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欢突然想起来他已经全都忘记了,于是又害怕得哭起来,摆着手不知道怎么才能保命。

李重皓一刀劈过来,她想这下真的要死了。

“你怕什么?!”

怎么还能听见声音?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看向自己,手脚都是全的,脑袋还在自己身上,什么伤都没有,只是溅了一身血。她连忙往旁边看,“啊”了一声,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旁边有一个人,脑袋被一刀砍掉,掉到了几丈外。脖颈里不断地喷出血来,就跟洒水似的,溅到沈暮欢脸上,一股腥热。

她心里突然觉得空荡荡的,仔细一看却要哭出来,那死状惨烈的人居然是她想了很久的沈朝醉。

沈暮欢爬过去,突然不害怕了,摸摸他的手,还是温热的,掌心的痣还在那里,一点都没有变。她转过脸来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李重皓却还是笑:“阿欢,你真是个傻子?你看看这还是你的师兄么?”他气定神闲地走过来,一把将抛在一旁的头颅捡起来,凑到沈暮欢的跟前问:“你看看仔细,这是谁?”

沈暮欢不敢看也不要看,却被李重皓一把捏住下巴,她不得不转过头,双眼便正对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啊…”她又一声叫起来,不是阿醉,怎么是萧佑呢?

李重皓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伸手拍拍她的脸,问:“阿欢,你想不想看变戏法?”

沈暮欢一脸惊恐,连连摇头。

可是他才不管,笑得跟以前的死孩子没什么两样,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嘴里念着:“看好了!”便一把扯向萧佑的脸,“刷”的一下有一层皮掉在李重皓的手上。

然后一张真正属于沈朝醉的脸便显了出来,沈暮欢听着李重皓一声笑:“阿欢,好玩么?”

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又回来,沈暮欢顿时恨意难当,捡起一旁的刀便要砍上去,李重皓却一下子就挡开了,突然他却又变得严肃了,认认真真地说:“阿欢,人总是会变来变去的,你又何必守着当初呢?”

然后他便踩了她一脚,对她说:“你想明白了我再来找你。”

沈暮欢最终是被沈逸之一脚踹醒的,而且更要命的是被他的臭脚丫子一脚踹到脸上醒过来。沈暮欢差点翻脸,却看见李重皓一脸高深莫测地站在那里,沈暮欢想到刚刚做的梦,下意识便缩了缩头。

李重皓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便扬长而去。

沈逸之一脸沉痛,问她:“阿欢,你带他来上山的?”

沈暮欢默默地点头。

“这么说,路上以及门口的机关他都知道了?据说李重皓没变傻之前可是过目不忘啊…”沈逸之立刻下决定:“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还是赶紧挪地方吧…”

沈暮欢垂脸,变回牛逼哄哄的江湖才俊,果然要逼得他们连老巢都待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刷了几次后台没进来,于是我就去看电影了…(自拍!)为了弥补昨天,本来星期天不更的,想着还是更新吧…不然总觉着心里慌是毛回事…

PS:阿欢梦见了…咳咳,本文开始一个小高潮了~

从前与现在

沈暮欢看着沈逸之在一旁收拾细软,一张张银票往兜里塞,死老头还嫌弃她站在一旁碍事,赶苍蝇似的挥挥手:“闪开、闪开,有什么好看的?!”

他娘的就是一土财主,还整日跟自己哭穷,丫居然还为了十文钱一天打发自己去杀鸡!沈暮欢不干了,一屁股坐到沈逸之的包裹上,责问:“你哪来的钱?!”

这气势,沈逸之掂量几番,实话实说:“就、就刚才李重皓给的。”

什、什么?!沈暮欢差点摔下来:“他干嘛给你钱?!”

“你想知道?”沈逸之摇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还来劲了?!沈暮欢威胁:“师父啊,不知这银票撕起来是什么感觉?”

沈逸之瞪眼:“干嘛!你疯啦!”

“你说不说!”

冤孽哟,这时哪门子徒弟哟。沈逸之叹道:“不就是刚才买我答案的钱么?”

沈暮欢脑中灵光大现:“他到底问你什么了?!”

沈逸之却摇头,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大人的事,你打听什么?!小孩子一边去。”

沈暮欢作势便拿起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沈逸之见了心里都在滴血。只见他的蠢徒弟两根手指一捏,威胁他:“一百两,五十碗红烧肉。”沈逸之一狠心,头一拐,脸一瞥:“你撕吧!”

