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慧娘听了不禁莞尔一笑。

那小沙弥又道:“不知道施主想不想为家人点盏长明灯,本寺的长明灯最是灵验,有祈福辟邪之效,上京中许多贵人们都在本寺供奉了一盏…一盏只需要八百两银子。”

“八百两?”一旁地木香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我滴乖乖啊,一盏灯就要八百两,那是银子,不!是金子做的灯吧。

苏慧娘闻言沉吟了一下,片刻后,竟出乎意料的说道:“也好!”

那小沙弥立刻眉开眼笑起来,麻溜的端上来一只红木托盘,托盘上的是纸墨笔砚,以及一根金线缝制的长条黄缎带。这缎带被称为佛带,想要祈福的人需要在上写上被祈福那人的姓名和希望实现的愿望,到时候自有和尚把它系在灯下,放到佛祖身前。

提笔写完佛带后,苏慧娘当即付了八百两的银票过去,做完这些后,便在小沙弥恭敬地目光中向着其他大殿走去,因为自身是再世之人的关系,所以苏慧娘对于鬼神之说,可是说是深信无疑的,对于神明也就格外的敬重。连着跪拜了十几尊佛像、菩萨。眼见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苏慧娘才出了宝殿,向着后院厢房那边走去。

云乐寺的后院厢房是专门为女客休息而用,当然,这里指的是那些权贵人家,有身份的女客们,其他的平民妇人,可是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的。后院厢房成片,且与前殿不同,这里非常的幽静,穿过一片竹林,入目的便是个月亮门,便在这时,一阵阵脚步声迎面而来,苏慧娘抬眼望去,只见几位衣着亮丽的女子,正众星拱月的拥着位少女急步而来。

那少女年约十一二岁,穿着件玫瑰色绣着菱花的散边裙,上臂挽着淡绿的云水纱,峨峨云鬓上带着一只金丝蝴蝶细步摇,腻白的脖颈上还摇晃只嵌着玛瑙的金项圈,再细瞧其样貌,真可谓是脸如皎月,眉如纤星,虽尤有稚嫩,但想是用不了几年,定能成为一位名动京城的大美人。

这是谁家的孩子?当真是好看。

苏慧娘暗叹一了声,双眼之中流落出赞美。

那少女虽美,可此时却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就像是一头发怒的小牛,任身旁的人怎么劝说,都半低着头,一个劲儿的往前冲着,不知怎地,竟一下冲到了苏慧娘身前,苏慧娘也没想到她会冲着自己撞来,再想躲就来不及了,两人一下子撞了个满怀。

苏慧娘毕竟是个大人,晃荡了几下便站住了。那少女却身子不稳,一个屁敦坐在了地上。这下子可是彻底恼了那少女,她直接冲着速回你那个喊叫道:“你是瞎子吗,看见本小姐过来,不会躲啊!!”

苏慧娘皱了皱眉头,明明是她自己不管不顾的撞上来,现在却要反打一扒,当真是不讲道理,心里对着这位少女的评价急速降低,苏慧娘微敛了神色,淡淡地说道:“是你自己冲过来撞到我的,如今摔疼了,又能怪得了谁?”

“你————”那少女气红了一张小脸,一双本来极漂亮的双眼也瞪的大开,看起来颇为滑稽。

“小姐,你没事儿吧!”身后几步的婢女们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满脸忧色的扶起了她,口中道:“小姐,您慢些啊,若是摔坏了,夫人该多心疼啊!”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碰到了这少女的伤心事,只见她迅速红了眼眶,几下站起了身,颇为咬牙启齿的说道:“娘她现在有那个野小子,才会再心疼我了呢!”

说着也不顾苏慧娘了,狠狠地跺了下脚,一阵风似的向前刮去。那几个婢女脸色一变,立即大呼小叫的追了上去。

“真是好大的脾气!”木香依然有些不忿的嘟囔了两声。

苏慧娘摇了摇头,淡声道:“咱们走吧!”

