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是梁熹微。

像一个女生的名字。

好像还是一个……与他关系不太一般的女生。

乔初意咬在嘴里的美味忽然失了味道。

薄昭浔从厨房出来,把热气腾腾的粥放到她手边稍远的位置,解开围裙搭在椅背上,在她对面坐下。

“后天我们去上海。”他看向她,“你准备好了吗?”

乔初意把零乱的情绪藏起来,笑容满面:“当然了。”

他嗯了一声,眉眼柔软。

这一刻的他们都没有想到,这趟上海之行,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没办法,爱难得,怨长久,总让人束手无策。

Chapter06 饮苦酒与江河

这趟上海之行需要四天的时间,乔初意琢磨了很久才想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乐颠颠地去找班主任请假。

课间操时,乔初意先向班长请了病假,然后装模作样地在教室里看了几页书,等平常热闹的走廊变得空荡荡了,她才鬼鬼祟祟地趴在办公室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

班主任厉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锐利的眼睛藏在厚厚的镜片后面,平日不苟言笑,很威严,学生们都很怕她。

现在,办公室只有厉老师一个人,正在批改作业,乔初意小步走过去,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老师,我想请两天假。”

还没等乔初意阐述她背了一百遍的胡编的请假原因,厉老师抬起头,语气温和:“跟薄昭浔去比赛是吧,薄同学昨天已经来找过我了,请假可以,不过回来之后一定要把落下的功课补好,毕竟马上要上高二了,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什么?乔初意震惊地瞪大眼睛,薄昭浔居然帮她请了假,为什么她不知道?!

要知道这个她再三考虑以感冒为由的请假借口,为了瞒过厉老师,她可是煞费苦心,不仅开窗冻了一夜,早上起来还用冷水洗了个头,迎风吹了半天,才终于觉得自己鼻塞嗓子疼,完全有了感冒的症状。

万事俱备,东风没来。

薄昭浔居然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不动声色地请过假,事先也没有知会她一声。

“乔初意啊,”厉老师幽幽地叹口气,“我听别的老师说,薄昭浔最近几次模拟赛状态都不佳,他可是咱们学校寄予厚望的头号种子,你这个做表妹的,还是要多关心多开导他。”

乔初意的三观都快被震碎了,右手撑在桌子上,嘴唇哆嗦了两下,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怪不得厉老师对她陪薄昭浔一起去比赛这件事丝毫不深究,原来他早有准备,她摇身一变,成了薄同学的表妹。

“厉老师放心。”乔初意迅速调整好状态,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开导我家大表哥。”

厉老师很满意,朝她摆摆手:“听你声音好像感冒了,多喝点热水。”

乔初意正感动于来自大魔王的温暖关怀,厉老师又发话了:“你流几天鼻涕倒是不要紧,但是记住了,千万不能传染给薄昭浔。”

“……知道了。”

薄昭浔本来已经订好了去上海的机票,但乔初意不愿意,非嚷嚷着要坐火车,还指定必须要坐硬座。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火车才能代表远行。

只要想一想,似乎就能听见火车压在铁轨上极有节奏的哐哐声,每一秒的时间都被拖长,就像是旧电影中的场景,火车在浓重的夜色里穿行,两个人挨得很近,透过窗,可以看到车窗外的点点光芒,近的是家家灯火,远的是微微星辰。

“你最好把脑子里那些文艺的想法收一收。”临行前一天晚上,薄昭浔在整理行李箱,他边核对清单上的物品,还不忘朝期待满满的乔初意泼冷水,“八个小时的硬座,只要你坐过一次,肯定不想再有下一次。”

“哼,看不起人!我像是那种吃不了苦的人吗?”乔初意盘腿坐在地上,往嘴里放了颗樱桃,睨他一眼,“再说了,生命不息,文艺不止,你懂什么。”

客厅的地砖是浅白色的,清清爽爽,看起来凉意逼人,薄昭浔踱到乔初意的身边,轻踢她一下:“像什么样子,沙发上坐着去。”

“知道了知道了。”乔初意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但也乖乖照做。她一只手高举着盛满樱桃的果盘,一只手撑地,往后滑了一段距离,直到后背抵上沙发,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坐上去,又顺手把原本摊在地上的两张地图也拽到沙发上。

“樱桃少吃,万一上火流鼻血,我会误以为你对我有什么想法。”

“薄昭浔,你好烦!”

