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大。”沈之遥很兴奋,又凑近了一点,“我们老大,原来好男色。”

乔初意大力地咳了一声,没忍住,小米粥喷了他一脸。

“对不起对不起……”乔初意抓起餐巾纸手忙脚乱地替他擦脸。

沈之遥一脸苦色,拽过纸巾后退一步:“小师妹,你不至于这么大力气吧,我要是整过容,今天五官不得让你擦移位了。”

乔初意双手合十连连道歉。

“算了。”沈之遥大人不记小人过,随便抹了把脸,又凑过来,急于和她分享这个不得了的八卦,“就今天早上,我亲眼看到的,在男更衣室我们老大抱着一个男的,可亲密了。”

乔初意对他的兴奋并不能感同身受,只觉头顶被雷劈过。

“那个男的个子不高,估计小正太型的,长得肯定难看。”沈之遥啧啧感叹,“没想到老大居然是这样的老大,整一个斯文败类啊,长得那么英俊潇洒有什么用。”

“你才长得难看。”乔初意只听到这一句,心有不甘地反击,留下一头雾水的沈之遥,自己扬长而去。

“喂,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乔初意对和他继续聊下去毫无兴趣。

她恹恹地回到寝室,砰的一声倒在床上,寝室里只有颜湘湘一个人在,贴了满桌的古文正在专心背诵,闻声瞥了她一眼,然后窸窸窣窣地翻开一摞学案,找出一盒饼干砸在她肚子上。

“哎哟,我这么柔弱,你也舍得下狠手。”盒子其实很轻,乔初意故意捂着肚子,装成弱柳扶风。

颜湘湘扶了下眼镜,严肃地说:“从实招来,是谁送给你的,还拜托楼下宿管阿姨务必要今天中午送到你手里。”

“大概是我家小跟班吧。”乔初意随口说道。

盛析经常会送零食给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两家大人关系也交情甚好,毫不夸张地说,就算盛析有一颗糖,也会想着和她对半分。

她翻来覆去看那个饼干盒,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刚打开盒盖,顺势飘出来一张纸条——下午三点,泳池见。

落款是一个“薄”字,字迹狭长,笔锋凌厉。

居然是薄昭浔,他下午不是要考试吗,怎么又要约她泳池见。

难道是有什么事?乔初意盯着纸条上熟悉又总有点哪里不对劲的字迹,心里犯嘀咕。

周末不用补课,她本来下午也没事,以往都是待在游泳馆里背书,今天既然薄昭浔诚心相邀,她更要去了。

三点整,乔初意走进游泳馆,馆里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薄昭浔怎么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乔初意不满,蹲在泳池边,池水清澈见底,她看着满池水,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有些头晕。

乔初意怕水,灯溪镇很多人都知道。

她小的时候跟哥哥去湖里划船,胳膊短而不自知,为了摘一朵荷花从船上一头栽下去,灌足了不干净的湖水。从那以后,她落下了心理阴影,很怕水,自然也不会游泳。

四周异常安静,乔初意抠着泳池边的地砖缝隙安静地等人,在心里骂了薄昭浔一百句,她突然从水里的倒影中看见有个戴棒球帽的人在自己背后一闪。

就在这一刻,她猛地觉察到有地方不对,马上站起身的那一瞬间,乔初意感觉到有人轻轻一推她的肩膀,她来不及作出反应,直接掉进水里。

落水的那一刻,乔初意绝望地想,果然都让薄昭浔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啊,真不公平。

随堂测验的题目没什么难度,薄昭浔交卷很快,在教室楼下遇到以肚子疼为借口逃避测验的沈之遥,顺便把他拎到了游泳馆来训练。

吊儿郎当的沈之遥一路都在贫嘴,还心心念念着老大的惊天绯闻,试图从薄昭浔口中挖出更多猛料,薄昭浔任他说破天,也始终闭口不言。

一直走到游泳馆门口,隔着玻璃门,沈之遥的视线投进去,恰巧看见有人推了乔初意一把,紧接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乔初意掉进水里。

