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偌大个石室内咔的一声,像是某种钟表走到了一个点上。程家平的脸色立即就变了,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却仍是被江曦精准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说不上来为什么,江曦只觉得不好!

果然,那声过后,周围的温度迅速下降,江曦察觉到脚心发凉,低头一看吓了好一大跳。快四月的季节,除她和庄令所站之处,地表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霜,丝丝冷气直冒。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去看庄令,不看不知道,一看她的心猛地一沉。庄令的脸色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难看。虽然他身行不乱仍然笔挺如松,可额角却渗着密密麻麻的冷汗,本就浅淡的薄唇褪去了所有颜色,像一个病入膏肓之人一般。地上那些本近不了他们身的阴寒之气竟不再畏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爬上庄令的身躯,看起来活活要把他冻成个冰人!

“庄令你怎么了?!”

“江小姐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碰庄公子了,”程家平此刻再无忌惮,携着白若款款从台阶上走下来。

本搀住庄令的江曦手猛地一顿,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她猛地回头,眼神和刀一样:“你对他做了什么?”

程家平悠悠哉哉和欣赏落入牢笼里的猎物一般,“也没什么,只不过在江小姐身上放了一些庄公子不便碰的东西。这本也没什么,想来庄公子也及时发现了,只不过他发现之后仍然执意闯入你的‘梦境’把你救了回来,自然就免不了要吃些苦头了。”

放了一些东西,江曦思维一片混乱,努力回忆遇见程家平之后发生的事。她很确定自己并没有拿什么不该拿的东西,可程家平如此自信满满,她竭力想让自己镇静下来。可眼睁睁地看着庄令脸颊越来越苍白,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她却束手无策,她整个人都懵了。

是的,懵了。她习惯了庄令在危难时刻救她于水火之中,也习惯了庄令面对任何险情都是泰然自若。他是她的重心,支柱,而现在这个支柱摇摇欲坠,江曦连碰都不敢碰她,除了手足无措她毫无办法。

“白若,你饿很久了吧。”程家平将垂在白若肩上的长发揽起,她的脸很白,白得像鬼,一双红唇却鲜艳得如同吸满了血液的花朵般,娇嫩欲滴。程家平的话像一个咒语,沉睡中的白若渐渐抬起头来,转向了江曦他们…

“也不知道,是庄家少主的味道好一些,还是…江小姐你的味道好一点呢?”程家平从口袋里抽出一方暗红的餐巾,仔细地叠在白若胸前,“白若,你说你想吃哪一个呢?”

又慌乱又紧张的江曦闻言蓦然抬头,死死盯着白若:“白若她…死了?”

“江小姐在说笑吗?我那么地爱她,怎么舍得她死呢?”

“你的爱真可怕。”江曦冷冷道。

“爱本就是入侵与占有,当然可怕。”

江曦极力地没话找话,语速极快:“我在‘梦里’见到的究竟是真是假?”脚下却是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一步。

“想拖延时间吗?”程家平一眼识破了她的伎俩,笑了笑,“我可没有庄先生的镇定自若,夜长梦多这个词我还是知道的。”他眼中浮现出一丝狠厉,语声却是细柔,“为防不测,阿若你还是先去解决掉庄先生吧。”

白若紧闭的眼睛霍然睁开,江曦看见了一双已经不能算是人的眼睛了,除了一片血红之外再无其他,连瞳孔都看不见。江曦看见她雪白的睡袍犹如一朵盛放开的花朵,大片大片的血渍迅速浸透了她的身体,暗红的血流从她脚下瀑布般洒开。

她像一个饿了许久出笼的野兽,步步朝江曦逼来。

噩梦重现,江曦脑袋嗡的一下响了,想也没想随手抓起个东西狠狠扔了出去:“滚开!”

