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被从外推开来,商场的保安和片区110警察同时赶了过来。警察小哥一见又是杨米蝶和姜芝雅两个女人闹事,头从一个大变成两个大。

杨米蝶很淡定地回转身对店员说:“很抱歉,今天打坏贵店的东西,我会按照价赔偿。”她又指着白美丽说,“请记住这个女人的脸,像这种买包退包只是为了套取嫖客现金的低端客户,以后见着,还是不要把包卖给她,免得降低你们的品牌档次。”

她无视警察小哥,踩着白美丽的腿走过。尖细的高跟鞋鞋跟踩在白美丽的腿上,痛得白美丽连声惨叫,声嘶力竭地骂道:“杨米蝶,你别得意,你才是会遭报应的那个人!”

杨米蝶再一次闹进局子的事,分分钟就传到了杨先生的耳朵里。Sue秘书再一次被派来保驾这位不省事的大小姐。

白美丽一直激动地不停哭诉,指着自己白皙的小腿上被高跟鞋踩出的伤痕,泪眼婆娑,楚楚可怜。若不是警察小哥见多识广,几乎要相信了她。

这一次,杨米蝶没有像上回那样当众大吵大闹,显得十分的平静,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说。轮着警察小哥为她做询问笔录,她也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白美丽说她是个卖淫女。

现场留下和不同客人打情骂俏的照片,让白美丽一时百口莫辨,要接受进一步调查。

走出派出所大门,已是天黑。

黑暗中,对面的停车场走过来一个人,是庄智东。他紧锁着眉,慢慢地向她走来。

庄家与杨家世家交好,杨米蝶和庄智东两人从小就认识。庄家虽然没有他们杨家有钱,但是是的艺术世家,庄智东的爷爷庄奇是国内知名的书法家,他的父母也算是艺术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其父庄先生与杨先生是发小,两人感情特别深厚。所以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替她和庄智东两人就订了娃娃亲。二十岁那年,为他们两人举行了订婚仪式。

庄智东从小就招女孩子喜欢,长大后身型修长高大,相貌英俊,一双桃花眼不知道迷死多少女人。杨米蝶承认自己是外貎协会的,喜欢庄智东多半是被他英俊的外表所吸引。虽然她喜欢他,他对她也百般呵护,但是交往之后,她总觉得两人之间的爱情少了些什么,究间少了什么她也说不上来,也许是两个人太熟了。

庄智东没有继承其家人的艺术特质,反倒是对酒店管理感兴趣,毕业之后一路跟着她的父亲杨先生在酒店里潜心学习管理经营,非常受父亲的重视。只是,她再也没有想到,利用工作之便,成了他劈腿的好机会。

她昂首挺胸迎上前。

头顶上方的路灯照着庄智东的俊脸,显得他的脸很惨白。他一脸颓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米蝶……”

她一言不发,直接将一张照片甩在了他的面前。

在酒店里看到他被一个女人拉走之后,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向姜芝雅要了那家超级不靠谱的私家侦探社的电话。侦探社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来一堆高清照片,庄智东每天开车上下班、吃饭、与客户谈生意,包括跟她在一起……应有尽有。前几天刚好是圣诞平安夜,照片里大多是她与庄智东狂街吃饭的照片。她一边仔细地翻看着每张照片,一边咒骂这破侦探社的摄影水平太次,把她拍得又丑又胖,每张吃相都那么差。翻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她想看的内容,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最后一张背景黑乎乎的照片让她情绪。照片里,庄智东坐在驾驶座上,一个长头发的女人捧着他的脸亲吻,而日期显示是圣诞节凌晨两点。虽然看不到那个女人的脸,但是她百分百确认照片里的人绝不是自己,因为那晚凌晨一点的时候她和庄智东从教堂出来,庄智东送她回家后就离开了。

庄智东看着照片,神情难看,说:“米蝶,你听我说……”

她没让他把话说完,便道:“庄智东,我就问你,你有没有跟她上过床?”

