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面面相觑,半天也没挤出一个字来。

“既然没有,还请退到栅栏之外,莫要妨碍本官审案。”

说完,裴昭断然转身走回堂上,坐定之后,莫名地朝挂着帘子的后堂看了一眼,然后才命主簿宣读罪状。

一番严审下来,纪敏自然讨不了好。

他平日在太常寺领着闲差,虽然喜欢迟到早退,但压根不知道纪桐在做什么事,充其量也就是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不过太常寺是掌管宗庙礼仪的地方,怠惰即是大不敬,所以裴昭罢了他的官,将他逐去了南蛮之地。

第二个上堂受审的人就比较特殊了,散着一头乱发,穿着绿白相间的仆装,看样子是哪家的婢女,偏偏手里抱了个婴儿,也不知是不是她生的,一时让人颇为奇怪。

裴昭仍是一脸平淡地问道:“堂下何人?”

女子咬了咬唇,勉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秋月。”

大堂后方那块厚重的布帘忽然轻震了一下,快得让人无从察觉。

“你怀中所抱的婴孩又是谁?”

裴昭坐在高处俯视着她,纵然无甚表情,眸心却隐隐约约泛起了薄雾,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中间游荡,女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含在喉咙里的话就这样一字不漏地吐了出来:“这是中书令纪大人和宋家九小姐宋玉娇的孩子。”

人群之中轰地一声炸开了锅。

“你如何证明?”裴昭继续不急不缓地审问着。

“我是宋家买回去的仆人,从小就在宋玉娇身边伺候,她表面上是中书省的六品女官,实际上却是老爷与纪大人维持关系的筹码,一直委身于他,去年怀孕之后就辞了官,居住在城郊的紫竹林内。”

“那她现在何处?”

秋月喘了口气,在几十道压迫的目光之下吐出了实情:“死了。”

裴昭又道:“因何而死?”

“难产出血…”秋月还没说完,惊堂木突然被重重拍响,她吓了一跳,语无伦次地说道,“她本来就要死了,不是我杀了她!”

裴昭顿时沉了脸:“还不说实话!”

“我说!我说!”秋月一激灵,孩子差点掉在地上,“老爷被抓之后,她派出宫中的眼线去刺杀皇上,谁知事情败露,冬雪也被抓了,纪大人怕牵连到自己,就让我在她产下孩子之后杀了她…可我真的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死的!大人,您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犯法啊——”

“带下去。”

裴昭冷冷一声令下,陷入恐惧的秋月顿时被衙役拖走了,孩子则被放回了竹篮里,孤零零地待在公堂之上。

此时此刻,百姓眼中的震惊已经掩不住了。

奇怪的是裴昭并没有把握时机继续审下去,只是酌情安排了一下孩子的去处,宣布的一刹那,后堂的帘子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鉴于孩子母亲已经亡故,父亲又被囚于天牢,就交由纪夫人抚养罢。”

按照律法,纪家的家眷并没有受到牵连,还完完好好地住在城北的宅子里,所以裴昭的处理无可厚非,只是在他退堂之后,一直被绑在暗房里的那个人已经红了眼,几乎挣脱了绳索朝他扑来。

“裴昭!你这是要断我纪家的后!”

纪桐疯了一般地嘶吼着,再不见当初的镇定与从容,裴昭在他面前站定,眉眼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一泓井水,掀不起半点儿波澜。

“纪大人,你现在认罪还来得及。”

“呸!”纪桐朝他啐了一口,神色已尽癫狂,“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老夫就是带上全家与他同归于尽也不会认罪!老夫要他在史官笔下遗臭万年,当个彻彻底底的昏君!”

裴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离开了暗房。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蕊蕊和表哥成亲喽~

第143章 良缘

震惊王都的重臣谋反案还没有过去,却传出了另一件让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情——陆家大小姐和谢三公子要成亲了。

陆家和谢家本就是姻亲,亦是先皇倚重的左膀右臂,当年谢大小姐与陆院首的婚礼恰逢桃花烂漫之时,场面盛大而又唯美,轰动一时,现在下一代也要共结鸳盟了,亦是这芳菲四月天,巧合得令人欣喜。

两位主角在百姓眼中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一个是举世无双的女太医,一个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单单只是并肩而立就让人打心眼里觉得相衬。

在百姓眼中尚且如此,更别提两边的家长了,谢芸身为姑母,一直都偏疼兄长家中的幼子,所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门婚事,而谢邈也非常喜欢这个外甥女,对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更是赞不绝口,如今能亲上加亲他自然乐见其成,于是在双方的配合下,短短一个月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四月初八这一天,大红花轿摇摇晃晃地停在了谢府门口。

