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龛里有神像的吗?江曦扪心自问,可马上另一个声音响起在她脑海里,本来就有的啊。

是吗?江曦盯了它一会,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有意思,一座神像而已,不都说现在这年头人们最缺的就是信仰吗。有个信仰也不错,江曦如是想着,拧开了门把手,走出了房门。

走廊上依旧灯光明亮,好像这座宅子里所有的灯都被打开了,无论是装饰壁灯,还是吊顶的水晶大灯无一不亮得人头晕目眩。江曦在走廊上站了几秒,回头看看,一黑一白两扇门紧紧依靠,摸摸后脑勺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便继续往前走。

客厅没有例外的灯火通明,可是什么人也没有,她孤零零地站在沙发边发了会呆,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重,可偏偏当她认真往下想去时思维便如同触了礁一般。茶几上摆放了一个新鲜果盘,只不过里面的水果凌乱地四处滚落,有一个橙子还掉在了地上。

虽说饿得要命,但江曦挑食的本性丝毫没有改变,挑三拣四了会她决定还是捡起滚在地毯上品相最好那只橙子剥了吃。她弯下腰,手指握住橙子的刹那人怔住了。

驼色的绒毯凌乱异常,在边角处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小小红点,湿漉漉的,像才一不小心落下的颜料。江曦看着它好久,鬼使神差地伸手翻开那角地毯。刚掀起些许时,楼上忽然传来了人声,这是除她之外,别墅里出现的第二个人的声音,江曦很激动,以至于倏地直起身,奔向了二楼。在她转身的霎时,源源不断的血迹争先恐后得渗出地毯,大片大片地如同盛放的艳丽花朵般凄艳。原本整洁的沙发案几也飞速地败坏破损,几个清晰可见的圆形弹孔遍布其上。

江曦满心都是说不出的兴奋,一路小跑,在畅通无阻地踏上二楼最后一个台阶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慢慢缩回脚步,往下退了两阶,手向前试探着摸了摸,她记得,这里应该是有扇铁门的?

高高的,锋利的像铡刀的铁艺门,可现在门呢?

还是说自己记错了?

这个时候二楼走廊深处的人声愈发清晰了,还伴随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叫,凄厉得立即冲散了江曦心里的那点疑虑。出人命了?她脑海中猛地蹦出这么几个字,想也没想拔腿就往走廊里冲。

中国风的雕花走廊幽深得像一汪海洋,江曦如同误闯其中的航海人,愈往里走愈有种窒息般的艰难。仿佛有什么紧紧的扼住她的喉咙,拖住她的脚步让她不再向前。女人的哭声与叫喊声离她越来越近,这使得她的倔脾气也犯了起来,拼劲全身力气挨到了尽头那扇古朴沉重的红木门前。

门前一左一右有两个灯笼,走廊里没有风,可它们轻轻地转动着。江曦无暇顾及他们,伸出手重重地一推开门。

然后,她看见了,许多的血。多得到处都是的血,横一道竖一道的血迹飞溅在宛如人间炼狱的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江曦几乎找不到立足之地。

江曦愣愣地站在门口,太过血腥的场景冲击着她的视线,让她一时半会缓不过神来。女人的哭叫声仍在继续,中间还夹杂着砰砰的枪声…

惶里惶恐的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她是在做梦吧,对啊,她是做梦。巨大的刺激之下,脑海中沉淀的记忆挣脱了桎梏,奋力涌现出来。她退后一步,她应该躺在楼下的客房里,庄令还在她身边看书才对。

“啪嗒”,她的脸上落下黏糊的一滴水渍,她茫然地伸手抹下一看,暗红的血液染红了她的指尖。愕然抬头,在她陡然放大的瞳孔里映出门边那两个灯笼的真实面目,那哪里是什么灯笼,分明是两个死不瞑目的人头。

江曦想尖叫,可她的喉咙似乎被遏制住了,叫不出声,此刻也迈不出步子。她不断地说服自己,这是梦,这是梦,可如果这是噩梦为什么还不醒来?

