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青山忽然报了个方位,一边把鹤唳放下,她立刻站定与青山背靠背,双手扯紧银链凝神对着东南方,两人的刀光和链影在月光下快速交错,硬是夜色中精准的击落暗箭若干,可也有遗漏的自二人两边擦过。

青山转头看了两眼鹤唳,确认方才的流矢没有伤到她,便继续往前奔跑,道:“对方有备而来,你与我尚不一定能突破这重围,更何况他们。”

“那万一呢?一个不亲眼看着算了,两个都不亲眼看着?”

“他们跑不了的。”

“啊啊啊啊!”鹤唳猛地用小拳拳捶打青山的肩膀,“我不要再来第二次啊!我也是人啊!再让他乖乖的让我扎一针,我也会疯的啊!”

第115章 雁鸣请求

摆脱了金兵的围追堵截, 两人好不容易跑到了城外安全的地方,相互一望, 都灰头土脸, 狼狈不堪。

青山抓住鹤唳的肩膀, 想看一下她手臂上那点擦伤, 被鹤唳挣扎闪开, 她还是气不顺, 想埋怨什么,又说不出来。

“我去找的时候, 她已经藏起来了。”青山确认她没事, 便继续往前走, 头也不回, “我循着踪迹,才确定她来了开封,本想追上她在无人处杀了, 但却看到了城内的伏兵。”

“任务要紧还是我要紧?!”鹤唳怒喝。

青山莫名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一下:“任务不成大不了换个国君效忠,你死了上哪找去?”

“什么换个国……哦, 对哦。”鹤唳捂头,“你以为你还有七个国家可以跳槽啊?渣渣,没节操!我可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刺客!”

“恩,有操守的刺客。”青山笑着重复,“放心,定不让你有辱使命, 。”

鹤唳哀叹一声,只觉得这个任务做得烧心挠肺,一夜惊魂也累得可以,两人马不停蹄回到了盘坳村,左颜在那等的嘴上都快起燎泡了。

待到鹤唳把前后一说,她直接就把嘴唇咬出血了:“什么?一个都没确定?那怎么整?没死怎么办?这下我们变成我在明敌在暗了!”

“怪我咯!”鹤唳没好气,指着青山,“他说他负责,你问他吧打算怎么办……我还要演戏呢!”

“演什么?”

“我可是前方上派来送信的,肯定要跌跌撞撞火急火燎的向大部队报告说前方失陷啊,难道就这么走了?那我们何苦非得把风声弄到敌军手里弄死?”

“哦哦对对我都糊涂了你快去!”

鹤唳于是在周身四面划了几刀,又挑选几个不重要的地方划深点,撕了身上的布裹了,等血渗出来的时候又用沾血的手抓乱了头发,脸上一顿乱抹,凄惨的仿佛从十万大军里杀出来的信使,哽咽着冲了出去。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她还哼着歌儿仿佛是在纹身,做完后又立马苦巴巴的往外蹒跚,把左颜惊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一直耳闻但是……这个专业程度不做演员可惜了!”

虽然半懂不懂,但青山还是听出了左颜的意思,他瞥了她一眼:“此等伪装唯一的难处就是自伤,忍痛又有何专业可言。”

左颜讪讪的不做声了。

“你想太多啦。”屏风后面,养伤的雁鸣忽然插嘴,“这是日常啦,我们要是不皮糙肉厚,怎么干这种粗活……对了,青山,那边情况怎么样?”

“有大部分被困,应是有几个逃出来了,兀术亲自指挥,再救应该是难了。”

“连叶斯也被困在那?”这一去只有叶斯跟着,也是左颜唯一认识的人了,她不经大惊,“他可是叶氏的嫡传,叶家不可能坐视不管吧,那到时候说不定……”她卡壳了,不知道下一句该表达什么 ,一来希望有人去救,却又不希望有人去救,救出风声来可怎么办,但如果不救,那么可爱的小少侠死在里面也太痛心了。

太纠结了!好想撒手不管啊!

