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欢承认,点点头:“我真是蠢。”然后她再也不管不顾了,倒头便昏倒了。

李重皓连忙一把抱住她,沈暮欢面色酡红,是病态的烫,她已经昏过去,但是嘴里却开始喃喃,她一声声叫:“阿醉、阿醉,不要走,不要走。”

他真想就这样一把扔开她,让她昏死在这荒郊野外。可是怎么办?怀里的沈暮欢已经脆弱不堪,他也有这样的时候,他变呆变傻的时候,沈暮欢从来没有抛下他。他的耳边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李重皓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然后就慢慢地、慢慢地,一步接着一步往前走。

朱家客栈就在眼前,朱掌柜早就等在门口。晨雾中,他见着李重皓怀里的沈暮欢微微一怔,继而连忙将他们迎进屋。

“公子,消息查出来了。”

“嗯。”李重皓心不在焉:“先找个大夫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笔电在跟我闹别扭,系统老是崩溃,可能要换系统,然后这两天小白要去面试几家公司,可能有点忙,这周里更新可能会不稳定,要是晚上九点半之前再不更的话,美人们就不要等了。爱你们!

如何放弃

他就这样走远,连头都没有回。三年前他将她丢在寂寂冷冬里,三年后他再一次将她丢在了无边的寒风里。梦里面他的面庞丝毫没有变,依然如同很久很久之前一样,还是那个样子,目光缱绻温柔如水。

“阿醉!”沈暮欢喊出声来:“不要走!”

李重皓站起身来,有一丝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早晨带着露水的风也吹进来。阳光跳啊跳,斑斑点点地洒在沈暮欢的脸上,映出点点的红,她嘴里一直在喊:“阿醉!阿醉!”

李重皓又想凑上前去,立马挡住了光,一片阴影照下来,阳光再也透不过一丝,沈暮欢的脸在黑暗中,可是她还是在无意识地喊:“阿醉、阿醉!”

这样执着与留恋,带着露水的风一下子侵入李重皓的骨髓,随着血脉直达心脏,闷闷地疼,然后便是冷。

他突然想起苏烟对他说的一句话:“你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在煎熬与病痛中还是忘不了他,她以为他与从前一样,分毫不差。李重皓想,沈朝醉可真幸福。

“公子?”朱掌柜凑进来,脸上时一派清明,眼神坚定,何来分毫利欲熏心的奸商模样?

“进来。”

“苏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一身黄衫的苏烟便盈盈而来,她本就长得好,又加之精心打扮,真可谓倾国倾城。

可是李重皓却跟没看见似的,只是冷冷地问她:“苏姑娘有事?”

苏烟早就瞥到躺在床上的沈暮欢,她突然恍然大悟:“难怪,她前些日子在朱掌柜这里,你会这么放心。想来朱掌柜定是听了你的命令,早就将她照顾得妥妥当当。”

朱掌柜汗颜…其实哪有的事?可是自家主子却眉头一皱,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关你何事?”

苏烟一张精致的脸蓦地一沉:“李重皓,你难道不想让她活命了?”

苏烟指的是谁,在场的三个人都清楚。她这才看到李重皓真真切切地看了她一眼。她心里一跳,又是酸意上涌,你看看,每次提到沈暮欢的时候他才会看她一眼。

“你找到解药了?”

“那你答应我的事,做到了?要是事态一直这样发展,我不保证这世上还有‘偷生蛊’的解药!”

李重皓闭了闭眼:“她受人欺负,患了伤寒,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你放心,就算我再喜欢她,她也不会看我一眼。”他笑了笑:“这不是你说的么?”

“李重皓!你真是疯了头!沈暮欢对你好,仅仅是因为她中了你的蛊毒,小命抓在你手里。你怎么看不清!她也是虚情假意!”

