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另一个女使小璇道:“我看你是嫉妒人家吧,有本事要你姐姐也去得个赏!”

“关你什么事?”

“看不顺眼打抱不平咯?”小璇笑道:“双胞胎又怎样,虽说出场好看,跳的好不好却不是两个人长的一样就能混过去的!”

“那也比某些人的姐姐,好端端的官妓呢,偏跑去陪商户人家。”紫藤冷笑:“陪酒也就算了,还陪些什么以为瞒得了谁?”

“谁要瞒了?既是到了这个地方,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那也比自甘下贱强!”

周幸跟阿宁见状,连话都不说了,低头一阵猛吃。两拨人马迅速掐的你死我活,不停又有人卷入战火。一桌十个人,谁又服气谁?连周幸都躺着中枪,被人逼问表态。还好她反应快,一急之下,故意用家乡话说了一大串。在座没有人听的懂,再逼问,家乡话语速更快了…众女无趣,绕过她继续掐架,饭也不吃了菜也不品了,倒把周幸撑了个半死。

如今阿美阿南都回家,他们宿舍只剩下他们俩。偏周幸装死,阿宁也是无奈被牵连。看到外头放烟花,拖着周幸一溜烟的跑了。又怕他们在外头继续,索性回了房间。倒在床上长吁一口气:“真不知有什么好吵的!”

周幸干笑道:“对不住,刚才没帮你,我不会吵架。”

阿宁挥手道:“知道知道,你平时话都不多,这种绵里藏针的话哪是她们的对手。话说,那些话你听的明白么?”

周幸摇头:“前面还听的明白,后面就…”

“我就知道你这个傻大姐!日后别人损你准当夸你!”

“也不至于,我知道不说好话。”

“唉,好容易过小年呢,弄这点破事干什么呢?”阿宁吐槽:“想要风光好好学呗。”

周幸笑笑,女人多了是非多,以前工厂里好多女孩子为了抢男保安打架的,一幕幕爱恨情仇,吵架的台词都跟演电视剧似的。她一般都无视到底,再演,你们抢的也只是保安不是王子。这里也是,再掐你也是个打工的,掐赢了又如何?所以她直接换了个话题:“今夜大厅的灯都格外亮。”

“嗯哪,一夜都不熄的。”阿宁抽抽嘴角:“你倒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是没兴趣。”周幸道:“我就是想拿着毛线去大厅打衣服。”

阿宁崩溃了:“大节下的你打衣服!?你有毛病啊!再说你那个款式也没人喜欢,你打那么多干嘛?”

“刚想了一个款式,试试。”

“…”

“你去么?大厅还暖和。”

“不去!”

“可是看了烟火,等下姐姐们要守夜,不用去伺候么?”

“大节下不用啦!说是说姐姐,又不是真个是我们的主人。”阿宁恨不得敲开周幸的脑子,不知道这货想啥。

“那我去了啊?”

阿宁好想死,一个人在宿舍一点都不好玩!无可奈何的道:“过几个几日就忌针线了!得,我带着绳子去打络子吧。”

周幸乐颠颠的带着卷白毛线和毛衣钩针跑去大厅。今晚大厅里火管够,灯也特别亮。大家目前在外面看烟火,厨房的婆子们在收拾残羹,顺便摆上新的酒水点心。周幸两人就占了一个特别亮的角落,搬了个小方桌,边聊边做起手工来。

其实周幸是看到了珍珠衫想起来的创意。她觉得她好像想错了方向,穿过来太久了,光实用主义去了,没有考虑到美观的非实用主义。月恒那个级别的,肯定不稀罕单纯保暖的东西,但一定稀罕好看的东西。珍珠衫她没原料,但类似珍珠衫一样的网状小半臂她会打啊!保管每个交接点还有朵小花。白色的素净,当礼服这样的衣裳穿了不够显摆,但当家常衣服还是不错滴。这几天月恒给了她好几本字帖,这年头这是珍贵的东西,她决定好好报答一下。用钩针钩一个小半臂出来送给她当新年礼物。这种网状的东西,与她这种熟练工而言,估计一个晚上就能好。如果她喜欢,还可以换着款式打。她上辈子的爸跟她说过,做人一定要知恩图报。她没什么报的,也就是这个算个新鲜玩意吧。

