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襄斜眼看她:“以后可还往前冲了?”

“不冲了,我以后都听陛下的。”岳凌兮娇柔地摇了摇头,说完还一搂他的腰,仿佛对这具身体极为不舍,“陛下,我们还能不能像在武陵城那样?”

她的声音绵软如絮,透着无上的渴求,令楚襄心潮汹涌难止。

相识至今,她从没向他提过任何要求,难得有这么一回,希冀的亦是他所求所愿之事,他又怎会不答应?

“好。”

楚襄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发丝,神色淡淡,眸底却是温情翻涌,岳凌兮听完这话娇容显见舒展开了,倦色亦如水波觳纹渐渐散去。

“那我就先回宜兰殿了,陛下。”

说完,她拧过身子准备下榻,龙纹黑缎从膝头滑至两旁,露出一对洁白如玉的腿,纵有疤痕缠绕,却令楚襄生出无限遐想,心里那簇细小的火苗蔓延成熊熊烈焰之时,他骤然扣住她的腰,将她重新压回了床上。

“不,我们今晚在这儿睡。”

话音刚落楚襄就把她的手压过了头顶,细密如雨的吻从眉眼一路往下,滑过颈间再到锁骨,最后停在了若隐若现的雪峰之间,他却忽然停下了,抬起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眸中火光似要将冰肌玉骨都灼透。

她平日爱穿浅色,在他身边晃悠的时候就如一弯云烟绕溪流,清隽灵透,如今穿着他的衣服,深浓墨色竟衬得她无端的妩媚,一眨眼,一咬唇,皆是勾人心魂的美,他本就难以自持,一想到薄薄的丝缎之下她片缕未着,身下便又越发火硬。

“兮兮。”他亲了下她的唇,“给我。”

岳凌兮愣了愣,下意识地去摸他腹下三寸,在了然之中轻声道:“小襄襄好烫。”

楚襄现在已经顾不得她究竟看了什么淫。书艳画,而小襄襄这个词又是哪个该死的教她的,只是伸出手包住了她的柔荑,一同覆在自己的火硬之上,尔后哑声道:“他是很烫,你帮帮他可好?”

“好。”她乖巧点头,旋即开始上下滑动,可眨眼间就被他强行停住。

“兮兮,不是这样帮。”

楚襄勾起嘴角,眸光深暗而幽魅,撑在另一侧的手已经缓缓朝下探去,滑过幽谷,拨开花瓣,然后精准地捏住了那颗柔嫩的尖蕊。

“火,就该用水来浇灭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今天再偷懒不留言,明天我就拉灯,口亨(傲娇脸)

第57章 缠绵

岳凌兮曾经在西宫的藏书楼见过一本小册子,瑰帛作封,金箔镶边,在一排满是尘垢的古籍中甚是显眼,她一时好奇便翻开看了,哪晓得里面全是彩画,画中男女皆裸裎相对,有的似鸳鸯交颈,有的似阵前冲锋,雪白躯体与艳色背景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甚是香艳刺激。

后来她拿回去问书凝,书凝红着脸告诉她这是给后宫嫔妃看的东西,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还道里面大多是女子侍奉男子的模样,原来是为伺候帝王所用,她当时觉得画得甚是精致,便多看了几眼,此刻尽数浮出脑海,对比之下却令她疑惑不已。

陛下怎么不按章法来?

“陛下…嗯…”

岳凌兮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接着便是一连串克制不住的低吟,身子似要抖碎了一般,连经脉都在深处微微痉挛,已经不受意识所控制。

楚襄从她腿间抬起头来,见她双眸紧闭满面潮红,遂低低一笑,然后轻柔地扳开了她紧捏着丝缎的手,道:“放松,兮兮。”

往常他的话都很管用,今天却没有任何效果,湿热的气息喷洒过来,岳凌兮下意识地绷直了双腿,下一秒,他的唇果然再度含住了玉核,先是吸吮,又用舌尖翻来覆去地拨弄,仿佛那是一颗甜蜜至极的糖果,令他百试不厌。

