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峰“哦”了一声:“有这回事,静女没告诉过我。”

乐宜咬咬下唇,眼睛有些闪烁:“也许,静女姐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静女姐和我不一样,每次我说你很厉害的时候,她都没什么反应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就是这样,”曾峰挫败地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喃喃道:“我拼尽全力,实现诺言,把一切最好的都给她,可她呢,却不屑一顾。”

“怎么会呢?对女孩子来说,无论喜欢的人送她什么,她都会很珍惜的。”乐宜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很慢很慢地笑了:“就像,我珍惜你送的手链一样。”

曾峰转过头来,看着乐宜,眼中晦暗莫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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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之后,雯姐直接去了澳洲,名义上是疗养,但可能永远都不再回来。

送别雯姐之后,静女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直直地看着前方。

曾峰刚巧从楼上下来,看见静女,有些意外:“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医院照顾雯姐吗?”

“成哥什么也没说是吗。”静女微微苦笑:“果然,他已经把雯姐完完全全忘记了。”

“怎么了?”曾峰在静女身边坐下,将她揽进怀中:“干嘛这么不开心?”

静女将头枕在曾峰的肩上,一丝香气慢慢袭来,这次又是不一样的。清新,浓郁,若有若无。

那个女人,也被曾峰搂过吧,就像她现在的姿势。

“曾峰,”静女开口,声音中有种奇异的温柔:“我没有雯姐那么坚强……不要那么对我,千万不要。”

曾峰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他皱眉:“你说什么傻话呢。”声音中有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烦躁。

心虚的烦躁。

并不是傻话,静女明白。

那种香气,从此在曾峰身上驻留。

那个女人,一直待在他身边。

虽然曾峰很谨慎地除去偷情的痕迹,但静女还是嗅到了,那种香水味,只残留了薄弱的一点,却强大如鬼魅,一丝一丝腐蚀着她。

她专门去香水柜台试过,确定是安娜苏的洋娃娃。

那个女人,一定是可爱的,柔弱的。

洋娃娃般的女孩吗。

这天,静女买了些东西去学校看望乐宜。

最近忙着雯姐的事,已经很久没和她见面。

来到寝室,静女敲门,一个戴眼睛的女孩来开门,打量下她,问道:“请问你找哪位?”

“请问乐宜在吗?”

“乐宜?哦,她不住这的。”

静女疑惑:“不住这?”

“是啊,”女孩点点头:“她是走读,只在开学前一两个星期住了宿舍,以后就回家住了。”

静女沉思片刻,向女孩道谢之后离开。

走到校园门口,静女打通了乐宜的手机,让她到冷饮店里聚聚。

隔了好一会,乐宜才到,她笑着坐在静女对面:“静女姐,好久没见到你了。”

静女微笑地看着她,嘴角弧度一直不变,眼睛很安静,一直看到乐宜脸色出现一丝慌乱,才说道:“是啊,好久没来看你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乐宜喝了口冷饮,冰凉一直沁入五脏六腑,手心也变得有些冷:“静女姐,你呢?”

“我,还不错。”静女捏了捏中指骨节,问道:“晚上有空吗,一起出去吃饭吧。”

“晚上?静女姐,今天晚上我们学院要听讲座呢。”乐宜一脸抱歉。

“那就算了吧,学习要紧,对吧。”静女看看表:“时间不早了,我还想去逛逛香水……咦,你用的是什么牌子,味道不错呢。”

“哦,安娜苏的洋娃娃,我挺喜欢这种味道的。”乐宜道。

静女始终微笑着:“我也很喜欢这种味道。”

晚上,曾峰来到为乐宜购买的公寓中,掏出钥匙,开门,刚走进去,眼睛便被人从后轻轻蒙住。

曾峰道:“别闹了,等会蛋糕摔坏了可没得吃。”

“蛋糕?”乐宜忙接过曾峰手上的蛋糕,迫不及待地打开,用手指抹了一点,放在嘴里,“唔”了一声:“是酸奶味的,我最喜欢吃了!好棒!”