烟火放完,女伎和女使们三三两两的按照脾性组团归来。这会儿就不是跟吃晚饭一样正儿八经的按照级别坐了,而是跟谁好就跟谁坐。燕绥是跟谁都好,但跟谁…那也都是竞争对手!她的贴身女使放假了,眼光一扫,看到了阿宁,直接杀过来骚扰她的人。

周幸看到立马行礼:“燕绥姐姐好。”

燕绥并不认识她,但也笑问:“你好!你是我们阿宁的朋友啊?唔,可是幸幸?”

周幸笑道:“是。”然后,没有然后了!这货冷场王。

倒是阿宁问:“姐姐怎么过来了?”

“无甚消遣,来瞧瞧你们,玩什么呢?”

周幸就抬起头找月恒,不想燕绥笑道:“月恒最是好清净,年年如此。你也莫去找她,以免搅了她。”

“是。”

燕绥扑哧一声笑了:“你别拘束,倒让我不好放赖了。”

周幸脸一红,话都不知道怎么接。

阿宁也大笑:“幸幸啊,你怎么还这么内向?”

燕绥点了下阿宁的额头:“谁都像你这么多话?”

阿宁拉着燕绥的袖子撒娇:“好姐姐,我这么热闹不好吗?”

“好,好。”燕绥又看了周幸手上的毛衣一回问道:“这是什么呢?”

“毛衣。”

“你想的?”

“我娘教的。”

“倒是个新鲜想头。”燕绥笑问:“可能替我做一件?”

阿宁忙道:“哎哟,姐姐快别。这个不好看。”

“等我打出来就好看了。”

“你打好几件了,一件都不好看。乡下款式,怎么省料怎么来。你看她打的满是窟窿眼。”

燕绥没笑,反而认真的看着她打。看了一会儿便问:“还有多的家伙么?”

周幸拿着钩针问:“这个?”

“嗯,借我两个玩玩可好?”

周幸傻傻的点头:“好,我就去拿。”说完蹭的一下跑了,大美人跟前,亚历山大!

不一会儿,周幸把家当都搬了来堆到燕绥面前:“姐姐随意挑着使。”

燕绥摇头,这乡下孩子真够实诚的!也拿了个钩针一根线,跟着周幸就做起来。不多时,勾了个一样花纹的长条布来笑道:“可惜重了点,不然做披帛倒是个新鲜样式。”

周幸瞪大了眼睛,看一遍就会啊!天才!

燕绥又问:“可以打袜子么?”

周幸傻傻的点头:“可以,不过要用那个签子快一些。”

“教我一下吧。”

“好。”周幸停下手头的活,就开始教燕绥平针和正反针。燕绥果然学的很快,但也犯了初学者的毛病,打的太紧,一点弹力都没有,这样又硬又厚的东西反而不保暖。燕绥想了想,拆了一排重新打。不过三遍就掌握了要领。阿宁也闹着要学,周幸又教了一遍。三个人就缩在角落里,一直玩了两个时辰,才到交子时。众人酒也有了,牌也有了。放过交子时的炮火,纷纷打起哈欠来。

燕绥也隐秘的打了个哈欠,伸头看周幸手里的东西:“你做完了?”

周幸点头:“嗯,还差几针就好。”

燕绥拿起自己打的袜子道:“我也打出来了。”

阿宁一脸崇拜:“啊呀,我还只会打布条!”

周幸:“…”果然能做花魁的都是牛人!一晚上学会打袜子!她以前学了整两天都打的是铁硬的袜子啊啊!