她指尖一搐,忍不住挠了他的掌心。

楚襄侧首,转而去舔舐幽深的溪地,犹如攻城掠地一般飞快地绕着圈,两瓣嫩粉被他拨过来又扫过去,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情潮,直逼下腹。岳凌兮难耐地拱起了身子,想退却不由自主地往他嘴边凑,喘息声越来越急促,仿佛已经受不住了。

“陛下…”

支离破碎的两个字,几乎难辨音调,很快又被甜润的呻。吟声所盖过,楚襄听在耳朵里,果断地将舌尖顶入了蜜。穴之中,岳凌兮浑身一震,小腹亦随之轻搐了下,一股清流顿时冲涌而出,滋润了唇舌,洇湿了锦缎。

知她未经人事,却不知她如此敏感,轻易撩拨便如一汪清泉满盈而淌。

楚襄缓缓撤离,直起身子将岳凌兮抱进了怀里,细吻着她桃粉色的眼角的眉梢,脉脉温情,难以言诉,却在这如雾似幻的紫绡帐中悄然弥漫开来,醉人亦醉心。

岳凌兮尚未从残存的情潮中恢复过来,侧着脸靠在他胸前平息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伸手抚上他的肩头,轻喘道:“陛下,有了么?”

“有。”楚襄声音喑哑,扶在她腰间的大掌亦是一紧,“你流了好多,兮兮。”

岳凌兮微微退离半寸想要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却因为酥软无力而作罢,那双氤氲着水雾的眸子晃了半天,最终落到夹在两人身体之间的火硬上,它抵着她的小腹,昂扬威武,那股烫意源源不绝地渗进她的身体里,似要燎干所有水分。

为什么还不动?

她咬着唇,甚是困惑不解,眼见楚襄又低下头慢条斯理地舔着她的香肩,完全没有要行动的意思,她心里一急,不由得撑身坐了上去。

硬中带软的尖头被她如此一压,纵未进去,亦教楚襄变了脸色,他猛然握住她的腰将她微微提起,冷不防两团柔软冲到了眼前,定睛看去,平滑的黑缎上清晰地浮现出两颗圆粒,撑起细小的弧度,瞬间教他血冲头顶。

本欲等她缓口气再继续的心思在这一刹那完全崩塌。

楚襄蓦然吻住岳凌兮的嘴,托着翘臀的手稍稍往下一压,就这样进入了她体内。

好疼。

岳凌兮一阵剧颤,只觉得像被贯穿了一样,连跟楚襄亲吻的力气都没了,趴在他肩头细细地呻。吟着,眸底水光渐盈,宫灯屏影都绞卷成一团,模糊不堪。

肩膀上散开的湿意霎时将楚襄从旖旎浪潮之中拽了出来,他僵着身体,不敢深入亦不敢退出,只暗中把手伸到两人的交合处轻轻揉捏着,缓解她的不适,碰触之间越发觉得她娇嫩紧致,心里也越发后悔。

还是早了些。

就当楚襄内心和身体都备受煎熬之时,岳凌兮忽然在他耳畔低声道:“…陛下,让小襄襄出来一点。”

她的声音满含隐忍,未及说完,额角汗粒又滴落楚襄肩头,楚襄又怜又痛,立时小心翼翼地往外撤了一些,置于下方的手跟着就感觉到有股黏腻流出,抽出来一看,满掌猩红,刺得他眼睛生疼。

“兮兮。”楚襄吻去她眼角悬而未落的泪珠,然后试着去托她的臀,“你忍一忍,我慢慢出来。”

到底是不忍心她再受苦。

岳凌兮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抓住了楚襄的手臂不让他动,就在他错愕之时,她又扶着他的肩膀缓缓往下一坐,呻。吟依旧,却不像刚才那么痛苦了。楚襄亦感觉到经此一动又润滑了不少,低眸看去,她眉心似乎舒展了一些,有种难以表述的感觉。

楚襄搂着如玉娇躯不敢擅自乱动,眼神似有询问之意,岳凌兮喘了几口气,没有回答他,腰骨骤然往下一压,直接沉到了最深处,楚襄喉间滚出一声闷哼,身躯亦随之剧震。

“兮兮?”