第69章 我若嫁人

“苏姑娘,我家夫人正等着你呢!”一座禅房的门口处,容妈妈见了苏慧娘过来,赶紧走上来笑着说道。苏慧娘与她也是相熟悉的,微笑的回了句,便在她的带领下走进了禅房。

普一踏进门槛,一股子檀香味便铺面而来,抬眼看去,但见此间呈正方形,正对门口处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南海观世音菩萨像,菩萨身下则陈列着一张长长的褐色案几,上面放着四脚的香炉,炉中正燃着香烟,案几之下,则是一只明黄色蒲团,此时,那陈夫人正跪在上面,轻捻着手中的佛珠。

苏慧娘放轻了脚步,几乎无声的站在了她身后稍远的地方。

大约半刻钟后,陈夫人停止了祷告,在容妈地搀扶下站起身来:“念着佛号,便不好停下来,倒是让你等着了。”

苏慧娘微笑了一笑:“正说明夫人是诚心礼佛呢。”

这禅房中除了地上地蒲团外,便只有东边墙角处地一方矮榻可以休息,苏慧娘与陈夫人对坐了下来,荣妈妈给两人端上了清茶,片刻后,陈夫人摇了摇手,淡声道:“你先出去吧。”

容妈妈躬身低低地应了声:“是!”

苏慧娘看了木香一眼,小丫头知景的行了一礼,跟着容妈妈一起退下了,随着房门嘎吱响动,禅房中就只剩下了她与陈夫人两个。

“其实我是很喜欢你的!”半晌后,陈夫人这样说道。

苏慧娘抬起头,表情不变,微笑道:“谢夫人抬爱,慧娘心里也很敬仰夫人。”

陈夫人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慧娘,没有试探,也没有愤怒,她只是平静地说道:“我的儿子陈钰很喜欢你,想要娶你为妻。”苏慧娘听后,脸上出现了一抹惊讶,她惊讶地是陈夫人居然会这么直截了当。

“可我是不会同意的。”陈夫人继续说道,她声音里充满一种斩钉截铁,似乎在告诉苏慧娘,除非她死,否则陈家主母的位置是绝对轮不到她的头上的。本以为,苏慧娘听到她这样说,肯定会惊慌失措,肯定会苦苦哀求与她,然而,令陈夫人意外的则是,苏慧娘竟然笑了出来,她说道:“我也不会同意。”

陈夫人皱了皱眉:“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苏慧娘放下手中的茶盏,直视着陈夫人的双眼:“陈公子并非慧娘心上之人,所以是绝对不会嫁给她的,关于夫人所说的,陈公子想要娶我为妻的话,恐怕是要辜负公子的一番美意了。”

陈夫人这下可真是吃惊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应该她摆明条件施加压力,另对方知难而退,以后不要在缠着钰儿了嘛?可现在却变成了对方拒绝自己儿子,告诉自己人家压根没那个意思,完全是你儿子想多了。

“你,你不喜欢陈钰?”陈夫人微微瞪大了眼睛,脸上除了了不可置信外还有一种淡淡地愤怒。

好像再说,我那样优秀的儿子喜欢你这样的女子,你正该感激涕零才是,怎么反而嫌弃起了他,说不喜欢他?苏慧娘觉得自己颇为理解陈夫人此时的心情,可是有些话,还是直截了当的些好,无论是对陈钰、陈夫人,还是自己,都好!

“陈公子固然十分优秀。”苏慧娘这样说道:“可是却并不符合我的择婿条件。”

陈夫人有些惊奇的看着她:“你有什么条件?”

“我若要嫁人不求他家势财富,也不求他相貌才情,只一点…”苏慧娘声音平静地说道:“他娶我以后,这一生,只能守着我一人,不纳妾,不招妓。即便是我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儿来,也要如此。”

陈夫人闻言,可谓是目瞪口呆,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你这种要求,哪个男儿会答应?”

“陈夫人说笑了。世上这样的男儿还是很多的,便是我爹娘,不也是一生相守,这样过了一辈子吗?”