乔初意又往嘴里塞了两颗樱桃,然后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抽张纸巾擦过手,趴在那里仔细地研究地图,嘴里念念有词。

“到上海就这么一点距离还需要看中国地图?”薄昭浔居高临下地站在她旁边,瞥了一眼。

乔初意托着下巴,叹口气:“对于我这种井里的小蛙来说,只有看地图的时候才觉得全世界都在我手里。”

薄昭浔指指世界地图:“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被他这么一问,乔初意还真特别严肃地想了想,点在大西洋东岸:“想去英国,感受一下全年温和湿润的温带海洋性气候。”

薄昭浔眼里带笑,夸奖她:“地理学得不错,再接再厉。”

乔初意:“按照正常的故事发展,你现在不是应该对我说‘等我以后赚了大钱一定带你去逍遥’吗?”

薄昭浔清点完东西,扣上行李箱的锁,闲闲地说:“抱歉,我并没有这个想法。”

乔初意长吁短叹,捶着沙发控诉他苟富贵便相忘。

火车票是晚上十点钟的,乔叶百忙之中还记挂着这茬,不忘安排助理把他们送到火车站。

清淮北站是一个小站点,虽已是晚上,候车的人仍不少,乔初意亦步亦趋地跟着薄昭浔取了票,离检票还差五十分钟,他们找了个空座坐下来等车。

车站里有点吵,空气中不时飘来泡面的味道,乔初意凑到薄昭浔的旁边,小声说:“香辣牛肉口味的。”然后,又补充道,“我特别喜欢,如果现在能吃到,简直会哭出声来。”

说完,目光还引导性地往不远处的24小时便利超市瞥。

薄昭浔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不紧不慢地看向她:“那你的眼泪还是省省吧,泡面那种不健康食品,想都不要想,不过你可以过去闻闻,我不拦你。”

他简直是一部行走的养生指南,整天这也不健康那也不健康,真没劲。

乔初意不说话,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并排放在一起的两个行李箱。

那是前段时间薄昭浔一起买的,两只同款的箱子,只是她的那个是樱花粉,他的是银灰色,靠在一起,拉杆上挂着卡片,上面是他写上的两人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字如其人,他的字很好看,起承转合间透着潇洒俊逸。

都说造物主公平,乔初意想想自己,再看看薄昭浔,对这句话一个字都相信不起来。

候车的时间里,薄昭浔一直在闭目养神,乔初意可以看出他脸上的淡淡倦意。她知道,薄昭浔为了这次的比赛耗费了很多精力,最近几天更是安排得紧锣密鼓,每天要完成几千道练习题,誓要拔得头筹,从而过他想要的人生。

她又想起厉老师的话,最近几次模拟赛,薄昭浔不知为什么,皆发挥得一般。

乔初意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趟上海之行,能让他得偿所愿。

不多时,排队检票上车,这是乔初意第一次坐火车,不免好奇,走几步路就忍不住左顾右盼。薄昭浔走在前面,怕她被挤丢,隔着外套攥住乔初意的手腕,让她跟紧自己。

过道不太宽敞,有的地方还堆着行李,薄昭浔走得很慢,他先找到座位,又放好行李箱,然后示意她坐到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起初乔初意还对着窗外指来指去,不时戳戳他,邀他欣赏车外的夜景,看见一座桥都能开心半天,但那股兴奋劲儿一过,加之感冒还未好利索,漫长旅途中的疲惫渐渐显现出来。

时至深夜,车厢里还是一片沸腾,嘻哈的聊天声吵闹声不绝于耳,不远处有几个人在打扑克牌,淡淡的烟草味涌入鼻腔,乔初意的脑袋又昏又涨,无精打采地把头贴在窗户上。

“好无聊啊薄昭浔,我好累,腰酸背痛。”乔初意有气无力地说,鼻子有点堵,说话瓮声瓮气。

薄昭浔在翻笔记,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多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听到乔初意的抱怨,起身接了杯热水,递到她手里:“吃药睡觉,醒来就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