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怡告诉我的。”常欢瞪了一眼韩岳,嗔道:“小水都知道通知小怡这个消息,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怕我吃了你姐?”

韩岳伸手揽住她肩膀,拥着她向两个人栖息的家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妈今天发病了,我照顾她大半天,一直走不开。欢欢,我到这里来,是特意叮嘱你,明天见了我姐,凡事都听我的,不要冲动好么?”

常欢听了这话,二话没说,一把拍开他揽着自己肩膀的手,气道:“谁冲动了?我跟你姐死冤家活对头,我要是饶了她,我都不配做人!”

“不能为了我,好好听我解释一下么?”韩岳也气了,瞪着她道。

“你要解释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姐为什么躲了这么久,突然急着赶回来?”

“小怡说了,你骗她说你妈病重了。”

“那我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用自己母亲的健康来欺骗从小照顾我的姐姐呢?”

常欢语结,半时没有做声。

“我没有一点儿让你为难的意思,欢欢,我打定主意后半辈子跟你在一起,让你留在这个小镇当我的老婆,所以我必须让我姐姐回来,将那些纠缠你的往事做个了结——欢欢,如果你心里有我,我希望你能在了结往事的时候,能对我心存一点儿善念…”

常欢听了这话,立时明白,她有点儿愠怒又有点儿不敢相信地道:“你竟然这样拿捏我?”

“我毫无选择——欢欢,我姐姐是我骗回来的,你若是真的难为她,甚至送她进监狱,负疚感将彻底毁了我的后半生…,,常欢摇头看着他,在对他最为浓情蜜意的时候,眼前摆上了这样的难题,母亲的仇恨和韩岳的良心像是天平两头的砝码,在她心里此起彼伏,这样看着面前钟意的男子,她听见自己一点儿波澜都没有的声音轻轻地道:“你太过相信我了,小山——你姐姐那样的坏女人,吞掉太多人的幸福了’只有把她关进监狱里,这个世界才能清净一些。”

韩岳静静地听着她的话,没有应答。

“你对我失望了吧?”她问。

“不到最后一分钟,谁知道呢?”韩岳看着她,淡淡地道:“既然赌了,就不妨赌到底,输了,我姐姐不过是罪有应得,你也报了仇,可以坦然地过你的后半生,而我的负疚感,或许本身就是我这辈子逃脱不掉的十字架——留待时间去证明吧,幸好这时间不长,明天她就回来了。”

常晟尧倚着轮椅,堤岸上傍晚的暖风吹在他身上,让他腿部盖着的薄薄毛巾被掀起了一角,他费力地伸出手去,想将自己的腿遮得严实些,对一个健康的人十分简单的动作,竞把他累得剧烈喘息,好容易掖好了,忍不住抬起眼睛,看着那个平素带自己到堤岸复健,从来不会离开自己的小女儿来。

她坐在开满黄色野花的沙岸边,在望着几十步远的清水河静静地发呆,在她身边,那个在自己小女儿十五岁时就大逆不道让女儿怀孕的毛头小子韩滨,沉默地坐着,从这样高高的堤岸看过去,两个人的背影一高大,一娇小,衬着满目的黄花与清亮的流水,协调而美丽。

常晟尧从不曾失去严厉线条的嘴角微微动了动,眼神停驻在小女儿安静的背影上,—双浑浊苍老的眼睛,闪过一抹来自骨子里的强悍与锐利,长久地沉默着。

太阳已是金黄的颜色,映照在眼前的波光上,一色的金碧,常怡用手轻轻支着下颏,目不转睛地看着河水和对岸的苍翠浓绿,曼声道:“这儿真美。”

韩滨满腹心事,只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的原因,我现在觉得老家这里,真是太美了。”

“心情好,自然看哪儿都觉得好。”韩滨侧过头看着常怡,将她脸上仿佛美梦萦绕一般的神情收在眼底。

“我心情真是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小水,我一想到明天你姐姐回来了,我们有可能找到孩子,就觉得天地都宽了,我现在最感谢我二姐,她让我活了过来,要是那两次我真的自杀成功了,现在哪里还有希望看见他?”

常怡这样漫不经心地说起往事,一旁的韩滨脸色已然大变,震惊地道:“你自杀过?”

常怡清润的眼睛从河水移开,看着韩滨,若是换了个时间和情境,她会为自己刚刚说漏了嘴而大为惶恐,可是此时明天的新希望满满地充溢着她的心,她活了二十五岁,从来有如此刻一般,乐观又快活,所以她对韩滨微微一笑道:“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地活过来了么?”

