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曦:“…”

她忽然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看不见实体,只能看见黑雾…”庄令掌间的伞一下一下地点着地,他叹了口气,不知是对江曦还是自言自语地说:“太弱了…”

“…”除了呵呵,江曦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少爷,点儿到了阿喵!”

与此同时,江曦手表咔嚓一声,12点准时来临了。

半夜12点,对于小偷来说是作奸犯科的好时间,而对江曦他们来说呢…

“自杀而死的魂魄如果得不到超生,就会在每一天她死去的那个点被迫重复她死时的情景,这个点是她自杀的时辰,也是她最容易暴露和虚弱的时候阿喵!”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肯定不是庄令而是阿宁那个话唠猫了。

“嗯,那只水猴子快现身了。”庄令不疾不徐地说。

水猴子?江曦没想到会从庄令这个上个世纪古董一样的人口里冒出这样有趣的词来,以她的理解:“落水而死的不应该叫水鬼吗,为什么叫水猴子?”

“这点常识都没有啊喵!”阿宁肥胖的身躯摆出个嘲弄的姿势:“水鬼是落水而亡的普通魂魄,而水猴子则是戾气所化成的妖怪阿喵!”

妖怪?!江曦不可思议地看向豁然洞开的井口,她不敢去看可心底又好奇得要死,像是阿宁的胖爪子在挠啊挠的。虽然她不太愿意,但不得不承认,遇见庄令后,真的是每时每刻她都在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啊…

庄令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不要急,以后会教你的。”

以后?江曦发怔地在看着他。

正在此间,井水如同煮开了的沸水般咕噜咕噜不断地冒着泡,幽暗的水面浮躁般的头发悄然飘起。

阿宁抱怨地舔着尾巴:“阿宁不想吃水猴子阿喵!一点都不好吃阿喵!”

作者有话要说:想写个剧情正经点的言情真是不容易啊~~~~~~~这篇比较侧重于剧情吧(心虚)。我不知道其他作者,反正我呢,想写的类型特别多,什么都想尝试一下,灵异啊,西幻啊,软科幻什么哒~网游么…网游比较喜欢竞技类的,自认写不来,泪流。

第八章

老唐家在大院里算是比较低调的一家子,老唐是个民办学校的语文老师,个不高话不多的一老实人。只是没事爱喝上两杯,江曦读书时经常他提着一瓶在街口打来的粗酿白酒晃晃悠悠回来。他媳原先并不住在大院里,后来为了照顾孙子上学才从农村来的县里,衣着朴素,见人就低头,话更是少得可怜。

这两口子有个儿子,在外地打工,孙子留在老两口身边带着。白天老唐上班,孙子小山上学,家里静得和没人似的。江曦有次借着送枇杷好奇地往他家里瞅过一眼,黑咕隆咚的,冷不丁一张脸冒出来,两个人互相吓了一跳。老唐媳妇万分局促地扶着江曦:“姑娘,没事吧,俺、俺不是成心的。”

那样子看上去快哭出来一样,农村人淳朴,江曦自觉也有不对的地方,嘻嘻哈哈地把家里的枇杷递过去,刚要走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多嘴问了句:“婶子,有伤心事?”

“没没没。”老唐媳妇赶紧抹抹脸:“刚刚剁姜在,刺了眼睛。”

“哦…”江曦直觉她说的不是实话,但人家私事也不好多问,摸摸脑袋她也就走了。

上回江曦回家时又见过她一次,人瘦了不少,见人头低更低了,步履匆匆的一晃眼就没人了。听她三婶说,老唐这两年脾气坏了不少,一喝酒就在家骂骂咧咧,有时候还动手。居委会主任来调解了好几回,门开一条缝老唐媳妇露了个脸说了句没事,就又把门关上了。

人家不领情,也没闹出人命,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老唐媳妇跳井死了,人人都说是老唐逼死了她。

逼死了她?

江曦紧巴巴着心站在黑灯瞎火里,老唐也是江家大院里的老邻居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逼死自个儿媳妇的人啊?

井里的沸腾声愈发响亮了,这不同寻常的响动听得江曦说不出的发憷,人不自觉地往庄令背后退了两步。

庄令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害怕?”

