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襄没想到她会问这件事,眸底一刹流火,搭在她身上的大掌亦有些发紧。

“你想留下?”

岳凌兮点点头,娇容在薄光寸影的交错下红得几欲滴血,纵有羞怯,却不见丝毫迟疑:“我想给你生个女儿。”

楚襄微微一愣,旋即抱紧了她,眼角眉梢俱是愉悦欣慰之色。

“兮兮,怀孕生产对身体损耗极大,你底子不好,眼下也还没恢复过来,我不想为了这个让你去冒险,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也还年轻,等过几年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再来考虑这件事好不好?”

岳凌兮把脑袋埋进他的肩窝,低声道:“…我以为你很想要。”

楚襄听出她有些失落,抚触的动作一顿,她乌黑如瀑的长发就这样缠在他的指节之间,一如他的心,早就不知不觉地化作了绕指柔。

“我是想要,可她远不及你重要。”

闻言,岳凌兮没有说话,搂着楚襄的手却紧了一些。

“况且那两个臭小子已经够闹腾的了,要是再来一个,这玄清宫还住不住人了?我们还过不过夫妻生活了?”

岳凌兮就捶了他一下,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只会说他们的不是,今儿个我带去太极殿的时候母后还说他们聪睿可爱呢,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跟我不一样就完了。”

话音刚落,楚襄骤然翻过来将岳凌兮压在了身下,并将她的手腕扣至头顶,再一俯身,精准地含住了那颗圆润的耳珠,岳凌兮只觉一股麻痒直冲后颈,没控制住,一丝娇媚至极的颤音就这样逸出了唇角,听得他浑身发硬。

“兮兮…”

楚襄俯视着她,眸色越来越浓,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暗色漩涡,一寸又一寸地席卷了她。她微微睁大眼睛,之前的颤意还未从身体里退去,听见他饱含魅惑和欲念的嗓音,登时不争气地软了手脚。

“今天已经来了两回了…”

岳凌兮面色酡红,费尽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来,楚襄微微挑眉,一句话就挡了回去。

“兮兮,我吃了这么久的素,都快不知肉味了。”

“那也不能这样…”岳凌兮抵着他的胸膛,眸中分明潋滟生波,春情涌动,却还在做垂死挣扎,“凡事都得循序渐进,你一下子这么猛,伤了身体怎么办…”

“伤就伤了。”楚襄时轻时重地揉弄着她,并用言语加以诱导,“你以前瘦弱,产下皇儿之后身子越发娇软了,夜夜如同兔子一般蜷在我怀中,我纵有虎狼之心也不敢作恶,生生忍到了这时,再不让我吃干抹净,心也要伤了。”

岳凌兮被他揉得吟喘不断,难以挣扎,心头却一阵阵发烫。

她产后不过三月,身形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揽镜自照之时更觉挫败,也只有他依然视她如宝贝,小心珍藏。

岳凌兮如此想着,内心的情潮愈发汹涌,奔流至四肢百骸,令她酥软到无以复加,微微抬眼,净是迷蒙与无助,水汪汪的模样倒真与那粉嫩可爱的兔子同出一辙,看得楚襄烈火焚身,猛一低头,在空气中轻颤的蕊珠就这么落入了口中。

她浑身一紧,尚未叫出声来,胸口又湿润了几分。

“兮兮,你好甜。”淡淡的乳香还未散去,楚襄又欺上前来故意舔了舔唇,仿佛意犹未尽,“真是便宜那两个臭小子了…”

岳凌兮一时羞到了极点,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恨不能立刻挣开他的钳制遁地而去,就在这时,身旁忽然传来了异响,她扭头看去,发现楚天遥不知何时醒了,一边看着他们一边把胖乎乎的手指头塞进了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遥儿怕是饿了。”

岳凌兮不由分说地推开了楚襄,衣裳一披,抱起楚天遥就进内室喂奶去了,动作一气呵成,显然已经锻炼成自然。

楚襄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小的不让人省心就罢了,大的还敢公然抢食,他看他们是想屁股开花了!

欲求不满的亲爹跟着踏入了内室,瞧见儿子鼓着腮帮子吃得正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又不能冲娇妻发难,只得憋着火问道:“奶娘都上哪儿去了?”