韩滨显然没有那么容易从这样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对他这样年纪与品质的人来讲,此时绷紧的嘴角和苍白的脸色,显示了他内心翻涌的情绪波澜,很久他才低低地问:“疼么?”

“不疼——那时候最疼的是心,日夜失眠,心力衰竭,地狱一般黑暗看不见天光的日子,我自己无力爬出来,也不想爬出来,站在窗子边,总觉得地面在对我招手似的,就想一头栽下去,—了百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上一紧,已经被韩滨握住了,他身体上的紧张感染了常怡,她忙放下不快的往事,对他安慰地笑笑:“别紧张,那样的日子早就过去了,我二姐日夜陪着我,你知道么,她为了怕我跳楼,带着我租了近十年的一楼,哪怕再阴暗潮湿,她也不肯往高了搬,那阵子她为了赚钱给我雇看护,一个人打两份工…”

“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二姐。”韩滨仿佛起誓一般地说。

常怡歪着头看着韩滨,轻轻一笑,柔和温婉的唇角因为内心的喜悦而微微上翘,整张脸如同映着晨曦光芒的花朵一般,美丽得耀目。

韩滨觉得自己的心口微微地痛,不知道是因为看见了她久违的内心的幸福,还是因为隔了这么多年,他还能再次握着她纤细的手,并肩坐在年少时二人曾经无数次偷期密约的河岸边。

“小水——”

“嗯?”

“明天要是知道孩子在哪儿了,你说他会不会不认我们?”

“不会,他是你我生的,自然知道谁是他亲爹亲娘。”

“可是,万一他不认我…”

“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韩滨伸出手,将常怡搂在怀里,低声道:“从今以后,都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我们会找到他,他会跟我们回来,然后我们三个这辈子再也不分开了!”

常怡默默地坐着,很久才嗯了一声,她迟疑的口气让韩滨想起她曾经自杀过的往事来,心口仿佛被人用利刃剜了一下,娇柔无辜的常怡,善良无害的常怡,向来不曾做过任何坏事的常怡,仅仅因为在年少无知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不懂得负责也无能负责的自己,而险些连命都丢了!

他欠她的,何止是一个孩子!

相互依靠着坐了良久,直到远远的堤岸上,传来常晟尧摇铃铛的声音,常怡和韩滨才站起身,并肩走到常晟尧身边,见他手里拿着常怡买给他的铜铃,对小女儿道:“回家吧。”

他的声音还是很含糊,常怡听话地咽了一声,推着常晟尧向韩滨的车子走过去。

车轮滚滚,迎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向花溪镇的中心开过去。

太阳落下之后,明天终究要来临了。

51韩嫣在早上八点四十分,坐车到了家门口。

她拉开家里高高的铁门,两年不曾踏进这扇自小长大的地方,此时脚步匆匆,只想着快点儿看见母亲。

她身边个子高高的男孩子眉清目秀,戴着红领巾,背着书包,手上懂事地帮韩嫣拿着几只塑料袋,一边走一边对韩嫣道:“妈,你说我大舅小舅能在家不?我可想他俩了。”

韩嫣嗯了一声,心里急着看病危的母亲,对儿子的话无心多答,堪堪走近了些,她已然扬声喊道:“妈——妈——我回来了!”

屋门开了,韩嫣看见大弟站在门口,两年不见,这个有出息的弟弟气质更加沉稳清健,韩嫣心慌意乱中看见亲人,觉得自己眼眶湿了,险些哭出来地问韩岳:“妈妈怎么样了?”

“没事了,她挺过来了。”韩岳一边对姐姐说,一边看见了外甥常启骏,离开时七岁多的小孩子,不过这么两年没见,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样子,不管韩岳对常晟尧和姐姐的婚姻作何感想,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婚姻中产生的这个孩子,优秀得让人骄傲。

“大舅!”常启骏大喊了—声,冲上去抱住韩岳。

韩岳抱着外甥,甥舅两人亲热了好-会儿,进屋见了韩母,韩嫣已经眼眶都湿了,坐在母亲旁边的褥子上,低声道:“妈,你好点儿了没有?”

韩母嗯了一声,伸出手握住韩嫣的手,低声问:“赶车累不累?”

韩嫣摇头,她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容颜不若二十多岁时娇艳俊俏,但身段和神情,多了这个年纪的少妇独有的婀娜丰润,看起来仍十分动人。

“启骏呢?”

韩嫣回头叫儿子,常启骏走到姥姥跟前,身姿挺拔,吐楚清晰地问道:“姥姥,你心脏还疼么?”