陈夫人心想,你说的那都是些贫民百姓,田间巷里的男人吧。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可是…想到这里,她猛然一醒悟,看着苏慧娘那双清凉的眼睛,原来如此,人家压根就没想着嫁进他们这样的人家吧。

陈夫人心里有些五味陈杂,她性子虽有些刚烈,但并非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今儿约了苏慧娘出来的确是抱了让其死了这条心的念头,为此,她还暗暗酝酿了一些条件,甚至,也都打算好若实在不行,就给苏慧娘一个妾室的名分,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人家直接对她说了,不是她高攀不起,而是你儿子不符合我的选择条件。

半晌后,陈夫人叹了一口气,对着苏慧娘说道:“好孩子,你果然是个好的。不要怪陈伯母,我也有我的苦衷。”

“怎么会。”苏慧娘柔柔的笑了,压住了陈夫人的双手:“夫人以前对我照顾良多,是我的恩人呢。”

“唉,你这样说,反倒让我更加羞愧了。”陈夫人说道:“不如这样,若是你不嫌弃,我就认你做个干女儿,你我两家以后就当亲戚走动,你看如何?”

“那可真是慧娘的福气呢!”苏慧娘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意,当即站起身来,对着陈夫人一拜:“女儿

见过干娘。”

“好孩子,快起来,从今儿起我可是又多了个女儿啦!”陈夫人脸上再也看不见刚才的冷硬紧绷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这只玉蝉是当年你干爹送给我的我佩戴至今,今儿就把它送给你了。”

这玉蝉看着就是陈夫人的心爱之物,苏慧娘怎么肯要,忙着推辞了起来,陈夫人却一定要她收下,无奈之下,苏慧娘也只有愧领了。

陈夫人见她收了,脸上这才重新绽放出笑容,心里也稍微舒坦了一些。她认苏慧娘做干女儿,未尝没有定下名分,不给她日后反悔的心思,你都做了我的女儿,那么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哥哥了你们既成兄妹,自然就当不成夫妻了。真可谓是釜底抽薪的办法。

对此,苏慧娘又何尝不清楚,只是她本就无意于陈钰,若是能通过此举,断了他的心思同时也安了陈夫人的心,这又有什么不好的?

有了名分,苏慧娘与陈夫人的关系简直是如闪电般拉近起来,两人在屋里说说笑笑了好长时间而后又一起吃了斋饭,苏慧娘还陪着她听了一会儿禅经,待夕阳西下时方才分别,与丫鬟木香一起坐车回了苏家。

“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容妈妈在陈夫人身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个有志气的孩子。”陈夫人无不唏嘘地说道:“这次是咱们狗眼看人低,往做小人了。”

“夫人…”

“好了,我心里有数。”陈夫人叹息一声,而后说道:“事到如今还是想想怎么把事情跟钰儿说吧,那孩子是个死心眼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的了。”

“不过是少年男女的一时情障。”见主子烦心,容妈妈忙跟着劝道:“待少爷娶妻生子后,自然会定下心思的。”

“但愿如此吧…对了,林府那边也该抓紧了,别让人以为咱们家没有诚意,等过个半把月,就着人去下聘吧。…如今的伯爵府就剩下我们娘两了,能早点填个人,也能热闹些…。”

“夫人…”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时间稍稍往前推一些,就在苏慧娘与陈夫人相携而谈时,离着她们所在禅房不远处的另一座院落里,也有人在泛着烦心事。

永平侯夫人戚氏停下手中不停敲着的木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是送回去了?”

“夫人放心,小姐已经回府了。”

戚氏闻言,眉宇间显出抹无奈:“真是个不省心的,都这样大了,还是这么冲动任性,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身旁地心腹刑妈妈闻言,则是噗嗤一笑:“瞧夫人说的,若不是随了侯爷,便就只能随了您呗!”

“还在打趣。”戚氏瞪了她一眼:“兰姐儿会变成这样 ,都是你们宠着的。”

刑妈妈心想,这最宠兰姐儿的不就是夫人您吗?