“陛下…”岳凌兮抵在他胸前,似已被这磨人的情爱折腾得直不起腰来了,只余最后一丝神智,“我没力气了,您动一动…”

闻言,楚襄蓦然绷紧了身体,眸心火光暴涨,燃成一片赤焰火海。

她如此要求,他又岂会不应?

楚襄亲了亲她嫣红的脸颊,握住纤腰往上抬了几寸,落下时轻轻一顶,她立时低叫,声音轻细娇软,甚是让人心动。他忍不住伸手覆上她胸前,一边揉挤着雪嫩软肉,一边将那颗颤立的红蕊左旋右捻,她顿时仰头长吟,葱甲陷入他紧实的肌肉里,宛如猫儿挥爪在挠,令他又痒又麻,下身不免又挺进去几分。

端是如此,反复数次,不见她有任何隐忍的痛色,他才敢放下心在她体内驰骋。

到不能承受之时,她伏在他耳旁轻泣:“陛下,慢一些…”

“好,慢一些。”

楚襄弯唇轻笑,速度果然放缓,搂着她九浅一深地动着,虽意犹未尽却完全不在乎,仿佛这场欢爱只为取悦于她,她舒服了,他便也舒服了。

待到后来,她的呻。吟声越来越大,穿透轻纱薄帐直往门外而去,一干宫女太监听得脸色都变了几轮,他却使劲添柴加火,不禁身下愈发卖力,还用低沉悦耳的声音蛊惑着她:“兮兮,我独爱听你叫。”

岳凌兮被他颠得起起伏伏,已是没有半分力气,半晌才一睁眼,却是含着朦胧水雾向他控诉。

“上次小襄襄没这么久…”

楚襄失笑,心知她初经人事,也差不多该到此为止了,遂抚了抚她汗湿的额发,然后徐徐探至身下捏住她最敏感的那一处,才搓揉了两下,揽在她腰后的那只手就感觉到一阵浅浅的痉挛,他知道她快来了,于是不动声色地加快了速度,果然,几经深入之后她骤然发出重重的吟喘声,旋即如落叶般坠进了他怀里。

几乎是眨眼间就睡着了。

她身体本来就虚,又连着被他折腾了两回,会这样也不出奇,楚襄搂着汗淋淋的娇躯,心想还是要让陆明蕊给她看看才稳妥,于是扬手一掀幔帐,唤来了外面只候的宫人。

暮色已深,殿内没有掌灯,两名宫女在这个当头也不敢擅自秉烛,循着墙边摸黑走了一会儿,然后停在了榻前,稍一抬眸,两具躯体交叠的轮廓清清楚楚地嵌在帐影上,丝毫不加掩饰,两人当即一惊,还未缓过劲来楚襄就开口了。

“去请陆太医过来。”

“是,陛下。”

宫女们匆匆退下,一人去向薛逢春请示要不要上起居注,另一人则挑着紫竹灯去了太医院,整座玄清宫看似平静如昔,内里已经悄悄泛起了波澜,始作俑者却毫不在意,径自抱着累极而眠的佳人去了莲池。

长信宫灯次第亮起,照得水面一片波光粼粼,楚襄赤身下水,把岳凌兮放在那片最大的晶石莲瓣上,然后替她洗净了双腿间的血污,又就着明亮的光线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没有红肿破皮,这才吐出一口浊气。

虽说用了几分力道他心里清楚,但仍怕动情之时不慎伤了她。

眸光浮沉之间,楚襄又看到了她背后的旧伤疤,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完整地查看过,索性在这会儿弄个明白,于是他伸出双手把熟睡的岳凌兮抱坐在怀里,然后逐一抚过每一寸肌肤,越往后,他的眼神就越沉。

她在关外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一身都是伤?