韩母伸手拉着启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摇头道:“不疼了,看见启骏就不疼了。”

“我姥爷和小舅呢?”

“你姥爷给你买好吃的去了,你小舅知道你要回来,估计马上就到了。”

常启骏高兴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刚刚十岁的孩子,眉眼俊逸,真是像极了韩家兄弟,把韩母爱得连韩嫣都忘了,只是拉着外孙的手问东问西,常启骏显然被韩嫣教育得极好,十分懂事地跟姥姥一问一答。

“姐,你跟我出来一下行么?”韩岳低声对姐姐道。

韩嫣看了一眼母亲和儿子,伸手擦了擦眼角,起身跟弟弟走了出来。

到了隔壁客厅,韩岳先问了问姐姐这两年的近况,韩嫣闪乎其词,似乎不愿多谈,韩岳见姐姐这样,心里微微叹息道:“姐,常晟尧醒过来了。”

韩嫣一愣,自进屋第一次看着弟弟,惊讶道:“醒过来了?”

“而且能说话了,我昨天看他的时候,他头脑清楚,虽然不怎么讲话.但是心里什么都明白。”

韩嫣哦了一声,脸色变了变,半天没说话。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韩嫣反问弟弟道。

“你跟他的婚姻,还有启骏,你打算怎么办?”韩岳耐心地答。

“婚姻?”韩嫣晒笑了一声,向后坐在沙发里,长长地叹口气道:“我跟他还哪有什么婚姻?”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他跟你是登记结婚的合法夫妻,你钥匙不想继续这种法律上的关系,何不离婚算了?”

“离婚?”韩嫣看了一眼弟弟,笑了,“离婚做什么?”

韩岳盯着姐姐,他一向清明的眼睛将姐姐的神色看在眼里,内心了然的讯息让他难以置信,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奶同胞,好半天没有说话。

韩嫣显然连夜赶车辛苦,无意跟弟弟继续寒暄,起身要上楼歇息。

就在这时,外面大门响了,韩滨匆匆走了进来。

他先是冲进东边起居室,跟觑面相逢的常启骏两个人你呼我和地高兴了半天,常启骏高兴得大叫的声音让韩嫣和韩岳一顾莞尔——性格外向活泼的韩滨,一向比沉稳的韩岳更让常启骏喜欢。

甥舅俩亲热了好半天,脚步声才响起,韩滨肩上背着十岁大的常启骏走了进来。

韩嫣看见儿子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缠人,摇头对启骏道:“外头大门响了,去看看姥爷买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常启骏哦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抱着韩滨的脖子,好一会儿才溜下地,对韩滨笑着说:“小舅,一会儿你还开车出去玩么?”

“去,你先帮姥爷姥姥吃东西,等我开车时,再去叫你。”韩滨比韩岳还要宠这个外甥,以前常启骏小的时候,简直就是在韩滨肩头长大的,这时候他听话地嗯了一声,跑出去迎接进来的韩建设去了。

韩滨等常启骏一出门,就对姐姐道:“姐,你这两年跑哪儿去了?”

“哪儿也没去,在关山住下了。”韩嫣靠着沙发靠背,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答。

韩滨与哥哥韩岳对视一眼,他看见哥哥眼睛里的深意,目光一动,太过长久的等待,就在眼前的机会,让他没有时间跟亲姐姐绕圈子,在他心中,自己的事情就是姐姐的事情,自己的麻烦就等于是姐姐的麻烦,如果当年的事情姐姐知道一二,那么此时她没有任何理由不告诉自己,于是韩滨单刀直入一般地问道:“姐,我的孩子哪儿去了?”

韩嫣猛地睁开眼睛,嘴唇发白,惊慌失措一般地看了一眼客厅门口,空荡荡的门厅让她的脸色宁定了不少,方皱眉看着韩滨道:“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你不知道么?”韩滨有些急了,一旁的韩岳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摇了摇头,韩滨剑了嘴边的话打了个转,换了-种比较策略的方式又说了出来:“当初我跟小怡有了孩子,这些年常晟尧—直骗我,说小怡把那个孩子送走了,我找不到小怡,也找小到孩子,可现在小怡回来了,我才知道原来当初她生了孩子之后,昏迷不醒,那个小孩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常晟尧送走了,你那时候早就嫁进了常家,你总知道他把孩子送到哪儿去了吧?”

韩嫣脸色雪白,她僵硬的身姿和紧绷的嘴角,显示了韩滨的话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就在韩家兄弟以为姐姐是不是再也不会答话的时候,韩嫣低低地道:“我怎么会知道他的事?那时候我自己大着肚子,就算真把孩子送了出去,常晟尧也不会跟我讲!”