“夫人多虑了,咱们大小姐天仙似的小人儿,哪有谁说不好的。再说,这次之所以会跟着跑过来,还不是因为夫人你只带了弘真少爷而没有带她,所以才起了醋意,非要跑过来跟您闹着,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怕母亲被抢走,起了小孩儿脾气罢了。”

刑妈妈的话果然让戚氏开怀了许多,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命根子,又哪里会真生什么气。

“那个傻丫头。”戚氏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她。”

“小姐总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苦心的。”刑嬷嬷笑着说道。

“对了,夫人,弘真少爷呢?怎么没有看见?”刑嬷嬷巡视了遍房内,忽地,想起什么似的皱了皱眉头:“莫不是又到哪里闯祸去了?”

提起弘真,戚夫人脸上的神色明显变得寡淡起来:“没什么,我让他给老爷的长明灯添些香油去了。”

第70章 又是一年

云乐寺,长生殿。

无数写着梵文的黄布从高穹中坠下,再加上佛桌上那供奉的一排排数之不清的油灯,在光影摇曳间,越发显得神秘莫测起来。而此时的长生殿里,却有一人正站立在一块写着:永平侯燕浩然嫡妻戚氏哀上的牌位前面。

“少爷,夫人派人来寻你回去呢!”一个皮肤黝黑,双眼机灵的小厮在这少年身后轻声叫道。

“哼…”那少年轻哼了一声,嘴角扬起抹鄙薄,他看着不远处的那块牌位,满是嘲讽地说道:“这个世界可真是不公平,他明明是个负心薄幸的男子,可是却官至侯爵,娶妻生女,死了以后还有人为他供奉牌位,而我那个为他牺牲了性命的亲娘,却连埋骨的地方都找不到,就是死了以后也进不了燕家祖坟,世人甚至都不知道,她才是燕浩然的嫡妻。小顺子,你说,她死的是不是很冤枉?”

“少爷…”小顺子低下头轻叫了一声,他不敢去看这少年的眼睛。

便在这气氛凝滞的空当中,一声嘎吱响起,一个小和尚推门走了进去,他的手里拿着只红木托盘,盘上是一盏古铜做的长明灯。

那少年听见声音转过头,瞟了他一眼。

就是那样一眼,让小和尚豁然睁大了双眼,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只见在无数轻轻摇曳的灯火下,那个一身大红色衣襟的少年傲然而立,他长得十分美丽,美丽到几乎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女子,然而,任何看过那一双眼睛的人却都会打消这个念头,因为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张扬,也太过桀骜,充满了一种阴冷的狠厉,就像是一匹会吃人的狼,下一秒就要咬碎你的喉咙,吃掉你的血肉。

小和尚轻轻打了个冷颤,张嘴就念了句:“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那少年闻言又哼了一声,抬起脚步就向着外面走去,身后的小厮赶紧跟了过去。

小和尚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儿,唉呀,我地佛祖啊,那个少爷好看是看好,可就是有点鬼气,看着让人瘆挺慌,呸呸呸…这是佛门圣地,哪个鬼啊的敢上门啊?小和尚摇了摇头,赶紧走到东边的一张桌前,把托盘里的长明灯放了上去,而后,点燃。一阵微风从敞开的大门处吹来,这盏新进的长明灯随风轻摇了下灯芯,而系在灯座上的佛带也被小和尚抚平,从桌子上坠了下来。

那上面用墨水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乞愿,王七郎,健康,安泰,信女苏慧娘敬拜。”

从云乐寺回来的第三日,威武伯府下了一张帖子,陈夫人请林氏与她过府,设下拜亲宴。

苏慧娘自是从命,除了她们一家之外,陈夫人还邀请了几个相熟的夫人过来做个见证,场面上着实郑重,可见对认苏慧娘做女儿这一件事上,她是用了心的。

一干宴上情景自不必多说,有那空隙处,丫鬟木香悄悄地在苏慧娘耳边喃喃了几句。

苏慧娘听后点了点头。

少时,宴毕,众人都散了,陈夫人拉着林氏在说着话,苏慧娘独自向屋外走去,沿着条回廊,直到一座小亭处,方才止步,一身白衣的陈钰早已在亭中等候多时。

苏慧娘走过去与他见了礼,口中自然而然地叫了声:“陈大哥。”

不是以前的陈公子而是陈大哥,这样的称呼让陈钰心中酸涩难忍,他看着苏慧娘,半晌后才声音干哑的说道:“你那些条件,若我都答应,你可愿意嫁我?”苏慧娘一愣,看着面上隐隐泛着痛苦之色陈钰,也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开始自心底而发。

“抱歉。”她半低着头,轻声说道:“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不会嫁给你。”

“为什么?”