楚襄寻思着等岳凌兮醒来后一定要问问她,不然都不知道要怎么让陆明蕊给她调养,她今年才十八岁,日子还长,拖着一副病躯要怎么过?她若不肯说,他就只有召端木筝进宫来问个清楚了,以她们的关系,端木筝肯定是知道事情始末的。

思及此,楚襄叹了口气,给她挪了个舒服的睡姿便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不要太露骨,老规矩,今天天气很好就可以了!不然被锁我也只能叹气…

第58章 审问

月出云岫,疏影横斜,一片阑珊灯火之下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安然入眠,唯独外皇城的某处府衙还有稀疏人声传出,门廊下,宽阶旁,俱是来往的憧憧黑影,气氛在刻意压低的絮语中显得格外峻肃。

走动的人中无论掌烛的、提匣的还是挹剑在侧的,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灰白砖墙,厚檐重瓦,只有一方狭窄的入口,放眼望去,冗长而逼仄的通道两旁十步一岗地布着守卫,尽头隐约露出了道道铁栏,在昏黄的光线下散发出冷锐的光芒。

这里就是刑部大牢。

与普通牢狱不同,这里清爽干净得近乎异常,既没有四处乱窜的虫鼠也没有潮湿发霉的被衾,除了房间简陋一些,竟没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关进来的犯人很少,且很快又会以各种方式离开,所以每逢夜晚来临之时这里就会显得更加空旷而死寂。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只因刑部侍郎裴昭要连夜提审犯人。

牢狱尽头的倒数第二个房间里还亮着灯,里面的人佝偻着身体坐在长凳上,形容委顿,双目无神,仿佛魔怔了一般,可当走廊外面响起锁链滑动的声音时他又猛然从混沌的意识中脱离,眼睛深处闪过一丝戒慎,旋即又飞快地隐去。

来人也在此刻走入了光线之中,容色肃穆,盔甲锃亮,腰间还挂了一大串钥匙,看样子像是这里的统领。他只朝里面扫了一眼便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行至囚犯身边,旁边的年轻守卫又递来一串精钢镣铐,他接过来悬于身前,低声道:“黎大人,失敬了。”

说完,他也不管黎瑞是什么反应,径自钳住他的双手撸起了云锦宽袖,然后把镣铐戴了上去,黎瑞陡然作怒,他却避之不看,咔嗒一声扣上了钢锁之后就退到了外面,侧开身子让出了唯一的通道。

“大人请。”

黎瑞看向洞开的牢门,恨不得立刻甩下这一身沉重的枷锁冲出去,但他克制住了,仅仅只是站直了身体,尔后缓慢地迈开步子走出了房间,几名守卫旋即跟了上去,不动声色地围在他四周并肩而行。

行过一段较为幽深的甬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六面灰墙环绕矗立,泥砖铸得密实,中空的地方嵌着铜质灯台,将方寸之地照得亮如白昼,微风穿堂而过,焰心就轻轻一跳,想必是对面那条通往牢房外的走道里又进了人,只是太远瞧不清楚。

这里离出口只有几步之遥,四通八达,甚至称不上是个房间,以致黎瑞站定之后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自己要在这里受审?

他蓦然转头看向坐在长案后方的那个人,恰好他起身走来,一袭苍蓝色锦袍在砖面划过深长的暗影,然后停在了三步开外的地方。

“黎大人,坐。”

经他一说,黎瑞这才发现后面还备了把椅子,本是胡桃木的原色,两侧扶手却已泛白,像是被无数人攥在掌心摩擦过,黎瑞只看了一眼,心里就莫名有些不安,但见裴昭举手投足皆是一派光明磊落的样子,并不像藏了什么虚招来对付他,他迟疑片刻,尔后便撩起衣摆坐下了。

见状,裴昭略一抬手遣退了左右。

“黎大人,为什么在这里想必你心里很清楚,你我同僚多年,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说完,裴昭回身拿来一沓整理好的卷宗,亲手递到了黎瑞面前,黎瑞见着封皮上的几个大字脸色就变了,却没有吭声,又抬起头来重新审视着裴昭。

在这个开阔的地方随时都会有人看见他们的动作,听见他们的交谈内容,裴昭居然敢把岳家旧案的卷宗光明正大地摊开在这里,丝毫不怕泄露出去带来的严重后果,莫非真当刑部是他们家开的?