这时候,有一阵劲风吹来,窗户“乓当”一声被吹开来,苏烟看到李重皓脸上一瞬间神色全无,他的面庞仿佛隐去,他的眉角、鼻尖、薄唇都好似浸在了一片阴暗里。只剩下他漆黑的丹凤眼,掩盖在浓而密的长睫毛之下,只有无边无际幽深不见底的黑。

苏烟只听得他说:“虚情假意又如何?只要我喜欢。”

真是犯贱!苏烟恨不得骂他,她深深吸一口气,嘲讽道:“那有怎么样,你哪怕喜欢到死,还是得不到。”她嘴角勾起一丝狞笑:“李重皓,你自己开出的条件,你自己不要忘了。”

武林大会之后,李重皓,天山山庄的大公子也好,亦或是手刃亲弟人人得而诛之的畜生也好,都将投入“蝴蝶谷”门下,从此为苏烟生为苏烟死,与沈暮欢再无瓜葛。

他自己下的毒只有自己解决。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武林大会,江湖上所有人都想生擒你,你自己小心。我还指望你为蝴蝶谷出力呢。”

“你放心,那些人能够抓到我,我早就死过一百回了。”

“新月教与崆峒派昨日在城门大打出手,据说是血流成河。今早已有消息传出,两派是为了‘天下归元’而争了起来,而崆峒派掌门人时最大的赢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下有好戏看了。”

昨夜的鲜血汇成细流,经过一夜,也没有干涸,城门处一大片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初春里刚刚冒出来的嫩芽,被鲜血打回土里,什么都没剩下。断臂残肢堆满了出城的路,面目狰狞的头颅堆起来,就像是一座小山。

京城今天格外寂静,官府已经开始介入。

“你好好待着吧,别到时候又被人将罪名推到你身上。”

李重皓笑:“他已达到目的,怎么会再抹黑我?况且崆峒派掌门人已经成了替罪羔羊。”

苏烟望过去,只看见沈暮欢隐在李重皓的身后,活在他的庇护之下。她仰起头,却有什么渐渐往下沉。

“还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你好自为之。”

“不送。”

还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她真是妄作担心,有谁稀罕?

朱掌柜亲眼看着苏烟悲悲切切地离开,心里揪了一把。妈哟,公子真是好大的定力,这种美人也这么对待。他这一对比,愈发觉得床上的沈暮欢真是除了骂娘比苏烟强以外,真是连替她提鞋都不配。

“愣着干什么,把药端过来。”

朱掌柜夺门而出,自家公子这是什么要砍人的眼神!

床上的沈暮欢已经不再说话不再低声喃喃。李重皓摸摸她的脑袋,任寒风吹进来,他悄悄地问:“阿欢,为什么他变了,你就那么生气,哭得那么可怜,哪里来的那么多恨?为什么我变了,你却只是撇撇嘴,只知道讨好呢?为什么连我把刀都抵在你背后了,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有?真是不一样…”

“阿欢,人都是会变的,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沈暮欢发出轻浅的呼吸声,睡梦里眉头轻轻皱起来,嘴巴噘起来,一头黑发铺在枕上。

下一刻,李重皓凑着她的唇就吻上去。一点一点地探过去,慢慢地摩挲,小心翼翼地描绘她的唇形。一下一下地啃,一下一下地咬,然后再一个狠劲,一下子撬开她紧闭的牙齿。

“咯咯咯”牙齿碰到牙齿的声音。

李重皓笑起来,狭长的睫毛一颤一颤,他又抬起头,望了沈暮欢一眼。好像是对她说,又好像是对自己说:“阿欢,苏烟真是单纯,我怎么可能放弃你。”他眼里精光闪闪:“就算是死,也是我死在你手上,或者你死在我手上。”

他又笑:“我倒是忘了,你多怕死啊。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开始横冲直撞,他甚至吸干她的唾液,咬破她的舌尖。他想,沈暮欢,你会永远记住我。

他开始抽调她身上的棉被,手指探过去,附上她的腰,狠狠地掐了一把。李重皓眼角带笑,突然一停,他凑到沈暮欢的耳边,呵着热气,笑吟吟地说:“阿欢,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吃了。”

他娘的!“咚”的一声,沈暮欢弹跳而起,头一下子就撞到了墙上。她满脸涨得通红,一根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啊指,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李重皓好整以暇,做到了床边,仰起头看她:“怎么了?”

“你、你!你别过来!”沈暮欢惊天一叫。

推门而入的朱掌柜“乓当”一声就把辛辛苦苦熏得他满脸黑炭的药一下子打翻了。

李重皓转脸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再去熬一碗。”

我…朱掌柜敢怒不敢言,只好恶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沈暮欢一眼,捧着一颗心夺门而出。

“我怎么在这?!你刚刚干什么?!”