她奶水不多,平时多半都是奶娘在喂,只有夜里醒来了才会喂几口,也正因为这样,两个孩子见着她就往她身上扑,仿佛食髓知味。

岳凌兮给儿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心不在焉地答道:“他们夜里都是我来照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明天把他们都放到偏殿去睡。”

楚襄占有性地揽过岳凌兮的腰,将她紧紧扣在怀中,颇有种一家之主的气势,谁知她头都没抬,欣然应下了。

“嗯,他们很快就要长牙了,夜里恐怕会闹得更加厉害,我正担心你睡不好,搬去偏殿也好,那边的床大一些,我正好可以抱着他们两个一块睡。”

楚襄先前还挺满意,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僵。

“你这是有了孩子不要爹了?”

“怎么会…”岳凌兮娇柔一笑,仰起头来亲了亲他冒出青茬的下巴,又喃喃自语道,“干脆今晚就搬过去好了,一会儿麒儿估计也要醒了…”

听到这话,楚襄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差点没上来。

她就是有了孩子不要爹了!

第147章 晕倒

池塘蛙声如潮,岸边绿柳荫浓,这燎人的盛夏刚开头就迎来了两位小皇子的百日宴,群臣齐齐入宫庆贺,盛况空前。

成亲没多久的谢家两口子自然也不例外。

虽说谢怀远现在在家休养,可怎么也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近臣,地位非同一般,不必想也知道他会出席,陆明蕊就更不用说了,两个孩子都是早产儿,全靠她悉心照料才能这么活蹦乱跳,她又岂会不在受邀之列?

如此算来,谢家一门收到了两份请帖,有一张还是皇后娘娘凤笔亲书,旁人见了都眼红称羡,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却没什么特别的,相反,陆明蕊比其他人还要提早进宫,辰时刚过就起来洗漱更衣了。

日头正好,荷风送香,一条垂杨细柳从窗台曳了进来,投下长长的剪影,隔空轻挠着她的脸颊,她在铜镜前呆坐片刻,半晌才揪回一缕神智。

好困。

不记得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好像看了几页黄帝内经就睡着了,后来热得不行,迷迷糊糊踢了被子,想起来喝口水,却发现房里留的水鲤小夜灯不知何时熄灭了,熟悉的人影坐在床边摇着小蒲扇,掀得水晶叶帘晃来晃去,犹如绿丛间的萤火虫一般,她模糊不清地嘀咕了几句,翻个身又睡熟了。

便是如此,现在仍有些睁不开眼。

陆明蕊打了个哈欠,先放下了手里的象牙梳,然后又拿来八宝匣子里的海棠花珠,随便往耳垂上一扣就准备抹胭脂,谁知还没来得及动,一个温暖的怀抱已经从背后圈了过来,将她严严实实地拢住,仿佛天生契合。

“困就再睡一会儿。”

谢怀远一边与她耳鬓厮磨一边低语,唇间逸出的灼热气息跟着拂过玉颈,带来湿热而微痒的感觉,陆明蕊瑟缩了一下,胭脂盒子还在手里握着,双颊已然浮粉。

最近她对他这种亲密的举动是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

她小时候跟他玩惯了,采花摸鱼窜上树,不都是勾肩搭背过来的?她男孩子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如今两人新婚燕尔,理该如胶似漆,可她却愈发不争气,连牵个手说个话都能脸红,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思也不知是落到了哪里去,就像现在这样。

“不睡了,我还得去太医院给遥儿和麒儿配药膳,昨天刚从修哥哥那里得来的百灵果,须尽快磨成粉保存起来,干化了就没用了。”

陆明蕊一口气说完了,然后才感觉不对。

她不该提夜言修的,纵然是他关心两个孩子主动送来的药材,她也不该在谢怀远面前提起这件事,毕竟她现在已经是谢家妇了,应该同他保持距离。

思及此,陆明蕊不安地看了谢怀远一眼,却发现他没有丝毫异色,自顾自地垂着头给她系腰带,长指游走于水色缎带之间,一根根不厌其烦地穿过中心的玉环又折回来扣好,缓慢且细致,如同幼时。

“虽然娘娘私下里让两位皇子认你做姨娘,可这称呼还是要收敛一下,莫在外人面前提起,省得给自己和娘娘招惹麻烦,知道吗?”