怕啊!她当然怕了!平时做做噩梦就罢了,现在真刀实枪地上阵面对非人类她能不怕吗?江曦是个诚实的人,纵然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在庄令面前露怂,但她仍然选择诚实地点了点头。

庄令眉头微微皱起,好像江曦的害怕让他徒增了多少烦恼似的,他低头沉吟了两秒,抬起头时烦恼已不翼而飞,他淡淡地说:“没关系,以后见多了也就不怕了。”

江曦:“…”

什么叫见多了就不怕了啊!他这种话让她更加不安生好吗!

舔着爪子的阿宁陡然跳到井沿上,浑身的毛齐齐竖起,碧绿色的眼睛里竖起一道细线,喉咙里呼噜噜作响。

“来了。”

庄令话音未落,江曦就见着比方才浓稠许多的黑雾争先恐后的从井里涌出来,和翻滚的泥浆一样溢过井沿跌落在地上。

“喵!”黑色的短毛如一根根钢针竖在阿宁背上,爪子不停地在地上摩擦,看上去随时会扑上去。

“能看见她的实体了吗?”庄令再次发问。

这诡异的情景看得江曦眼神发愣,庄令问过好几秒她才“啊”的一声,强忍着害怕凝聚注意力看去。乍一看,井边上是团浑浊的雾气,但仔细看过去,江曦似乎看出了一点人形,她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越看她就越觉得那个人形像老唐媳妇唯唯诺诺的身影。

“是个…人?”江曦不太敢肯定地说。

“…”庄令难得无语了一下,不得不提醒她重点:“在什么地方,有什么特征?”

什么地方,就在井边啊!江曦理所当然地指了个方向,余光瞄瞄庄令,他是真的看不见这种东西吗?

至于特征吗…

江曦穷尽目力地看了好半天,坦诚地说到:“不知道。”

能看出个人形来已经发挥了她充分的想象力了,还要描述出特征来,那得开多大得脑洞啊。

庄令大概也知道指望不上江曦这个半瓢水,问完后再没了下文,阿宁爪子摩擦着地面:“少爷!要不要吃了它?”

“…”什么都吃你真的不需要一盒斯达舒吗!江曦匪夷所思地看着那只杂食性的大黑猫,提出异议:“一定要…除掉她吗?”

庄令看她,眼神分外不解。他是受江曦祖母之托来除掉这个祸害的,放任它不管,两三天内这个院子里就得再死一个人。

江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像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她咬咬唇:“她又没害人,吃了它会不会太过了?书里不是说…”江曦用自己都没什么底气的口气呐呐说:“可以超度它们的吗?”

又是漫长的等待,庄令才慢慢回答:“它是半鬼半妖,超度不了。”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黑雾爆炸般地膨胀开一圈,游走的黑线如利矢射向庄令与江曦。庄令毫无所觉,仍是低头与江曦说着:“一日不除掉它,它始终会拖替死鬼下来让自己投胎,昨夜它已经找上你的门了…”

“小心!!!”他的话突然被江曦打断,可黑雾速度太快而江曦力气有限,只拉着庄令向旁边踉跄一步,剩下的眼看要钻入庄令的体内。

噗呲,轻轻的一声响,大得没边的黑色伞面撑开在她眼前,十三根雕刻着奇怪花纹的雪白伞骨旋转在她眼前,精致得有如艺术品。

黑气悉数撞在了伞面上,伞下的江曦懵懵懂懂地仰头看着那个一秒不早、一秒不晚,出手精准的男人,不自觉发问:“你不是看不见吗?”

“直觉。”庄令给出简洁的两个字,随后补充道:“偶尔管用。”

江曦:“…”

黑伞像一面巨大的屏障护住了江曦和庄令,不过一秒庄令便收起了这道屏障,因为阿宁被抓了。

这是他今晚的第二个意外,第一个意外是眼前这个他看不见的水猴。

落水而亡的魂魄,即便戾气再盛,没有外力作用,极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化成妖物。江家大宅不是凶地,他来时也没感觉到宅子里有秽物作祟,所以…

联想到上午的那场火灾,在他之外已经有人盯上江曦了。

而阿宁,它的脖子猝不及防地被圈绳索般的黑气紧紧地缠住,它张牙舞爪的四个爪子也分别被锁住了。它的力量大得惊人,纵使阿宁咆哮着使劲全力挣扎,它脖子上的黑气不减反增,一圈圈地缠上再一圈圈地扣紧,向上提拉,简直是要把它的脑袋活生生地从脖子上拔下来。

“想办法救它啊!”江曦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是她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恨不得自己扑上去了。

庄令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被揪变形的袖口,又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放了它,”顿了顿又说:“我不想斩尽杀绝。”