惶恐欲绝之时,她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滴答”“滴答”的水声,*的,像浴室里没有拧紧的水龙头,就响起在她的背后。她的喉咙痛得发干,不想回头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慢慢转过去,垂着朱红雕刻的走廊那端,一个不断滴落着不明液体的鲜红身影愈行愈近…

第四十七章

你有没有经过梦魇,神智清晰,意识明白,身体却不能动弹,只能等待噩梦一步步将自己吞噬殆尽…

江曦无数次想从这个梦魇中醒来,但它太真实了,真实地告诉她,这就是现实。

无法逃避的现实。

是那个女人,如同枯叶蝶般趴在窗子上冷冷盯着她的女人。江曦终于看清楚,她穿得哪里是什么红裙,分明是被血染透了的睡袍!女人的长发依旧遮住了她的脸,对面的江曦只能隐约看见一双冷冰冰的眼珠子蛇一样地盯着自己。忽然那双眼睛极不自然地快速眨动了一下,一条细细的人影从她瞳孔里滑过,像猫的竖瞳。

白若!!!如果可以,江曦已经尖叫出了声。不怪她到现在才认出她来,江曦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凄厉恐怖的女人与那个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联系到一处去。可白天她所见到的白若明明是好端端的一个活人,怎么会成为一个厉鬼呢?

江曦其实不太确认眼前的白若是人是鬼,因为她身处的地方虽然仍是白家别墅,但肯定不是真实的,否则庄令一定察觉到不对。醒来时迷糊的脑子渐渐快速地运作起来,一桩桩不对劲的细节从眼前滑过,江曦的心越来越沉。一身血衣的白若走得很慢,江曦留意到她有一只手是别到身后,动作僵硬,仿佛拖着什么。然而她没时间关注白若的身后,她的眼睛不停地搜索着走廊,直到她看见右手边一个青色的瓷瓶。

檀木地盘上贴着标签显示这是件清朝年间的古董,江曦在意的不是这个,江曦在意的是程家平说过的一句话。程家平在来的路上提过,白若打买回那尊明朝玉雕后就把家里所有的清代古董全清了出去,有不少甚至是贱卖,火烧火燎的样子和它们像烫手山芋一样。这让程家平还为之惋惜了很久:“清朝虽然年代不远,但里边也有好些宫里传出来的物什,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为什么啊?”江曦一脸问号,白若不是对古董情有独钟吗,难不成和男人似的有了新欢就厌了旧爱?

程家平摩挲着方向盘,直视前方好久吐出一句:“因为犯冲,表姐说清灭明,清朝老祖宗的东西会冲她那尊玉雕。”

江曦活这么大,第一次听说朝代不同的古董还能互相冲的。她还嘀咕了句,那宋朝和唐朝的古董放一起是不是也得打一架啊。

不巧被程家平听见了,他一笑,笑容复杂,声音无形中低了许多:“当时我也问同样的问题,可表姐说情况不一样,她说那尊玉雕是明朝老祖宗的。”

江曦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吓了一跳,那不就是明帝陵里的东西?

现在的江曦哪里管得上是不是明朝清朝,她满脑子里不断盘旋着一个词,时间。

是的,时间。点着清香的神龛,摆着新鲜水果的茶几,没有铁门的二楼楼梯,陈设的清代古董,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关键点。这根本不是现实中的时间,而是若干年以前白家别墅里的一个夜晚。

江曦脑袋嗡得一下就炸了,若干年以前她背后的那个凶杀现场是真实发生的吗?谁是凶手?白若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如果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程家平只字未提。无数个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蹿了出来,江曦的思维很混乱。

而短短一截走廊,白若走得再慢也离江曦很近了,她看清了那鲜红身影背后拖着的东西,那是一截断了的人腿,最让她恶心的是上面残缺不全被啃过一样的伤口,翻过来的红肉白筋看得江曦胃里翻江倒海。

她希望,这些伤口不是白若造成的,她更希望自己不会成为白若手里下一个破碎的尸体。

江曦突然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个梦境,现在不是有好多小说都写什么穿越吗,这是自己穿越到了许多年前了吗…她恍恍惚惚,而白若离她很近了,近到她听见了她老牛一般的喘息声…