“你跟他七八年的夫妻,难道这些年他从来都没跟你讲过那个孩子的事?”韩滨不敢相信地急道。

“没有。”

韩滨再也坐不住,腾地站起身来,一旁韩岳忙对弟弟道:“这又何必,十年你都等了,难道还差这么一时?”

“你不知道,大哥——”韩滨急得在地上来回踱步,口气急促地道:“要是这一次我找不到孩子,小怡一定受不了,她对姐姐这次回来,抱了很大的希望,昨天晚上她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担心,又想着能抱着自己的孩子,又害怕孩子会不会认她,会不会原谅她—一还有,我也是昨晚才知道,她十年前还因为受不了丢了孩子,自杀过几次…”

韩岳听了这个讯息,他是医生,见惯了生死,也难免惊讶地看着弟弟,一旁沙发上的韩嫣却哐啷一下碰翻了茶几上的杯子,一向整洁如她,竟然只是怔怔地看着杯水狼藉的桌案,没有起身擦拭。

“我要是找不到这个孩子,我这辈子再也没脸跟小怡在一起,我害了她上半辈子,只怕下半辈子自己的生活也要搭进去了。”韩滨发泄似的说了一通,末了栽在沙发上,陷入了一筹莫展的沉默中。

看见弟弟这样伤心,韩岳暂时忘了自己的麻烦.低声劝道:“也不要这么绝望,常晟尧已经清醒了,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告诉你孩子在哪里…”

“不能——”一旁的韩嫣语带惊吓地脱口而出。

“什么不能?”韩岳韩滨一起抬头看着姐姐。

“没什么。”韩嫣慌乱地摇头答,她似乎满腹心事,过了一会儿摇头道:“既然妈没什么么事了,我在关山的生意也不能久耽,我下午就带着启骏回去了。”

“不行。”韩滨应声阻道。

“为什么?”韩嫣看着小弟,奇怪道。

韩滨想到常怡,想到常怡那脆弱的希望渺茫的幸福奢望,俊逸的脸上闪过一抹痛楚,看着对面的姐姐,没有说话。

韩嫣低下头,似乎不敢迎视弟弟这样的目光。

“因为启骏是常家的孩子,你不能就这样带他离开自己的父亲。”一旁的韩岳开口答道。

“他也是我的孩子,我带他离开,没有什么不对!”韩嫣似乎不敢看向韩滨,但对着韩岳,她的心机和词锋明显锐利起来。

“当然不对!即使你是他的母亲,也没有权力剥夺他拥有父亲的资格!”韩岳因为心中对姐姐自私心境的了然,平生第一次,真正地对姐姐不客气起来。

“父亲?”韩嫣冷笑一声,脸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仿佛过去十年婚姻的许多往事在她心中瞬间闪过,她在胸前抱紧双臂道:“就凭常晟尧那个老头子,也配当启骏的父亲?”

韩岳微微奇怪地看着姐姐,作为医生他当然了解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可路是姐姐自己走的,当年她在二十—岁的妙龄选择了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结婚,用常欢的话叫“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如今婚姻不幸,除了她自己,姐姐怪不了任何人!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启骏叫了常晟尧七年爹爹,这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抹掉的——我还是那句话,你这次走可以,带着启骏走,也没有人反对,但是你离开之前,必须把自己跟常晟尧之间的关系厘清,离婚还是继续过,启骏是跟着你,还是留在常家,都做个清晰的了断!”

“真是奇怪,你怎么突然之间管起我的事来了?”韩嫣看着大弟纳闷道。

“现在你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韩岳简单地答。

韩嫣盯着韩岳,又看了看韩滨,她聪敏的眼睛闪了闪,腾地起身道:“我不管你们的事情,你们也别管我,启骏是我的孩子,我这就带他走。”

韩岳起身,还没等他说话,一旁一直沉浸在沮丧失落中的韩滨突然抬起头,对韩嫣大怒道:“姐,你就不能别那么自私么?”

韩嫣震惊地看着弟弟,她从未想过弟弟会这样跟自己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从小照顾到大,吃尽了苦头,累得浑身是病才供到毕业的弟弟,竟然大吼着说自己自私?