街道两旁早已围满了前来观礼的百姓,本是喧闹不堪,可在轿子落地之后都屏住了呼吸,踮起脚尖等着看新娘子出来,微风吹来,悬挂在顶盖边缘的金铃铛兀自摇得欢快,里面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只能瞧见一抹淡淡的剪影,玲珑云鬓,飘摇风袖,美得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

谢怀远刚迈出大门就闻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亦是一身盛装,御赐的赤红色百福衣,绣金线的麒麟靴,顶冠上还有一颗硕大的东珠,看起来充满了喜气,而他的神色也温和至极,嘴角始终噙着一丝笑,与那个纵横沙场的大将军已经判若两人。

今天他只为她而来。

“拿箭来。”

他站在空地的正中央,周围有些空旷,这三个字精准地传到了陆明蕊的耳朵里,她蓦然掀开了盖头,眨也不眨地盯着轿门,金色的冠帘随之晃动了好几下,撞出细碎的响声,旁人都未察觉,谢怀远却听得分明,面上笑意愈发浓了起来。

“蕊蕊,别着急。”

他用密语传声,别人听不到,坐在里头的陆明蕊却有种火烧屁股的感觉。

这人到底在磨蹭什么?就不能快点?

她的心思刚冒了个头,外头立刻传来几声闷响,三支红翎箭完完好好地插在轿门上,伴随而来的是人们的欢呼声。

新郎要背新娘子去拜堂了。

谢怀远在众人的注视下拉开了轿门,还没向陆明蕊伸手,谁知她突然探出身子并扑到了他怀里,他微微一愣,然后抱着她笑开了。

“这么迫不及待?”

轻沉的嗓音犹如一坛醇酒,还未入喉就已经令陆明蕊脸红心跳,醉入春风之中,可最后一丝理智尚存,她挣扎着离开了他的怀抱,轻声道:“你、你牵我进去吧…”

她还是担心他的腿。

谢怀远没听,又把她卷进了臂弯之中,道:“我背你。”

“不要。”

陆明蕊下意识地拒绝了,尔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强硬,便主动握住了谢怀远的手,暖阳之下,碎金流苏闪出耀眼的光芒,却遮不住芙蓉花腮和浅浅梨涡,那一抹嫣红更像是融尽了春光,令他怦然心动。

平时她脸皮那么薄,今天却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牵他的手,那点小心思他怎会不明白?

谢怀远不愿糟蹋了陆明蕊的一番好意,更不舍得松开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向她投去一个顺从的眼神之后就任由她拉着向前走去,跨进大门,穿过长廊,在蜿蜒的红绸和花球之中来到了喜堂,谢家二老远远地看着这一幕,都笑弯了眼。

蕊蕊果真是个会心疼人的。

接下来那些冗长的礼仪自然省去了大半,小两口拜了堂敬了茶就送入洞房了,谁知谢怀远还是有点累到了,一进门就挨着雕花橡木床坐下了,见状,陆明蕊立刻摘下凤冠霞帔丢到一旁,然后跪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

“腿是不是又疼了?”

谢怀远没说话。

陆明蕊也没在意,直接把软绸裤脚卷到了他的膝盖上,又仔细地按压着旧伤口周围的骨骼,一边检查一边嘱咐道:“如果按到疼的地方要告诉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偏着头,透窗而入的阳光恰好映在白皙的小脸上,清晰得可以看到上面细小的绒毛,呼吸之间就像微风拂过柳絮一般,轻轻软软的,亦如她对待他的方式。

“蕊蕊。”

谢怀远忽然伸出双臂把她抱到了腿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惊得她连声斥道:“你做什么?莫要胡乱使力!快放我下来!”

他不由分说地把她按住。

“我只是瘸了一条腿,不是不能背你,不能抱你。”

“不许你这么说!”陆明蕊听到那个字脸色就变了,似乎比他还敏感,“我们已经成亲了,以后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我肯定能治好你的腿。”

“那不重要,蕊蕊。”谢怀远将她搂紧了一些,嗓音温润却又略带深沉,“你只需知道,一个夫君该履行的事情我都不会落下。”

陆明蕊忽然不争气地红了脸。

昨天晚上她娘专登跑来她的房间,既没理会她紧不紧张,也没任何嫁女儿该有的感伤,只是拐弯抹角地告诉她嬷嬷教的东西是死的,自己要活泛些,她懵了半天,硬是没想明白自个儿亲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谁知失眠到半夜,脑子就像被天边的流星划亮了一样,突然醒悟了。

她娘是让她在床笫之间主动些,别让谢怀远受累!