“滴答”“滴答”清晰的水滴声近在咫尺,这个声音江曦从来到白家就一直萦绕在耳边,如今她终于弄明白了它的来源,是白若身上鲜血滴到她们脚下华贵的红木地板上的声音。

“江曦…你来了。”似男似女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她身前。

江曦一抬头,一颗心没从嘴里蹦出来,白若那张布满了黑发的惨白脸庞就贴在她的眼前,她一张嘴,江曦看见她白花花的牙齿间渗着猩猩红红…

“江曦,你终于来了。”白若又重复了这句话,那种鉴于男女之间的声音刺得人江曦耳朵生疼,白若抬起她那只红一块白一块骷髅似的手作势要摸上江曦的脸,哆哆嗦嗦地像年迈的老人,“庄家的眼珠子啊,百年难得的天才地宝…”

那只手落了一个空,因为江曦躲开了。为了挪开这一步,江曦感觉连下辈子的吃奶力气都用上了,她拼着壮士断腕的勇气一头撞上旁边的花瓶。

清脆的破碎声骤然响起,一缕温热的液体从江曦额头蜿蜒流下。纵然她用肩膀抵消了大半的冲力,但撞击一刹的碎瓷片仍然割破了她的头,血液流入她的眼睛,眼前一切都是红的,红得她睁不开眼…

白若的身影晃动得凌乱,江曦一咬牙,随手抓起一把碎瓷片狠狠地砸了过去:“滚!!”

“滴答”水声再度响起。

我聊个大擦的!这么阴魂不散是爱上了我了吗!江曦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哪怕是个菩萨心肠的被这么死去活来的折腾也腾腾腾地有了火气,她撑着个晕乎乎的脑袋踉踉跄跄地要爬起来,嘴上骂骂咧咧:“妈的!不吃馒头还争口气!你不是看上老子这双眼招子吗,有种你就来!!!”

“少爷!她骂人!!!骂人阿喵!!!”聒噪的猫叫声蹦跶着。

江曦一怔,额头突然贴上一方清凉,爬到一半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重新坐了下去。

“嘶!”她抽了凉气,这才发觉额头火辣辣的疼。

“别动。”这次说话的人是庄令。

江曦傻傻怔怔地任由他擦拭着自己的额头,脸。周围很黑,黑得江曦忽然想起方才白若说的那句话“庄家的眼珠子”,她心慌意乱地一把捉住庄令的手:“庄,庄令,我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了,啊?

庄令没有立刻回答更让她心慌得快出来了,眼眶一红时就听见庄令轻和的声音响起:“没有。”

他的镇定让她也平静了些许,可是:“那为什么周围都是黑的,我看不见。”

阿宁再也忍无可忍叫了起来:“因为这是地下,没有点灯阿喵!!!”

“…”江曦默了默,被自己囧到了。

庄令没有嘲笑她也没有说话,擦净了江曦脸上的血污后低头刚想从袖中找出伤药来,忽然腰上一紧,江曦牢牢地抱住他的腰就像一个溺水人抱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他能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和筛子一样,她沉默了一下小声地颤着声与他商量道:“就抱一会会,好不好?”

庄令默了一默,轻声搭了个“好”。

话音才落下,腰间搂着他的那两只手更紧了紧,江曦整个人和只小猪似的一头往他怀里拱了拱。她很有分寸,拱了两下,就停住了。手环着庄令的腰,脸贴在胸前,身子抖啊抖的,抖了几分钟慢慢地安静下来。

黑暗之中装来那个看不见江曦的脸,他安静地任由江曦把他当做一个抱枕,发觉到她抖得厉害迟疑了几秒,抬起手慢慢地也环住了她的背。江曦没有反应,她似疲倦至极,温顺地依偎在他怀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庄令听见了她小声的啜泣声,轻轻细细,抽泣了两下后就没了声音。庄令只感觉到靠近脖子那里的皮肤有微微的湿意,略有些痒,庄令手抬起,顿了顿,却是轻轻地拍了拍江曦的脑袋,半天憋出两个字:“别哭。”

江曦有抱了会,从他怀里坐了起来,不太好意思地抹抹眼泪:“我就是,刚刚害怕。”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哭了一会发泄完了重新打起精神来环顾四周:“呃,这是哪?”

庄令摸了摸自己湿了的领边,肩上还留着一丝温热,半晌他才慢慢道:“白家墓地。”

第四十八章

白家墓地…

这穿越的,江曦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攀着庄令的手爬起来:“我们怎么到这来了?”之前不还在白家别墅里的客房里吗,这么一想,她立即又想起了刚刚那段似真还非的梦境,她情不自禁地摸了下脑门,一摸嘶地吸口气。

伤口是真的,说明她所经历的并不是梦,也就是说她经历了一场穿越时空的旅行??

