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初意闷头迈步,努力跟上他的步伐,谁知走了一段路,薄昭浔突然停下来,她猛地刹住脚步,差点一头撞进他的怀里,被他及时揽住肩膀。

他将她上下逡巡一遍,终于问:“练了十几年武?”

“……跟着《射雕英雄传》学过几个pose。”

“要替天行道?”

“……其实我是表演型人格。”

“让他一只手?”

“……电视剧里的英雄人物都是这么说。”

薄昭浔放缓了语气:“如果刚才他真和你动手了怎么办?”

“我当然撒腿就跑。”乔初意理直气壮地说,狡黠一笑,“叫板之前我早想好了,能跑过周迟深就行,留下他在那挨揍。”

“……”

他好气又好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里离疗养中心正门不远,没什么人,爬山虎爬满一整面墙,随着沙沙风声此起彼伏地摇晃。

乔初意摩挲着指甲不再作声。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来清淮,她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疗养中心。

这几个月的空白被压缩进真空,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临别时的不快。

“回家。”薄昭浔拿过她手里的书包,背在自己左肩上,抬抬下巴,示意她跟上。

乔初意跟在他身后,难得乖巧,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两个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太阳倾了倾角度,薄昭浔的视线稍稍偏斜,看见一长一短两个影子投在地面上,影子离得很近,仿若亲密无间。

他心里百转千回。

本来打算一直对她避而不见,可做不到。

很多个夜晚,他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皑皑雪地里,她仰着头,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去清淮找你吗?”

“我要保护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为你出头……”

“什么也不怕。”

声音柔软的、怯怯的、充满恳求的。

到最后,她几欲掉泪,鼻尖泛红:“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往往惊醒,外面天寒地冻,更深露重。

冥冥之中自有重逢,命运安排给你的每一次别离或者相遇,都自有它的道理。

疗养中心离家不远,步行不过十几分钟的距离,一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在顶楼停下,乔初意才如梦初醒:“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薄昭浔曲起一条腿靠在她对面的门上,走廊很长,有些昏暗,灰蒙蒙的光落在他们之间,只有他漆黑的眸子明亮:“我也住在这里,邻居。”

很明显,乔初意大吃一惊的表情取悦了他,薄昭浔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笑意,他声音低低的,有点哑:“进去吧。”

乔初意握着钥匙踌躇,久未相见,她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就算一句话不说也好,只是想待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我看着你进门。”薄昭浔靠近了一点,把书包挂在她右手肘处,又看了看腕表,“我马上要去集训,再不走来不及了。”

所以,是专程送她回家吗?

乔初意不敢问,也不再磨蹭,怕耽误他集训,利索地开锁进门,刚说了再见就把门紧紧关上,没过半秒钟,又忍不住趴在猫眼处向外看。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愣怔片刻,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乔初意出门晨跑,突然看到自家门把手上挂着塑料袋,她疑惑地打开,看到里面用保鲜袋装着五朵胡萝卜做的玫瑰花。

花瓣层层叠着,做得很精巧。

这里要刷门禁卡才能进,那么是谁把东西挂在她家门口,不言而喻。

原来昨天在疗养中心,他早就注意到她了。

好不容易趁着这个机会,乔初意想好好感谢薄昭浔,感谢的方式在心里排练了一百零八遍,只是一直没再见到他。

她留心打听才知道,薄昭浔现在已经读高三,正在参加速算国际赛的集训,如果能拿到靠前的名次,那么根据学校的高考“领军计划”,他可以被Q大降分录取。

抛开降分录取不谈,单单这个比赛,是薄昭浔梦寐以求想证明自己的机会。

再见他是在运动会。

对于运动会,在乔初意看来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区别。

她怕听枪的响声,从来不报名参加运动会,只负责写写广播稿,按照季节从“阳春三月,彩旗飘飘”写到“金秋十月,彩旗飘飘”,没一点新鲜词。

这次也不例外,只是要到接力赛的时候,负责最后一棒的女生在预赛冲刺时崴了脚。

虽然他们班侥幸擦边挺进决赛,但无论如何,崴脚的女生是不能再参加比赛了。

二班本来女生就少,个个娇娇弱弱的,比赛项目又多,几乎能派出去参加比赛的都派了出去,实在没人能顶上接力赛的这个空缺,况且接力赛还有4×100米和4×400米两项。

放弃也不甘心,运动会更重要的不是输赢,而是参赛精神,不战而屈人之兵总有些说不过去。

班主任挨个女生打量过去,眼前一亮,觉得乔初意看起来合适极了。

理由是“初意啊,你看你脖子长腿也长,肯定跑得快”。

她直到站在跑道上也没弄明白,跑得快慢到底和脖子长短有什么关联。

要不然,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动物为什么是猎豹而不是长颈鹿。

不过事实证明班主任那双眼睛的确像淬过三味真火,毒辣得很,在4×100米接力赛上,乔初意跑第三棒,本来第二棒还落后,传到她手里,乔初意用尽力气,拼命向前跑,一举跑到领先位置,把交接棒传给最后一个人。

赢了。

二班的同学在观众席爆发出喝彩,乔初意双手按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喘气。

不知道休息了多久,呼吸慢慢平稳下来,有同学递给她矿泉水,乔初意道谢,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她活动了下腿脚,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又酸又疼,乔初意心里琢磨大概因为没做热身活动,又跑得急,腿拉伤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运动会。

乔初意跑步的时候只穿了短袖,出了汗,T恤贴在背上,被冷风一吹很快干了,她穿上外套,打了个哆嗦。

到了晚上,乔初意觉得有点鼻塞,大概受凉得了感冒,吃饭也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几口,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第二天是运动会的最后一天,压轴项目是4×400米接力赛。

昨天乔初意一鸣惊人,班里的每个人都对她寄予厚望,乔初意不想扫大家的兴,也没说出自己腿拉伤又感冒的事。

她还是跑第三棒。

前一百米还好,她仍旧一马当先跑在第一的位置,路程过半,她渐渐感到吃力。

头昏昏沉沉,眼见一个又一个人影从面前飞奔而过,她想提步追上去,却心有余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