苏慧娘歉意地笑了笑:“因为我对你并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换言之,就是我根本不曾喜欢你。

陈钰听了这话后,眼中伤心之色更浓,原来那些不准纳妾的条件什么的都是托词,她只是不曾心悦自己,并不喜欢自己,如此而已。

简单明了,又残酷至极。

陈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钰明白了,以后只把慧娘当做妹妹看,定不会再有那番心思。”

说完后,对着苏慧娘揖了下首,转身就走。

看着脚步有些踉跄地他,苏慧娘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如此,又过一月,陈府那边果然传来消息,陈钰与林府的小姐林绣珠定下了秦晋之好,因着两家人都急着成亲,因此婚期就定在了在三个月之后。苏慧娘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除了祝福外,还有着一种淡淡地类似“失望”的情绪。

当然,这并不是她玩了欲擒故纵的把戏最后破灭而失望什么的。

只是怎么说呢…

苏慧娘幽幽地想起了那些封沉了,久远的往事。

上一世她的夫君谭唯虽然娶了她,然而心里面住着的却是别人,谭唯把那个女子看的极重极重,甚至在对方过世的许多年后,都不能忘怀,为了她,谭唯甚至不愿意再碰其他的女子,苏慧娘心里虽痛虽苦但却也着实佩服对方的深情,她甚至无数次的想着,若我是那个女子该有多好,让一个男人这般爱重,深念不忘,便是命短,这一生也值得了啊。

所以再来一世,苏慧娘的心里便有了些丁点儿的,不为人知的心愿。

她也想遇见一个那样的男子。

那样深情的,执着的,对她一心一意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会放开她的手的男子。

可是这样的人,是很难找的吧。

苏慧娘摇摇头,暗笑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

时间流逝转眼间便到了秋高之节,陈钰的婚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到了成婚那日,苏慧娘前去观礼,那新娘子,她倒也见过,便是陈母过寿那日,在后花园中与陈钰告白的那位小姐,看着她满布幸福,眉角高挑的都要飞起来的娇颜,苏慧娘心想,但愿这两人能够和和美美,相携一世才好。

陈钰婚事落下,苏慧娘心头隐隐的愧意立即一扫而光。苏家的日子也恢复到了平常,只有一件事,大约是被陈钰成婚的事给刺激到了,林氏最近总是提起苏文,言语之间,都是年岁不小了,该成亲了云云苏文今年也已经是十八岁的男子了,与经历过退婚而被耽搁了许久的陈钰不同,按理说也的确是该寻摸人家的时候了,可是苏慧娘却想着,明年开春就是会试了,不妨先等结果出来,若是真能高中,苏文的”身价”立刻就是翻飞,也能结成门合适的亲家,把这主意与林氏透漏了,林氏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便不再总是提起娶儿媳妇的事情了。

如此,日子一日日的过,苏家在京城中安定下来也已经有大半年了。

在这大半年里,苏慧娘也不是总闲着,她虽然有随身空间这么个超级作弊器可以生财,然而,那毕竟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所以她还是要想其他路子来挣钱的。经过了月余的走访考察,苏慧娘选定了经营茶楼这么个营生。现在不像是几十年后,茶楼遍地,若是能经营好了,肯定是能财源滚滚的。

选址、装修,招伙计。一系列的前期准备工作,令苏慧娘是忙的脚打后脑勺,在整个人都累瘦了一圈的情况下,才终于在入冬之前,把“苏记茶楼”置弄妥当。苏记茶楼是开在了上京西区的一条商业街上,二层的小楼,足有三百多平方米,差不多花了苏慧娘将近两万多的银子,然而,她虽想要有个生财的门道,却不想整个人都扑在这上面,成为商界女强人什么的,可不符合她的人生理想。