话音刚落,远处就听到一阵骚乱,不大的村庄鸡飞狗跳,就听见有人又哭又叫着往外冲。

这次前去的江湖人不乏侠侣,男的被困了,女的自然要天崩地裂,有两个女侠相互扶持着仗剑往外冲,其他人拦也拦不住,不拦也不行,跟在那苦劝,路过左颜他们居住的院子附近时,混在其中的鹤唳拐了个弯就进了院子,擦汗吐气,后怕不已:“哎呀呀,差点又要被卷过去了,真是怎么说都不听呢,讨厌。”

“鹤唳!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鹤唳很崩溃:“什么情况,你说什么情况咯,风声是困在那边了,但是雨歇貌似去救了,所以两个死没死都不知道!最可怕的是,风声临死还要给我下个套,他让我去炸城墙!周围人都听到了!我总不能把那些一样逃回来的人也干掉吧,只能老实点自己交代了,现在他们寄希望于我炸掉开封让他们救人还帮岳飞守城!他们怎么想得那么美啊!怎么不上天啊!和太阳肩并肩去呀!火药算个屁啊,我还会做火箭弹呐,我还抢过核武器呐!定时炸弹一分钟内可控啊,土地雷六十公斤以上才炸啊,小意思啊!”

“嘘嘘嘘轻点!他们真让你去做可怎么办呀!”左颜也快崩溃了,“怎么办我真的觉得我学了假历史,肯定没这事儿的!开封肯定没被炸过!推掉,必须推掉!”

鹤唳已经冲进房间去了,一把抱住雁鸣:“哎呀呀呀呀呀!亲你呀~么么么么哒!”

雁鸣一脸受不了,推她的脸:“走开走开!”

“你真好,私人店铺还给我接活诶!我都看到了!嘤嘤嘤雁鸣我好喜欢你哦,嫁给我吧!我们回去了去荷兰结婚吧!”

刚拐过屏风的左颜闻言一顿,笑容收了一下。

“烦啦谁要跟你结婚啊!”雁鸣笑着推搡,“你压到我腿了!”

“哦,是吗?”鹤唳一边问一边一屁股坐下去,只听卡擦一声。

“……”

“你故意的。”雁鸣面无表情。

“哎呀不要说出来嘛。”鹤唳还是凑上去蹭蹭她的脸,“藏在心里我们还是好朋友。”

“你也要杀我?”雁鸣竟然笑了起来,“所以说在你们之前穿越的人果然不管做没做什么都得死?”

“原则上,是的。”鹤唳轻描淡写,“但你不在目标名单中呀,你可是咱墨门和他们的联络人,比我还纯种的公务员,谁敢对你动刀子,是吧,左颜。”

“唔……嗯……”左颜一句可是就卡在喉咙里,她怎么也想不出让雁鸣留下来的理由,但更想不出让她回去的办法,她盯着鹤唳的后脑勺,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显然雁鸣对鹤唳的了解要深得多,她当场就信了,定定的看着鹤唳:“那么,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你们现在都不肯告诉我是怎么回去的,说明办法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吧。”

“我有个目前来讲唯一的,成功率百分之五十的方法。”鹤唳竟然真的有,她缓慢道,“但是我不会告诉你,因为如果成功,我就可以带你回去,但如果不成功……我就得听上司的安排了。”鹤唳朝左颜努努下巴。

“所以你想在这期间押着我不让我动弹吗?”雁鸣冷笑,“你以为这样困得住我?”

“哇呀呀呀!”鹤唳抓狂挠头,“你就不能别给我添乱吗?!你说你腿好了想干嘛?我好不容易找到个保你的理由!是队友这时候就应该乖乖听话啊!”

雁鸣面无表情的转头:“走开,我不是你队友。”

鹤唳扑上去:“不是队友!那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雁鸣沉默了一下,咬牙问:“你就,真的不能,炸了城墙,让岳,岳飞驻扎回来?”

“……”面面相觑。

左颜的眼神一下冷了,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变得太快,只能有点仓皇的转过身去。只听屏风里鹤唳干脆利落的:“不行。”

“我理解你们想维护历史……”

“不是我想维护,反正不行。”鹤唳后脑靠着双手,吊儿郎当的坐在床沿上。

“为什么?”

“哎呀,解释这种东西多烦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雁鸣我记得你以前文科不怎么样,历史学得一般般呀,怎么突然这么心怀家国天下了?”

“我看到对的事情,想做,有错吗?”

“你觉得对的就是对的了?”鹤唳嗤笑一声,“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了吗?”

雁鸣沉默,她短促的点点头:“你出去吧,我需要静一静。”

“别呀,我最怕静静了,谁知道你静出个什么幺蛾子来,你就说吧,你是不是真的想帮岳飞,为什么,想帮到什么程度?”鹤唳步步紧逼,“听说你进这大牢也是为了岳飞,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她的语调丝毫不像调侃,反而充满了属于反派女的狰狞和逼迫,甚至笑容都嘲讽无比:“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救国救民的刺客吧,雁鸣,咱们这种做脏活的,最怕有情怀了,你放过岳飞吧,他会被你拖累死的!”