曾峰在一旁看着乐宜满足的样子,忽然说道:“一点点东西就能让你这么高兴,和静女完全不一样。”

闻言,乐宜放下蛋糕,转过身来,背靠着墙,斜着头睨着曾峰:“那,是我好,还是静女姐好?”

曾峰怔了怔,没说话。

乐宜忽然娇笑起来:“逗你的,”她走到曾峰身后,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柔声道:“我不会和她争的,只要有你,我就满足了,只有你还能想起我,我就什么都不在乎。”

但她的眼睛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时,有人敲门,乐宜道:“一定是送饮用水的来了。”

“我去开。”曾峰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口,一开门,却愣住了。

静女。

是静女。

静女看着屋子中的两人,脸上很平静,一种万念俱灰的平静。

原来是真的,那个女人,果然是乐宜。

两个人,同时背叛了她。

静女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瞬间坍塌,灰飞湮灭,不复存在。

静女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可是,她不能倒下,她睁大眼看着两个犯人。

犯罪,即使被抓住,也是有刺激的。

此刻,他们心中,一定也有隐约的自己也未能察觉的快感吧。

曾峰最先反应过来,他拉过静女:“我们回去谈。”

原以为静女会反抗,但她却安静地跟着自己走了。

门关上。

一根涂着淡粉色丹蔻的手指,轻轻抹起一块奶油,放入口中。

乐宜静静地笑了。

曾峰开着车,往家中驶去。静女就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尽管车里有着冷气,但他手心还是浸出了一层薄汗。

恰在这时,前面不知出了什么事,竟堵车了。

两人就这么在封闭狭小的空间中,各怀心事。

曾峰轻咳了一声:“我和她……我和她并没有什么,我们……”

“曾峰,”静女轻声打断他的话:“别再骗我。”

曾峰用拳头抵住嘴,看着窗外,不再说什么。

“这件事要怎么解决?”静女平视着前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要她,还是要我。”

曾峰猛地一拍方向盘,但力气就在那个动作中流逝,他无力地说道:“你不要逼我。”

静女闭上眼:“原来一切都是我的错。”

曾峰握紧拳头,缓缓说道:“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她的。”

“为什么是她?”静女像是问曾峰,又像是问自己:“为什么是乐宜?”

“对不起。”曾峰垂下眼。

“你告诉我,为什么是她?”静女重复地问道:“为什么是她?”

曾峰本打算沉默,但被静女逼问得心烦意乱,终于冲口而出:“因为她是个很简单的女人,不论我给她什么,她都很满足!静女,我努力挣钱,为的就是能让你拥有一切,让你开心。可是你呢?……我弄不懂你,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些什么!?”

静女将脸转向窗外,直到将满眶的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才说道:“我们忘记这一切吧……你能忘记乐宜吗?”

“我需要时间,”曾峰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我需要安顿好她。”

“不用,只要给她足够的钱就可以了。”静女淡淡说道:“就像你说的,乐宜是个很简单的女人,她从小缺少的,就是钱,只要给她钱就行了。”

曾峰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静女在最短时间内为乐宜办好了去美国留学的手续,准备让她近日动身。

曾峰再没有和乐宜见过面,应酬之后便回到家中,陪着静女。

静女决定忘记那些不愉快,她开始停止服用避孕药,她想要个孩子。

属于曾峰和自己的孩子。

一切都是瞒着曾峰进行的,没过多久,她感到身体出现异样,来到医院,检查之后,发现自己如愿以偿--她怀孕了。

静女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掌心处传来一阵阵的温软。

这是她的,属于她自己的生命,弱小的,却无比重要的。

静女回到家,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却在楼梯口撞见了一脸慌乱正要出门的曾峰。

“你去哪里?”静女起疑。

“哦,成哥那出了点事,我去看看。”

曾峰说完便要下楼,却被静女拦住:“是去乐宜那是吧。”

曾峰将楼梯扶手狠狠地一捶:“她要自杀!我必须去看看!”