陆明蕊愣了愣,半天没说话。

他担心的竟是这个?

谢怀远只觉怀里那簇小鞭炮突然哑了声,不由得转头看了她一眼,道:“蕊蕊,我方才说的可记住了?”

陆明蕊瞬间回神,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罢了,我还是陪你一起去。”谢怀远直起身体,顺手取来了挂在衣架上的朝服,边穿边道,“一会儿我就在太医院等你,你忙完了回来,我们再一同去赴宴。”

陆明蕊考虑到他行动不便,立刻就拒绝了。

“天气这么热,太医院到处生火煎药,像个炭炉一样,寻常人都受不住,你又何必在那里耗着?过会儿爹娘也该出门了,你到时乘他们的车一起进宫不好么?”

谢怀远温文一笑,道:“无妨,正好岳父大人今天值守,我去陪他老人家聊聊天。”

闻言,陆明蕊忍不住嗔道:“一口一口岳父大人倒叫得欢快,上次他气得要拿棍子敲断你的腿你怕是不记得了…”

“应该的。”谢怀远将她揽入怀中,眉梢微微一扬,别有深意地说道,“若是今后我们的女儿也跟表哥在闺房中亲热,我怕要拔剑的,岳父已经很宽容大量了。”

“谁跟你亲热了!”

陆明蕊轻啐,却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忿忿地挣开他的手臂,然后就回到屏风后头换衣裳去了,谢怀远瞧着她那窈窕而灵动的背影,不由得会心一笑。

半个时辰之后,小两口坐着马车率先入了宫。

赴宴归赴宴,正事也不能落下,所以在停车之后陆明蕊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巧的是薛逢春恰好候在太医院,身躯微躬面带薄笑,一问之下果真是来迎他们的,说陛下宣谢怀远一同入内,到玄清宫觐见。

行至殿前,两人分头而去,陆明蕊自是熟门熟路,眨眼就不见了,谢怀远则在薛逢春的带领下来到了偏殿。

君臣多日不见也没有什么客套话,楚襄只悠悠地瞥了他一眼便道:“腿好些了。”

谢怀远拱手道:“是好些了,谢陛下关心。”

“看来这个娘子没娶错。”

这句话颇有些戏谑的味道,谢怀远笑了笑,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眼角却溢着细微的欢喜,薛逢春在边上看得真切,暗想谢将军这等内敛的君子也会有如此春风得意不加掩饰的时候,换做从前定是难以想象。

他正琢磨着,楚襄又开口了。

“何时能好全?”

谢怀远盘算了一阵,道:“臣每日在家复健,又有药物相辅,日常生活已经没有问题,但是若要剧烈运动恐怕还需一段时间。”

楚襄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只让薛逢春把关东军的虎符和印鉴一并还给了他。

“陛下,这是…”

谢怀远正觉得诧异,一封北境的军报又递到了他手里,上面火漆未干,显然是不久前才拆阅过的,他面色一凝,立即将信纸抽了出来,楚襄的声音亦在同时传到了耳边。

“平阳城已经破了,千难万险仍是破了,可惜在夷军的摧残下城内已是生灵涂炭,尸骨如山,卫卿和彭卿都负伤了,已经撤回灵霄关,宁王一面要安民复序一面又要乘胜追击,朕担心他顾不过来,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去帮帮他了。”

谢怀远肃正了神色,薄唇一动,吐出铿锵有力的三个字:“臣——领旨!”

当他从偏殿出来的时候陆明蕊那边刚好也弄完了,鸟语花香之中,两人沿着水榭旁边的鹅卵石小径缓缓走向太和殿,谢怀远正想着该如何跟陆明蕊开口,就在这时,一群莺莺燕燕忽然闯入了视线之中。

“这宫里好像也不怎么热闹啊…”

“你懂什么?前线打得那么凶,宫中怎么可能大开筵席?不是我擅自揣度,这百日宴恐怕都是皇后娘娘吹枕边风换来的,要知道陛下可不怎么喜欢两位小殿下…”

放屁!