庄智东眉心蹙得更紧,错开视线,难以启齿:“有,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笑了起来,笑容看上去有些扭曲,“庄智东,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我杨米蝶跟你桥归桥,路归路!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你要是识趣的,请你尽快收拾好离开酒店,别闹得人尽皆知。”

“米蝶,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件事是我错,但我跟白美丽之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讽刺道:“你是想告诉我,其实你只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吗?哎哟,人家当你可是正牌男朋友呢。她现在就在里面,你赶紧滚进去还能给她证明她没有卖淫,你也没有嫖娼,省得人家警察明天给你打电话,让你再走一趟。”

庄智东愣住,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废话,准备离开。

庄智东忽然一把拉住她,说:“米蝶,你听我说。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不想失去你……”

她回转身毫不犹豫就给了庄智东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讽刺地说:“你他妈的跟白美丽两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贱人!”

庄智东摸着被打得很疼的脸,一脸平静地说:“我不会分手,你爸也不会同意我们分手。”

“别拿我爸来吓唬我,我不吃这一套。”她冷眼看了他一眼,跟随Sue秘书离开。

车子开到一半,她忽然喊停车,对Sue说:“你打车回去吧,如果我爸问我,你就说我想一个人静静。”现在回到家,免不到与杨先生发生争执。

“不行,杨先生说了,你一出来,我必须送你回去。”Sue秘书不同意。

她知道Sue的个性,多说无益。她索性下车,直接将Sue拉出驾驶座,自己坐了进去,无视Sue的喊叫,她开着车子就走。

一路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子,不知不觉就开到了江边。她裹着Buberry经典格子羊绒围巾下了车子,这是她今天的战利品之一。走到江边,轮船的汽鸣声不停地从远处传来,比起白天的忙碌,夜晚的长江似乎带着一丝疲倦。隐隐的灯光下,依旧能看清江面上泛起的一阵阵涟漪。

一月可以说是N市一年四季中最寒冷的季节。江风呼呼地吹着,刮在脸上宛如是刀割一般。她看着天幕布中闪耀的星星,她心底万分沮丧。虽然她打了白美丽那个骚浪贱,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但是白美丽骂她的话,却像是一个烙铁滚烫地直烙在她的心上,只要一动都避免不了的痛。

白美丽说的没错,她杨米蝶在杨先生的心中就是一条玩物丧志的大蛀虫,除了吃喝逛街美容SPA,啥也不会。就算被拉去赶鸭子上架上几天班,她还是能想办法逃出来继续吃喝逛街美容SPA。董事会的那些叔伯长辈们,更是认为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生怕她将来继承了酒店之后,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其实有时候,她也会内疚也会自我反省,万一哪天杨先生不小心挂了,他们杨家名下那些酒店度假村什么的该怎么办?她并不是想整天这样无所事事,被人说是一个脑残的败家子。其实在酒店里工作的这些日子,她真的很想做出一些成绩来,可是对着那些报表,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她就像是大头娃娃一样,无所适从,没有人了解她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久而久之,她像是被催眠一样指望找个可靠的老公替她撑出一片天,所以她很依赖庄智东,一直天真地认为结了婚之后,湖滨假日酒店就让他去操心吧,她只要负责继续做个美美的蛀虫就好了,但是现实就是这么的丑恶。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角微润,竟渗出了泪花。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哭过,就连被被杨先生骂得狗血喷头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

她捡起江滩的石头,用力地扔进江水里。直到砸累了,她冲着滚滚的江水喊道:“庄智东你这个王八蛋!白美丽你这个贱人!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杨米蝶不是废物!我不是米虫!”

也许是发泄完了,她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她走回车内,在暖气中,她不由地打了几个冷颤,双手早已冻成了冰棍。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接近午夜。她决定开车回家。

天宏山庄是座落在东郊一座山丘的别墅区,森林式家园是当初开发商的一个理念。山路两旁种着树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到太阳落山,这段路安静得见不到任何人影。即使道路两旁亮着路灯,昏黄的灯光隐匿在枝叶间,忽明忽暗,依然有些阴森恐怖。

以前晚归,杨米蝶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路这么恐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看着两旁昏暗的路灯在树木间交错,她的心里有些发毛。顺着空旷的道路,她车子开得极快。

快要到家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以为是姜芝雅,想都没想便接了起来:“芝雅。”

电话另一端,响起一个女人尖锐的笑声:“芝雅?!叫得可真亲切。真是令人感动的友情。要是你知道你最信赖的朋友姜芝雅其实也背叛了你,你要怎么办?”