李重皓一脸无辜:“你昨夜自己眼巴巴跟着我的,我刚刚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沈暮欢长这么大,只有她调戏别人的份,还没有敢调戏过她。当即她便炸毛:“靠!”她指天发誓:“你等着!你等着!我不收拾你,我就不是沈暮欢!”

意思是她会跟着自己么?李重皓笑得更开心了,薄唇轻启:“无任欢迎。”

当初那个一副傻相的李重皓多好,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沈暮欢咳了一声,控诉:“都是你!”

“我怎么了?”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气得病倒在床!”

李重皓眼神突然一暗,他问:“是我么?”

沈暮欢一下子就闭嘴了,昨夜记忆终于涌上来,疼痛的、怨恨的,可偏偏是真实的。那决绝而去的背影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样,太疼了。

“萧佑是沈朝醉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重皓心底一沉,他冷声而道:“当然是真的,是你自己无法接受,何必要怀疑我?”

真是气人,李重皓说完便甩门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沈暮欢。

沈暮欢愣了半响,突然一句:“你他娘的给我回来!把我的碧湖剑还给我!”

再次进门的朱掌柜差一点又要打碎药碗,他拼命护住,“蹭蹭蹭”地往前走,“砰”地一声就将药碗一放,粗声粗气:“喝!”

沈暮欢腹诽,难道没给房钱,怎么这么凶…

作者有话要说:笔电每日一崩,我真的受不了了,不是明天重装就是后天…真的,如果晚上九点半之前不更,那就真的不更了…

PS:某美人说我是萨摩,我将这句话告知友人,朋友嗤一声:“你!顶多就是只哈士奇!”

无与伦比的二…

我才不承认呢!

如何相比

朱掌柜横眉冷对,沈暮欢人微言轻,又没有银子撑腰,连忙点头哈腰接过药碗,咕噜噜就一口气灌下去。

“哼,喝了药就好好睡一觉,醒了就给我走。”

沈暮欢默默在心底戳小人,他娘的,好歹也是熟人,怎么就人走茶凉了呢…

朱掌柜“哐当”一声就关了门,沈暮欢的力气一下子就消失了,然后把自己埋在了被窝里,只希望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来找她,她从此也不再需要任何人。

她又渐渐陷入沉睡之中,满室静谧,只余下窗口里蹿进来的风发出“呜呜”的响声,就像是有人哭一样。

窗户被人渐渐推开,有人就像很久之前的小小沈暮欢一样,将头支在窗口,就差那一句:阿欢,你疼不疼?

简直就是时光倒流,一切就如同从前一样。

李重皓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他勾起唇就是一笑,然后一字一句地问他:“不敢进来了?”

萧佑的脸色如常,一双眼却是一股愠色,他问:“你为何要告诉她?是想把她牵扯进来?”

“错。”李重皓摇头:“我是看她一直念念不忘,只好让她吃点苦,免得以后遭罪。”

“对,长痛不如短痛。”

“还是错。”李重皓:“只有逼她抛开曾经,认清现实,我才能有机会。”

“机会?”萧佑一张脸的后面是客栈后院空旷的地,其他什么都没有,这样看上去,他的一张脸无边无际的白,他似乎隐隐发抖:“什么机会?”

李重皓又是笑:“当然是让我的阿欢姑姑爱上我的机会啊。”

理所当然地无耻之极。

“哼。我怎么不知道喜欢阿欢这样的?”

“那你以为呢?”李重皓眼里有精光微闪:“你又是自认为多了解我?”

萧佑被他这样一刺,一下子就从窗口跳了进来,他脸上是盈盈怒气,他张口便问:“你既然喜欢她,先前还装失忆骗她。我倒不知道你还能这样喜欢一个人。”

“我骗她自然有理由,何必要说给你听。还有今天你过来,真是来看沈暮欢的?”李重皓坐下来,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又道:“还是坐下来谈谈你的正事?”

萧佑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可是一会儿过后,他又立马回过神来,也坐了下来,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子,然后才问:“朱掌柜查到消息了?”

