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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欣看着二妹,摇头笑道:“你虽然聪明,可惜在感情这样的事上,不够敏感。妈喜欢爸,死心塌地地喜欢,你看不出来么?”

常欢嘴张开,楞楞地看着姐姐。旁边的常怡闻言,拍手点头赞道:“是,妈妈爱爸爸。咱爸太优秀了,难怪妈…”

常欢站起来,看看姐姐,再看看妹妹,一脸的匪夷所思,大怒:“你们笑什么!要是你说的是真的,咱妈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爱了一只畜生…”

常欣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打断二妹,喝道:“不许这么说爸爸!”

常怡看两个姐姐吵架,吓得脸上的笑容立时没了,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常欢走到姐姐面前,她虽然是老二,可个子容貌完全继承自常晟尧,常欣和常怡则更像沈淑惠,因此常欢比姐姐反高了一头,“我说错了?我倒是想叫他爸爸,他配么?他毒打妈妈,养情妇,生私生女,简直五毒俱全…”

常欣皱眉喝道:“够了!他再不对,也养了你这么大!别忘了,你马上就上大学,那学费都得他帮你付。父亲就是父亲,包二奶也好,养私生女也好,总是他养大了我们!”

常欢看着姐姐,后来冷笑一声道:“你不舍得常家给你介绍的那个男朋友,对吧?商业局长的儿子,听说长得很俊。你嫁进那样的人家,还真是合适!”

一番话说得常欣脸上通红,无言以对。

常欢看了姐姐的神色,冷笑一声,冲出去,哐啷一声甩上门,跨上摩托车,一脚踹着油门,向大门外疾驶。

初吻很甜日夜飙车。

在极速中寻找暂时的解脱,烦恼在呼呼而过的风中,暂时都化作尘烟。她跟市里最疯狂的飙车一族越混越熟,剑客陈二,独狼杨三,成了她新混的圈子熟人。

她的车是年前她软磨硬泡母亲沈淑惠,给她买的夏杏,跟别人的大排量的进口车根本没法比。不过她享受的是这个极速的过程,至于每次是谁拿到第一名,她倒是不在乎。杨三和陈二也刚刚十七八岁,市里有钱人家的子弟,暑假结束,就等着出国念书,半夜疯狂飙车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这两人也越来越疯狂,常常跟别人比完了,三人还驾着摩托疯狂地骑出市区,向各个郊县的国道疯狂超速。

这一天比赛很早就结束了,常欢收拾头盔准备回家。陈二和杨三走过来,陈二叫陈野,杨三叫杨翎,陈野对常欢道:“喂,小怪物,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常欢跨上摩托道:“不然干什么?”

杨翎笑嘻嘻地道:“我们再骑一圈,往郊区去看看,新修的一二零道,有一个弯道很酷,我们三个去试试?”

常欢想了想,回去也没什么劲,况且一二零道,离花溪镇很近,大约二十分钟就可以回家,因此点头道:“好吧。既然去,你们别磨蹭,快点上车!”

陈二和杨三欢呼一声,一起踩着车,三个少年男女的车后面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噪音,向着一二零的弯道进发。路程大约只有半个小时,常欢试了两遍弯道,觉得兴致索然,湾在路边,等着陈二杨三飚完,自己就打道回府。

此时已经是半夜,公路上一团漆黑,半个多小时过去,也只有一辆汽车经过。她正在摆弄手里的头盔,感到身后又有汽车的灯光慢慢靠近,她回过头去,除了两盏车灯,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正想转开目光,陈二和杨三恰好又兜了一圈回来,两个摩托车灯照着汽车,车型和里面坐车的人,一目了然。

常欢只觉得心里一惊,这车竟然是父亲的奥迪!杨三和陈二的摩托车并没有减速,快速从奥迪旁边驶过,常欢只来得及辨清车里坐着的父亲,另外一个人是谁,就没有看清。她伸手按亮自己车的前灯,直对着越来越远的奥迪车照去:开车的是父亲,副座上坐着一个女子,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

她快速套上头盔,骑上摩托,远远地跟在父亲的车后面。半夜车少,她也足足跟了二十多分钟,看父亲的车驶进了花溪镇,在一处无人处停了下来,车门半天没有动静,她静静地等着,直到看见副座旁边的车门开了,那女子跨出来,关上车门,父亲的车慢慢开走。

常欢看着那女子,漆黑的光线里,只察觉她的样子很熟悉。等到她开始迈步,常欢开动摩托,驶到这女子身后十米远近,晃亮车灯,那女子似乎冷不防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手搭着眉眼上方,对着常欢看过来。

车灯的照耀下,这女子眉清目秀,双十上下,竟然是韩岳的姐姐韩嫣!