“撕拉”一声,沈逸之连忙扑过去,小眼睛目光炯炯早就瞄准目标,肉巴掌“呼”的一声,沈暮欢还没看清楚呢,手里撕成两半的纸已经到了沈逸之的手里。

沈逸之护宝似的将刚刚夺过来的东西护在怀里,面上却一副怒气,差点老泪飙出来,骂道:“你个不事生产的不孝徒孙,一百两你他娘的怎么就说撕就撕!”

沈暮欢嘿嘿一笑,手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银票,拎着票子就跟哄小狗似的在沈逸之面前飘过。

沈逸之连忙检查自己怀里的票子。他娘的!就是张草纸!沈逸之觉着:难道是自己老了么?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耍诈都耍到他头上了…

沈暮欢言辞厉色:“你到底说不说?!”

沈逸之摇头:“这是你想听的,以后不要后悔。”

“废话少说,我干嘛要后悔?!”

“他用二百两和一个秘密跟我交换一个答案,我就答应了。”

沈暮欢瞪他:“说重点!”

沈逸之看了她一眼,目光依旧炯炯,他忽得一下子转过头去:“他问我阿醉那死小子从哪里抱来的?”

沈暮欢只顾着听答案,哪里知道沈逸之转过身时面色忽冷,眼底有暗光微闪。她只听得他说:“我告诉他,阿醉是我当年从流觞宫抱出来的,阿醉就是当年的少宫主。”

“流、流觞宫?”沈暮欢心惊肉跳:“死老头,你弄错了吧?”

阿醉那种细声细气、温温柔柔,讨大家喜欢的乖小孩怎么可能是杀人不眨眼、冷血残暴的小魔头?

沈逸之察觉到她的不可置信,又来了一句:“李重皓还告诉我,阿醉他回来了。”

这一句话无异于一声惊雷,沈暮欢还没消化刚刚小魔头的消息,心里却“砰”的一声炸了开来。阿醉回来了?她在无数个寂寂冷风的夜里默默念叨无数遍的阿醉回来了?

那个会替她受罚,会亲她小鼻子的阿醉回来了?

那个在冷冬里吸吸鼻子就能替着她跪一整夜,那个说最喜欢她鼻子的阿醉回来了?

“他在哪里?”沈暮欢听到自己问。

沈逸之听到沈暮欢声音微颤,直摇头,却不再骗她:“阿醉现在就是萧佑。阿欢,他回来了,但是他已经改名换姓,他已经不认我们了,你不要再去找他。”

“不会的!”沈暮欢纠正:“不管他现在是谁,他总归还是阿醉,他现在回来了就不会再不要我们了!”

“阿欢,当初他消失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刹血楼’的人了,你懂不懂?”

沈暮欢根本不管沈逸之再说什么,伸手便抢了一张银票,眉眼里有一股股兴奋,果然,她笑着说:“我要去找他!”

沈逸之听到这句话终于转过身来,一张脸阴沉至极。

沈暮欢撇撇嘴:“不就是拿了你一张银票,以后我有钱还你就是了。老头,你干嘛那么小气?!等阿醉回来了,你让他接任务,一次三百两都是小意思。”

她已经将未来规划好,妄图真能回到从前的小日子。

沈逸之却说:“阿欢,今天你要是踏出‘刹血楼’的门就不再是我沈逸之的徒弟。”

“靠!”沈暮欢挥挥手:“死老头,你别开玩笑了,等我回来再说!”然后她便一下子就踏了出去。

沈逸之立马转身,“哐当”一声就将门关了。

沈暮欢胸腔里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压都压不住,她的阿醉回来了。

倒也不是没有怨过亦或是恨过。

她武功差得一塌糊涂,他次次替她接任务毫无怨言,将她拱到江湖第七的位置。然后他便凭空消失,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山上穷得叮当响没有经济来源的时候,她怨过的,为什么之前都将她护得好好的,然后便一把将她推开了呢?

他在一月里最为寒冷的日子里消失,使她三年里无数凄寒之夜再难入睡,吹冷风吹得满脸生疼。她恨过的,为什么害她如此生不如死?

可是呢?说到底,再怨再恨,可终究都是想念的、喜欢的、依赖的、亲近的。怎么样怎么样,都还是成长岁月里,冷清的“刹血楼”里唯一的伙伴。

所以对于他的归来,怎能叫她不欣喜?