如此一想,黎瑞又镇定多了,只道裴昭是靠着当权臣的爹和夜家的纽带关系爬到了这个位置,并没有什么真材实料,这场审问或许比他想象中要简单得多。

黎瑞暗暗思索着,裴昭的嗓音却突然窜进了耳朵里:“黎大人,签了这份认罪书,你好过,我亦好过。”

“裴侍郎,恕我看不懂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只听唰地一声,黎瑞甩手就把卷宗扔在了地上,宣纸纷纷扬扬,犹如白鸽扑翅,全部落尽的一刹那露出了他那张冷硬的脸,俨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裴昭站着不动,既没去捡东西也没痛斥黎瑞,甚至连一丝怒色都没有,沉稳依旧。

“黎大人如此不配合,想必是平日在朝中你我有所摩擦,所以不愿予我方便,不过没关系,其实这样更加省事。”

说罢,裴昭转身朝长案走去,形色淡然,宛如闲庭信步一般,教人提不起防备之心。黎瑞看着他随意地拂开了堆叠的杂物,然后伸手扣住那块青花瓷砚台,尚未觉出不对,他已蓦然将其扭转一圈,只听喀拉一响,胡桃木椅上倏地伸出四个半圆形的扣环,牢牢锁住了黎瑞的四肢。

“你要做什么!”

看着黎瑞神色陡然大变,并且开始剧烈挣扎,裴昭依然平静如昔。

“不必紧张,只是普通刑狱用的东西罢了。”

裴昭掀起砚台的盖子,里面不见水墨,却有几个突起的按钮,他逐个逐个地拨过,最后停在右边的那一颗上,指尖微微一沉,顿时按得不见了踪迹。黎瑞兀自挣扎着没有注意他的举动,冷不防背后一阵剧痛,像是有十几根针扎进了肉里,他倏地拱成了月牙形,发出一声惨叫。

“啊——”

“这不过是最轻的一种,黎大人若是现在就难以忍受,不如尽快认罪。”

话是对黎瑞说的,裴昭却没有看他,手指又慢慢滑到了另一枚按钮上,黎瑞见状不禁咬牙怒吼:“堂堂刑部侍郎竟敢严刑逼供,你好大的胆子!”

“我既然敢动手便是有把握掩盖此事,黎大人不如省点体力,也好应对接下来的酷刑。”

裴昭眉眼动都未动,话亦说得十分恳切,没有丝毫讽刺之意,如此性格倒让黎瑞想起了一个人,当下便忍痛质问道:“你父亲乃是当朝首辅,一生秉公任直,刚正不阿,岂能容你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我父亲自是容不得这种行为,但凡事总有例外。”

话音刚落,裴昭再度按下了机关,两片薄刃从椅子下方猛地戳入了黎瑞的膝盖窝,血水顺着小腿往下流,很快就在地面形成一小滩暗红,他几乎当场晕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黎大人身居高位,多年不曾离开王都,不知道西夷人是如何处置我朝战俘的吧?”裴昭嘴角微微一提,露出些许冷色,“他们在逼供的时候会用细如牛毛的银针插入这里,然后挑起软骨一点点揭开,让你在疼痛和恐惧中屈服,如果黎大人想试一下,我亦可以奉陪。”

黎瑞啐出一口血沫,恨恨道:“你简直卑鄙——”

“我方才好像还没有说完。”裴昭平视着眼前的惨状,轻描淡写地说道,“唯一能让我父亲对这种事无动于衷的例外就是陛下。”

闻言,黎瑞双目暴睁,似有血雾翻腾其中,模糊了他所有的视线。

陛下竟是知晓此事的!