江曦深深觉得,白家这事的诡异程度已经超出她智商范围了。皱着小脸想了一会,以她那点恶补的“灵异常识”完全猜不透其中玄机,再一看庄令此刻似乎也没有往下深言的打算她便也没不依不饶地追着问。反正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江曦是天生的乐天派,既然庄大神已在她身边便也无所畏惧。

庄令的情绪似乎并不多高,话比平常还要少一些,扶起江曦后也没松开她,一手紧紧牵着她,一手伞尖一撇,一朵幽蓝的火光骤然亮起在幽黑之中。乍然亮起的光芒令江曦不觉闭闭眼,再一睁眼吓了好一大跳。那朵浮在空中的蓝光半明半暗,磷光闪闪,最吓人的是它后面两点莹莹绿光,和鬼眼似的。放大的圆脸挤眉弄眼堆在一处咝咝叫着江曦的名:“大白~我死得好冤啊~~~”

“噗!”江曦紧张到现在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眼泪都笑了出来,“怎么会有这么丑的猫脸,哈哈哈!”

“…”趴在庄令肩头的阿宁顿时勃然大怒,张牙舞爪地扑到江曦头上爪子揪着她头发不放,“你给阿宁道歉道歉阿喵!阿宁是世上最漂亮的猫!!!”

“咯吱咯吱…”

阿宁的尖叫声里突然掺入了一束断断续续的刺耳声,像腐朽的老木头互相摩擦,膈应得江曦鸡皮疙瘩瞬间立了起来。她这才认真想起庄令说的话:“白家目的…”

这里是个墓地,一想到这,江曦就觉得脚底板嗖嗖地蹿冷气。因为体质特殊的缘故,江曦从小到大几乎从来没有到过公墓殡仪馆之类的地方,连清明冬至给去世的亲人上坟三叔三婶也不会带她。老人家说那种地方抢食的孤魂野鬼比坟头还多,阳气薄的人去那极容易带回不干净的东西来。

江曦的外公去世时她曾经去过一次殡仪馆给他送行,那天来的人很多,江曦的妈妈忙里忙外把江曦一个人丢在了门口。小江曦不闹也不乱走动,一个人坐在门口台阶上叠手绢玩。

“小姑娘,几点了?”一个拄着拐杖的婆婆突然站在她前方,那天是七月中旬的一天,天热得人无心烦躁,可那个婆婆却穿着长长的黑色棉袄,棉袄上绣着金色的大团花纹。

小江曦眨巴眨巴看看她,没有答话只是摇摇头,便继续低头叠手绢。

过了几分钟后,那个婆婆又一次出现,问她:“小姑娘,几点了?”

这回小江曦警觉性有所提高,瞪着漆黑的眼珠子仍是一句话不说地摇摇头。

第三回黑衣婆婆出现的时候,小江曦已然有些觉得她不像个好人了,往后缩了缩细声细气道:“你走开!”

她一开口,那个婆婆一下就笑开了,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摸她的小脸蛋:“跟婆婆走好不…”

突然灵堂由内而来刮来一阵大风,哗啦啦地吹得那个婆婆险些没颠倒,正好江曦妈妈找了过来,不耐烦地喊道:“江曦你在做什么呢!还不快过来给外公鞠躬!”

小江曦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回家后发了一夜低烧,但第二天莫名其妙地也就好了。

这事时间虽然隔得久,但因为留下的心理阴影太过深刻,江曦一直没忘记这回事,从此以后但凡遇上听到来路不正的搭话她都一概不理。有这么一种说话,你要是理它们,你的魂也就被勾走了…

回忆起惨痛过往的江曦瑟缩了一下,眼神也不敢乱飘,盯着自己脚尖声音尽量放轻:“我们来着做什么?”