扔完她发现,丢出去的是一节白骨…

“神像。”仿佛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再度响起。

此时的庄令浑身覆满了白霜,俨然是个冻人,江曦甚至不能确定他是死是活。

再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白若,江曦咽了口口水,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直到她的背后抵着冰冷的阴沉木,她知道她的背后是棺材,她知道只要白若再一近一步就能抓到完全无法动弹的庄令了,她没又任何犹豫翻身扑入棺材里…

“我改变主意了,”程家平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她的背后,噗嗤,一泼血花洒在空中。江曦看见自己的胸口贯穿而出一寸明晃晃的刀尖,那个刀尖还恶劣地搅动了一下,剧痛从神经末梢传到她的大脑中枢不到一秒,而她的指尖已勾到了那尊狰狞而诡异的神像…

第五十章

“大明江山永固,唯我与星而卒。”

“庄令,你、你来了…”

春末夏初,应天府外太平桥头的玉兰开了又谢,柳絮儿一堆堆飘满了空中。夜幕如一张渔网,兜着无数的星子,倒映在悠悠的河水中。她穿着嫩芽黄的袄裙坐在石墩子上,两只腿一晃一晃的,眼神左飘右飘就是不去看桥上那个仙风道骨的身影。

“跟我走。”他的话依旧言简意赅。

若是往日他肯屈尊纡贵的寻来,她定是百般欢喜,想也不用想地一口答应。可这一次,经过漫长的沉默后她摇摇头说:“回山中也无趣的很,我还想在这多留一段时日。”

庄令静静地看着她,得到否认他不惊奇也不懊悔,片刻后说了一句:“好。”

等她再抬头,桥上已空空如也。她看着方才他站过的地方,眼中闪过后悔,也闪过气恼,更多是自嘲的忧伤…

“江姑娘,夜深了,该回宫了。”黑暗中响起一道平板的没有感情的声音。

她又看了一眼太平桥,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他再一次见到她,枫叶已红满梢头,火一样的色彩仿佛点燃了整座京城。她坐在皇宫高高的文楼上,身后站着一个眉目平淡却温柔的男子:“江姑娘,你已看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天象了,可看出何种玄机?”

盯着某处的她蓦然回过神来,咳了一声,老神在在道:“我夜观天象,今日,呃今日适合吃个夜宵!”

男子笑出了声,走到她身边一同观望夜色,良久说道:“若大明江山永固,我愿与星而卒。”

她一惊,呸呸呸道:“这种不吉利的话不要瞎说,老天爷真的会听到的!”

“好好好…”他没有怪罪她的无礼举动,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时方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佳人如玉,我心悄已…”

她就那么呆住了,俗世里的诗词她其实并不太通,这几句话的意思她只模模糊糊地懂个大概,又不太确信是否真是自己想的意思。

他笑看着她,一如最初救下因历劫而遍体鳞伤的她时的温柔笑容。

她懵懵懂懂看他,他的笑容终于慢慢变成了苦笑:“你是否,心里已有了别人…”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江曦慌张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奔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背:“叫你不要跟着我出来啦!人呢!叫…”

她扯着嗓子才喊出声,手被他紧紧一握:“不碍事的…”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想抽回来,可对方握得很紧,紧的她有点疼,也格外的烫。这种感觉很陌生,庄令的手永远是冰冷的,而且这么漫长的时间里有且只有一次碰过他的手…

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向某个地方,突然男人咳得更厉害了,嘴边隐隐渗出鲜红的液体,她顿时跳了起来:“我,我送你回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空如一人的文楼上渐渐显现出了一个身影,无声地注视两个相依相扶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夜幕色…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庄令念着这两句诗词,眼神不尽分明。

最后一次,两人在这座京城相见时,熊熊大火将漆黑的夜幕映照得犹如修罗地狱,而他们的脚下确实就是一片修罗场。残破的城门,坍圮的宫墙,随处可见的尸体…

她站在这片废墟里,脸颊苍白得吓人:“是你帮助燕王的兵马进京的?”

“天命不可违。”庄令只给出这简单的五个字。

天命,是啊,天命…她看着满地狼藉,心上突然涌出一股从没有过的疲惫感,这百多年里她从来没有此刻这么累过,累得她不想说话,也不想看眼前静如止水般的人。

她沉默地举起袖子擦擦眼角,脏兮兮的脸上被她这么一糊,花得像只猫一样,看得庄令不禁皱皱眉。

“你去哪?”

