

怎么能忍住呢,他放在心间上,忘我的疼宠了一辈子的人。

最终,直到连外面的声响都停止,又听到金兵隐约几声模糊的“追”后,他还是苦笑着垂下了肩,抬头望向前面。

兀术拨开了面前的弓箭手,站在一个盾兵后面,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哐!”一柄长刀挡在面前,叶斯竟然也没有出去,少年人身高还没长成,比风声都矮大半个头,怒喝的声音犹带着清亮,“要伤我同胞,需过我这一关!”

“对!”话落,侠士们一层层护了上去,仿佛争先恐后。

风声抬抬手,想拨开面前的人,可终究无力,垂落下手,只听外面兀术道:“各位都是大宋的英雄好汉,本王佩服,如今你们身陷此地,即使心存死志,本王亦不忍动手,可要放过你们,又委实做不到,不如你们投效了本王,待打下那大好江山,荣华富贵岂不是唾手可得。”

“呸!”所有人眼神决绝。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将你们关押起来了。”兀术一脸无奈,却见旁边一个便衣男子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兀术一挑眉,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拂袖离开。

那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朝着兀术的背影恭敬的一礼,站到前面,扬声道:“各位大宋的壮士,我们大金没有那么多地方给你们住,也没有那么多粮食给你们吃,否则你们打着抗金的名义一波波过来,我们一个不杀照单全收,岂不是在帮大宋养臣民,到时候万一一着不慎让人救了回去,不就是放虎归山么?”

“哈!那你待如何?!”

“既不能为我所用,那自然也不能留给大宋了!弓箭手!”这人退后几步,盾兵重新护住,弓箭手再次排阵,张弓搭箭。

“他们要射箭!”前排的人怒吼。

叶斯握紧了刀,又是胆寒又是气血翻腾,正想凭着一腔热血冲上去,忽然袖子被人拉住,风声已经有些腿软,他强撑道:“躲进地牢!”

这一句话点亮了希望之火,原本地牢里留的官兵就不多,早就被清理干净,就在他们身后,此时只要有一个人逃出去,就有可能再叫来援兵救他们,远好过今日就被人屠尽。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冲进地牢最后一搏!

于是金兵眼见着面前的宋人忽然开始大幅度后退,立刻追着射箭,被严阵以待的武人纷纷击落。

“刀斧手!上!别让他们躲进去!”那男人连忙下令。

可侠客们的动作也是很利落的,转眼就撤进了地牢,哐的一下关上了大门。

“濮察军师!”刀斧手问,“要不要末将去拿攻城的家伙来?”

“不用了。”濮察冷哼一声,“困着吧,没水没粮,真是愚蠢之极!”

“他们又有人来救怎么办?已经死了那么多弟兄!”

“来多少,杀多少。”濮察的眼中满是凶光,“你放心,这群宋贼,一个都活不了!”

而另一头,刚从开封府衙跳出去的鹤唳,转头就跌入了青山的怀抱。

他的脚下踩着几个金兵的刀斧手的尸体,身上干干净净的,墨发一如既往的在身后扎成长长一束,在接到她时晃了个笔画般的弧度。

“你怎么过来啦!不是让你盯着雨歇吗?”鹤唳还没落地,就被青山带离几步,躲过几个金兵的攻击,往远处狂奔。

随后跳出墙的人继续遇袭,却不是他们管得动的事了。

“她也过来了。”青山继续扛着她跑,“幸好。”

“好什么?那她人呢?!风声还没死呢!她要过去把人救了怎么办!”

“风声麻醉了?”

“恩!”

“雨歇亦有损伤。”

“那又怎么样,这么点小事,能阻碍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