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外科。

  这一天过的并不太平,宋乔生不在,苏顾然直至下午一直坐在办公室里,蒋海成进出几趟见她没事做,叫住在他手下实习的祁雪珍,指着苏顾然道:“你跟我去手术室,把那两个要办出院的病人给她去办。”

  蒋海成是科里的上级医生,此时宋乔生不在,蒋海成既然说了,她也无从拒绝。

  “我知道了。”

  见苏顾然答应,祁雪珍走过来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她道:“我和这两位病人还有家属都说过情况了,你就跟一下就行了。”

  听祁雪珍的意思她似乎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已经没有什么,苏顾然接过东西,应道:“好。”

  可找到病人家属询问出院手续办理情况的时候,苏顾然却发现现实并没有祁雪珍说给她和蒋海成的那么好听,看着家属茫然的脸,她意识到自己和蒋海成都被祁雪珍骗了。

  “我爸还觉得头晕呢,有一个女医生……老来的那个,说不行再做个检查,怎么这就让我们出院了?”

  家属对出院这个决定很不满,苏顾然原本以为自己只需在他们办理出院手续时遇到什么问题帮他们解决一下就好,没想到家属对病情还有疑问,面对这种情况,苏顾然只觉得头疼,只好说:“您稍等一下,我去查看一下您父亲的病例。”

  丘脑占位病变切除,术后一周,术后恢复良好,病历上并没有提头晕和再做检查的事,她对病人的情况不了解,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等蒋海成回来再做决定。

  另外一位病人相比之下倒是好些,这位病人的家属知道要出院的事,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今天就走,听苏顾然说这就要去办理手续,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然后还是病人自己问了出来:“医生啊,我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吗?”

  苏顾然简单看过他的病例,考虑了一下措辞道:“蒋医生让我来帮您办出院就说明他觉得您今天可以出院了,您有哪里还觉得不舒服吗?”

  那病人皱起了眉,“那倒没有……”

  一旁的家属解释道:“来医院的时候我们都觉得是一个挺重的病,现在做完手术一个礼拜就可以出院,我们有点不太放心。”说完,又赶忙补充了一句:“不过既然是蒋医生的决定,我们就出院吧,我们相信蒋医生。”

  苏顾然点了点头,“那你们派一个人跟我吧!”

  上下楼来回折腾了两趟,终于帮着病人家属理清了要办的手续,她松了一口气,正等电梯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她拿出一看,是宋乔生的电话,看来他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

  她赶忙接通电话,“喂,乔生?”

  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很深的倦意,“顾然。”

  仅仅两个字,宋乔生忽然停了住,就是这一个停顿,让苏顾然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她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乔生,怎么了?”

  “顾然……”虽然不忍心,可还是要将这一切告诉给她,走出手术室前的过道,宋乔生摘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气,“手术结束了……”

  “恩……”

  “袁源他……没挺过来。”

  没挺过来,四个字,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让苏顾然定在了原地。

  在这一刻,苏顾然的眼前一黑,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心一直向下沉,像是坠入了一个无底深渊。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再开口却是:“你说什么?”

  一定是她听错了,一定是的,今天上午离开病房的时候袁源还可以冲她微笑,她还打算着等他的病好了就带他去看《喜羊羊与灰太狼》的电影,怎么会,怎么会啊……

  最初的震惊与否认的阶段过去,苏顾然终于渐渐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这种事上宋乔生绝不会骗她更不会和她玩笑,他说没挺过来,就是真的……

  没挺过来……

  在不自知中,眼窝里很快蓄满了泪水,她没想过自己会哭,可偏偏就是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她举着电话,一下就泪流满面。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遇到病人离世,她甚至跟着老师宣布过病人的死亡时间,可袁源,这个只有七岁的小男孩,他还那么小,他本该有更长远、更美好的未来,那个总是对她“医生姐姐”长、“医生姐姐”短的小男孩、那个总是可怜巴巴地问她“今天能不能不打针”的小男孩、那个说自己以后也想当医生的小男孩,突然之间就没有了以后,这要让她怎么相信?

  从听筒中传来了啜泣的声音,宋乔生听得出,是苏顾然哭了,他心里亦觉得不忍,声音轻柔道:“顾然,你在哪儿?别哭了,我去找你吧?”