常欢心里又惊又怒,加速到韩嫣身边,扯下头盔,对韩嫣道:“你怎么半夜跟我爸爸在一起?”

韩嫣开始没认出来常欢,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夜色浓浓中见常欢脸上鬼画符一般,雪白的脸上,抹了一嘴的黑色唇膏,眉心画了一道红色匕首般的图案,如鬼似魅,半夜不认识她的人,看见这张脸,真会吓一跳。

“我下晚班,有人告诉我母亲病重,我连夜赶回来,路上碰见你爸爸捎我一程。你这么晚在外面干什么?”黯淡的光线下看不清韩嫣的脸色,但她话说得吞吞吐吐,似乎别有隐情。

常欢冷冷地注视韩嫣几眼,年轻、漂亮、穷、半夜跟父亲在一起!什么韩家母亲病重的话,都是骗人的吧!韩家老太太病了十几年了,再重又能重到半夜叫女儿孤身从镇外的工厂回来?

她不知道镇里的服装厂在哪儿,常家的小孩,零用钱花不完,自然不会到工厂那种噪音隆隆的地方。常欢把头盔戴上,再望了一眼韩嫣,骑车走了。

韩嫣看常欢驶远,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怎么做事对自己有利,她就会怎么选择,可看见常欢的样子,她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不安。

推开家门,她走进去。里外都已经黑了,母亲和弟弟应该都已睡下。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小屋,刚刚脱下鞋子,门响了一下,她抬头看,见弟弟小山站在门口,问道:“姐,你最近怎么总是半夜回来?”

“我不放心妈,在厂里睡不安稳。妈今天怎么样?还疼么?”她一半是真,一半是谎地答。

韩岳点头,对姐姐深信不疑,只道:“妈又疼了一天,等爸爸回来,我们找辆车,陪她去医院。姐,你半夜回来太危险了,以后别这么干了。”

韩嫣叹了口气,去医院,意味着做手术,这一大笔钱从哪里来?她听见韩岳关上门离开的声音,自己静静地躺在炕上,眼睛望着屋子顶,想到常晟尧,想到常家的财势。常晟尧的弟弟常晟禹开着炼油厂,常家的一个姑父在油田主管销售,都是最有油水的单位。常晟尧虽然年近五十,可仪表风度,自己生平所见的男子,给他提鞋都不配…韩嫣足足想了半夜,心里主意打定,方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韩岳起来,看姐姐已经把早饭都摆好了,弟弟韩滨狼吞虎咽地正在吃饭。他坐下随便吃了几口,见韩嫣仍在忙着擦拭屋子,奇道:“姐,你不去上班了?”

韩嫣洗着抹布,似乎随意地道:“啊,今天厂里修机器,放假。”

韩岳点头,吃了早饭,拎着工具箱子,出去到曲家的修车铺。还没到修车铺门口,看见常欢翘腿靠着车铺的门站着,虽然是一大清早,可她仍然画着黑眼圈黑唇膏,满头的黄发现在喷得红一道绿一道,长短不齐地扎着,一看就是叛逆不良少女,嘴里还吸着烟,不时喷出一口,食指熟捻地弹着烟灰。看见韩岳走过来,她陡地直起身,把香烟掷在地上,一脚碾碎,迎上来道:“小山,我有话对你说。跟我来。”

韩岳跟在后面,到了一个僻静的巷子,前面的常欢突然停下来,转过头对他轻声急说:“你姐跟我爸搞在一起了!”

韩岳手里的箱子没拎住,掉在脚上,狠狠地被砸了一下,他捂着脚,抬头皱眉道:“你胡说什么?”

常欢急得扎手跳:“你姐,跟我爸,胡搞在一起!”

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韩岳还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听谁说的?还是你亲眼看见了?”

“我亲眼看见的!”常欢用脚猛一踢墙,气道:“你姐真是不要脸!我爸都四十八了,跟你爸妈同龄,她还…”

韩岳伸手拉住常欢胳膊,口气中含着警告:“不许这么说我姐姐!”