“不用你管。”

“跟我走。”

“我都说了不用你管!!!”她突然就爆发了,“你去管你的天命好了!你去…你放手!”

庄令对她的拳打脚踢完全无动于衷,这不是她第一次对他发脾气了,可他没想到…

血从他的手腕落下,他低头,对上的是她冷得和刀一样的眼神,这种眼神他从没见过使得他略生了一丝恍惚。

“放手。”她扣在手里的匕首又往前推进了一分。

庄令恍然未觉,只是盯着那双眼睛,这双眼睛和以前不同了,不再对他总是充满着热情与期盼,无论他多么冷淡,都不会如此冷漠得好像一个陌生人。他没有松手,哪怕顺着他手腕流下的血已在地上汇聚成滩:“我答应你师兄太笙带你回去,”见她固执依旧,他破例地多说了几句:“无论是江山社稷,还是他本人,都该有此一劫。旧星已落,帝星将升,你我皆无法插手其中。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他对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可是她没有半分的高兴。她静静地看着他,手掌轻柔地贴在他胸上,没有血色的唇凑在庄令耳边,他身体略一僵,便听见她竭力抑制住哭腔的声音传来:“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人呢,你根本…”泪水从她脸上滑落,“你根本不懂得…”后面的话淹没在她的哭声里。

掌心一推,血花弥散空中,庄令蓦然大退了数步,而她已不知所踪。

她终究还是迟了,找到他时她的面前只有一片焦土,一页未烧完的薄纸飘落在她脚尖。

“浮生若梦,为何几欢。”

“师兄,我想让你帮我…用老龙木雕一尊像。”

“…你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你想替那个死鬼还魂??你莫非真对他动了情???那庄令呢,你不是对他死心塌地了几百年,怎么突然…”

“师兄,你好烦…”

“…算了,养大的师妹泼出去的水。不过这事我真不能帮你,聚魂改命乃逆天而行,你若做了必有报应。况且这聚魂出来的是原来的他,还是凶神厉鬼谁也说不准。”

“你不帮也罢,我自己去想办法。”

“喂,你别走啊!”

“大明江山永固,唯我与星而卒。”

江曦松散开的意识里再一次响起了这句话,反反复复地重复在她的耳边。

“好烦…”

随着她喃喃念出这句话,撕裂般的剧痛从四面八方挤进她的脑神经里,每呼吸一下,胸口的疼痛就加深一分:“疼…”

她蜷缩在地上,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来,在死寂一样的墓室里格外的清晰。

正因神像破碎而恼怒的程家平万万没有想到江曦竟然还活着,不仅活着而且还渐渐恢复了意识…

程家平眼中滑过一缕戾气,重新捡起了匕首:“一次没死,第二次总该送你上路了。”

“你最好不要去碰她。”

一个陌生的尖锐声音凭空响起,墓室里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程家平大惊失色飞快地转头看去,除却不能动弹的庄令外哪还有旁人的影子。

他故作镇定地冷笑了一声:“连庄令都已是瓮中之鳖,我看今天你们还能有谁完整地走出这墓地。”

那声音继续嗤笑:“你捅了她那一刀,让她重现了前世临死前的情景,两世惨死的记忆重现在一起,你大可去试试看她此刻的怨气。”

程家平迟疑一霎,下刀也慢了几秒。

正是这几秒,江曦睁开眼了,眼睛仍是那双眼睛,可程家平对上她时,只一眼,就浑身僵硬。

胸前的伤口仍在流着血,她却似没有受半分影响,动作轻慢轻慢地站了起来。她的眼神是平静的,平静得让程家平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是个死人。可她却只看了他一眼就挪开了眼神,她看向了庄令…

此时的庄令浑身覆盖着寒冰,不知是生是死。

“喂,大白你不要碰少…”