杨米蝶一怔,竟是白美丽,她怎么会知道她的手机号?她不是应该还在派出所里拘留着么?芝雅背叛她?什么意思?

“白美丽,我跟你的事关姜芝雅什么事?你别扯些不相干的。你怎么还有脸敢打电话给我?你不怕我撕了你?!”

白美丽放肆地大笑起来:“杨米蝶,你真以为你有钱就很了不起吗?现在不是你撕我,而是我要撕了你!”

“你特么的有病!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米蝶!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舒舒服服地跟智东去结婚。”

“你神经病!谁要跟他结婚?”

“你别口是心非!刚才庄智东亲口跟我说的,他说他要跟我分手,下个月要跟你结婚。”白美丽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所以是庄智东保你出来的?”杨米蝶嗤笑,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底忍不住又是一团火冒了上来,“我要跟他结婚,关你什么事?”

“杨米蝶,你对我下了江湖封杀令,把我害得这么惨,你以为你就可以从此幸福生活吗?我喜欢庄智东有错吗?你比我就只是家世好而已!你根本没有我爱他!庄智东为了你要跟我分开,我以为他会选择爱情,结果他还是选择了金钱!杨米蝶,既然你让我没法过活,那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白美丽念念叨叨了很多,声音在杨米蝶听来,神志变得很不正常。

杨米蝶骂道:“你有神经病吧!有病就去吃药!”

忽然对面两道强光打过来,杨米蝶本能别开脸,车速也慢了下来。两道灯光瞬间又暗了下去,她看到马路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的驾驶座上正坐着白美丽。

白美丽笑得阴森,一张妩媚娇艳的脸庞,在路灯的映照下,变得扭曲狰狞。

这个女人为什么知道她还没有回家?守在这里就好像是专门在这里等着她似的。

两道远光灯再度亮起的时候,白美丽阴冷地说:“杨米蝶,我要跟你同归于尽!去死吧!”

杨米蝶只看到对面的大灯不停地闪着她的眼晴。

此时,白美丽推动车档,猛地踩进油门,车子开得奇快,直向她冲过来。她感受到车头猛地受到撞击,她手中的方向盘一滑,车子向路牙撞去……

Chapter 6

最惨痛的记忆在一刹那间像是潮水一样滚滚而来,车子翻的一瞬间,她看见窗外的树枝刺进车窗内真戳向她的脸……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又回到她的脸上。

赵衡成挑着眉看她,道:“所以那天你又进了一趟派出所?”

“喂,这不是重点好吗?”杨米蝶无语地看着他,这男人为什么跟她爸一样?重点都放在她一个月进一次派出所上面?“重点是我被她撞下山坡,毁了容,醒来之后就变成了她的模样。所以你现在能明白我在拆纱布之后那种见鬼的感觉么?你能明白我为什么一直吵着要你还我的脸了吗?”

她所谓的这张“见鬼”的脸,娇柔之中又有一种嫣然动人的美态,很美很美,美得却让她厌恶。

“可是这张脸很完美。虽然是按照白美丽的模样,但是我给你整得比她之前那张脸更加黄金比例,比起你原来的那张更是好了一百倍都不止。”

“放屁!我原来那张脸一看就是良家妇女,这张脸一看就是骚浪贱好么?”杨米蝶承认这张脸要比她原来那张圆圆可爱的娃娃脸要漂亮,但是她原来的也不差。她承认是女人都想自己变得更美更漂亮,但是换谁把小三的脸换在自己的脸上都不可能喜欢的吧,除非那是有病吧。更何况,她不仅仅是被换了脸而已,而是整个人生都被换掉了。

赵衡成这次没有生气,而是忍不住微微勾唇。

“你这是在笑吗?笑我受到报应了?”杨米蝶快要发疯了。

赵衡成不置可否,说:“白美丽和我都算一语成谶吧。现实版的《变脸》,而你有幸成为‘尼古拉斯·凯奇’。如果你这样盯着我跟着我,目的只是想要我把你的脸再整回‘约翰·屈伏塔’,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可能。”

“啊!!!我根本不是要说这些,这都在扯什么鬼啊……”杨米蝶扯着头发,真的要呕血身亡了。

赵衡成抿唇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昨晚你走了之后,我特地将一年半前替你手术相关的所有档案翻出来查看,手术确认书上,确确实实签着‘刘月娥’的名字,所有程序,所有环节,都没有问题。”