沈暮欢就是抱着这满腔的情谊,一路跑,甚至还动用了她极为三脚猫的轻功,飞快地下山了。她的心越跳越快,“扑通扑通”一声声都是振聋发聩。

可是世事就是这样,越快乐就越容易乐极生悲。

沈暮欢在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喉咙口的那股气再也压制不住,一下子冲出了口腔,一口乌黑的血便喷了出来。

一阵晕眩,沈暮欢知道那是什么,她的身体在抗议,她体内的蛊毒在作祟。它们见不得她快乐,它们在给她添堵。

可是她不管,她一脚踏过那一口黑血。她的阿醉回来了,她为什么要被耽搁?她要去见他,她要想以前那样吼他:“你想死么?怎么现在才回来?!”

李重皓没有走远,他就站在一旁,看着沈暮欢一脸欢欣的样子。他从看到她一脸笑意,双眸熠熠生光的正脸;到她唇角勾起,眉眼上挑的侧脸;再到她欢快的如同春日里蝴蝶一般的背影。

他就那么看着她越走越远,连动都没有动。直到再也看不见她分毫,他才转身走开。

“你看,李重皓,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在她眼里连她师兄一个小指头都不如。”

苏烟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其实她已经跟了他很久,只是他从来没有发现而已。

李重皓往上走,踏过沈暮欢吐出的那一口黑血,背影一僵。苏烟恨,又开口:“其实你还有一条路的,她不是中了偷生蛊么,你只要卑鄙点,她肯定乖乖地到你身边来。”

李重皓终于回过身来,盯着那口黑血看了好一会儿,又将眼神移到苏烟身上,良久才开口:“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苏烟摸了摸胸口那一块素白的帕子,抽出来,绕在手指上,力大了,又搅得疼。她一双美目就这么抬起来,对望上他幽深无底的一双丹凤眼。她的胸口有点发闷,百转千回却只有说了一声:“好。”

得到她这一声回答,李重皓足下轻点,一下子就离开了。

他走得无声无息,决绝的姿态跟很多年前一模一样。苏烟一下子气得不行,团了团手绢便一下子扔开。她甩了甩衣袖,蹬蹬蹬地往前走,哪里还有半分谷主的姿态?

可是还没走了十步,她又转回身,她眼中有泪,终究是狠不下心又捡起了那条帕子。

春日里一身白衣的少年踏进谷里来,炼药房里鹅黄衣衫的少女睁大了眼。

那真当恍如隔世,如同一场梦一样。

阳光渐渐斜了,一点一点地往旁边移。时间在指甲缝里悄悄溜走,夜渐渐上来。黑幕里有几颗星闪烁,沈暮欢一门心思地想去找她的阿醉,却后来才想到萧家在益州呢!她歇在客栈里,点了行走江湖日常用餐:一碗阳春面。

人声喧哗,有人叨叨咕咕都是些江湖上最新最爆炸的消息。什么紫霞派的掌门扔下一群徒弟跟某某某跑了,什么崆峒派的大弟子打残了新月教的护法,现在两伙人约好今夜在城门火拼。

沈暮欢一激灵:靠,城门!她还指望着出城呢!

然后又有人说:“四月一日,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老子可逮着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周五的~我乖吧?乖吧?!美人们,还不出来,想让我双更么?那就多出来几个呗…

PS:话说越写越顺了~我突然发现我女配咋都姓苏的,《穿越是条不归路》叫苏离,这里面叫苏烟…

火拼这种事

虎背熊腰背着大刀的江湖汉子依旧在滔滔不绝:“格老子的!俺跟你们讲,这次武林大会可精彩了。你们猜有什么好戏看?”

众人一脸好奇望着他,真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

只见那汉子浓黑的眉毛一挑,说不出的滑稽。他厚巴掌“啪当”一拍,豪气冲天地喊:“除了选出新任盟主,当然就是公开审问李重皓那畜生了!”

