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种种,永记于心。

可是渐渐的,静女发现事情有些不对,曾峰身上,脸上开始时不时会有些淤青和伤痕,似乎是打斗引起的,但每次询问时,曾峰都装作不在意地说是干活时碰伤的。

静女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大,终于有天,她决定弄清楚曾峰究竟在做什么。便悄悄跟踪他,七拐八拐地来到一个位于小巷子的地下室中,原来,那里是个地下拳击场,四周围满了疯狂叫嚣的人群,他们像一群嗜血的鬼,在黝黯中睁着绿幽幽的眼睛,鼓动着选手相互残杀。

看清擂台上的人时,静女惊呆了,是曾峰!

他正和另一个人厮杀着,两人用尽最大的力气攻击对方的要害,不留任何余地。

这时,对手找准空挡,一拳击向曾峰的脸,顿时,血水喷洒在半空中,在强烈的灯光照耀下,红红白白,异常惨烈。

那人再接着补上一脚,将曾峰踢到围绳上,曾峰一弹,重重跌倒在地。

在周围爆发出的咒骂声中,曾峰缓缓睁眼,看见擂台下泪流满面的静女。

她泣不成声,原来,曾峰是靠自己的命在挣钱。

他的每一道伤,都复制在她心上,痛入肺腑。

白色刺眼的灯光在闪烁,曾峰闭上眼,听着裁判的倒数声,忽然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对手,拳打脚踢,不要命似地攻击他。

三分钟后,对手倒下了。

擂台上点点鲜血,一片狼藉。

裁判举起曾峰的手,宣布他的胜利。

擂台下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淹没了静女的啜泣。

“那是你男人?”身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

静女转头,看见一个艳丽的女人,妆容精致,身材完美,可是,眼中却有种淡淡的憔悴与漠然,她吐出一口烟:“别哭了,你男人被成哥给看上了,以后再也不用遭这种罪。”

那是静女第一次见到雯姐,她是成哥的女人。成哥是当地的黑社会老大,那天无意中目睹曾峰的表现,欣赏他这条硬汉,便把他纳入旗下。

也许这就是命吧,静女想,曾峰是命中注定要吃这碗饭。

从那以后,曾峰便开始在成哥手下做事,因为肯卖力,忠心,一直高升,四五年间便成为了成哥的左右手。

静女所住的地方,由地下室变为公寓,再变成高等住宅区独门独户的小别墅,家用电器一应俱全,还有许多的名牌衣服首饰。

只是,她见曾峰的次数越来越少。

虽然明白他跟着成哥应酬,身不由己,但静女还是常常忍不住情绪低落。可能是喜欢她的寡言,雯姐常常让静女陪自己吃饭购物,两人甚至可以一个下午都不说话,也不觉尴尬。

雯姐年纪不大,最多28岁,但总给人一种看透世事的感觉,她喜欢抽烟,喜欢安静地坐着,喜欢冷眼看一切事物。

她和成哥的关系也是冷冷的--成哥不止她一个女人。

这天,雯姐闲来无事,便到静女家来看看,发现她正在做面条,便问:“怎么?曾峰今晚要回来?”

“是啊,雯姐你怎么知道?”静女继续忙碌着,连头也顾不得回。

“除了曾峰回家,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么高兴?”雯姐半倚在门上,点上支烟,姿势纯熟,她静静说道:“别怪我泼冷水,一个女人,如果把自己全部的喜怒哀乐都建立在男人身上,那她也就完了。”

静女楞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可是,在这世界上,我也只有他了。除了他,我的喜怒哀乐又会有谁在乎呢?”

雯姐往空中吐出一口烟,妖娆的气体,让彼此面目模糊--她凉凉地叹口气。

晚饭时,曾峰回来了,笑着将一个首饰盒递给静女,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根铂金项链。

“生日快乐。”曾峰将项链为她戴上,问道:“喜欢吗?”