  抬手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苏顾然竭力抑制着自己,“我没哭,我没事,你忙你该忙的吧,我们晚些时候见。”

  她啜泣的声音他听的分明,宋乔生也不戳穿她,“好吧,我们要去告知袁源父母了,你要一起吗?”

  她曾当着袁源父母的面保证手术袁源一切都会好好的,可现在……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袁源的父母,她不知道手术过程中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此刻,袁源的父母一定会比她难过千百倍,她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我……不了,我还有点事。”

  “那一会儿见。”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会儿见。”

  可一会儿并没有那么远。

  近乎失神地走回神经外科,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因为已经临近下班时间,里面的医生也多了起来。

  蒋海成已经回来了,手术完成的很快,大概是一个定向手术,他见到苏顾然进来,直接开口叫住她:“苏顾然,那两个出院的病人手续办完了吗?”却在苏顾然抬头的一瞬间,他忽然一愣,“你这是怎么了?”

  被他这么一说,周围其他的医生也都抬起头向苏顾然看了一眼,可不是,就见她眼圈还是红的,已经有点肿,神情愣怔,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苏顾然循声望去,见蒋海成操着手不满地看着她,她恍然意识到刚刚蒋海成似乎问了她什么,可是具体是什么,她却忽然就想不起来了。

  她哭过了,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好端端的在上班,她又是在哭些什么?

  可毕竟她是一个女孩子家,蒋海成还是放软了些语气,重复道:“那两个出院的病人手续办完了吗?”

  苏顾然回过神来,赶忙道:“办完了一个,还有一个……”

  她正想着怎么向蒋海成解释另一个病人的情况,就见蒋海成不满地蹙起眉,“一下午就办了一个出院?干点事怎么这么慢?”

  “不是,那个病人有点特殊……”

  “我的病人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吗?有什么特殊的?祁雪珍不是已经都去和家属说好了吗?”

  说好了?苏顾然看向祁雪珍,后者露出了一抹不自然的笑,却还是点头道:“是啊,我和他们说过了。”

  为了不破坏自己给老师留下的印象,祁雪珍到现在还在说谎!

  苏顾然正要开口,却因为刚刚哭过,呼吸不太规律,落在蒋海成眼中倒以为她是因为被说了要哭出来一样,他不由有些不耐,“你别在我面前哭,我又不是宋乔生,不会觉得心疼的!”

  话中的讽刺意味十足,想他上次同宋乔生打的那架,诱因也就是她苏顾然而已!

  被他这样一说,苏顾然一怔,当着全科人的面尴尬地站在那里,她感觉到周围人看来的目光中都带着异样,师生恋这种事,旁人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大多都容不下,何况Wilson来讲座的时候说过宋乔生是有女朋友的。

  一边的陈知一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要缓和一下气氛,“海成,人家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别太严厉,作为前辈我也觉得挺心疼的。”

  “小姑娘?”蒋海成一声轻笑,“陈医生,细想一下,她也就比你小几岁而已。”

  她今年虽然本科没毕业,可已经二十六岁,蒋海成这又是在说她复读三年这件事了!

  “海成……”

  陈知一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苏顾然先开口拦了下来:“我没事,陈老师,谢谢您了。”

  深吸气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苏顾然的态度中带了一点强硬:“我去找病人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今天就要出院,没办手续的病人是因为他说自己一直头晕,和蒋老师您组里的一位医生说过了情况,在等检查,而我去看了病例,并没有相关记录,所以在等蒋老师您回来,请您去看一下病人再做决定。”

  医生办公室里有片刻的沉静,屋里的人看似都在低头忙着自己的事,但每个人却又很难不去关注这边的动态,先前蒋海成对这个女学生话里话外的步步紧逼大家都看在眼里,而此刻,苏顾然似乎要反击了!

  不知不觉间,一出好戏已经拉开了序幕,众人用眼角瞄向蒋海成,只见他面色一僵,“你说什么?什么头晕?”