当时她气得不行,都想撂挑子走人了,可转头又想到自从订亲以来谢怀远拖着伤腿忙里忙外,人都瘦了一圈,她便于心不忍了。

陆明蕊悠悠地叹了口气,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就半推半就地从了这门婚事,更奇怪的是,她竟然一点都不抵触谢怀远的感情,甚至想为他这些年的付出做一点补偿,这种感觉在看到他行动不便的时候会更加强烈。

大概是前半辈子坑他太多,后半辈子要来还债了吧…

思及此,她滑下谢怀远的膝盖,从茶几上端来了那对泛着清冽香气的白玉盏,递予他一只,然后坐到了他身旁。

“你身体不好,这酒就沾一点做做样子吧,剩下的都给我喝。”

说完,纤纤素手绕过了他的胳膊,果断将合卺酒送入了口中,水袖上的描金云纹尚在晃荡,两杯已经见底,红唇上挂着一滴余液,熏然之中,酒和胭脂的香气丝丝缕缕地缠绕成一团,幽然潜入他的心田。

“好,我沾一点。”

谢怀远勾住她的腰,然后俯身吮去了那一滴酒,舌尖轻扫而过之时陆明蕊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双颊瞬间红透。

“表、表哥…”

“蕊蕊,我想听你叫我夫君。”

谢怀远凝视着陆明蕊,眼神真挚且充满了期待,语气也温和得像是空中的云絮一般,没有半点强求之意,她看着他,心忽然就软成了一滩水。

他们已经拜堂成亲了,唤他作夫君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却顾虑着她的想法,仿佛只要她不愿意,他就会立刻打消这个念头。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无一例外。

亏她还以为是他这个当哥哥的疼爱自己,于是撒娇卖痴耍泼轮着来,百无禁忌,现在想来竟是莫名的心酸。

在她仰望那抹白月光的时候,他也默默地望了她好多年。

她真是个傻子。

就在陆明蕊心潮起伏之际,喜娘和几个丫鬟捧着金玉如意秤和喜帕鱼贯而入,想必是长辈刻意嘱咐过,所以等了一会儿才来伺候他们行完最后的仪式,谁知进来就看见凤冠霞帔丢了一地,白玉盏也已经空了,几人顿时都愣在了当场。

虽说三少爷抱恙不必去宴客,可这两人也太着急了吧…

陆明蕊知道她们误会了,羞得都快哭出来了,谢怀远将她压到怀里,一个淡淡的眼风扫过去,几人立刻都反应过来了。

“恭祝少爷和少夫人喜结良缘,百年好合!”

谢怀远微微颔首:“退下罢。”

闻言,喜娘领着丫鬟将手中托盘一一放下,然后就匆匆告退了,陆明蕊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中间那块闪闪发亮的雪缎,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炸了。

谢怀远见状,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软软的发丝,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言罢,他从匣子里取出了剪刀,正要划破手指把血滴在上面,陆明蕊却抢上前拦住了他,他转过身来,俊容浮现几丝错愕之色。

“蕊蕊?”

“我准备好了,你躺在这里不要动。”

陆明蕊粗手粗脚地把他按在床上,然后就开始解他的腰带,纵然双颊如同火烧,手里的动作却是一刻未停。

她不想再让他退而求全。

“蕊蕊,你不必——”

谢怀远试图阻止,却挡不住她那股豁出去的势头,于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中单和里衣飞到了床下,露出略显消瘦的身体,陆明蕊直直地盯了片刻,然后用手摸了摸他的腹部,半天没有出声。

“怎么了?”谢怀远抬手抹去她眼角悬而未落的泪珠,故意打趣道,“我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健壮了,但那方面还是可以的,你现在就哭未免太早。”

被他这么一搅和,陆明蕊心里那股难受的劲儿一下子就过去了,随后梗着脖子凶道:“你不行也没事,我会扎到你行。”

谢怀远忍俊不禁:“是我冒犯了,陆太医见谅。”

陆明蕊咬了咬唇,放弃跟他斗嘴,转手就朝那个明显突出的器官进攻,当它直挺挺地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刹那,谢怀远终于收起了玩笑的样子。

“蕊蕊,莫要胡来,当心伤着自己。”

他欲翻身坐起,谁知陆明蕊小腿一跨就坐到了他身上,将他压得动弹不得。

“我是太医,这些事情我比你清楚,你别乱动才是。”

说完,她红着脸把手伸到裙裳内侧,只轻轻一扯,亵裤的丝带就散开了,带着体温的绸布落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间纤腰亦往下沉了几分,跟着便僵住了。

怎么会这么疼?

几颗硕大的泪珠砸在谢怀远胸口,烫得心都疼了,他一边伸手扶着她一边托住了臀部,让她不再继续深入。

“你简直胡闹!”

陆明蕊也不敢乱动了,就由他卡在花、径入口,僵着身子哭得梨花带雨:“医书骗我——”

谢怀远好气又好笑,一时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只能把手伸到下方,轻轻揉捏着她的敏感部位,好让里面能润滑一些,片刻之后,她无法控制地娇、喘起来。

“表哥…”

“嗯?”