“她不会死的,”静女冷静地说:“我看着乐宜长大,我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她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得到,她舍不得死。”

“静女,算我求你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曾峰焦急万分。

“是她打电话给你的吧,说的一定是,我只想在死之前见你一面,是吗?”静女面色很平静:“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你应该见得多了吧。”

曾峰慢慢冷静下来,他看着静女:“我答应过乐宜,不会不管她的。”

静女忽然笑起来,开始很小声,渐渐地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笑到最后,她停了下来:“你也曾答应过要照顾我的……不止呢,想起来了,你还说绝对不会背叛我,我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女人……既然这些誓言都可以背弃,为什么就不能背弃她?”

曾峰闭上眼,深深地吸口气,等睁开时,眼中蒙上了一层冷漠:“对不起,静女,我对不起你。”

说完,他将静女推开,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静女站在楼梯口,听着曾峰驾着车慢慢驶远,耳边渐渐呈现一阵庞大的安静。

在这安静中,曾峰冰冷的话语重复向她袭来。

对不起。

他最终选择了乐宜。

他宁愿背弃自己。

心内一阵绞痛,泪水不断涌上眼眶,将视线彻底模糊。

静女紧闭着眼,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没关系,她还有孩子,没关系,她不是孤单的,没关系,她还可以活下去。

静女转身,准备去卧室休息,但就在踏上楼梯的瞬间,一阵猛烈的天旋地转向她袭来。

一切都发生地太快,她迅速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脑子先是木木的,之后小腹传来剧烈的疼痛,让全身痉挛。静女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使尽全力,惊慌地爬到电话边,拨打了110:“快来救我的孩子,快来救我的孩子!”

客厅中只余她声嘶力竭的叫喊,以及地上一条蜿蜒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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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

孩子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静女躺在病床上,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眼睛空洞洞的,只剩漆黑,死去的漆黑。

她将手交握在腹部,她的手很瘦,骨节突起,如果有人现在来握一握,会感到一阵渗人的冰凉。

但没有人。

没有人。

全都离开了。

静女撑起身子,慢慢下了床。

腹部一阵阵的坠痛,但没关系,心更痛,更冷。

静女走出了病房,她要回家,也许曾峰会回心转意呢,也许他正在家中为她的失踪焦急呢,也许……

也许,她还不曾失去他呢。

静女捂住肚子,扶住走廊的栏杆,缓慢地,一步步地走着。

转过一个弯,她愣住--曾峰,正坐在前面病房前的座椅上,双手捂住头,很痛苦的样子。

静女走向曾峰,她没想许多,在那时,在浑浑噩噩的那时,她只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

她的脚步声让曾峰抬起头,看见静女,曾峰眼中出现一层冷冷的怒火,他站起来,讽刺地问道:“你是来确定乐宜死没有吗?”

静女呆住:“什么?”

“乐宜自杀,她割脉自杀!你高兴了!”曾峰怒目看着她,以一种厌恶的态度。

静女看着曾峰,惘惘念说:“曾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从不肯对我凶的,你以前……”

“别提以前了!”曾峰打断她的话:“我现在很烦!……你差点就害死乐宜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她早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我害死她?”静女微微一笑,笑中带着苍凉:“放心,你永远会及时赶到的,没确定你已经到了楼下,乐宜又怎么会割脉呢?”

“你回去吧。”曾峰背过身。

“我想见见乐宜。”

静女说着便要往前走,却被曾峰拦住:“她不想见你。”

“曾峰,”静女平静说道:“我认识乐宜的时间比你长。”

曾峰沉思许久,终于开门让她进去。

幽静的病房中,乐宜安静地睡在床上,空气中还是那股熟悉的香水味,如蛆附骨般啃噬着静女。

看见她,乐宜慢慢坐起身来,曾峰忙上前帮她。

静女安静地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亲密的表演,不发一言。

“静女,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曾峰道。

“我想单独和乐宜说两句话。”

曾峰本不同意,但看见乐宜也示意自己出去,只得慢慢踱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