“不好!”沈之遥大叫一声,惊醒了正在沉思的薄昭浔,他看见沈之遥如一阵风似的快步跑到泳池边,矫健地跳进去救人。

乔初意的长发散开来贴在脸上,在沈之遥的帮助下浮出水面,一边大口呼吸一边咳嗽。

薄昭浔双手紧紧攥成拳,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犹豫了刹那,还是转身追了出去。

楼梯又陡又长。

游泳馆二楼原来是教职工办公室,后来新建了办公楼,这里便弃之不用,听说学校打算把这里改造成羽毛球馆,只是迟迟没有动工,任它荒废着。

现在,长长的走廊一片死寂,尽头的窗户没有关紧,冷风萧瑟。

薄昭浔放慢脚步,每一步都在空荡的走廊里踏出回声,他一直走到拐角处,顿了半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撞向躲在墙角伺机而动的那个人。

薄昭浔身手利落,那人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被制住,反应慢了半拍,立刻处于被动,薄昭浔用手肘抵住他的脖子,把他逼得紧贴在墙上动弹不得,面如寒霜:“方言修,果然是你。”

方言修的棒球帽掉到地上,露出俊秀却苍白的一张脸,他的眉目细长,总给人一种阴沉之感,下巴瘦削,薄唇抿成一条线。

“是我,好久不见了,薄昭浔。你们学校的猫很可爱,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方言修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你这种小把戏在清淮玩玩就算了,还跟到这里来,”薄昭浔手上又加了两分力,“看来你很闲啊。”

“再忙也要关心你啊。”方言修眼睛微眯,好像在思考,“乔初意是吧,唇红齿白,挺漂亮的小姑娘,不得不说,比梁家大小姐有趣多了。”

听到他口中的那个名字,薄昭浔脸上迅速褪了血色,平日里的冷静尽失,他目眦尽裂,眼底似要挣出一片血色,低吼:“我警告你方言修,不要招惹她。”

“这就生气了,可一点都不像你,这还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薄家少爷吗,”方言修似笑非笑,挑了挑眉毛,“看来,对你而言,乔初意果然不一样。”

“方言修,你疯够了没有,还要让爸妈多伤心你才得意?”

“那是你爸妈,和我没关系。”方言修的神色迅速变冷,“我不过是一个养子而已,就算死在外面,也只会让你的教授父母松一口气,不用再背负良心债,多好。”

薄昭浔咬牙说:“当年的事是意外,还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听进去?”

方言修猛地甩开他的胳膊,对他怒目相向:“意外?薄昭浔,别想用这个蹩脚的理由打发我,现在你想过正常生活,那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我方言修活着一天,就绝不可能。我所得到的痛苦,总有一天你也会一一品尝到,不信的话,我们试试看。”

往事一幕幕袭来,薄昭浔全身如坠冰窟,手脚麻痹动弹不得,无力地垂下双臂。

方言修拾起帽子戴上,把帽檐压得很低,提醒他:“如果不想牵扯进无辜的人,那你就和我一样,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吧。”

说罢,方言修转身离开。

愣愣地站了很久,薄昭浔才稳住心神,他看似平静,心里却是一片哀歌。

他再明白不过,方言修阴晴不定,又随叔叔从商几年,心思活络手段狠辣,说得出必然做得到。

如果想保护乔初意,那么远离她,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他早该明白,唯有孤独,才能长久,偏偏被一个人蛊惑,试图抗争。

天色晦暗不明,灰白的光投到窗前,映亮半段走廊,薄昭浔走到窗子前,从久未清扫的窗台上拾起一片枯叶。

老旧的颜色,干枯的叶脉,早已失去生命力,他一松手,那片叶子飘飘荡荡地坠下去,再也无处寻找。

幸好沈之遥来得及时,乔初意没灌几口水,蔫蔫地被打捞上来。湿淋淋的她怕被宿管阿姨盘问,只好让沈之遥帮她通知正在教室自习的颜湘湘。

乔初意换上颜湘湘加急送来的衣服,捧着杯热茶仔细回想刚才究竟是哪个神经病推她下水,却一点线索都回忆不起来。

颜湘湘忧心忡忡:“小乔,你不会把脑子摔坏了吧,或者刚才在泳池里扑腾一圈脑子里进了水?”

“当然不是。”乔初意摇了摇食指。

“喂,老大,你刚刚去哪里了?”沈之遥眼尖,一眼看见脸色不太好的薄昭浔,赶紧冲他招手。

薄昭浔踱步过来,淡漠地扫了乔初意一眼:“刚才有点事。”

乔初意本来想半开玩笑似的问一句“有什么事能比救我还重要”,看着他漠不关心的样子,踌躇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

“什么事啊?”沈之遥问了她也想知道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