“问题是你们搞错了病人!我叫杨米蝶,而不是白美丽。”杨米蝶郑重地再次说了自己的名字。

赵衡成说:“如果当时因为弄错了病人,那么应该会有另一个病人‘杨米蝶’,但是我查过那期间医院内所有档案,没有一个叫‘杨米蝶’的病人。”

“不可能!”杨米蝶忽然之间不能接受这个答案,脸色变得煞白,“我明明记得当时我跟她两人同时出的车祸!我车子翻下坡的时候,她的车子也翻下来了。”

“我只是一个整容医生而已,只负责改善病人的面貎。关于车祸,你应该去找警察查问当时的情况。”赵衡成起身,走出粥馆。

等杨米蝶回过神来,赵衡成已经走了很远,她连忙追出去,“你等一下!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赵衡成顿住脚步。

“我还有个问题。你替我做手术,有没有因为当初我当众说你是强奸犯,你想报复我,或者说你收了别人的钱,受人指使故意将我的脸整成这样?”她知道她这个问题问得很白痴很蠢,但是她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人指使。

赵衡成抿紧嘴唇盯着她看了很久,一脸严肃地道:“作为一名医生,我有最起码的医德和职业操守,我绝对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而将情绪带到工作中,带给任何一个病人。虽然那次在商场里,我是说了你最好你别落在我的手里,那也只是为了气你而已。我更不可能收别人的钱,受人指使这么做。因为我,不!缺!钱!”

“那你被人威胁呢?像《变脸》里替凯斯特整容的那位医生……”从他严肃和坚定的神情中,她看出来他没有撒谎。

赵衡成看了她一眼,声音微冷地说:“如果这样想能让你舒服些,那你就这样想吧。”他快步向马路上走去,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杨米蝶急了,追着他上了另一辆出租车,一直跟着他进了小区单元门。付完车费,她彻底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就在赵衡成要关上家门的那一瞬间,她用脚抵住门,焦虑地说:“我相信你,你什么都没有做,你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利用了。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是什么人这么做?为什么要利用你?”

赵衡成的面部表情微动。

杨米蝶趁热打铁:“你现在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没有撒谎也不是神经病的人。你能不能帮我?”

“你的故事我已经冷静并且耐心地听你说完了。除了我是你的整容主治医生以外,从头到尾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既然你能够说给我听,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说给你父亲听,或者说给那位和你一起抓奸一起进派出所的好朋友听。你觉得这是个阴谋,有人在害你,你也可以去报警,警察蜀黍一定会热心地帮助你。对不起,麻烦你的脚挪开!”赵衡成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找过我爸,你怎么就知道没有联系过我的好没朋友?!我全部都试过!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去找警察,警察会信我吗?没有人会相信我,所有人都当我是神经病!是谁当初把我送进脑科医院的?是你呀!如果不是因为刘月娥没有钱让我继续在脑科医院住下去,我以现在还被关在那里呢。我第一次从那里逃出来时候,我就去找了我爸,可是你知道我看见什么?我看见湖滨假日酒店里面还有一个‘杨米蝶’,一个跟我原来一模一样的‘杨米蝶’!但那不是我!我杨米蝶在这里!这不仅仅是《变脸》,这特么的还是《西游记》!别说我根本就见不到我爸,也联系不上我朋友,不管我到哪里都会有人追着我想要我的命。我随时随地都可能会丧命!如果我还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她疯了似的冲着他吼了起来,所有悲伤的情绪就在这一瞬间点燃。

赵衡成又一次沉默。

她蹲在地上再一次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她不是没有找过。她第一次从脑科医院逃出去的时候,就直接去了湖滨假日酒店。在那里她不可置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她明明就站在那里,她杨米蝶就站在那里,可是那个一路跟随着父亲跟她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女人又是谁?她以为只是自己的脸被整成了白美丽,可是再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将脸整成她的模样冒充她。她甚至都没法确认她见到那个”杨米蝶”是不是就是白美丽,是不是白美丽整成了她的模样占了她的位置。