声音不大,语调也平平,江曦却看出对方明显迟疑了一下,因为这个瞬间阿宁麻花般扭起身子,凌空奋力一挣,将黑影猛地撞在了地上。黑影落地的刹那,之间地上陡然燃烧起熊熊火光,将它笼罩在其中。

凄厉的惨叫声穿透江曦的耳膜,火光之中若隐若现一个扭曲的身影,冉冉青烟升起。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江曦从能那似人似鬼的惨叫声中听出了熟悉的声音来。然而看到地上奄奄一息的阿宁,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前后不过十几秒的时间,白花花的水泥地上已了然无痕,连一丝烧灼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只余一缕青烟散在又冷有干的夜风里。

江曦和做梦一样地看着这一切开始又结束,有点不敢相信,就这么完了?火从哪来的,老唐媳妇呢?

庄令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阿宁,一个眼神都没有在井边多留:“去唐家看看。”

“你杀了她吗?”江曦在原地站了几秒,小跑着追了过去:“你…让她魂飞魄散了吗?”

“没有。”

“为什么?”江曦愣愣地问。

“不是你说要留下她的吗?”庄令反问得很无辜。

江曦愣了愣:“那她人呢?”

“回到井里去了,”看见江曦紧张起来的神色,庄令慢慢腾腾地说:“没个几十年她动不了。”

“哦…

庄令怀中了无声息的阿宁尾巴突然一抖,黑色的身体也抖了一抖,头昂了起来:“丑女人!就是因为你阿宁才受这么大苦的阿喵!”

心情复杂的江曦被阿宁这么一句骂得啼笑皆非,轻轻摸了摸它的长尾巴:“对不起啊。”

“哼!”阿宁高傲地昂起头,抬起它肉呼呼的胖爪:“看在你低头认错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让你摸摸我的爪子吧阿喵。”

江曦:“…”

老唐家掉了半边漆的老木门近在眼前,奇怪的是,它居然是半合上的。

庄令一点都没有私闯民宅的犯罪感,当着她的面推门而入,江曦犹豫了一下,跟着他走了进去。与庄令的泰然自若不同,她总觉得这么闯进人家心底不安,万一被捉住了不是八张嘴都说不清嘛。

唐家和江家的布局大不相同,是个两室一厅的小小品字形居室,主卧正对着客厅,门也是大大方方地敞开着,里面依旧没人。

这个点,老唐去哪了?

江曦心里揣了一万个问号,就见庄令转了一圈,在个案台前站定了,她凑过去一看。

案台上一盘果碟,一个酒杯,一个香炉,香炉里的三炷香只烧了一半。正对着他们是个长方形的黑边相框,江曦立刻就猜到这应该是谁的了。

可相框被面红布盖了个严实,看不出背后的相片。江曦心中犯嘀咕,但也没胆去揭开红布看一看。

还是阿宁给她解了疑:“少爷!这是有人在养鬼啊阿喵!肯定是李家的人阿喵!”

养鬼,李家?江曦瞧瞧庄令,他低垂的脸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抬手打翻香炉:“走了。”

“这只是个开始。”从老唐家出来后庄令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江曦一怔,她不禁回头看了看几步外的江家老宅,那是她待了二十多年的家,如今却不得不迫离开它…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反应女主目前没什么大萌点啊,其实你们应该也发现了,除了文风之外女主的类型也是我第一回尝试的,看上去比较普通,性格也没我以前女主那么跳脱(二和蠢),她的性格属于比较“耐看”型的,在后面会逐步地展现出来,希望到时候大家真正喜欢上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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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漫长的深夜消失在放白的天际,木玲裹在羊毛毯子下的身体仍在簌簌发抖,终于天亮了,亮了…

她张开五指,被长指甲戳破的掌心流着丝丝的血,但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手背上那条乌黑的,像一条肮脏的蚯蚓般的长线。

这条线已经出现三天了,三天前它只是一个豆粒大小的黑点,她没在意。等她在意的时候,就成了眼前这个鬼样子了。她用肥皂洗过,刷子刷过,甚至用刀片刮过!没用,都没用,她开始连夜地做噩梦。

梦见自己行走在一片雾蒙蒙的世界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静得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这个情景,像极了她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寂静岭》。那是部恐怖电影,而身临其境的木玲远比当时和室友嘻嘻哈哈看它时要恐惧得多。

什么都没有的世界,让人连绝望都无处发泄。

她越走越疲倦,可双腿却和拧足了劲的发条,走走走,不停地向前走。走到木玲认为自己会活活累死在这没有边际的浓雾里时,她听见遥远的前方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又密又尖,让她分辨不清那究竟是猫叫还是啼哭声。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有声音,那对她来说就是天籁之音。木玲和沙漠中快渴死的徒步者般情不自禁地朝疾走向前方,她满脑子里都转着一句话“有人,有人!”