“嗯,很漂亮。”静女点点头,随即将他带到饭厅中,打开碗盖--是一碗精心烹饪的臊子面。

静女环住曾峰的脖子,柔声道:“记得吗?我们刚来这个城市那年,你在我生日时便是做了这个给我吃。”

“没错,就是那天,我发誓,以后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生日礼物。”曾峰抚摸着静女的脸,眼中有种坚硬的情绪。

静女怔了怔,低声道:“可是,我最怀念的,还是那碗面。”

曾峰皱眉:“怎么,不喜欢这条项链的款式?”

“不是的,只是……”静女想了想,终于放弃:“算了,来吃面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曾峰坐下来,吃将起来。

“怎么样?”静女问道。

“好吃。”曾峰点点头:“这臊子的味道特别好。”

静女笑了:“可能是因为肉很新鲜吧。”

正吃着,曾峰的手机响了,静女心中一紧。果然,是成哥打来的,让曾峰陪他出去。

曾峰只能放下筷子,哄了静女几句,便离开了。

桌上的面,已经渐渐凉却,早前鲜亮的油光也已经变钝了,不再引起人们的胃口,但静女还是拿过筷子,吃了起来。

一口一口,食不知味。

那天晚上,曾峰半夜才回家。

第二天,静女在他的衬衣上闻到了陌生的香水味。

“他们去了男人常去的地方。”

闻言,静女一怔,转头看向沙发上的雯姐,她穿着件睡衣,最深的红,衬托得整个人艳丽不可方物,是紧抓住人心的一种美丽。但可以感觉到的是,这是她美丽的极致,就像花开到最盛,有种不言而喻的疲惫。

静女终于明白,为什么外表无懈可击的雯姐总是给她一种苍凉感,原来,是因为自己早早看见了她美丽之后的败落。

受不了内心的煎熬,静女终于来找雯姐询问当天的情况,谁知从雯姐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静女顿时萎顿下来。

雯姐拿过佣人手上的香槟,喝了一口,缓缓道:“不过,听说你们家曾峰并没有和那些女的做什么。”

静女提着的心松了下来,但表情依旧不明朗。

“可是,他总有一天会背叛你的。”雯姐拿那双猫一样的眼睛看着静女:“总会有那么一天。”

静女静静低着头,不做声。

“你不信?”

床头柜上的玫瑰是昨天的,悄悄飘下一片花瓣,有些枯萎,但依旧是厚重的。

过了很久,静女终于苦笑:“不是不信,是不能相信……我对自己发过誓,在这世上,我只会相信他。”

“千万不能信自己深爱的人所说的话,否则,你会生不如死。”雯姐端起酒杯,透过金黄色的液体,看着自己的回忆:“男人都一样,喜欢你的时候,你便是块宝,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心挖来给你。但这种感情,又能持续多久呢?……我们,能靠的,只有自己。”

从雯姐家出来,静女浑浑噩噩地往前走。

雯姐的每一句话,都让她震惊。

我们,能靠的,只有自己。

可是,静女将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紧紧的--可是,只有自己的日子,她过得太久了,厌倦了,恶心了。

她不要再一个人,她的生命里,不能没有曾峰。

正在愁肠百结,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撞在她怀中,随即跌倒在地。

还没回过神来,两个彪形大汉便追上前来,狠狠踢打着地上的人,嘴里不停咒骂:“臭婊子,看你还敢不敢跑,看你还跑不跑!”

地上的少女不断呻吟着,那柔柔的声音在静女听来却很熟悉。她仔细一看,大吃一惊:“乐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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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抬起头来,瓜子脸,大眼睛,额前柔弱的刘海。看见静女,一下子哭了出来:“静女姐,救救我,救救我!”

那两个大汉不耐烦,吼道:“谁也救不了你!”说着便要将乐宜拖走。

静女忙上前:“你们凭什么抓她?”

“关你什么事,走开走开!”