“你神经病啊!”雁鸣目瞪口呆的听了一会儿,发现鹤唳说这些居然是认真的而且异常激动后,忍不住高声呵斥起来,“谁他妈爱上他了啊!你有毛病啊!怎么被你想出来的啊!你知道岳飞长啥样啊你就这么空口白话说出来了!”

鹤唳刷的平静了,仿佛刚才那个咆哮的女人不是她,她用轻快的、八卦的语气问:“岳飞长得很丑吗?”

雁鸣的情绪顿时也被带没了,支吾道:“哦,不好说,这个……反正……”

“好吧好吧反正肯定没我家青山帅。”鹤唳打着呵欠转身,拍了拍青山的胸,又朝左颜示意了一下,三人走到外面开始商量正事,“炸开封的事……我想来想去只有用苦肉计了,躺床上他们总不会逼我去了吧。”

“可他们可以找青山啊。”左颜道。

“但是青山又不……对哦,对他们来说,我们师出同门,都会用火药!”鹤唳鄙夷的看着青山,“啧啧,古代人。”

青山温柔的掏出了他从不离身的黑刃:“割哪?”

“还割呢,总不能我们俩都躺床上装伤吧,算了算了,我去还不成。”

“无妨,我去。”青山利落的拿酒倒布上,“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青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左颜,诚恳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猜,不外乎就是把友军带进敌军的包围圈这样的事咯。”鹤唳闲散的拆自家人的台,果然左颜表情一抽,又纠结成一朵菊花。

“我们反派的那么厉害,会不会遭天谴啊。”她无计可施,只能这么感叹。

“可有他法?”青山依旧诚恳的请教,“若无,我便去了。”顿了顿,他貌似安慰左颜道,“若是把控得当,不一定会全军覆没,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我必不会残害忠良的。”

“我信你啊……”左颜无力,她看了看鹤唳,“可我总觉得你还有别的办法。”

“太麻烦了我不做。”

“果然有!”左颜就差扑上去掐鹤唳脖子,“说!”

“求我。”

“求你!”

“这个事情在合同条款外啊。”

“我做那么多年研究,其实没攒几个钱……”左颜想也不想,“如果你连那点都看得上,给你就给你了!”

只要老爹回来就好,她心里暗想。

“嗯……”鹤唳一脸苦恼,“其实,就让他们去炸吧,至于炸不炸得掉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是吧?”

“所以……”

鹤唳卷起袖子,一脸无奈:“调配火药,我和风声他们好歹也是一本教材出来的,火药可以加强,也可以减弱嘛!你说,要什么声光特效,窜天猴,还是冲天炮?”

第116章 疯狂计划

鹤唳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给炸弹做手脚, 她怕人家急着让她去炸城墙,晚上又任劳任怨的溜进了风声他们住的地方, 自柴房中搬了一坛子火药到自己那儿, 倒出火药检查。

此时药物都已经混成了一坨, 完全看不出有哪些成分, 左颜在一旁战战噤噤的, 烛火把得死严:“现在碰到火还会炸吗?”

“会啊, ”鹤唳细细查看着,“但是我需要火, 你递近点儿, 没事的。”

“你要做什么?”

“看看能不能逆推一下配方, 估计威力, 再决定……”

鹤唳这一看就是大半夜,左颜在旁边盯得眼睛发酸,她甚至不放心让青山来拿烛火, 因为实在是无暇和他解释炸药的威力问题。

雁鸣自然是指望不上了,她巴不得炸药威力越大越好。

“呼!妥了!”鹤唳终于有了结果的样子,她呼了口气, “威力不小啊,好凶的配比。”

“那怎么办?”

“我需要一点原料……”鹤唳左右看着,“就地取材就行,你们等等。”

“有多少罐子要调?”左颜问。

“四十二个。”

“那你做了东西再去放罐子里需要多久?”

“首先我得做得出来,然后我们再考虑放罐子的问题好伐。”

“所以,既然是火药, 为什么不往罐子里倒水?”左颜一脸天真,“弄潮了不就炸不了了?”

“哗啦!”取而代之的,是鹤唳脱手砸了罐子的声音,“你说什么?!”

“哦,不行吗?对不起我就随便说说。”

“你说什么!”鹤唳扑上去狂摇她的肩膀,“你怎么不早说!你早说那些炸药早就废啦!”

“放放放放放手!”左颜感到天旋地转,她感到哭笑不得,“你现在去做不就行了吗,又不迟,我的天!”