“切…”众人纷纷甩袖子不再理他。这算什么秘密,这大家都知道好不好…

可是沈暮欢却一口茶喷出来,审问李重皓?!什么时候的事?她努力回想,刚刚说的武林大会是哪天来着?哦,四月一日,也就是还差一个半月。沈暮欢摇头,现在李重皓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再加上他龙吟在手,靠,谁能抓得了他啊…

算了,算了。还是听老头的话,离他远一点比较好,还是与阿醉相认为上。

很多年前,大师兄曾经跟她描述过一场火拼盛况。两队人马约好时间、地点,抄好家伙,长枪、短剑、大刀、匕首随便带,以戳死对方为目的,于月黑风高之夜展开。

沈暮欢当时仰着头问他:“大师兄、大师兄,那当时你有没有上?”

大师兄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当然上了。”

“那、那你赢了没?”

大师兄笑:“老子以一敌三,杀得眼都红了,谁都不敢动我。”

当时还很小的沈暮欢立马就联想到了头颅乱飞、血浆四溅的血腥场面,所以她总结出一条真理:厉害的都是杀人的,不厉害的都是被人杀的。

沈暮欢瞧了瞧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再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还是决定趁早出城,千万不要与不要命的火拼碰上。

做完这个决定之后,沈暮欢“吸溜”一声吞下一大口阳春面,扔下两个铜板,拿了碧湖剑便夺门而出。

此时夜刚刚上来。月刚刚挂上来,有点暗。只有几颗星,也不大亮。街上几乎没有人,临街的有些酒肆已经早早关了门。沈暮欢暗叫不好,只得求观世音菩萨保佑那帮不要命的千万晚点开打!

快到城门的时候,沈暮欢已经依稀可以看见有两对人马在大眼瞪小眼。她往后看,刚刚吃饭的客栈早已暗了下来,隐匿在背后无尽的黑暗中。

这叫什么?这叫前面是龙潭虎穴,后面已经被过河拆桥。回去已是不可能,沈暮欢随手抄了一东西就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动。

突然有人一声暴喝:“兄弟们,别跟这帮臭道士讲什么鬼道理了,咱们一起上,还怕他们么?!”

沈暮欢被这一声喊吓得不轻,不知是哪借来的胆居然一溜烟跑了过去,然后“嗖”得一声躲进了一旁的小树丛。她努力在脑子里搜索:臭道士、臭道士。好半天才想起崆峒派不就是一帮臭道士么?

“为护法报仇!报仇!报仇!”群情激奋。

沈暮欢擦亮双眼,心急火燎:你他娘的倒是打啊,打完了我好出城啊!

只见臭道士当中走出一人,身形不高,还有点驼背,沈暮欢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心里总有点怪怪的,有一种阴风过阵的感觉。

那驼背发话了:“你们新月教护法在修炼邪功,走火入魔与我派大师兄大打出手,大师兄为了自保才不得已出手。”

“你他娘的说什么鬼话?!这江湖上有哪个不知道我教护法以医术见长,半点破功夫都没有!”

“我们大师兄说得是事实!”

“屁!”

沈暮欢叹气:费什么话?!火拼懂不懂?!火拼就是二话不说,抄家伙就上啊!你们唧唧歪歪当心坏了老娘的好事!

两帮人互相喊话呛声之后,都觉得自己有理,于是又开始大眼瞪小眼了。

沈暮欢是多么期待自家大师兄描述的火拼哟…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后,沈暮欢等得有点瞌睡,心想要不要直接冲过去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道士。

那道士身形高大,手持一把剑,头上绑发用的带子在风中飞舞,划出一道道弧线。

沈暮欢心里想:这道士应该身份不低,你看他那跟沈逸之有的一拼的出场方式…

新月教却群情激奋,先前呛声的领头人大喊:“兄弟们,就是这臭道士伤了我们护法!”

“大师兄!”驼背护住高道士,一副你来添什么乱的模样。

高道士伸手一揖:“在下崆峒派蔡从,贵教护法是在下所伤,但原因句句属实。在下愿意跟各位回新月教配合调查,还望各位就此散了,免得伤及无辜。”

不打了?!也好,待会儿应该可以出城了吧?

“大师兄!”驼背急了。可是那高道士竟然将配剑一扔,向对面走了过去。

新月教的人都懵了,只眼睁睁地看着蔡从一步一步走过来,没人敢发一句话。

沈暮欢等得又要瞌睡了,也不知这场不伦不类的火拼什么时候结束。心里想要不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可就在此时,就在蔡从一脚踏到新月教的旁边的时候,突然有一人从城楼上纵身而下。

“咔嚓”一声,蔡从的脖子已经被扭断了,整个人无声无息地便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