常欢猛地甩脱胳膊,气道:“你让我怎么说她?她才二十,找什么样的小伙子不行,非要跟我爸!还不是图他的几个臭钱…”

韩岳脸色涨红,把常欢的手腕紧紧攥住:“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在我面前这么说我姐!”

常欢听了,眼神变得冰冷,黑色唇膏遮住了她此时可能变得苍白的嘴唇。好久,她才低声道:“放开我!”

韩岳放开她,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向街上走。韩岳无奈,冲上去拉住她,感到她浑身有些颤抖,心里暗暗叹气,对她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你这样性子对你自己也不好。”

常欢用力甩,韩岳的手像钳子一样,把她抓得紧紧地。她大怒,抬起厚厚的皮靴,在韩岳的小腿上用力一踹,韩岳吃痛松开她,感到她又要跑走,韩岳双手用力,将她挤靠在墙上,怕她再踢人,只好整个人贴在她两腿间,对她摇头道:“还是这样犟,事情都没有说清楚,你就又是踢又是骂人。”他感到身子底下的常欢因为挣不动,气得呼呼喘气,手忍不住摸着她的满头乱发问道:“你看见他们俩在一起?”

常欢听了,忆起昨晚,黑眼睛不自觉地瞪圆,咬着嘴唇点点头。

“什么时候?在哪里?”

常欢喘了一口气,把看见父亲和韩嫣的过程说了一下,盯着韩岳的眼睛问道:“你姐她看起来挺精的,想不到竟然这么眼皮子浅!我恨不得我妈立即跟我爸离婚,离开常家这个火坑,你姐竟然睁着眼睛往里跳!”

韩岳仔细回想姐姐最近的异常晚归,今天早上她还没有去上班,通常服装厂维修机器,她们这些女工也要去工厂,整理边角余料。难道她真的跟常晟尧了?

嫁进常家,自然不用再作女工了。

韩岳还在细想,被挤在墙和他之间的常欢有些喘不上来气,正想伸手推开他,转头间,看见白雪萍推着一辆粉色的女式自行车向着修车铺走过来。车是粉红的,车上挂的粉色穗子是粉红的,连车轮上装饰的亮片都是粉红的,配着穿着粉红鞋子粉红裙的白雪萍,一团亮丽梦幻一般的色彩,看得人赏心悦目。

她心念一转,双手突地向上搭住韩岳的脖子,对他道:“亲我脸一下。”

韩岳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着她。她只好急急地又说了一遍:“快点亲我!”

韩岳习惯了她风一样捉摸不定的性子,虽然不知道她转什么念头,却只看着她,微微一笑,笃定地摇头:“你脸上擦了太多东西,我不亲。”

常欢气得用手捶了他胸膛一下,伸手在背包侧面掏出一包湿巾,在脸上极为迅速高效地擦了几下,白色黑色的化妆粉唇膏眼影慢慢消失,露出一张眉目如画,清丽无匹的脸,她用完一包湿巾,才算擦干净了,对韩岳瞪眼道:“现在能亲了么?”

韩岳看着她,几年没有看见她素面的样子,此时重见,六七岁时那个天真娇俏的小丫头似乎又在眼前。他想都不想,就低下头,感到常欢凑过来脸颊,他微微一笑,嘴唇微偏,落在她的唇上。

常欢愣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眉毛微微拧起,就想推他胸膛。韩岳双手用力,把她紧紧抱住,压在墙和自己强壮的胸膛之间,用力亲吻她躲闪犹豫的双唇。

他的气息既陌生又熟悉,诱惑又安全,常欢忍不住叹息一声,原本放在两人之间的手,犹豫地抬起,轻轻搂住他的脖子,长这么大了,第一次亲她从小就想跟他玩亲亲的小山。

两小无猜她完全忘了自己挑起此吻,原本只想气气白雪萍的初衷。

开始时生疏,慢慢熟练,等到互相的气息融在一起,身体贴得越来越近,她感到韩岳的手从自己头上慢慢下移,抚到她的腰,似乎毫不犹豫地向她的臀部滑去。

“你们在干什么?”白雪萍的声音在近处响起来。

韩岳听见人声,猛地醒悟,离开常欢的嘴唇,似乎此时才意识到这是白天,自己和常欢离人来人往的大街只有五十米不到的距离。他直起身,看着白雪萍,脸上微红,清了一下嗓子,转头对常欢道:“刚才说的事,我们找个其他时间再说?”

