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个正着,乔初意清楚地听见自己的淑女养成梦碎了……

闷闷不乐地挨到晚饭结束,乔叶照旧泡在画室,不多时有人来接周迟深回去,乔初意送他出门,敷衍地说了句“再见”,刚想关门,关到一半突然被他抵住,周迟深开口问道:“你这周六还去疗养中心吗?”

“去啊。”乔初意微微一愣,“怎么了?”

她虽然已经康复,但还是每周坚持去疗养中心报到,在那里做义工。

“那就好。”周迟深的话里听不出来情绪,他随即松开手,握住拐杖,笃笃的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

“好什么啊。”乔初意打了个哈欠,把门关上。

没想到周六的义工之行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波折。

乔初意留在疗养中心做义工最直接的原因,是一个叫冬冬的八岁小男孩。冬冬很乖,虎头虎脑的模样特别讨人喜欢,可惜的是他患有唐氏综合征,冬冬妈妈在这家疗养中心做护士,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以前来这里做复健,冬冬妈妈给了她很多帮助,乔初意性子活泼,爱说爱笑,很会逗小孩子开心,冬冬非常喜欢黏着她。

最近乔初意听说冬冬挑食,不爱吃蔬菜,他情况特殊,没法像正常孩子那样和他讲道理,更不能训斥。她想了好久,决定搞一点花样,用胡萝卜雕成玫瑰花,再配上煮熟的青豆,把米饭和西红柿菠菜做成卡通人物,一盘菜弄得色彩缤纷,他肯定会喜欢。

有了想法,下步就需要练练手艺。

疗养中心的庭院很大,铺着方格红砖,绿植葱葱,满目苍翠,乔初意找个亭子坐下,拿着刻刀努力练习胡萝卜雕花。

周迟深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乔初意。

她长高了一些,因为之前缠绵不愈的伤病瘦了很多,穿着水蓝色长裙,露出半段白皙细长的手臂,小半边脸沐在阳光里,睫毛低垂,长发披肩,温柔又美好。

只是很快,周迟深便皱了眉头,他看见有个曾经相识的“苍蝇”围了过去。

那个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凑到乔初意身边,拿腔捏调:“这萝卜雕得可真好看,心灵手巧,不过还是没有妹妹你好看。”

乔初意拿刀的手顿了顿,仔细看看小盆里七零八落无一成型的萝卜花,心想果然有的人年纪轻轻就瞎了。

乔初意对他的搭讪置若罔闻,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研究怎么能把胡萝卜雕出个有模有样的轮廓来。

金链子还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碰了一鼻子灰,他遵父命来疗养中心探病,正巧看见乔初意,也不是动什么歪心思,只是时间还早,看到漂亮女孩子不免想多两句嘴,打发下时间。

他不屈不挠,呵呵干笑两声,还想搭话,听见有人冷冷淡淡地叫他的名字:“钟炎。”

他循声回头,看到周迟深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神情淡漠。

对视几秒钟,慢慢地,钟炎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

他和周迟深狭路相逢,心中窝着团火,轻蔑地笑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家小公子啊,拖着条瘸腿还出来晃,奉劝你要多保重身体,毕竟不比正常人。”

这话说得尖酸刻薄,乔初意下意识地去看周迟深,只见他眼里寸寸寒冰。

钟家和周家是生意上的死对头,钟炎还曾在周迟远手里栽过跟头,对周家兄弟积怨颇深,好不容易抓住这个能拿住周迟深痛处的话柄,他当然要说个痛快才解气。

说到最后,钟炎还大摇大摆地走到周迟深面前,故意推搡了他一把。

周迟深站着本就难以保持平衡,被仰面一推差点摔倒,幸好一旁的乔初意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扶稳。

动口还动手,这下乔初意没法袖手旁观了。

“你别拦我,我爸教我学武十几年,就是为了今天让我替天行道。”乔初意说得好比电影女主角,随后面对钟炎,深吸一口气,摆了一个大鹏展翅的动作。

钟炎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让周迟深出丑,最好再拍几张狼狈的照片,替他在圈子里好好广而告之。

还没靠近,只见乔初意已经面无表情地摆好要对打的姿势,别说衣袂飘飘,还真有几分高手的架势。

钟炎觉得好笑:“妹妹,你当这是演电视剧呢,凭这个就想吓我?我可是吃胆子长大的。”

“让你一只手。”乔初意不理他的话,把左手背到身后,表情更加肃穆,“来吧。”

“那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钟炎横行霸道惯了,根本不把虚张声势的乔初意放在眼里,而且在他看来,即便是再天仙的妹妹,只要站在周迟深那边,全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周迟深看出钟炎眼里的不善,把乔初意拉到他身后。

钟炎咄咄逼人:“妹妹,不是要动手吗?来啊。”话正说着,他伸手欲把乔初意抓到面前来。

眼看对方要来真的,纸老虎乔初意气焰全熄,缩头躲在周迟深背后。

只是钟炎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人擒住手腕:“和谁动手?”

紧接着,那人又问:“谁是你妹妹?”

一句比一句冷。

乔初意悄悄露出头,看究竟是谁在英雄救美。

黑的发,浓的眉,俊朗挺拔的面容,他此刻表情如寒冰,钳住钟炎的手让他苦着脸动弹不得。

不是没想过某天会重逢,可从来没想到,再见面会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乔初意也不怕了,从周迟深背后绕过来,鬼使神差地挪动脚步靠近他,低声叫他:“薄昭浔。”

薄昭浔甩开手,冲钟炎吐出一个冷淡的音节:“滚。”

钟炎势单力薄,再嚣张也不敢以一敌三,再说,这个半路杀出的壮士看起来不简单,他捧着手腕,明显地看到腕上一圈青紫。

钟炎骂骂咧咧,圆润地滚了。

薄昭浔连眼神也没给乔初意一个,抬腿就往疗养院大门口走。

乔初意顾不得和周迟深说什么,抓过自己的双肩包,赶紧跟在薄昭浔身后。他腿长,走得又快,她小跑跟着:“薄昭浔,喂,薄昭浔,你等等我啊。”

薄昭浔忽然想起他在灯溪镇的那段日子。

他刚到灯溪中学读书,虽然经常在乔家吃饭,但和乔初意算不得十分熟悉。

他习惯独来独往,寡言,也不喜欢话多的人,偏偏她是个喋喋不休的小话痨,又爱捉弄他,在乔家之外的地方偶然遇见,他常常假装视而不见,步履匆匆。

乔初意一点眼力见儿没有,每每见到他,总要跟在他后面,故意大声叫他的名字:“薄昭浔,薄昭浔!”

一声高过一声,往往过路人会对他们报以奇怪的目光。

迫于压力,他只能放慢脚步,等她跟上来。

“薄昭浔,你怎么不等等我啊。”她跑到薄昭浔前面,正面朝他,倒退着走,额间冒出一层汗珠,睁着水润的眼睛看他,瞳仁被阳光照得透亮。

“请问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等你?”薄昭浔淡然地反问。

她一点都不觉得他说话生硬,反而欢欣地说:“我是小乔啊。”

乔初意特别爱笑,眉眼似弯月,笑声清脆,如婉转的莺啼。

薄昭浔瞬间哑口无言,低头,微不可觉地笑了。

片刻后再抬头,又恢复了冷眉冷眼的样子,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好好走路。”

没办法,生不起气来,说得越多,反而越觉得有点讨人喜欢。

Chapter05 玫瑰深处有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