燕绥不以为意,只管看她收尾,横竖他们这一行,熬夜是常态,这会儿他们还觉得早呢。不多时,周幸收针完毕。燕绥拿过来看了下,点头道:“不错!看样子你不简单,我画张图,你给我做出来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燕绥是第二女主哦~很可爱的女人装X技能满级,不说话的时候是端庄大小姐,一说话就#¥@

认亲

燕绥很美,通常美人的请求都很难拒绝,周幸当然被晃点了。燕绥很开心,并且表示大节下买不到合适的毛线,以后得闲再做。可见这位美女还是个体贴人的。更体贴的是她次日那天就跑去跟月恒打招呼借人,称看见手艺可爱,闲了借来用几天。月恒自然不好拒绝,这样周幸就得到了领导的首肯,免了很多麻烦。事情还没开始做,周幸就对燕绥的印象如坐火箭般的飞升。多半美女是长的可爱性格可恨.就拿月恒来说,她并不是那种单纯不多话,而是压根看不上你,懒跟你说的那种态度。跟那些个什么才子啊诗人啊,还是很多话的。虽说周幸是很感激月恒让她识字了,但是那个性格真是肝疼。林妹妹还说笑呢,这位倒像妙玉了。阿弥陀佛,87版红楼梦实在重播太多,真是印象深刻。

扯远了,话说周幸弄了个山寨珍珠衫并没有引起什么围观,跟其他的穿越女真是大不相同。因为周幸的优势无非在于工具,而不在于衣服本身,这样的类似的款式早八百辈子就出现过很多次了,偏这种玩意也不需要量产,所以体现不出别致来。尽管如此,因燕绥一句赞,衣服免去被退回来的命运。周幸觉得此笔人情帐走完,也悄悄松了口气。

倒是燕绥弄的袜子还挺招人待见的。女使们买不起靴子,有一双保暖的毛线袜子当然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打袜子原本周幸会,不过在这里燕绥先弄出来,版权自然不归她。何况这也不是她的原始版权,有人来问,她也大方的教给众人,这一茬风波才算过去。周幸见羊毛袜这么受欢迎,正好趁着年假打了好几双,直把买的羊毛线用尽才罢。

腊月二十九乃年假最后一天,估计各处有钱人被憋的很厉害,据传说晚上会有很多人。要不是怕脸上不好看,那帮人没准白天就来了。所以这天,周幸有时间接待从老家带来信息的人。

来看她的还是秦嫲嫲,临近过年好吃的多时间也多,硬是把芦柴棒的周幸喂肥了一圈。照旧几个果碟一壶好茶,秦嫲嫲与周幸对坐说话。

“如今越发有样子了!”秦嫲嫲笑的慈祥,手里摸着暖和的羊毛袜子道:“多亏你想着我,给我这么好的袜子,都不舍得穿。”

“以前麻烦你好多事的。”

“那些值什么呀?我横竖是天南地北的跑。”秦嫲嫲又道:“你送回家的东西,他们都收到了。你娘说待到夏天农闲时便来瞧你。又有,四哥的病也好了许多,只需要静养便是。你且放心。”

周幸不好意思的笑笑:“姐姐们见我家里穷,把积年的旧衣服都送我了。我又打了个垫被一个盖被。还请您再替我寻人带回去呢。”

秦嫲嫲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幸:“哎哟我的好小姐,你竟有这个体面?如今在哪处做活呢?”

“跟着阿南姐姐伺候月恒小姐的。”

“哎呦呦!怪道呢!你真是运道好!”秦嫲嫲高兴的说:“好好攒点钱,日后寻个教坊里的好人家,也是美事一桩!”半个字不提补贴周家。

可我想离开这儿!只是这话还不能跟秦嫲嫲说,只好干笑。

秦嫲嫲又道:“这些小姐们,都是怜老惜贫的好人哇!放心,我替你把被子捎回去!虽然冬天快过了,但倒春寒也够呛。有了暖暖的棉被,再不会有人生病的。”

“嗯,我也这么想,虽然是旧的,但比麻絮强多了。那个真冷!”

