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渐渐意识到自己挖的坑有多大,原以为假装女朋友,只需在他家人面前露露面完事,可怎么没人告诉我,还需要集训啊!

那段时间,我似乎连秦月亮都很少见,一下班便被杜见襄准时拉到私人形体室,学习大家闺秀应有的言行举止。不过,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

“为什么我要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穿成这样去参加一个现代酒会?!”

在一连串的魔鬼训练之后,瞅着那件我必须要饿上三天才能穿进去的民国风旗袍,我的崩溃值达到顶峰,杜见襄却是惯有的口吻。

“因为我愿意让你穿成这样啊。”

典型的杜见襄逻辑,却让我找不到任何置喙的余地。

杜氏酒会自然声势浩大,地点在N城刚兴建的帆船酒店,各界名流纷纷前来,层层安保,媒体邀请卡二维码扫描验证真假。之所以关卡如此严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将宣布许杜两家的好事。我因为算漏了现场有记者而不愿露面,和杜见襄在停车场拉扯。

“你觉得我以你女朋友的身份上了报纸,我还能安然地呆在报社吗?”

我此时犹如神助的力气令杜见襄头疼,直到乔北方出现。

他身着格子西装,长身玉立地站在不远的地方锁车,看见我和杜见襄在一起,眼底带了疑惑,可抬脚走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动声色,一如既往淡然地向我和杜见襄举杯打招呼。

“二少,余笙。”

两人应该早有接触,杜见襄放开对我的钳制点头示意,乔北方随即又转过头来,似是对我笑了笑。

“衣裳和你的气质很搭。”

我心花怒放,杜见襄却反驳:“那你肯定没被她当街摔过。”

原本乔北方的夸奖正让我脸红,杜见襄一开口,我的脸色立马转青,侧过头去怒目相视,张嘴还没来得及骂什么,一个保镖似的男子出现在我们三人眼前,对着杜见襄毕恭毕敬。

“二少,老太爷有请。”

于是当天,我两还没来得及抛头露面,便被直接请到了顶层,这倒间接遂了我的意。

去酒会之前,为了表现专业性我也做过功课,跟秦月亮厮混那么久,至少学到一句知己知彼。

杜氏董事长杜丰,年轻时就是商界上呼风唤雨的人物,擅察言观色,利用对手的习惯消灭对手。据说早年华尔街有一期金融讲座,是专门针对他的崛起而展开。如今的杜氏江山,几乎靠对方一人赤手空拳打下,总结就是,没有缺点。所以我不明白,杜见襄应该不会傻到,以为我和他的演技,能够逃过对方的眼睛?

电梯上到最顶层,走出去,是一条笔直大道,保镖走在最前方领路,我揪着杜见襄的手肘衣料,控制不住地紧张。毕竟我从没想过,会在有生之年里与这种传说里的人物正面相迎。反观杜见襄倒是昂首阔步,好像世上没什么事情值得他紧张,直到走廊尽头,保镖停下脚步,推开大门。

兴许是胜券在握,杜见襄想也未想踏进去,我马不停蹄地跟上,抬头,却没发现任何杜丰的影子。片刻,杜见襄意识到什么转头,大门则已经从外边紧紧关上,清脆地一声落锁。他迅速冲上前扭动门把锁,却已经于事无补,外面远远传来保镖的声音。

“大少爷。”

紧接着一副醇厚的磁性嗓音在门口悠悠响起。

“找个名字一样的女人,学点儿奶奶的姿态,说动老爷子取消婚事这招虽然幼稚,可兴许会有用。所以,在婚事没宣布之前,你就先呆在这里休息吧。”

自知无力回天,杜见襄放开把手,面部表情反而柔和下来。

“连最后的信任都迫不及待摧毁,你也是蛮拼的。”

“不是你说的吗?你负责制造麻烦,我负责解决麻烦,既然如此,这次也不该例外。”

一来二去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女朋友人选非我不可,因为名字。可惜杜见襄有张良计,别人早有过墙梯。

待外边彻底没了声息,杜见襄转身,发现我正用一种“你也会栽”的眼神审视他,立即对我露出耍狠的表情,吓得我赶紧别开头,假装寻找出口。

夏日六点,房间几乎全封闭,唯有小一扇窗,却根本容不下一个人,只能透过黄昏最后几缕光,。

十多分钟过去,我穿一身行动不便的开叉式旗袍,东攀西爬找出口,依旧一无所获,杜见襄终于懒懒地出声提醒:“稍微动动脑子也知道,房间一定是千挑万选后的,怎么可能让有别的出口。”

我情急之中,眼一亮:“别担心!我们还有手机可以求救,我用的可是神州行!”