  苏顾然也不点名,“病人说他把头晕的情况和您组里的一个女医生说过。”

  这话已经再明显不过,神经外科里正式的医生都是男人,这个女医生一定是指临时跟着蒋海成的祁雪珍了。

  矛盾再次回到祁雪珍的身上,这个声称自己已经和病人家属说好的实习医生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蒋海成也偏头看向了一旁的祁雪珍,“病人和你说过他头晕?”

  此刻的蒋海成坐直了身体,望向祁雪珍的目光如炬,他虽然在平时会对宋乔生与苏顾然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想法,可事关病人,他向来严肃对待。

  “没……没有”,祁雪珍本能的想要否认,她知道现在事情闹得大了,想要将责任再推回给苏顾然,可是面对着这么多人质疑的目光,她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再蒙混过去,只好颤着声音道:“其实……其实病人是说过一两次,我和他们说可以去做一个检查看看……”

  说了半天别人,却发现问题其实是出在了自己的队伍里,蒋海成此时的面色已经难看至极,“那检查呢?做了吗?”

  祁雪珍不过是一个实习医生,没有通报给上级医生她哪儿有什么权利去给病人做什么检查?自然是没做的。

  她低了头,“那天后来又遇到了点事,一忙就给忘了……”

  蒋海成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二话不说出了办公室,大概是去查看病人情况了,祁雪珍赶忙跟了出去,一前一后像两阵风。

  路过苏顾然身边的时候,祁雪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走到门口,正遇到回来的宋乔生,他的身上还穿着手术服,进了屋直奔苏顾然而去,想到这两个人,祁雪珍心里真是恨得厉害。

  凭什么他们怎么样都能没事,而她祁雪珍只要稍微做错一点事就会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早晚有一天,她要让他们也付出代价!

  这样的想法在一瞬间闪过她的脑海,紧接着,她小跑着向前追上蒋海成的脚步。

  可其实,苏顾然这边,根本就没有祁雪珍以为的那样平安无事。

  袁源在手术中去世了。

  将她带出医生办公室,宋乔生特意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他看着面前低着头、神色郁郁的苏顾然,不由轻叹了一口气,“顾然,我要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要如实告诉我。”

  他的语气很严肃,苏顾然已经大概猜到了他想要问些什么,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和袁源家属保证过手术一定会成功?”

  有片刻的沉寂,苏顾然紧抿唇,最终还是点头道:“我保证过,但不是和家属,是和袁源,那个时候袁源害怕手术,我和他说他只要去手术室睡一觉,一觉起来就会发现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一觉起来,要是这一觉真的起来了就好了!

  是和袁源说还是和家属说的这句话此刻又有什么太大区别?

  宋乔生蹙眉,看着她难过的样子,不知道是该生她的气还是安慰她,“顾然,你不是第一天在医院实习了,你该明白作为医生,在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情况下是不能给病人任何承诺的!”

  这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进科室轮转的第一天老师就对他们说过,她是个好学生,一向把老师的话记得很牢,可那天在袁源的病房里她就是脱口而出,她是那样希望袁源能好好的,可是世事总是会不遂人愿。

  “对不起,这是我的错……”

  “这是你不该犯的错”,宋乔生再叹一口气,现在的他是以老师的身份同她说话,“现在病人家属情绪不稳定,抓着你这句话一直不放,在手术室门口质问主刀的冯医生。”

  “我去和他们解释清楚。”她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被宋乔生拉住,“等等,顾然,现在不是时候,你过去只会激化矛盾,等家属情绪稳定一些你再去和他们道个歉吧!”

  她有些担忧,“那现在冯医生那边……”

  “他会想办法向家属解释的。”

  可有些事并不是想解释就能解释的清的。

  虽然下了班,苏顾然还是坐在医生办公室里没有离开,她想等着冯易良回来问一问事情怎么样了,她想等到一切都平复了再离开,这一等就到了快七点,冯易良还是没有回来。

  留下来陪她的宋乔生被临时打来的电话叫走了,苏顾然终于再也坐不住,决定去手术室看一看。

  不看不知道,此刻,手术室的门口真是热闹的很,虽然工作人员竭力驱散着周围的人群,可这围观的人就是怎么也散不净,反倒越聚越多。

  医院里原本肃静,但此刻,离着几米远的距离,苏顾然就听到有人哭喊的声音:“不行,给不出一个让我们满意的答案,今天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还有冯易良无可奈何的声音:“手术本身真的没有问题,如果您不同意验尸,我们也没有办法给您这个答案!”