“走开。”江曦轻轻的两个字就让阿宁禁了声。

“吼!”黑色的巨兽横档在庄令和江曦的中间,喉咙里低低地发出警告的嘶吼声。

江曦眉梢一动,只听一声痛哼,黑色的巨大身影渐渐缩小,最终地上蜷伏着一只黑猫。

她看也未看,跨过痛苦抖动的阿宁,走到了庄令面前。她静静地看着他,又走近了两步,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她伸出手来慢慢地抚摸着他的脸,指尖触及到他时的刹那,寒冰迅速褪去。

手贴着他的脸,江曦“庄令…”

庄令神情平静,暗地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江曦还认得他。然而…

“当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江曦抚摸着他的手宛如情人般的温柔,可她的眼神便是庄令看了也觉得心底生寒。

这个眼神…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大火焚城的那夜,她也是同样的眼神。

“我不能让你们走,我不能让阿若死了!”程家平的神色近乎狰狞,他的双手在破碎的神像间急促地摸索,忽然他找到了什么,脸上一阵狂喜,“阿若,阿若!把他们留下来,庄令的血可以让你…”

白若动也没动,程家平脸上的喜色凝固了,声音颤抖:“这,这不可能。林家的人明明说了,只要有它就可以借助神像让你活过来。”

他手里是粒圆珠,周围一圈密密麻麻的红色符文,光看着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墓室中不知何时升起了青色的雾气,淡淡的起先不易察觉,混合着尘沙愈渐成型。

青色的人影慢慢从虚空脱身而出,人未现,温柔的声音先行响起:“曦儿…”

第五十一章

江曦在颠簸中醒了过来,进村的泥路被前些天的雨水冲得坑坑洼洼,傍晚的夕照烘得天边橘红一片。她迷糊地扒下来挡住脸的围脖,揉着脖子坐了起来咕哝:“刚刚不是还在大巴上吗,什么时候上的车?”

“大白你睡得和猪一样,要是知道才见了鬼阿喵!”阿宁在三轮车头跳啊跳的,想扑下来那只百般勾引它的白蝴蝶,“说真的,大白你真的要减肥啦!少爷抱你就和…”

“闭嘴!”江曦想也没想,抓起个毛球塞进了它嘴里。

阿宁本恼羞成怒地要咬她,一看是自己最爱的毛球顿时乐了得打颠,抱着就松不开手了:“毛球!毛球!阿宁最爱的毛球阿喵!”

前头突突突驾车的师傅听到她的声音,哈哈笑道:“小姑娘你那对象一路把你抱上了车还凶他,小心他被拐走了哟!”

江曦梗了一下,这种尴尬打她和庄令走后已经不知道遇到多少回了,起初她还要面红耳赤地解释,后来她懒了,对象就对象呗又不会少块肉。反正…她看了一眼低头安静坐在对面的庄令,这“对象”长得比她还好看,她又不吃亏。

庄令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头也没回问道:“今天身体还好些吗?”

江曦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老实回答:“没太大感觉,只是有时候会有点疼。”

在江曦手捂着的地方有道她自己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伤口,毕竟被一刀穿心而过还能活下来已经超出了她的常识范围。从白家出来已经好一段时间了,那夜发生的事她不愿再回想第二遍,没有人愿意不断重复死亡的经历是不?

江曦催眠着自己忘掉吧忘掉吧,忘着忘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在濒死之后所发生的事也忘了干净。

她恢复记忆的时候,白家墓地因某种突然曝光,程家平与白若因为涉嫌谋杀被捕,那座给她留下恐惧与惨痛回忆的别墅也因是凶案现场被查封起来。警察发现他们的时候,白若已经没有了呼吸,程家平抱着她的尸体浑浑噩噩,精神状态相当不稳定。

至于岑城不知所踪,那夜另一个涉案人肖蕾精神恍恍惚惚,警察问了她两三遍始终回答不出别墅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作孽哟!”围观的富太太们害怕又好奇地伸长脖子往楼里看,啧啧咂舌,“这白家姐弟两看起来都温文尔雅好说话的,没想到竟然是杀人犯!”