“找人。”庄令也同样轻声地回答她。

仿佛是呼应他的话,“咯吱咯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离得他们近了些。

幽蓝的亮光往前飘了五米远的距离,看清楚了的江曦一口热气险些没接上来。发出声音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副没有头颅的骨架!因为只有一边的腿,所以它走得很缓慢,缓慢到甚至有些滑稽。虽然它没有透露,可江曦怎么都觉得那个空荡荡的脖子在看自己。

可当蓝色的鬼火飘过,它又像没有看见他们一样,只是机械地蹒跚地拖着它支离破碎的身躯缓慢行走。很快,江曦又发现了第二副骨架,同样的,它也没有头颅,和它的同伴一样,它也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空旷得看不见边的墓地里,两架缺了头颅的骷髅生硬地行走在他们身边,怎么看怎么诡异得让人心底发毛。

吓着吓着就吓惯了的江曦安安神后她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庄令说这里是墓地,那坟墓又在哪里呢?

“往前走。”庄令依旧牵着她,他的脸在幽幽鬼火里褪去了白日里的清正严肃,多了一分神秘莫测的色彩。江曦哦了一声,乖乖地跟上他的步伐。庄令走得并不快,像是特意在等她,甚至和她保持着一个非常近的距离,两人的肩膀几乎是紧紧挨着的,这个距离近到江曦微微感觉有些不自在。她想稍微拉开一些尺寸,庄令没有说话只是随着她的动作他也同时靠近了她一些…

江曦囧囧地看着一脸正色做着这种事的庄令,鬼使神差地想到,他这是怕她再弄丢了吗?如此再三之后,江曦终于确认了这个想法。好吧,她摸摸鼻子,看样子庄少爷为了找她费了不少周章,江曦暗暗握紧拳,下一次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能拖庄大神的后腿了!

旁观此幕的阿宁摆出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作为一只活了千年的猫,它就没见过情商同时低到这种程度的两个人…

随着他们的深入,白家墓地的庐山真面目也逐渐显山露水出来。说它是墓地,不如说它本身是个坟墓,而江曦他们正处在坟墓之中…

江曦的面前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棺材,这副棺材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大。造型古质,黑暗之中隐隐有荧荧金光闪烁,江曦走近一步才看清金光闪烁的地方是金丝镶嵌成的蟠龙纹,边角处的斑驳痕迹显示出它年份的古老。

这种木料,江曦在书中见过,是极为珍稀的阴沉木,古代帝王制作的棺木的首选木材。千年不腐不朽,不怕虫蛀也不入潮。也只有古代王侯才用得起这样的棺木,寻常人家莫说用,便是见一见都是难得。

而现在,这具由阴沉木打造的棺材静静地呈设在它们面前。年份,棺木主人无从考究,如果是在电视里看到她或许还有兴趣,在现在这样两具无头骷髅绕着它仿佛进行某种古老祭祀的情景之下,江曦只想立即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很害怕,害怕这具棺材会突然打开,里面坐起个不知什么年代的尸体来…

“咔嚓”棺盖的接缝处发出一声细小的声响,江曦毛骨悚然地抓紧了庄令的手。而庄令却是波澜不惊,竟然牵着她穿过那两具森森白骨,径直走向了棺材!!!

我不要去啊,不要啊!江曦的心底拼命呐喊,可是庄令的步伐是如此地不容抗拒,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拖向棺材,然后再看着庄令用他那只胳膊轻而易举地掀开了沉重的棺盖推向一边…

绕着棺材走动的骷髅突然停了下来,江曦心一紧,却见他们只是停了下来,动也不动。

江曦倏地松了口气,随后又被棺盖移动时的味道呛得咳得停不下来,不是她所设想的腐朽味,而是…灰尘。

弥漫开来的灰尘把她罩了个灰头土脸,阿宁没有意外地大加嘲笑,随后她战战兢兢地往棺材里瞄了一眼,却是大出所料。

近一米深的棺材里哪有什么僵尸的影子,只有一个黑黝黝的,她眼熟的东西…

神龛。

她和庄令居住的那间客房里摆放的神龛。

而现在,那个神龛却不是空的,里面影影绰绰透露着一座雕像的影子。幽蓝的火光飘了进去,打了个转,江曦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和她梦中的一模一样,一个狰狞的,罗刹般的神像。

“没想到,庄公子那么快就找到了这来。”

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蓦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白天把他们从江宁请过来的那个人——程家平。

“看样子,庄少真的很担心江小姐的安危。”

戴着金丝眼镜的程家平微笑着看了看江曦,愣住的江曦越过他,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噩梦中的身影。

白若,只不过是一身白裙,垂着脑袋宛如沉睡般的白若。

第四十九章

白若…

江曦难以控制地回想起“梦中”的场景,血淋淋的画面令她胆寒不已,不自禁地往庄令身边靠了靠,小声问:“你看得见她吗?”