  刚刚结束了一台大手术,又和家属站在这里沟通良久无果,冯易良此刻已经近乎筋疲力竭。

  “验尸,你说的倒是轻松!这要是你们家孩子你会想他人都走了还要被人扒开吗?孩子进去的时候好好的,一定是你们的责任!你们还我孩子!”

  脑海里还回想着不久前宋乔生对她说的话,她过去只会让矛盾更加激化,可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她已经无法再站在外面看下去,她不能让冯易良一个人承受这些。

  苏顾然挤进人群走到袁源母亲的面前,想要扶起坐在地上哭喊的袁母,可对方哪里肯干?

  抬头见来的是苏顾然,袁母愈发激动了起来,指向她的手指都在颤抖,“就是她,就是她向我们保证的手术不会出问题!”

  冯易良看到她只觉得头大,“苏顾然,你来做什么?”只恨不得用目光将她赶紧送走。

  可既然来了,想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袁母指着她责骂道:“如果不是你,我们源源就不会做这个手术,他现在也就还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劝他做这个手术?为什么?你这个贱人,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

  袁家的亲戚听到这话,几个人上来将苏顾然半围了住,苏顾然意识到形势不对,赶忙向后退了两步,“阿姨,我的保证的确有不妥当的地方,您的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我建议袁源做手术是希望他的病能康复,也是为了他好……”

  “为他好?呸!鬼才信你们的话,谁不知道你们医院就靠给人做手术挣钱啊!就为了挣钱,你把我们家孩子送上了不归路啊你,你丧尽天良啊你!”

  袁母一面拍着地,一面声泪俱下地控诉着,旁边袁家的亲戚也激动了起来,不知是谁先伸出了手推了苏顾然一下,没有准备的苏顾然一下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而后其他的人也跟了过来,眼见着就要动起手来。

  站在后面的冯易良赶忙把苏顾然拉了过去,挡在了她的身前,“大家有事说事,别欺负一个女孩子!她为了你们家孩子的事没少花心思,手术中出现意外与她无关!”

  “没少花心思?她要是少花心思了我们还不找她了呢!”袁家的人并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反而上前来试图从冯易良身后抓住苏顾然,“跟我们走,给袁源守灵去!”

  他们将冯易良和苏顾然逼到了墙角里,无处可躲,他们人多,冯易良作为医生又不能同家属动手,只能尽可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们,自己也挨了几下,可又哪里挡得住?

  场面一时混乱,有人抓着苏顾然的手腕就要将她拉走,那人的力气很大,苏顾然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要被他掰断了,不由用力向外挣脱。

  见苏顾然还敢挣扎,那人显然更加不悦,用的力道也更大了两分,苏顾然终于无法忍受,喊出了声:“放手!”

  那人怎么会放?苏顾然拼命挣扎,冯易良也来帮她,她感觉到手上的力道终于小了一点,却在这时,整个人重心突然就失去了控制,一头撞在了手术室门外放拖鞋的柜子上!

  周围依旧乱得厉害,闹事的、围观看热闹的,除了冯易良,很少有人真正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这里出现的意外。

  她只听见“咣”的一声响,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贴着柜壁不受控制地滑落到跌坐在地上。

  “苏顾然,苏顾然你怎么样?”突发这样的事故,冯易良也惊在了当场,他赶忙蹲下身,扶住苏顾然关切地问道。

  这一下磕的很重,苏顾然整个人都懵了,冯易良一看,心里不由一沉,流血了!

  那边袁家的家属还是抓着她的手不肯放,看向苏顾然的目光中满是质疑,似乎是在怀疑她这伤的真假。

  冯易良也顾不了那么许多,沉了声道:“人都伤成这样了,你们能先别闹了,让我带她去上药吗?”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在冯易良以为他们终于可以离开的时候,哪知那边袁母的语气还是很凶,“伤了怎么了?我们家孩子还躺在哪里了呢!”

  这么长时间的拉扯,冯易良心神俱疲,“那你们能先去送一送小孩子,让他安静的离开人世吗?你们再闹我们就报警了!”