常欢直起身,脸上红润一片,微微喘气,竟然羞赧地笑了,点点头答应。

韩岳这才转头对着白雪萍,问道:“你来的真早?车推来了么?”

白雪萍点头,她昨天跟韩岳约好了今早修车,特意把自己的新车弄断了两个链条,不想起了个早,竟然撞见这样的一幕。她原本白净的脸, 变得煞白,盯着常欢,看她擦去了浓妆之后,那无以伦比的容光,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常欢走到韩岳身边,问道:“她约你的?”

韩岳点头道:“她的车又坏了,昨天说好了今天让我帮她看看。”

韩岳本是无心地说话,白雪萍脸却红了,不自主地看了一眼常欢。常欢双手抱胸,显然也注意到了韩岳所说的那个“又”字。

常欢看着白雪萍,嘴唇轻动,无声地说:“无耻!”

白雪萍煞白的脸上毫无表情,薄薄的唇角却抿紧了,看起来有些精明,多少破坏了外表的柔弱可人。常欢抽出一根烟,点着了,吸了一口,喷出烟雾,呛得白雪萍向后缩了缩。常欢见状,微微扯动嘴角,转头对韩岳道:“喂,天太热了,你下班后,我们去河里洗澡?”

韩岳看着她,虽然不做声,但同意地点了点头。

白雪萍却吃了一惊,看看韩岳,又抬头看看常欢,脸上既诧异,又伤心,薄薄的嘴唇泛出白色,盯着韩岳道:“你们这么大了,还一起出去洗澡?”

常欢叼着烟,正想听韩岳怎么回答,不想韩岳伸出手来,把她嘴里的烟拿走,掷在地上,用脚踏熄,对自己说:“不许吸烟——下午四点见,你在老地方等我。”

常欢被他拿走了烟,忍不住努着鼻子看了他一眼,见他毫无反应,自己生气,又不放心诡计多端居心叵测的白雪萍,遂决定在这里盯着,大声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到了下午四点,我们一起走!”

韩岳转过头看着她,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只用目光就足以交流。常欢跟他对视一会儿,忍不住小声对他轻道:“她对你有意思!我可不能让她得逞!”

韩岳失笑,嘴唇牵动,拍着她五颜六色的头,低声道:“放心吧。快回去,咱俩下午见。”

他说完,就拎着工具箱向修车铺走,白雪萍死死地看着常欢良久,薄嘴唇带着一股一意孤行的冷意,把常欢看得心里大怒,正要指着她鼻子问她看什么,白雪萍粉色的裙摆晃动,已经推着车子跟在韩岳后面走了。

常欢一个人留在原地,看着他与她走远,心里不知不觉涌上一层恐慌,只觉得他这么走,就再也不是自己的小山了。

而她只有小山啊!

她跟在后面,不舍不弃地尾随着两个人进了修车铺,看着韩岳和白雪萍忙碌,就是不离开。因为她在旁边监视,白雪萍一直沉默,韩岳本就话少,所以虽然三个少年男女同在一个小小的车铺里,但气氛沉闷得让人尴尬。

韩岳把白雪萍的车修好了,白雪萍推着车,临离开时扫了一眼常欢,目光里的敌意掩饰不住,碰上常欢挑衅的目光,白雪萍嘴角冷笑地扯了扯,低低说常欢道:“不要脸!”说完,她就想离开。

常欢立即大怒,她沾火就着的脾气哪受得了委屈,伸手抓住白雪萍的胳膊,看其怒视自己的眼睛匕首一样冷,本想臭骂她一顿,看了这眼神之后心里突然明白了,遂道:“抢不过,恼羞成怒了?我告诉你,小山喜欢了谁,他就一辈子都喜欢那个人,绝对不会变心——你再要脸,他也不会喜欢你,你要是自重,就别再勾搭他,使一些小把戏丢人现眼!”

“是么?”白雪萍看着常欢,嘴角轻轻翘起,女人之间的战争,没有刀光血雨,但一样的残酷,她跟常欢都不是此道弱者,“既然这样,你害怕什么?”