这要是换了齐梅梅还差不多。

言归正传,苏慧娘专门花高薪请了懂行的人来做店里的掌柜,并且置了四名茶博士,经过一个多月的试营业,在收支上还是比较平衡的,只是毕竟刚刚开始,想要赚钱,恐怕还得有些时候。忙来忙去的,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新春。苏慧娘暂时放下茶楼的琐事,一心一意的准备着她们来到京城后的第一个新年。

新年的前三天,苏文从书院回来,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就像是过去的那些年一样,一起准备年货,三十那天一起吃年夜饭,就这样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地,新的一年开始了。听着屋子外头响起的震天炮仗声,苏慧娘有些出神的想着,不知道这个时候,小七在做些什么呢?有没有人给做身新衣裳?有没有人给他包上一顿他最喜欢吃的辣椒肉水饺?有没有人给他一些压岁钱?

苏慧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两人都在京城,可是想要见上一面,怎么就那么困难呢!

第71章 两处思念

就在苏慧娘暗暗惆怅时,她念着的那个人,却在永平侯府遇见了麻烦。

侯府正院老太太屋子里,燕家所有人基本上都到了,他们或聚或散的坐在了椅子上,隐隐地把那道大红色身影围在了中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一双双怀着各种意味的眼神,不停的在中间之人的身上扫视着。

“你这个孽子!”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瞪着眼睛,颤巍巍地指着中间那人,看起来就知道是气的不清,她大骂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弘博是你的大哥啊,你竟然把他推到了水里面,这寒冬腊月的,你是要害死他啊。”

“娘,弘真不会这么做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永平侯夫人戚氏赶忙站起身子,为燕弘真辩解道。

“狗屁的误会!”戚氏话音刚落,一位又高又瘦,却穿的珠光宝气的女子,立即跳出来,哭天喊地的叫道:“我可怜的儿啊,这大过年的竟然被人给害了,娘,弘博可是咱们燕家的长孙啊,他现下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您可要给他做主啊!”燕家大房的太太于氏扯着嗓子喊叫道,喊完了以后,还悄悄地给身旁的弘博媳妇一个眼神,弘薄媳妇会意,两手使劲儿掐了下怀中孩童的臀肉,那孩童吃痛,哇的下便大哭起来,弘博媳妇猛地跪在地上,哭的凄惨无比:“呜呜,望祖母给夫君做主啊————。”

“毅哥儿莫哭,毅哥莫哭。”眼看最喜爱的大重孙子哭的如此凄惨,那老太太立刻心肝儿肉的一顿乱叫把孩子抱在怀里,好生安抚下来后,老太太对燕弘真的愤怒也达到了最高点。

“看看你做的好事!”老太太一脸铁青地骂道:“往日里你就目无尊长,到处惹是生非,我念在你幼时受过磨难,这才百般迁就,没想到你竟得寸进尺,做出了这种残害手足的事情,这一次,我定不容你!来人啊,给我拖出去重重的打,什么时候他低头认错了,什么时候停手。”

“母亲,您手下留情啊,真儿还是个孩子,便是犯了什么错,也不该受这么重的惩罚啊!”戚氏脸色微变,急冲冲地求情道。

“弟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于氏挑着眼角冷哼道:“到了现在你还在为这个畜生说话,莫不是要等到他把全家人都害死了才给予惩罚。”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够了!”老太太打断了戚氏的话语,怒气冲冲地说道:“ 老三家的你不必再说了,若不是你这个嫡母教导不严,怎么会让他变成这样,一个孩子都管不好,我看你这个主母也快做到头了。”

戚氏闻言脸色猛然一白,老太太在这样多人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经是大大的打了她的脸面,怎么不让她感到难堪。母亲受辱,她身旁的兰姐儿心里焉能好受,不禁又气又急起来。只是她多少还有一些脑子,没有直接跟老太太对着干,而是把一腔怒火全都宣泄在了燕弘真身上。

就是这个人!自从他来到这个家后,让母亲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委屈,偏他还是个没良心的白眼儿狼,对母亲也不见得多么亲近,兰姐儿越想越来气,当即上前几步,对着那道大红色身影叫道:“你还不快给老祖宗认个错,到底要我娘被你牵连到什么地步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