直到眼睁睁看着信号处提示无服务后,我彻底消停。

杜见襄似乎早就猜到这样的结局,皮笑肉不笑:“居然傻到以为人家没做信号屏蔽,你脑子也是神州行,我看行。”

他大剌剌地往老板椅上一坐,好像被关在这里的人只有我,交叉手看我如热锅蚂蚁。一阵折腾后,我气若游丝地躺在杜见襄对面的椅子上,半根手指都懒得再动。

室内就我两,免不了大眼对小眼,我不得不在心里承认,杜见襄的眼睛有惑人的能力。那种介于审视与专注之间的神态,令我不敢直视。

外面的天越来越黑,房里更加寂静,我忍不住直了直身。

“不然,还是找点事情做吧?”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站起来便开始脱外套,惹得我摇手一阵结巴。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面的人却一意孤行,继续解纽扣道:“放心,我身材不差,我也是有肌肉的。”

我尽量将眼白往上翻:“我对你的肌肉没兴趣!”

他停止手上的动作,一脸不可置信:“那你还能对什么有兴趣?!”

紧接着,我两就“我对你不感兴趣”“那你还能对什么有兴趣”的问题进行了非常深刻的讨论,最后以我欲哭无泪的陈辞作结尾。

“二少,你放过我啊你放过我呜呜。”

杜见襄终于躺回老板椅上,抖着肩膀笑出声,整个人都东倒西歪。他说:“余笙,我真的很怀疑,你最近是不是在学习怎么娱乐我。”

我绞尽脑汁想扳回一局,抬头,刚接触到对方目光,还来不及分辨,屋里所有的灯瞬间熄灭。杜见襄的反应从来比我快,他最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亮光彻底熄灭之前,我恍惚从他脸上瞥见了一丝慌张,直到陷入真正的黑暗。

还在小镇的时候,我经常与小伙伴大晚上疯闹,所以对于黑夜,没有普通女孩那般惧怕。反倒是杜见襄,灯灭以后显得与平时有些不一样,起码他终于不再奚落我。

死寂约莫长达两分钟,最后杜见襄打破沉默,看似安慰我却又像是自言自语:“电力瘫痪应急人员会立即修复的。”

可十五分钟过去,头顶的灯光没有丝毫要亮起的意思。

我说:“应该不是大范围停电,可能跳闸了,外面根本不知情的样子。”

然后我用惊人的视力,在黑暗中捕捉到杜见襄眼底那形同恐惧的情绪。在我无声的观望下,他把着转椅的手越来越紧,手背上经脉毕露,一阵阵重起来的呼吸声响彻在室内,令我猛地想起外界传言。

“听说杜家二公子有隐疾…”

尽管我尚不确定,杜见襄的毛病是不是怕黑,但那山呼海啸的呼吸频率,以及那脸上闪过的惊慌,都让我没有过多考虑地伸出了胳膊,准确找到对面人的手腕,紧紧握住。他的掌心一片汗湿与冰凉,连带着手背上的筋络都微微鼓起,我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时间一秒一秒走得清晰,小窗口外的隆重夜色越来越逼人,两种呼吸静悄悄交织。

正当我思考着有没有其他方法能缓解杜见襄的紧张,他忽然放开把手,转而握住我的五指,用比我先前更紧的力度。突如其来的冰凉濡湿感令我回不了神,他又已经整个人从椅子慢慢滑到了地上,不省人事。见状,我彻底慌了手脚,当即也顾不得美观,将旗袍开衩的部分卷到一旁,这才轻松自如地跪倒在地面,揽起地上人的脖颈,试探性地叫了好几声。

“杜公子?杜见襄?!”

被反锁在门内,没有能通行的窗户,没有信号,甚至没有灯,再加上一个失去意识的人,我顿时方寸大乱地跑向门边,开始猛烈敲门,希望有人路过这里,能伸出援手,尽管这是顶楼,可能性微乎其微。

“有人吗?救命啊!有人晕倒了!”

“能听见吗?!喂!”

贴在冰凉地面的杜见襄一头的冷汗涔涔,我不只要拍门呼救,还得哒哒哒跑到他身前,用衣角布料替他抹去冷汗,不断掐人中想要他清醒过来。可能我情急之下用力过猛,没多久,杜见襄倒真悠悠转醒,他勉力掀开眼帘,长长的睫毛闪了一闪,嗓子沙哑对我说了一句话

“小姐…你那衣裳很贵的。”

我气急,想赏他一个巴掌,又怕落得故意杀人的罪名,只好克制住冲动,愤愤将他往地上一扔。

“去、你、大、爷。”

杜见襄毫无反抗力,头部先着地,钝重一声响。与此同时,门从外边被滴一声打开。

我侧脸,走廊的大片灯光便投射进来,令我不太适应,下意识用手遮住。逆光之中,乔北方的脸隆重地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