“我现在觉得很没面子啊!我拼死拼活的!我废寝忘食的!我殚精竭虑的!我我我……”鹤唳几乎要哭出来,“好亏啊,一晚上美容觉没了。”

“好吧,对不起,对不起嘛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好了吧!所以说你现在打算怎么样啦。”

鹤唳气很不顺,她努力了一晚不如文科生一句话,心里的痛苦可想而知,可时间又确实不允许她再蹉跎下去,只能气鼓鼓的往外走,打算趁天还没亮直接去柴房泼水。

见她拿了水袋,一直围观的青山自感有了用武之地,跟了两步,却被鹤唳喝住:“你别去!”

“只是泼水而已。”青山居然有些委屈,“这个我还是可以的。”

“不行,你们现在都是清白的,如果我一个人做手脚被发现,还可以把事情全推到我头上来,懂吗?咱们可不能一窝蜂的全成为全民公敌,到时候谁去跟岳飞混,我们任务怎么办,历史怎么办,未来的全人类怎么办,你怎么这么蠢呐!智商不合怎么谈恋爱啊?!”

青山是绝对不会尝试和鹤唳进行口头对阵的,他就差举起双手了,干脆利落的退了一步。

鹤唳哼一声,傲娇的甩着小辫儿出去了。

四十多个火药罐,要拆开又密封其实也是个挺费事的事,幸好鹤唳当时也说过自己要好好休息养伤一下,这一天没人来找她,倒是听说有人去柴房数火药罐子了,却没听说抓到鹤唳,显然是躲过了这一劫。

下午的时候,鹤唳憔悴的回来了,她全身脏的不成人样,满是灰尘和柴屑以及黑色的火药,她也无力处理,直接脱光了扑上床就睡。

虽然一言不发,但左颜和她的几位前辈一样莫名的就get了对鹤唳职业操守的信任,既然她回来了那必是完成了要做的事,便任劳任怨的收起了她的衣物,将她从不离身的装备袋放在了她枕头边,出去把衣服洗了。

青山一得知有人要去搜柴房就出去了,至今没有回来,应该是在其他各处探听消息,傍晚鹤唳醒来吃饭时他也回来了,看着大快朵颐的鹤唳,欲言又止。

“听到什么消息了?”鹤唳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

“叶家的探子方才快马来报……昨夜金兵已处决所有在押的宋人。”

“……噗!”一口饭喷出,鹤唳疯狂的咳嗽起来。

“之前,风声带来的亲卫已经将侠士们被围困的消息传回朝廷,朝廷的回信是,莫须有。”

“什么?!莫须有?!”这下是左颜炸了,“回信的是秦桧的人吗?”

青山有些惊讶:“确是宰相秦桧的印信。”

“我去,这大爷这辈子对自己人只有这么几句官方词汇吗!跟谁都是莫须有!”左颜惊了,“所以说,官方明确表示不负责了?那……”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鹤唳,“城墙还炸不炸?”

“炸炸炸,炸个屁啊还!”鹤唳扔下碗,泪奔而去。

接连一天一夜的两次努力全都白费,就简直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鹤唳再坚强的心脏都忍不住嘤嘤嘤起来。

岳飞失势,连向他求助的信最后都转交了秦桧,可见风声已经是岳飞能够派来的最强力量,江湖人的行动再无任何后援,要救援的目标也都已死尽,这一次热血澎湃的行动竟然是这样的收场,所有人都没想到,但却又在情理之中。

一时之间,整个盘坳村里低压盘绕,悲情四溢,满是绝望和痛苦的气息。

也没谁提让鹤唳去炸城墙了,更没人提什么救援了,被祖国抛弃的痛苦甚至远胜过失去亲人,一时间江湖人个个心灰意冷,作鸟兽散,转眼盘坳村就空了。

当然也有不相信的人,胡乱抹着眼泪,仗剑往开封城去了。

青山于是混在那群人中去探查了一下,自然毫无所获,原本可以探查师门武器的师门虫自从风声和雨歇出现后就再没动静过,显然他们早就警觉此道藏起了武器,现在更是无从寻找。近年来城内外几经战乱,新旧坟无数,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让鹤唳和左颜很是焦虑,不确定风声和雨歇死没死是一回事,如果他们没死那么另当别论;如果死了,那么岳飞的命运是谁改的?

两人忍不住往雁鸣的卧房望去。

“她真的有可能。”左颜忍不住说了隐忧,“你看,她也对岳飞很上心。”

“我能看不出吗。”鹤唳翻白眼。

“你到底怎么想的?我都不能说?”

“小黑屋。”

“什么?”左颜眼睛一转就明白了,忍不住为鹤唳的脑洞折服,“你是说,唐朝时,留给羡羡的黑屋?我的天,怎么给你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