他的声音已不像平时那么淡然,似乎含有浓烈的欲、念,仅仅一个上扬的单音就令她浑身发麻,神魂不覆。

“蕊蕊,叫声夫君好不好?”

谢怀远一边抚弄一边诱导,陆明蕊未经人事,压根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当即就软软地趴回了他胸前,轻喘道:“夫…夫君…”

“好乖。”

谢怀远弯唇而笑,抬手搂住了她娇软的身子,然后接过了主动权。

芙蓉帐暖,旖旎春宵,烛花渐瘦情丝却渐长,缠绕着两人坠入了翻腾的红雾之中,浮浮沉沉,彻夜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兮兮和蕊蕊,两个执着于从书上学习cheji的瓜娃子(摊手)

第144章 取名

暮云空阔,风卷红缨,八百骑兵趁夜疾行,似要在天亮之前赶到目的地。

带领这支先锋军的人正是楚钧,在月初到达灵霄关之后他从卫颉手中接过了帅旗,以雷霆之势连续攻下两座重城,如今战线已经推进到西夷的北部了,楚军就盘踞在虞凤江南岸,离王城只有一线之隔,而穿过这条崎岖的山路就能见到重兵环伺的平阳城了。

眼下正值生死关头,夷军必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守住平阳,所以楚钧才决定带人夜探此地,寻求破敌之法。

为了隐匿行踪,他们在出发前用棉布把马蹄裹起来了,恰好这一带山林草地居多,他们轻轻松松就绕开了夷军的前哨,沿着山道一路疾奔,直到遇见一个分岔路口,楚钧突然勒马收缰,停止行军。

千朝擦亮了火折子,对着地图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忽然沉下声音说:“王爷,按照图上所绘…眼前应该是一条直路才对。”

不必他说,楚钧早在临行之前就把通往平阳城的路线都研究了一遍,可谓烂熟于心,这种明显的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虽说地图也并非百分百没有误差,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谨慎对待。

“火矢。”

楚钧一声令下,千朝立刻把东西奉了上来,只见他弓开满月,舍矢如破,半空中骤然划过两道红弧,然后各自射向两边的岔路,触地即灭,听不到任何声响也看不见落在哪儿,瘴气却渐渐浓了起来,让人难以呼吸。

“撤退!”

楚钧没有犹豫,立刻带着所有人原路返回,在到达安全范围之后,他跃上高处向平阳城望去,只见晨曦的微光已经染亮了上空,四周一片清晰,只有那里云垂雾绕,藤蔓交织,就像是深陷于混沌之中的一座死城,毫无生气,然而在日出东方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城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隔着十几里似乎都能听见小贩的叫卖声。

真是诡异至极。

怪不得派出去的探子不是失踪就是毫无收获,若非他亲眼见到这变幻的一幕,或许也会不小心中了计。

楚钧一边打马往回走一边暗忖,虽然自己不懂阵术,但看这情形就知道平阳城异常凶险,为了将士们的安全还是暂缓进攻比较好,问过军中那几位术师再说,若是连他们也没有办法,恐怕只有向王都求援了…

思绪落定,人也刚好踏入了帐中,楚钧大掌一挥,道:“笔墨伺候。”

“是。”千朝垂首应下,转身就去准备了。

五日后,王都。

春回大地,万木竞秀,朝堂上也不例外,新一年的闱试即将在这个月拉开帷幕,担任主副考官的裴元舒和谢邈已经在吏部闭门研题数日,出炉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呈到了御书房,供楚襄审阅,谁知三人一聊就是大半夜,甚是澎湃激昂,等楚襄回到玄清宫时灯都熄灭一大半了。

他以为娇妻稚儿皆已入眠,便轻手轻脚地踏入了殿内,谁知刚一走近就听见某个小捣蛋在咯咯直笑,中间还夹杂着岳凌兮轻软的呵宠声。

“娘都陪你玩了这么久了,乖乖睡觉好不好?”

“噗噗——”小捣蛋冲她吐了个泡泡,看起来玩得正是开心,没有一丁点儿困意。

岳凌兮好笑又无奈,不由得点了点他的额心,道:“你呀…等会儿父皇回来看见你还没睡,仔细你的小屁股。”

“他是该小心点。”

楚襄端步而入,看起来面色不善,才瞥了一眼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兔崽子岳凌兮就匆忙将他掩到了身后,这副护犊的模样令楚襄蓦然失笑,长臂一勾,娇软的身子顿时远离了摇篮,深深嵌入了他的臂弯之中。

“做什么?”

“怕你揍他…”岳凌兮脸颊微红,就像是抹了胭脂一般。

“他要是有你这等觉悟就好了。”楚襄扬唇一笑,同时望向了另外那个摇篮,“小宝倒是比他懂事多了。”

岳凌兮轻咳了一声:“那个…嗯…是大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