李重皓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布,他缓缓铺开,将绢布均与铺到桌面上,突然便将手中热茶一撒。

茶水纷纷扬扬落在绢布之上,渐渐晕染了整块布,布上的线条、轮廓以及一个个标识便显现了出来。

李重皓手一指:“武林大会的整个布局。这一次召开的地点是玉寒山。”他修长的手指渐渐游移,一下一下皆命中一个又一个标识:“到时蝴蝶谷、刹血楼、萧家、崆峒派以及天下山庄都会到场。四大门派再加玉寒山会派人从五个方位防守。”

萧佑皱了皱眉:“可有方案?”

李重皓比了一个字:炸。

萧佑心里一跳:“整座山都…炸了?那我们的人呢?”

李重皓笑:“自然是炸掉擂台,给点颜色瞧瞧便好。到时候你就办你的事。当然一一讨回来的时候别忘了把李铭留给我。”

“你表明立场,我解决恩怨。要是再有妄动,那就炸了整座山,你放心,到时候我还有一条路带我们的人出去。”

“从此,流觞宫就回来了。”

萧佑听到李重皓的这一番话,终于有了一丝欣慰的笑。他拍拍他的肩膀:“重皓,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做到流觞宫宫主的位子上。”

李重皓却不言语,他轻轻朝热茶吹了一口气,然后才说:“别想让我收拾你的摊子。”

“你滚吧。”李重皓指指床上的沈暮欢又说道:“你早已做出决定,何必再留恋?”

萧佑被他戳中要害,只觉得闷闷地疼,又好像有一把刀捅进他的心脏,搅了一把□的时候带着血。他缓缓转过头,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

沈暮欢面色潮红,裹在一床棉被中睡得极其沉。安安静静的样子,好像在他面前掉的那些泪从来都是他午夜梦回里的一场心惊肉跳的噩梦而已。

要是那样,该有多好?萧佑开口:“楚惜往也在研制解药,她的实力你也知道。”然后他看了最后一眼,便走掉了。

李重皓望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走远,然后便一转头,朝着床边走去。

沈暮欢依旧在睡梦中,她的脸掩盖在层层厚重的棉被之后,只露出来一双紧闭的眼。她的眉头轻蹙,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李重皓一把就拉下了被子,沈暮欢一双交握的手赫然在目。盈盈素手,却有青筋微露,细看禁有薄薄一层汗来。

李重皓勾起嘴角,竟一个翻身便躺在沈暮欢的一侧。他有力的臂膀拉过沈暮欢,狠狠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

他薄唇轻启,语带笑意,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阿欢,你无论如何在他心里是决计抵不过一个流觞宫的。你可知道?”

窗户未关,此时竟有冷风直灌而来,呼呼便向床上而去。沈暮欢一袭长发被风吹散。李重皓满手去握,莹莹青丝皆在手中。

沈暮欢依旧双眸紧闭,李重皓顿觉无趣,一转身便又一脚搭在她的身上。他摸摸沈暮欢的脑袋,又笑嘻嘻地说:“阿欢,睡吧。”说完,当真闭上双眼,一幅就要入睡的模样。

窗户依旧开着,冷风依旧吹着。不知过了多久,室内一片安静,只余下轻轻浅浅的呼吸之声。窗外渐渐升起一轮明月,悬在当空。

沈暮欢满头乌发飘下来,掩盖处竟然是她一双清明之眼,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说好戏开场了~

To:亲爱的七月半夏美人,躺平任你咬一口…

To:亲爱的heolise美人,俺是亲妈中的亲妈(斜眼),你看我文案上连的那篇基友的文,那才叫虐文!虐文!

To:新出来的godkim美人,来,乖乖让我亲一口~

还有感谢小水好基友的地雷…还有我考虑吧,为了感谢七月半夏美人从头到尾给我补分,我哪天双更呢?这周挑个良辰吉日啊~先滚下去存稿~

天下归元

夜色浓郁,月白一点一点洒进来,沈暮欢朝外看的时候突然想起最开始的时候,她接了任务去刺杀李重皓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无边无际的夜,寒风刺骨,似乎要将人逼死在此等无望的月色之中。

是的,无望,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能够亲手杀了李重皓。就如同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的阿醉会从此往后只存在自己的记忆中。

他现如今是萧佑,再也不可能是沈朝醉。他是流觞宫的少主子,是小魔头,再也不可能是她记忆里害羞青涩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