韩嫣眼眶红了,盯着韩滨,等着f说话。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的孩子哪儿去了,你跟常晟尧在一起的那些年,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来常晟尧对你怎样?要不是他那么信任你,怎么可能自己一瘫痪,你就能卷走了所有的财产?”处在无可奈何与气结边缘的韩滨,无所顾忌地对姐姐继续道:“我的要求并不过分,不过就是想让你告诉我孩子在哪里,你为什么就不肯说呢?那也是你的亲侄子吧?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养在别人家里,就是不肯告诉我呢?”韩滨豁出去一般地道。

韩嫣脸白如纸,看着弟弟,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僵持之中,轮椅轧轧地响起,那个屋子的韩母听见了姐弟三人的争吵声,赶过来了,她看着女儿,又看看小山小水,对韩嫣道:“小嫣,告诉你弟弟吧,这是我们韩家的孩子,从得知有这个孩子那天起,想起他流落在外头,我心里也—直难受啊?”

“妈——”韩嫣叫了一声妈,眼泪流下来了。

韩母不觉也哭了,母女俩对泣,很久韩母才擦了擦眼睛,又说:“小山说得也对。你这样跟常晟尧夫妻不是夫妻的,也不是办法——趁着这次回来,把婚离了,你在外头愿意找谁,愿意跟谁过,都名正言顺地,对启骏的影响也好,免得孩子大了懂事了,看不起你。”

“妈——”

“我当初没有反对你跟常晟尧的婚事,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爸爸一辈子老好人,这一次眼光却比我长远,趁着现在常晟尧醒了,你们俩离婚,你弟弟们可以娶了常家姐俩,那时候别人就算笑话,也没大碍。”

韩嫣看着母亲,又看了看两个弟弟,喃喃道:“娶了常家姐俩?”

“是,常家姐俩回来了,那个老二,还怀了小山的孩子…”

韩嫣—下子跌坐在沙发上,好久发不出声音来。

韩岳看着姐姐,目光在她萦乱的眼神深处停了一会儿,伸手拉起仍地满脸激愤的弟弟,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兄弟俩相跟着走出大门,韩岳对韩滨低声道:“把启骏拉到你的别墅去,对谁也别声张。”

韩滨眼睛一动,盯着大哥,好一会儿嗯了一声道:“你帮我看住姐姐和老常,一有孩子的消息,我马上赶过来。”

韩岳答应了。

韩滨转身进屋,从起居室窗外对里面的启骏招手,启骏兴高采烈地抛下姥爷,赶到小舅身边道:“要开车了?”

韩滨嗯了一声,拉着他走出大门,客厅里韩嫣显然在跟韩母低低地说着母女话,没有留意儿子跟着弟弟跑了。

“我们去哪儿,小舅?”启骏边走边问韩滨。

“先去找你未来舅妈,再到我的新房子那儿去玩,你喜欢钓鱼抓王八么?。

“喜欢啊?”启骏对这个小舅死心塌地地崇拜,只要能跟在韩滨后面,随便乱走都觉得有意思,“未来舅妈是谁啊?”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韩滨笑着让启骏上车,油门一踩,向常家的小楼驶去。

他俩进门的时候,常欢、常怡和常晟尧都在家。

常晟尧看见常启骏,瘦弱苍老的身躯立即挺直了,他瞪着启骏,脸上神色激动万分,让常怡和常欢都十分惊讶地清晰说了句:“启骏,你回来了?,,“爹爹。”启骏对常晟尧低低喊了_一句,两年未见,他对着憔悴得不成样子的爹爹有点儿生疏。

“过来,过来。”常晟尧对他招手,肢体的僵硬阻止了他站起走向幼子,脸色因此而显得焦急万分。

常启骏走到爹爹面前,常晟尧满是爱怜地抚摸着他的乌溜溜的头发,再也移不开眼睛。

常欢和常怡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常欢因为韩嫣的关系,已经准备好了冷漠对待这个小家伙,可是看着刚刚他跟韩滨同时从外面走进来,尚且有些幼稚的脸上那俊逸秀美的轮廓,仿佛时光逆流,十七八年前的韩岳与韩滨再生一般,心里莫名动了—下。

常怡则从启骏进来,就仿佛着了魔,她目光追随着这个孩子,因为心中对韩嫣没有那么强烈的仇恨,所以对这个同父的弟弟比常欢更多了几分由衷的喜爱,笑着走到他跟前,对他说:“启骏,认识我么?”

启骏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初次见面的常怡,常怡和婉温柔的性情,是最吸引孩童喜欢的特质,他对常怡笑了笑,立即喜欢上了对面这个斯文文美丽的大姐姐,听见这个大姐姐对自己道:“我是你的…”

“未来舅妈——”她身后站着的韩滨插嘴,对常启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