  “有本事你报啊!我们正要找人说道说道,哪有你们这么谋害人命的!”

  袁家的其他人见苏顾然受了伤本来都已经没了先前的气焰,可被袁母这样一说又都有了底气,“对啊!找人来说道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

  苏顾然的记忆只到了这里,接下去就是一片黑暗,她还是没撑住,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她躺在医生值班室里,头上还粘着纱布,已经快要中午了也没有人来叫她去上班,定时来查看她情况的冯易良发现她醒了,这才放了心,他走过来关心地问道:“怎么样?头还疼吗?”

  头还有些晕,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苏顾然出声回应:“我没事,谢谢冯老师了!”

  冯易良的面色也不太好,却还是轻笑了一声,“客气,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宋老师非把我拆了不可,你是没看见昨天他那个样子,简直比警察还吓人,啧啧!”

  想起宋乔生,苏顾然的心里不由一沉,“乔生……宋老师现在在哪里?”

  宋乔生把冯易良拆了倒不至于,但宋乔生一定会想要把她拆了,不听他的话跑去惹出这么大一出乱子,自己还受了伤,宋乔生大概早就对她咬牙切齿的了!

  “宋医生给病人取活检去了,应该一会儿就能回来,你好好歇歇吧!”

  “恩”,她低了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冯老师,昨天……是怎么收场的啊?”

  昨天闹到那个地步,她撞了头袁家依旧不肯放行,最后这场闹剧又是怎么结束的?

  “我们叫了警察来,但是袁家的人还是不肯散,警察想让两方和解,这又怎么和解的了?后来宋医生回来见你受伤了还被堵在里面,二话不说冲进去抱着你生闯了出来,还跟警察吵了一架,那架势真是……”冯易良说着撇了下嘴,足以可见当时的宋乔生有多吓人!

  不过吓人这个词用在宋乔生的身上,苏顾然还是觉得想象不出,但她觉得那一定是很“有趣”的场面,当即道:“还好我没看到他那个样子!”不然她以后就再也没有办法直视宋乔生了。

  冯易良也不由轻笑了起来,“你要是怕宋乔生凶你,就别跟着他了,来给我当学生吧!”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冯医生这是在挖我墙角吗?”

  宋乔生来了。

  他原本是怕吵到苏顾然休息,因而格外轻手轻脚了些,哪知一进来就听到这冯易良在这里“挑拨离间”。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冯易良转过身看着宋乔生干笑了两声,“手术做完了?你这墙角太硬,不好挖,我还是准备交班去了!”

  眼见着冯易良出了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宋乔生走到苏顾然的床边坐了下,他没有说话,倒是苏顾然先沉不住气了,先出声道:“我昨天不应该去手术室门口添乱的,我错了,我以为我能解释的清……”

  她说着,用眼睛小心地瞄着宋乔生的表情。

  宋乔生看了她一眼,还是不理她,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她继续诚恳地认错:“我下次再也不会向病人做没把握的承诺了,也不会再自以为是地往闹事现场挤了……”

  宋乔生依旧不理她。

  她泄了气,“喂,你真的要和一个伤员较这个劲吗?”

  宋乔生冷哼了一声,“昨天你头上见了红还被堵在里面出不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和他们这么说?”

  被他训了,苏顾然心有不甘地瘪了瘪嘴,“我……我那会儿不是说不了吗……”

  她卖乖似的握住宋乔生的手,讨好地摇一摇,“宋老师,你能别生气了吗?袁源家属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她的指尖有点凉,末端循环不好,在他温热的手心里磨来磨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却终还是心软,反握住了她的手。

  这丫头又固执又自以为是,每一次认错认的比谁都快,但下一次,但凡她认定了,谁劝都劝不动,非得再一块石头上摔个鼻青脸肿才能长一点教训,真是要被她气死!

  “院里的领导在和他们谈,袁源的手术本来就有风险,更何况他年纪这么小,手术的承受能力也就差,冯医生已经尽力了,只是家属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难免。”

  苏顾然叹气,“换谁也接受不了啊,小袁源那么可爱,只希望过两天他的家属能理解这一切就好了……”

  可是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