说完,她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显得十分无邪,转身跟韩岳招手再见,离开了。

常欢怔怔地站在车铺里,目送白雪萍骑车离开,回头看见韩岳也在看着离开的白雪萍,阳光从车棚外射进来,照在他高挺的鼻梁和额头滑下来的浓发上,她胸口微微酸楚,觉得一股很是悲伤的情绪压住了自己,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小山,你会喜欢白雪萍么?”

韩岳转过头,把她脸上的神情收在心里,走到一边去洗手,头也没抬地答:“你别胡思乱想。”

常欢愣怔了半晌,自己微微叹了口气,向外走之前,回过头对韩岳叹道:“我知道我可能抢不过她,而这或许不是因为你,不过是因为我自己罢了,看多了我爸我妈之间的糟事,我始终觉得痴心这东西太害人了——”她说完了,走出车铺,沿着渐渐喧嚣起来的大街,向家里走去。

韩岳看她背影慢慢消失,心头一阵异样,从小跟常欢一起长大,她的个性从不认输,坚强不屈,有时倔强得令他也头疼,可刚刚她说话时候的神情,倒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似乎温柔多了。

他甩甩手,在车铺忙了一个上午。中午跟曲树开打个招呼,回家吃饭。从车铺到他家,只要走二十分钟,推开家里的大门,进了院子,就从开着的窗户听见母亲屋里传出谈笑声。他心中诧异,母亲卧床十几年了,家中三个孩子上工和上学之后,就只剩下母亲一个人,虽然知道母亲寂寞孤单,可一家老小都忙碌,没有办法。天气冷的时候,母亲下炕喝水如厕都成问题,还因此摔过几次。他大学选择医科,跟母亲病了这么多年,有直接关系。

他掀开父母卧房的门帘,见里面竟然坐着白家母女。白玉茹坐在炕上,跟韩母相谈甚欢。白雪萍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下的椅子上,看见韩岳进来,忙站起身,对他笑道:“刚才大娘还说道,你该回来了,说得还真准。”

韩岳心里诧异,白家母女三四年前搬到镇上,人人都知道白玉茹跟常晟尧的关系,所以白玉茹跟镇里人来往不多,今天怎么想起来跟母亲聊天?

韩母对小山笑道:“玉茹婶今天经过这里,进来看看我。我正想着有个人聊天呢,不想还真是盼着了。”

白玉茹四十多岁,容貌气质跟白雪萍十分相像,保养得宜,所以看来若三十许人。她看着站在门口的韩岳,端详几眼,回头看着韩母笑道:“嫂子真是养了个好孩子!我看这整个花溪镇,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成器的小伙子!真是让人羡慕。”

韩母听见白玉茹夸奖儿子,这三个儿女,是她一生最大的荣耀,多病之人,心里的慰藉不过是儿女争气,成家立业。此时看了一眼大儿子,又叹又慰地道:“家庭苦,孩子跟着吃苦了。本来他上大学,想学建筑,这会儿因为家里没钱,加上为了我的病,硬改成医科。我们真是拖累他了。”说到这里,韩母抬起手,腕口在眼睛上擦了擦。

白玉茹还没说话,地上的白雪萍轻轻插口道:“大娘,你放心,以小山的能力,不管读什么,终究不会让你失望。他要是念下医科,亲手把大娘你的病治好,你活得长长久久地,作儿女的心里比什么都高兴。大娘千万要自己保养身体,别让小山一片孝心白用了!”

一番话说得韩母连连点头,看着儿子,又看看白雪萍,叹道:“这姑娘真是善解人意。小嫣也很好,可惜忙养家,不常在我身边。我时常盼着她回来跟我说说话,儿子虽好,终究不如女儿贴心。”

白雪萍忙道:“我正好放了暑假,每天没事,要是大娘不嫌我烦,以后一定经常来看大娘。”

韩母高兴地笑道:“哎呦,我盼都盼不来,哪里会烦。”

韩岳一直插不上话,这时看母亲这么高兴,很久没见过母亲这么欢喜,他心里对白雪萍很是感激,对她谢谢地笑了笑。白雪萍似乎意出望外,看着韩岳,愣了好半天,白润的脸颊慢慢红了,低下头,抿嘴无言。

白玉茹看着女儿,再看看韩岳,转过头来,跟韩母相视一笑。

再坐了一坐,韩嫣从街上买菜回来,白家母女不顾挽留,起身告辞。韩岳出去帮姐姐洗菜,姐弟两个忙碌之中,韩嫣对弟弟道:“咱爸晚上回来,我有话跟全家说。你早些下工,听见了么?”