小时候看《西游记》,玉兔精变成了公主的模样,占据了公主的位置……她一直以为那只是神话故事而已,她再也没有想到这个可怕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公主,那个假扮“杨米蝶”的人是玉兔精。从云端跌到谷底,她被人当成神精病,她可以逃,可是亲眼见着她的人生却被人夺走,父亲就在眼前却因为内心恐惧害怕而不敢相认,她不敢想象这一种人生要怎么活下去。从看到那个“杨米蝶”开始,莫名的恐惧就占满了她的心房,仿佛随时就要扼杀她似的。她第二次感到恐惧,是在难民窟被所有人当成了神精病捆在那张床上。而第三次出现那种恐惧,就是她想方设法从那个难民窟里跑出来,有人在追着她想要她的命。当她被拉回那个贫民窟,她又相安无事。有人刻意不让她离开那里,就是要她待在那里。那时候她才知道,车祸换脸是个阴谋,她被发现,不只是被当成神精病锁起来那么简单,随时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即使这样她哭成这样,赵衡成依旧无情地“怦”的一声将门关上,将她拒之于冰冷的大门之外。

她顺着墙壁无力地坐了下来,双臂紧紧地抱着膝盖,坐在赵衡成的家门口,闭上双眼,任眼泪不停地洗刷着她脸颊。她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哭过,即使母亲去世的时候。她真的好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相较于在难民窟被锁的那些日子,还有昨晚守在医院大楼,这里干净整洁的空间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天堂了,也许她很快就要成为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赵衡成用力地将门关上之后,便一直站在门后静静地一动不动,隔着厚重的防盗门,依旧还是能听见杨米蝶微弱的哭泣声。

他双拳紧紧地攥着,强迫自己冷静。门外那个女人是死是活,是否被人陷害,都与自己无关。

他回到卧室,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但是却又莫名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发呆,满脑子都被那个叫杨米蝶的女人侵占着。虽然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即使他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被人利用了,但是他的确是为她整容的医生,他是将她脸换掉的人,也是改变她人生命运的人……

他烦燥地将衣服扔在了沙发上,快步走向门,用力地拉开。

杨米蝶忽然看到身侧紧闭的大门再一次打开,有些不可置信。她抽噎着,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答应你,去查你当初被送进医院的始末,有没有另一个叫‘杨米蝶’的伤者被送往其他医院,还有会替你联系你父亲。”

“真的?!”杨米蝶倏地站了起来。

他用不耐烦的眼神表示一切。

杨米蝶猛地扑进他的胸前,环抱住他,又哭又笑地说:“赵衡成,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只要我能回家,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赵衡成嘴角微抽,冷冷地说:“放手!”他是个好人?在派出所和商场里的时候,他是被谁当众骂成罪无可赦的强奸犯?

杨米蝶松开手,破涕为笑,推开赵衡成进了屋子。

赵衡成一脸不可思议,说:“我答应帮你,我没有说要收留你。”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她可怜兮兮地说,在赵衡成没有说下一句,她又补充,“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又是一句好人!赵衡成顿时心塞。人生第一次被接二连三发好人卡。

杨米蝶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虽然这里比不上她的家,但是现代简约风格的装修让人看着极其舒服。她一直有一个理想,就是为自己设计一套房子。她顺着旁边的楼梯看上去,复式的格局,卧室应该在上面。

她看着赵衡成,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今晚我睡哪?睡楼上吗?”

赵衡成白了她一眼,上去拿了一床被子和枕头很快下来,并将枕头和被子扔在她的身上,冷冰冰地说:“你想太多。”

“你要我睡沙发?”杨米蝶有些不可置信。

“你还有两个选择,一睡门外,二回你‘现在’的家。”

“不要!”杨米蝶认命地将枕头和被子铺好。不管怎么样,睡沙发肯定要比睡门外和回那个恐怖的难民窟要好。

“去洗澡。”赵衡成又扔给她一条雪白崭新的毛巾。

她拿着毛巾迅速进了浴室。过了没一会儿,她探了一个头出来,说:“那个……我刚脱了衣服才发现,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赵衡成嘴角抽了抽,上楼又去拿了一件自己的衬衫递给她。

过了一会儿,又见她探了一个头出来,“那个……没有内衣和内裤啊……”

赵衡成额上的青筋直跳,他这是引狼入室!他又上楼拿了一条全新没有穿过的男式内裤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