陆明蕊心里怒吼了一句,随即就要冲上前去与她们争论,谢怀远飞快地拉住了她,水蓝色裙摆晃出细小的涟漪,然后又荡回阴影中去了,一颗小石子噗地掉进了池子里,水鸳惊得扇了下翅膀,但很快就被树叶婆娑的声音盖过去了,前面那群贵女压根没意识到后面还有人,继续胆大包天地议论着别人。

“你们是不是想多了,我看是来得太早,人都还没到吧。”

“哪里来早了?那谢府的马车都在外头停了多久了,我们还算是晚了的呢!”

“哎?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将军的车,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夜大人进宫,要是撞个正着可就有戏看了,嘻嘻…”

听到这,陆明蕊瞬间脸色惨白。

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给他惹了麻烦。

她已经不敢想象此时此刻谢怀远会是什么表情,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却只见到一片清湛的光芒,她的影子就这么倒映在他眼中,纯净透明,不含一丝杂质。

“有为夫在,不必理会。”

谢怀远沉声说完,旋即牵着陆明蕊从假山后方阔步而出,目不斜视,坦坦荡荡,那些贵女认清他们之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挨个屈下身子行礼,他看也未看,径直拉着陆明蕊从中穿过,潇洒远去。

接下来的宴席自然是吃得食不知味。

原先陆明蕊还能对夜言修坦然相待,今天见了面却连招呼都没打,在席上待了片刻就匆匆告退了,回家之后就自己关进了屋子里,谢怀远几次敲门都不应,只得震断了木闩,进去就看见她抱膝坐在月光下,怔怔地望着拱檐上的那一只孤雀,谢怀远叹了口气,无声搂她入怀,这才发现她一身冰凉。

“蕊蕊,吃点东西好不好?”

谢怀远柔声相劝,就像是哄孩子一样,陆明蕊却固执地摇了摇脑袋。

“我吃不下。”

他又是一叹,圈着她的双臂也有些发紧,最后蓦然一松,探上来揉了揉她乌黑顺滑的发丝,喃喃道:“你这个样子,教我怎么放心去前线?”

话音刚落,怀中柔软的身体顿时一僵。

“你要去前线?”

谢怀远将将点了下头,一股惊涛巨浪就向他席卷而来。

“你的腿还没好,跑不动也蹦不了,怎么能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爹娘怎么办,让我怎么办?我说陛下今天宣你进殿做什么,搞半天是为了这件事,不行!我要进宫去找陛下,请他收回旨意!”

陆明蕊急昏了头,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趿着拖鞋就往外冲,谁知一阵眩晕袭来,她骤然软下了身子,谢怀远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再一低眸,发现她已经不省人事。

“蕊蕊?蕊蕊!”

谢怀远轻拍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又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扭头就唤来了仆人。

“快!去陆府请陆院首过来!”

第148章 誓约

暖风入夜,潮热蔓延,平时用来纳凉的地方来了不少人,却都撇开了藤椅和摇扇,一个个像木桩似地杵在那里,似乎甚是紧张,目光汇集处依然灯火通明,偶有人影闪过也不见露面,显然诊治还没有结束。

谢邈和夫人都是睡下了又赶过来的,各自披着一件深色外衫,站在不远处静候着结果,谢夫人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又特别疼爱陆明蕊,心里难受便小声念叨了起来。

“蕊蕊这几天食欲都不是很好,我担心是中了暑气,想让家里的大夫给她瞧瞧,她嘻嘻哈哈的也没放在心上,还说自己就是大夫,有什么不舒服会自行解决的,我想想也是,便由着她去了,谁知今天却——唉,都怪我,一早压着她看了大夫也就没事了。”

说完,谢夫人自责得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你这是做什么?孩子还没出什么事呢,你倒先哭起来了!儿子也在外头等着呢,你就别惹他心烦了。”

谢邈说了她几句,她立刻收了声,继而抬头看向门前的谢怀远,只见他依旧站得笔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只是有种无法形容的紧绷与僵硬,就像峭壁上那些风化的岩石,轻轻一击,就会化作齑粉四散而飞。

见此情形,谢夫人的心越发沉重了起来。

儿子喜欢蕊蕊她是早就知道的,偏偏不让她与谢芸通气,她想着孩子或许有自己的主意,再加上两个哥哥都已成亲生子,便也不着急了。这一拖就是好几年,儿子远赴关中任职,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面,她原以为这两小无猜的感情也该淡了,谁知两人毫无预兆地好了,她不知有多开心,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然后欢欢喜喜地办了婚事。