韩岳想到下午跟常欢约好了湖边说话,想到常欢,不由得想到她告诉自己的姐姐跟常晟尧的事。他沉吟了一会儿,抬头对姐姐道:“姐,你跟常晟尧有关系么?”

韩嫣正切着菜,听了弟弟的问话,顿住了,回头看着韩岳,问道:“常欢跟你说的?”

韩岳点点头,看着姐姐问:“她说的是真的?”

韩嫣沉默了一会儿,后来点点头:“是真的。我马上就辞职不干了,常晟尧一离婚,我就跟他结婚。”

韩岳心里一惊,他站起身,走到姐姐身边道:“你怎么会跟他呢?这…”

韩嫣笑了笑,打断弟弟道:“我为啥不能跟他?四十多岁的人,也不算老。我要是不跟他,找个小伙子,买房子都买不起,更别提养活咱们一家人了。我作闺女的时候吃苦也就算了,可不想后半辈子嫁了人,一样做牛做马地辛苦。”

韩岳本想说话,可韩嫣摇头阻道:“别说了,你说什么,都不能让姐姐改变主意。常晟尧很快就会跟沈淑惠离婚,我一嫁进常家,妈的医药费疗养费,你和小水的学费…”

韩岳沉声道:“姐,你嫁人,嫁给谁,我不能管,也管不了!可我念书绝对不会用常家的钱!这跟卖姐姐有什么区别?你真的想好了么?常晟尧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听常欢说,他…”

韩嫣冷冷地道:“你跟常家二姑娘走得近,我不想管你,你也别管我。去看看妈吧,我自己一个人能忙得过来。”说完,转过身去,给韩岳一个后背。

韩岳皱着眉头愣了半天,良久转身,午饭也没吃,出门而去。

他心情极差,无处可去,早早地坐在河岸边上,从青草岸边静静地看着眼前波澜不兴的河面。面前芦苇随风轻荡,长遍了青渠两岸,沿着芦苇一顺望过去,遥远的河面上是一座三孔桥,青砖白石地立在一片碧绿之中,在三孔桥的那面,是一望无际的青山绿树,隐映在蓝天白云之间。面前的这一切他看了十几年了,可此时却觉得这一切像一块磁石一般吸引自己,这乡村的静谧似乎跟他血液当中的某些因子深深地契合,内心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向后一倒,躺在青草蓬蒿当中,看着自己头上的天静静地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远处有脚步声响,坐起身来,见常欢修长苗条的身影远远地向自己跑来。到了近前,见她脸上一如早上时候,清汤挂面,五颜六色的头发第一次整齐地绑成一条马尾辫,端正地挂在脑后。

她到韩岳身边坐下,侧头看着他道:“你今天来得早?”

韩岳点头,掐了一段青草梗,放在嘴里慢慢轻咬,后来叹气地道:“我问过我姐姐了,她承认了。”

常欢听了,有些惊奇:“她竟然承认了?”

“她——她说你父亲会跟她结婚,我想如果是这样,她也瞒不住,索性承认了算了。”

常欢看他脸上神情微恼,自己也叹口气道:“我爸原来已经找好下家了,怪不得逼着我妈离婚。可惜我妈想不开,如果早点同意,她离开常家,也省得我每天为她担心。”

“你爸还打你妈?”韩岳皱眉问,此事关涉他姐姐,他难免比以前关心。

常欢冷笑一声道:“不打了。他年纪大了,火气小了,再说打人总是名声不好。你姐那么年轻,竟然会嫁给我爸爸,真是傻,随便在街上拉个男人,都比我爸强。”

韩岳不知道如何答言,对姐姐这次的决定,他自己也觉得不妥,不过事情不是他能操控的,他心中的想法,姐姐也根本不会听取。他就要去上大学,一走就是五年,家中大小事情,无不倚靠姐姐支撑,想来姐姐也有她的苦衷吧。

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静静地坐了好久。后来常欢突然站起,两个手快速地从下到上,脱下身上的黑色紧身T恤,又极速地脱掉紧身七分裤,露出里面黑色的贴身运动短衫和短裤,从湖岸上一溜冲下,扑通一声跳进湖里。在湖里扎了几个猛子,回过头对韩岳笑道:“快点下来。”