其中一个正想把静女推开,却被同伴拦住,悄声道:“这女的,是曾哥的女人。”

一经确定,两人马上变了个人,收起凶神恶煞,笑嘻嘻地对静女说:“原来是大嫂啊,抱歉抱歉。”

静女一向不喜欢依仗曾峰的势力,但今天迫不得已,只道:“这女孩子是我妹妹,她年纪小,做错了什么事,看在你们曾哥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两个大汉忙道:“原来这丫头是大嫂的妹妹,我们实在不知道,不然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了。”

说着,急急诚惶诚恐地将静女和乐宜送上车。

静女将乐宜带回家,仔细检查伤势,发现只有些许擦伤,吁了口气,问道:“你怎么会落到那些人手里?”

闻言,乐宜想起连日来的遭遇,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原来,眼看着乐宜渐渐长大,院长洪治平又将魔掌伸向了她,有事无事便拍拍她的肩,摸摸她的腰,乐宜胆子小,不敢反抗,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以至于最后终于得逞。之后,洪治平被人告了,贪污,强奸幼女,种种罪行全被揭发,抓进监狱,判处无期徒刑。虽然罪犯绳之于法,可所有人也都知道乐宜曾被奸污的事情,全在背后指指点点。乐宜无法忍受,便离开了孤儿院。来到这个城市后,由于涉世未深,被人骗到夜总会中,逼迫她卖身,乐宜自是不答应,想方设法逃了出来,没多久,便被人追上,毒打,幸好遇见静女,救了她。

听完乐宜的话,静女沉默了。以前的岁月,那些孤独的日子,没有任何人能依靠的无助感,又再次回来,丝丝缕缕浸入骨髓。

冷,隐约而刻骨的冷。

乐宜擦干眼泪,大口大口吃着静女给她切的慕斯蛋糕,边环顾四周,艳羡地说道:“静女姐,你现在好有钱啊!”

静女勾勾嘴角,笑容却没进入眼中。

“静女姐,这些年,你干了什么?刚才那两个人好像很怕你,还叫你大嫂,你好威风。”

静女正要说什么,门却被打开--曾峰回来了。

曾峰走到厨房中,笑道:“咦,有客人?”

看见他,静女想起那股妖魅的香水味,心中不适,只淡淡问道:“她是我孤儿院的朋友,现在有些困难,我想让她在这住几天,可以吗?”

“那正好,”曾峰走到静女背后,捏捏她的肩膀:“反正你整天待在家里,有人陪你说说话也好。”

感受到肩上那双有力的大手,以及掌心传来的热度,静女的心软了许多,她抬头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却被曾峰按住:“不用了,我是回来拿东西的,晚上……还得陪成哥出去……最近生意挺忙的……”

静女听着这烂熟于耳的话,微微垂下眼。

曾峰走后,乐宜忙问道:“静女姐,他就是那两个人口中的曾哥吗?好帅啊!”

静女没说什么,只是将乐宜领到客房,为她放好洗澡水,又拿来自己的衣服给她更换。

一切整理完毕,便嘱她上床歇息。

躺在床上,乐宜回想着前段时间地狱般的日子,再摸摸身上干净柔软的被子,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

她希望,这一切,永远不要再改变。

自乐宜来后,静女待她很好,常给她买衣服,鞋子,带她到各处游玩,还给她联系学校准备送她去念书。

乐宜也常常陪静女说话,聊天,帮她做家事,两人相处得颇为融洽。

这天,曾峰本答应陪她们出去,却临时失约,便派手下买了两件礼物来道歉。

乐宜打开首饰盒,发现是碎钻手链,高兴极了,连忙戴在手上,左右端详。但一瞥眼,看见静女只静坐着出神,有些诧异:“静女姐,你不喜欢这手链吗?”

静女拿起手链,握紧,掌心中传来一阵浸人的凉与微薄的痛。

第二天凌晨时分,曾峰才回家,喝多了几杯,有些醉了,进屋便倒在床上。

静女又闻到了他衬衣上沾染的香水味,较上次更浓烈一些。

看来不是同一个女人,静女讪笑,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庆幸。

正想着,曾峰喃呢着将手放在静女腰际,将她拉向自己。

他的唇在她赤裸的颈脖上游移,吮吸,舔舐。

他的气息喷在静女的肌肤上,一片炽热。

静女被曾峰压在身下,觉得一阵窒闷,刺鼻的酒精味,厚重的香水味,交杂在一起,她突然感到不可抑止的恶心,猛地将曾峰推开。

曾峰求欢被拒,脸色有些不快:“怎么又不高兴了?”