“不如让我说个明白。”裴昭放下机关缓步走到黎瑞身旁,漠然道,“当年写给江州前知州的那封信就是你笔下所出,字迹不差分毫,光凭这点以及现任知州陈秋实的口供已经足以判你一个抄家灭族的大罪了,所以这刑部大牢你是不会活着出去了,端看你想留个全尸还是挫骨扬灰。”

黎瑞冷笑道:“君要我死,我自是了无生路。”

裴昭终于露出一丝不耐:“人做了坏事,即便能瞒过所有人,自己心里也该明白一个道理,天道轮回,你欠了岳家那么多条命,如今只让你一人来还已是陛下宽厚了,识趣的话,就把所有罪行都招来罢。”

一人来还…

黎瑞像是被人刺中了某根神经,本来已近癫狂,眼下却如同一潭死水般翻不起任何波浪了,他喘了几口气,勉强把神智从无穷无尽的痛楚中抽离出来,阴沉沉地笑道:“那这一时半会儿可说不完,光是按岳家的人头来算都不止,刺死的、溺死的还有像那个小丫头那样流放到关外被狼咬死的,啧啧…”

后方暗道中虚影一错,无声无息,裴昭却骤然抬眸,重重注目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我有的是时间听黎大人说。”

黎瑞见他不受激,旋即冷哼道:“我之前倒是小看裴侍郎了。”

裴昭凝视着他,清隽的面容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下一秒忽然又折身朝机关而去,仿佛要再次施以酷刑,黎瑞见了不由自主地想要阻止他,非但没能移动半步还碰到了伤口,顿时又是一阵钻心刺骨的痛。

“忘了说,我时间多,耐心可不多。”

说完,裴昭随手一按,整个椅背顿时轻轻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启动了,未过多时,那些刺出的针全都开始转动,如钻头一般在血流如注的脊背上磋磨,黎瑞痛得脸色煞白,浑身上下都在剧烈颤抖。

“停下来,我说…我说!”

裴昭默然停手。

“是…我是参与了律王谋反一案,当时是替岳群川做事的,他死得突然,没有来得及把我供出去,我怕他的家人也知道这件事,就决定将他们全部灭口…”

“这与岳氏庶族何干?你为何要杀害他们?”

黎瑞大口喘气,血汗齐流,整个人已经虚脱,连说话都带着颤音:“我本来没想杀他们,但是在解决岳氏本家的时候看到了他们来往的信件,我唯恐此事泄露,便索性一道除了个干净…”

“在武陵城和常州行刺陛下的人是不是你指使的?还有哪些同党?”裴昭追问道。

黎瑞目光闪了闪,尔后斩钉截铁地吐出一句话:“是我指使的,没有其他人。”

“人在哪里?都是从何处招来的?”

“他们是我从黑市买来训练的,平时潜伏在城外的一座寺庙里,每隔两天就会有人到联络地点查看,若是有新的印记留下,他们就会在夜里来黎府与我会面。”

裴昭问清楚了具体的地点,唤来属下耳语几句,不久,一列银甲士兵悄然离开了刑部衙门,划破迷离的夜色朝城外而去,黎瑞心知肚明他们是去抓人了,无力地垂下了头,掩去嘴角那一缕淡痕。

总要一网打尽才能让他们安心。

如此又审问了良久,直把每一个细节都弄得一清二楚,裴昭才命人把黎瑞解下了刑椅,然后又召来了大夫为他包扎伤口。

达官显贵,锦衣玉食,这么折腾下来已去了半条命,黎瑞瘫软如泥地趴在地上,已是动弹不得,神智却异常清醒。

既然结束了审问,裴昭应该没有怀疑。

他心弦一松,眼前所有景物都浮起了重影,渐渐模糊,就在这时,一双锦履停在了他面前,随后他就被人强行从地上拖起,游离的意识顿时如数复位。

夜言修?他怎么会在这里?

黎瑞心中警铃大作,尚未来得及分辨他的举动背后藏着怎样的危险,沉沉的嗓音已经飘到了耳边:“黎大人,有个问题你似乎没说实话。”

夜言修锐利的目光重扫而来,似能穿透一切虚假的掩护,将他瞬间打回原形。

“你的同党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