月下情浓韩岳脱掉身上的短衫短裤,打着赤膊,只穿着一条四角叉裤冲下湖。这二人小时候天天在一处嬉水,这些年长大了,已经很少一同出来游泳。

常欢一边打水,一边看着韩岳□的胸膛,笑嘻嘻地说:“你长大了。”

韩岳正在抹脸上的水珠,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逗得笑了,因为姐姐的事,他原本心情不佳,此时转过头来看着常欢,见她明眸含笑,明丽无双。他突然伸手在水上猛地一拍,一股水流向着她飞去,扑得她满头满脸。她不提防,吃了一口水,啊啊啊地连忙躲闪,一边躲一边不忘了还击。

就像小时候,他们无忧无虑时,每次打水仗一样。

常欢终究不敌,大叫一声,扑通钻到水下,躲开了。韩岳在水面上到处张望,等了好久,也看不见她游到哪里去了,后来等的实在太久,有些担心,喊道:“喂,不闹了,你快点出来。”

他连喊了几声,也没看见常欢浮出水面,心里真的慌了,正要扎到水下张望,不妨腰间一痒,常欢一双手从水下突然伸出来,自身后把他的四角裤用力一扯,她大声嚷嚷道:“看咧,小山光屁股洗澡,不害羞咧!”

这是她跟他小时候游泳,每次必玩的游戏,现在大了,当然不能如小时候真把对方裤子扒掉,所以她只是扯了他的短裤松紧带一下,韩岳的短裤仍安全地挂在腰上。她急急地笑着嚷完,立即转身,想远远遁开。韩岳反身一扑,把她牢牢摁住,本想按她的头,好好浸她几下,不想手下的肌肤滑腻润泽,充满弹性,他心中一动,看着常欢,楞住了。

常欢知道自己要被灌水,正在恐慌地啊啊乱叫,心惊地等了好久,感到韩岳一动不动。心中奇怪,抬起头来,看见他痴痴地盯着自己,她胸口一热,觉得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滚/烫,那热力从他的手传上去,她的胸/脯登时热了起来,从发育那天起一直毫无声息的乳/房,这一刹那变得无比敏感,水湿的棉布运动短衫丝绸般滑腻。脑海中不由得忆起早上跟韩岳的那个初吻,她嘴角翘起,抬头对他笑道:“你想亲我么?”

韩岳巴不得她这么问,下颏僵硬地点了一下,低下头来,嘴唇压在她的唇上,四片嘴唇接触的刹那,滚烫的感觉从全身燃起,她轻轻哼了一声,双手上扬,抱住他的颈背,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一心一意地回吻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岳才抬起头,他的气息急促而火热,原本放在她头上的手,向下握住她的纤腰,微微用力,方看着她的眼睛道:“咱们走吧?再继续下去我可能会犯罪。”

常欢看着他,一起长大的韩岳,从五岁开始,她眼中就再也没有过别的男孩子。既是她童年的好伙伴,也是她少女时期最初萌动的心中,唯一的恋人。她是这样的认定了他,她又是这样的无所顾忌的性格,看着他,她只知道顺着自己的心意,所以红彤彤的脸颊更红了,嘴却一无反顾地对他低喃道:“你想犯什么罪?”

韩岳盯着她红红的脸,比玫瑰还要娇艳,他胸口一紧,握着她腰的大手一用力,把她抱得更紧些,说话时,声音有些低沉喑哑:“这个时侯别引诱我!”

常欢放在他脖项上的手向上,抚摸着他水湿的头发笑嘻嘻地道:“你想不想试试?”

试试什么,她即使没有说下去,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年轻的身体懵懂中日夜好奇,成人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脱去了衣装的遮掩,她跟他的不同,真的可以洞悉那诱人的秘密,甚至造出小孩来么?

韩岳目光紧紧看着她,脖子上从青春期起就发育出来的喉结不停地滑动,他的呼吸急促而滚烫,似乎他真的很紧张。

湖面上静静地,只有夏天的风偶尔吹过来,在他们裸/露的肌肤上轻轻抚摸。良久,韩岳抱起她,常欢轻轻啊了一声,已被韩岳扛在肩膀上,向湖岸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