庄令没有出声,而是轻轻地点点头。

江曦松了一口气,不是鬼,可马上她又紧张了起来,不是鬼可以是妖怪啊!

程家平看到他们的眼神,轻柔的扶起白若的胳膊,小心翼翼将她往前带了带:“白若,你看你还是那么害羞怕生,庄先生与江小姐早上不才见过吗?”

穿着宽大睡袍的白若依旧低着头对他不理不睬,程家平扶她,她就向前走两步,动作生硬得像个机器人。

“你把她怎么了?”这诡异的对话让江曦再也忍不住。

程家平扶了扶金边眼镜,看向白若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能对她做什么呢,我对她做的自然是好的。”他抬头理了理白若的鬓角,自言自语地说,“从小白若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姨夫姨妈整天忙着生意没空陪她,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我家里。我们两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读书,一起溜出去玩。虽然她是表姐,但她性子内向不爱说话,遇见生人总是躲在我背后。很多时候别人都会以为我是哥哥,而她是妹妹。”

“我以为这辈子我们都会这么相依为命下去,可自从大学以后白若与我就渐渐疏远了。她不再每天与我通电话,也不再缠着我陪她逛街,更不会向我诉说开心或者不开心。她所有的热情与注意力都投到了古董里,那些死气沉沉的金银铜器好像有着无穷的魅力。这可怎么办呢?”

程家平轻轻皱起眉头,抚摸着白若没有血色,白瓷一样的脸庞,声音里也不自觉地染上了痛苦:“我的白若离我越来越远,甚至不再多看我一眼。她变得像一个陌生人,一个眼里只有古董,只爱古董的陌生人。”

“江小姐,”程家平调转目光看向江曦,轻声问道,“如果你遇到这种状况会怎么办呢?”

一直沉默听他诉说的江曦没料到他突然发问,程家平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万一她打错了谁知道他会不会狂性大发呢。程家平轻轻一笑:“江小姐不是我,恐怕没办法体会到我的心情。打个比方说吧,”他又看向了庄令,“如果庄先生突然不再爱你转而眼中有了别人,你会怎么办呢?”

“…”江曦大囧,庄令本来就不爱她好吗???她支支吾吾,半天挤不出一个字眼,程家平似乎本来就没指望上她回答,正要继续说下去一直和个事外人一样的庄令忽然开口了:“不会的。”

“…”江曦一头雾水,什么不会来着的。

程家平眼神忽闪了一下,没说什么,只往下说:“从小到大,只要白若她想的要的我都会满足她。既然她喜欢古董,我满足她就是了。”说到这句话时江曦感觉他意有所指,一抬头只见他的目光往他们这瞟了瞟却越过了他们,江曦心里一紧巴。没他这一眼,她都快忘了身后还有一座大轿子似的棺材了。想到这她背后爬了层鸡皮疙瘩,想回头看又不敢,生怕后面直挺挺地立着个什么。

什么也没有发生,程家平和被话唠附了身一样继续念叨,这让江曦想起了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

“他在拖延时间…”

忽然江曦耳边响起轻轻的声音,细风一般擦过耳尖。她一个激灵,悄悄扫了一眼庄令,他脸色未动嘴唇也未动,却听着他的又一句话飘来:“待会注意神像。”

神像?江曦虽不明所以,但牢牢记下了这句话。

“可无论我怎么做,白若的心始终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回不来了。她爱古董,爱那个风流浪荡的男人,对我却始终只有一句话‘你是我弟弟。”程家平像说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弟弟?她哭着扑入我怀里的时候怎么不当我是弟弟?为了那个男人酗酒成瘾吻我的时候怎么不当我是她弟弟?”

他摸在白若脸上的动作仍是温柔,眼神却渐渐冷却:“既然现在的白若不爱我,就让她回到以前爱我的时候就是了;以前的那个白若不爱我也没有关系,只要她只听我的,终究也会就只爱我一个人。”

这人疯了…长这么大,江曦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神经病了,也算是大开眼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庄令说程家平在拖延时间,可江曦却没有见到他有任何动作。她一面充当着合格的听众听程家平诉说自己对白若的不伦之恋,一面留意着身后棺材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