当她离声源地越来越近时,她忽然看在浓得不见五指的灰雾里陡然出现许多影影绰绰的身影。那些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没有一个能瞧清它们的面目,只能大概看出个人形,它们的目标和张玲一样,都是快速甚至是小跑起来。

不行!不能被她们超过!!!

木玲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不能被她们抢先,不能被她们夺走!这个执拗的念头驱使她着了魔一样玩命地向前跑,那些身影似乎也在同时发现了彼此,每一个都奋不顾身地冲向她们心中唯一的“救赎”。

它们快,木玲就更快。哭声越来越近,她仿佛也看到离开这个苦海的希望越来越大。

终于她甩开了所有的影子,第一个跑到了声源地。

她也看见了哭声的来源,那是躺在地上的一个婴儿,裹在血一般鲜红的小棉被里,小小的脸蛋藏在阴影里。木玲一来,他立刻停止了哭声,胖乎乎的两只小手在空中划呀划,像是在朝着她招手。

木玲异常的茫然,在意识到自己拼了命就看到这么一个玩意的时候她又觉得特别的可笑。她捂着肚子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笑得她没力气再笑她才慢慢收住笑声,低低地抽噎着。

婴儿躺在地上仍在朝她不停地招着小手,木玲忽然留意到那些和自己赛跑的影子和出现时一样莫名地又消失了。

管它呢!木玲狠狠抹去泪水,走到这了,多一步少一步又差些什么了,最差横竖不过一条命交代在这!

她拖着疲惫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婴儿,走近了她逐渐能看见了被子里的冰山一角,白纸糊成般的脸,红得没有光泽的嘴唇。

木玲突然浑身发起抖来,可手脚完全不听她的使唤,她像一只提线木偶,僵硬地被驱使着走过去,蹲下,抱起那个孩子。她的手在发抖,被强压着低了下头来,对上一双笑得月牙似的,冒着两点绿火的眼睛…

“娘…”小孩咯咯地笑起来。

“啊!!!”

江曦一头冷汗地醒了过来,耳边似乎还余音绕梁地回荡着女人的尖叫声。金黄的日光穿过晃动的塑料帘子落在她眼皮上,刺得她眼角发酸,在候车大厅蜷缩了小半夜的身体各处到现在还叫嚣着疼痛。

“喵!少爷都没有睡,你怎么能睡过去呢阿喵!”

聒噪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江曦眼皮都没挑,不带半点含糊地拿起帽子扣了下去。

阿宁正打算摆足“庄家老猫”的气场教训一下江曦何谓叫“三从四德”,两眼突然一抹黑:“喵?”

它反应相当快,立马跳脚:“把这个东西拿走了啊喵!!!少爷!她就这么对待阿宁阿喵!!!”它不跳还好,一跳就踩着了江曦帽子上毛茸茸的线球,尖叫着滚到了江曦腿上。

江曦懒洋洋地伸出两手指夹住它的脖子,拎起来重新丢回到庄令怀中,还咕哝了一句:“重死了。”

阿宁和被人踩着尾巴似的,开始在庄令怀中寻死觅活。

而庄令了,从江曦被惊醒时就睁开眼的他看看时间,便看向了抱着背包恨不能缩进座位里的江曦:“做噩梦了吗?”

江曦装睡,庄令沉默了一下,又问了一遍,这回离得她近了点。

她还想装睡,可坐在旁边一中年妇女了然地对庄令说:“和女朋友闹别扭了撒?”估摸是看着庄令眉清目秀生得好看,便套热乎又说了上来:“小姑娘家家的,性子娇娇的,多哄哄就好的啦!”

“…”江曦睡不下去了,装作才醒的模样,揉揉眼踢踢腿,一脸无辜又茫然地假惺惺问庄令:“刚刚是你叫我?”

江曦的掩耳盗铃的道行庄令一眼识破,他并没有戳破她,不恼不火地嗯了声。

庄少爷如此配合,倒让江曦做贼心虚起来,态度稍微摆端正了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