蕊蕊也确实是个好孩子,请安问好从不落下,她有个什么小病小灾都是亲侍于前,比闺女还亲,她疼她也甚过其他两个儿媳妇,眼瞧着日子越过越甜,儿子也渐渐从伤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不想却出了这种事。

两人新婚燕尔,若蕊蕊真有个三长两短,儿子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谢夫人越想越觉得焦虑不安,不由得转身坐到了廊下,刚缓了口气,一抹素影就落座在身旁,她扭头一看,差点又要溢泪。

“小妹,我对不起你…”

闻言,谢芸轻轻地摇了摇头。

“嫂嫂,你莫要自责,蕊蕊这孩子虽然皮了些但处事还是有分寸的,她既然是大夫就肯定能照顾好自己,这一点我做娘的很清楚,况且还有阿珩在里面看着,你且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话音刚落,谢怀远缓缓地转过了身体,哑声道:“姑姑,是我没有照顾好蕊蕊。”

谢芸拍了拍他的手,浅声道:“远儿,你对蕊蕊的好姑姑都看在眼里,这不是你的错,别再说这种话。”

谢怀远一阵默然,又把视线挪回了纱窗上。

在远离紧张与担忧的房内,父女俩正面相对,一个无声凝视,神色沉稳而冷静,一个拥着丝被靠在床头,虽然身体还有些绵软无力,精神却已恢复如常,偏偏不愿意直面自个儿亲爹,故意把头撇向了一边。

瞒了这么大的事,她倒还有理了。

陆珩欲板起脸训人,考虑到夫人耳提面命过不得凶女儿,又把责备的话通通咽了回去,只抓着陆明蕊的手放到另一边的手腕上,道:“你自己摸。”

“我知道。”陆明蕊恹恹地回了一句,又不做声了。

“知道为什么不早说?大半夜弄得两家鸡飞狗跳的,是要存心急死你娘和舅母吗?”陆珩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幸好这孩子没事,若是有个万一你准备怎么面对远儿?这个问题你想过吗?”

先前还很强硬的某人彻底不吭气了。

她确实不想告诉谢怀远,也没有想过瞒着他的后果。

成亲是为了感谢他这么多年的付出,亦是成全他的一番念想,然而时间太短了,她还在努力适应妻子的角色,却要提前迈入母亲的范畴了,这个跨度让她心乱如麻,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复杂的情绪。

她甚至没有想过,若是知道有了孩子他会多开心。

陆珩看着女儿从倔强到心虚再到失落,不禁轻叹一声,旋即抚上了她柔弱的双肩。

“蕊蕊,爹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去迎接一个新生命,可他已经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了,你慢慢就会感受到他的存在,到那时又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出现,它会抚平你所有的不安和焦虑。”他抿了抿唇,又接着说道,“爹不是在糊弄你,也并非站在远儿那边,只是不希望你走上我们的老路,当初你娘流产后有多辛苦才怀上你,你是清楚的。”

陆明蕊沉默须臾,忽然低低出声:“爹,我没有想打掉他。”

“那就好。”陆珩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又仔细叮嘱了几句,“回头远儿进来了跟他好好商量,不要害怕,爹就在外面。”

陆明蕊垂下眼睫嗯了一声,任他离开了卧房。

外头的人已经等待多时,尤其是谢怀远,在茜纱窗下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似要望穿秋水,好不容易盼到陆珩出来了,连忙上前询问陆明蕊的情况,陆珩看了他一眼,老神在在地扔出两个字。

“无碍。”

这就没了?

谢夫人迟迟没等来下文,顿时有些着急,只觉得仿佛有簇小火苗在心尖上扫来扫去,灼烧难忍,一张嘴,所有问题就像是倒豆子似地倒了出来。

“蕊蕊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突然昏倒?现在人醒了吗?需要用什么药吗?”

陆珩交手立于正中央,不着痕迹地环视了一圈,然后在数道焦急的目光下缓缓吐出一句话:“蕊蕊怀孕了。”

几人愣了愣,继而转忧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