“可不是嘛,你没听警察说这楼下的地下室里全是尸骨,”旁边的人压低声音说得神神秘秘,“据说那伤口不是刀伤也不是枪伤,全是人啃出来的牙印!”

“哎哟,”张太太夸张地叫了声,再不敢看向那栋别墅,拉着好友匆匆走开“这地方晦气死了,住不得人的哟!回家赶紧叫我家那口子把这死人地给卖了,换个地住去!”

远远站在阴影下的江曦看着警察走里走出,不知道抬出多少具尸骨。庄令说如果不是程家平利用禁术,请了不该请的东西,白若早该死了。就算后来他们见到的那个白若也不能算是她了,活着的行尸走肉,只能靠人血人肉为食。

庄令说这话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可语气让江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偷偷瞄瞄他的脸,却见他并没有看向白家别墅,目光凝聚在了远处一点。她看过去,沙沙,风扫过头顶的树荫,一朵白玉兰坠落在她眼前挡住了她视线,有什么一闪而过,等她再看过去时发现庄令看着那一点什么也没有。

是什么也没有,还是刚刚有什么却走了?

江曦多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后也就无所谓的转过了头,继续追问庄令:“我被程家平捅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心口不疼吗?”庄令每次都会回答这句不相干的话。

一来二去后江曦生气了,可是奇怪的是他每次问完那条凶残吓人的伤口就会隐隐作疼,疼到了心脏深处。即便如此,江曦仍不放弃对庄令的软磨硬泡,磨久了磨得她火气也上来了:“庄令,作为那夜的当事人我想我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吧!你这么藏着掩着,只会越让我觉得你心虚,有什么见不得事不敢告诉我!”

庄令撑伞的手不自觉一顿,虽然不想承认,但不置可否地江曦说中了他的心事。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种淡淡的心虚感,毕竟前世恩怨与这一世的她没有任何关系,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所以他依然没有告诉她事情的具体过程,只简单地说:“程家平妄图利用林家教给他的禁术控制年鬼让白若起死回生,但年鬼这样半神半鬼的凶物岂是他区区一个*凡胎能掌控的。所谓禁术,不动则已,一动必有报应。”

说到这时,庄令的语气不为人察觉地凝滞了一下,江曦只顾着吃惊,没有发觉,半信半疑地问:“真有神?”

“嗯…”

“如果是神,怎么会是凶物呢?”江曦依旧怀疑。

庄令回答的轻描淡写:“你以为凶神恶煞这个词从何而来?”

心中叹了口气,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前世江曦的固执。即使冒着逆天的风险,也为明帝塑了一尊神身。想必正是因为此事,后来的她才难逃一劫,落入轮回之中。

“…”江曦感觉自己的智商被庄令给藐视,沮丧了好一会,又问:“那程家平,程家平是被年鬼给…”她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个词:“反噬了?”

这回庄令赞许地点了点头。

按庄令所说,事情整个发展过程大致如此,可江曦潜意识里总觉得有哪里忘记了。忘记了,就忘记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

死里逃生,江曦与庄令回到了江宁休整了一些天。她的精神看起来不错,可身体还是相当虚弱。与庄令说了一会话后,就疲惫地蜷在床上沉沉睡去。房里点了淡淡的水香,清冽温和,抚慰着她逐渐放松的神经。庄令坐在床边默默注视了她一会,站起来还没迈开步子,衣摆忽然被扯住。江曦扒着被子,露出半张脸,小声地说:“能不要走吗?”

如果是别人,孤男寡女,发出这样的邀请肯定会带有某种暧昧的色彩。而人是庄令,他微微顿了一下,看着江曦期期艾艾的眼睛,他沉默地坐回了床头,握住她的手放回了被子里:“我不走。”

江曦嗯了一声,闭上了眼,闭了没两秒,人偷偷地朝庄令那挪了挪,感受到旁边温热的体温才放心大胆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