“没有,刚才忽然有点不舒服。”静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着掩饰了下。

曾峰看着静女,忽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气我没有时间陪你,但我也是身不由己……不过你放心,我曾峰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静女先是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见,但隔了会,忽然翻过身来,扑在曾峰胸膛上,轻声道:“曾峰,我只有你,我真的只有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曾峰摸着静女的头发,一下一下,心中却生出一种陌生的沉重的茫然。

第二天醒来,已是下午,曾峰揉着眼从楼上下来,发现家里只有乐宜一个人,便问道:“你静女姐呢?”

“静女姐去雯姐那里了。”乐宜见到曾峰,连忙说道:“曾哥,你饿了没,我马上给你煮饭好不好?”

“那麻烦你了。”曾峰在饭厅坐下,看着乐宜在厨房中叮叮咚咚弄起菜来。

没多久,一碟牛肉咖喱饭便送到他面前,曾峰“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是我问的静女姐。”乐宜双手托着腮,手腕上的碎钻手链闪烁着。

曾峰边吃边问:“你喜欢这手链?”

“是啊,很漂亮!我好喜欢!”乐宜不断抚摸着那条手链,低声道:“这是我第一件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看着她的样子,曾峰愣了楞,忽然讪笑道:“你这么喜欢,可你静女姐却连看也不看呢。”

乐宜微微低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她用低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也许,是她的东西太多了,不稀罕吧。”

之后没多久便出了件大事,雯姐受伤入院。

成哥的新欢持宠而娇,跑到雯姐家中逼她让位,雯姐讽刺了她几句,新欢便恼羞成怒,趁其不备,将雯姐推下楼梯。

幸好只是小腿骨折,静女便到医院照顾她。

中途成哥来过一次,问了句:“她说是你先动手的。”

雯姐微微一笑,只道:“也许是吧,我都忘了。”

成哥见问不出什么,待了一会,便走了。

之后都不再出现。

静女问:“为什么不向成哥说清楚呢?”

雯姐轻轻将头发捋到耳后,那缕发有些短,不断地滑落下来,雯姐终于放弃,任发丝垂在鬓边。

“因为我看清楚了,”她说:“如果他还爱我,根本就不会问谁是谁非,会像以前那样,一刀将欺负我的人撂倒……如果他还爱我。可惜,全都变了……所以,没什么好争的。那个女人,以后一定会比我惨。静女,相信我,这不是诅咒,是事实,阿成他不会永远爱同一个女人。男人,都不会永远爱同一个女人,除非他没得到她。”

静女安静地为雯姐削着苹果,那深红的果皮,一点一点褪落。苹果,慢慢地失去血色。

雯姐躺在枕头上,慢慢闭上眼,隔了很久,她对空中说道:“你相信吗?他曾经,肯为了我去死。”

静女顿了一下,刀一滑,划破了手指,血汩汩流出,滴在黄色的果肉上,渐渐浸染开来,顺着纤维,成为条条血丝。

这天,曾峰正在夜总会打理账务,手下进来通报说有个叫乐宜的女人来找他。

曾峰心中一怔,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赶出来,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静女出事了?”

乐宜背着手笑嘻嘻地道:“别急,没人出事,我就想来看看你。”

曾峰这才松口气。

这些天,为忙着照顾雯姐,静女无暇顾及乐宜,便将她送到学校住宿,所以曾峰与乐宜这些日子一直没见面。

曾峰看了看四周,道:“来,这里不适合你待,我们去街口那间咖啡店坐坐吧。”

两人来到咖啡店中,乐宜崇拜地看着曾峰,柔声说:“曾哥,这么大间夜总会都是你在打理?太厉害了。”

好话谁不爱听,曾峰微笑。

“其实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乐宜接着说道。

曾峰皱眉:“我怎么不记得。”

“我从坏人那跑出来,被他们抓到,差点要打死我,还好后来搬出你的名字,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全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