“可不是,棉絮都是贵人盖的呢!”秦嫲嫲笑着抚摸周幸的头发:“好能干的小姐呀,能给家里这样的进项。又会做羊毛袜子,真真是投错了人家。日后必有好八字的,信嫲嫲的话没错。”

周幸也只好笑笑,真想这会儿被称一句小娘子。算了,打发了眼前再说吧。秦嫲嫲虽然不穷,但这个时代生产力相当低下,诸如精细点心之类即便是过年也不可多得。周幸从不是小气人,托人办事有能力的情况下都要给人点好处。所以秦嫲嫲临走前又收到细点一大盒,更喜欢了!拍着胸脯保证最快速度把东西送到。周幸再次松口气,有了棉被,就算是病人也更有能力抗的过吧。

过了二十九,教坊司疯狂忙碌起来,周幸再没功夫想这些杂事,连承诺给燕绥做的手工都没空理会。燕绥本身也很忙,估计也忘到脑后头去了。虽然年前的时候,也有官员们请一些人去家里表演,但再怎么样也不好在老娘老婆忙疯了的时候跟女伎们卿卿我我吧?憋了好一个月,这些急色鬼早就忍不住了,一到过年,可以道义上不陪家人忙年,帖子简直蜂拥而至,忙的各行的行首花魁们连争风吃醋的功夫都没有。

周幸也是各种忙,因为阿南也学了几首歌曲,偶尔在宴会上进行表演,打杂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好在月恒还正当红,请她的人都有身份地位,这些人嘴巴也刁,不到醉的迷迷瞪瞪,对温酒的技术要求那是十分高滴,周幸是绝对掌握不好滴,此时这个活是欢欢或者阿南干滴。等他们醉醺醺了,就进入了聊天状态,吃的也少了,桌子也换过一茬,打翻杯碗的情况更少。此刻才轮到周幸温酒。尽管勉强能忙过来,但每天做完事情后,还是几乎倒头就睡,太特么累人了啊擦!

这一忙就忙到清明节,大家要祭祖,这帮色男人才稍微消停一些。教坊司上上下下得以喘气,燕绥才又想起周幸来,从月恒处把她拎到了自己房间开始干活。

见面当然要坐下聊个天,燕绥笑道:“看这一阵忙的,过年养的那点子肉全下去了。如今的官人们啊,真是越发把这里当家了。”

阿美接道:“谁让官家鼓励他们来着?”

燕绥摇头笑道:“日日夜宿于此,也实在夸张了些。”说着揉揉太阳穴:“也不怕他们家的娘子们打上门来。娘子们也是越发和气了。”

燕绥的贴身女使阿麦咯咯直笑:“小姐还担心到那个份上了?前日去张官人家赴宴,我与他们家的女使闲话。都说宁愿官人呆在教坊司,也不愿他们在家跟姬妾鬼混。生个庶子出来,这又算什么?横竖啊,考上进士都一把年纪了,老夫老妻人家也不稀罕男人陪着。”

“这便是只守着儿子过日子了。怪道世人都爱儿子。”燕绥感叹:“你既无情,我便无心。好好的夫妻,这是何苦来?”说完又对周幸笑道:“瞧我,叫你来却把你晾在这儿,是我的不是。”

周幸摇头:“听你们说话怪有趣的。”

阿宁道:“姐姐别理她,她惯常如此,我们聊天她总只听着也不说。”

“我不会说。”

燕绥道:“不会说会做也是一桩好处。”说着递了一张画着图案的纸过来问:“可能做?”

周幸看了看,脑海里想了半天针法才点点头道:“我试试?”

“行,我不急,你慢慢做。”燕绥道:“委屈你在我这边几天了。”

“不委屈。”

一时阿麦拿了毛线来,周幸低头开始工作。拆了三五回,才打出燕绥要的花纹。这是以前打过类似的,不然还不知道研究到什么时候去呢。衣服不复杂,也是个半臂,只是样式与现在流行的不同,是个带扣的圆领,挺像二十一世纪的满大街卖的那种款式的。不过这年头各种手提包横行,出现更后现代的都不奇怪。又一盏茶时分,周幸打出了感觉,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燕绥一直撑着胳膊看西洋景,看周幸一放松又开始聊天:“幸幸是哪里人呢?”

“陈留安平村的。”

“咦?你姓周啊?”

“啊?姐姐怎么知道!?”周幸茫然,她们村周是大姓没错啦,但是不至于东京人都知道吧?

“我有亲戚在那里啊,叫周…哎呀,忘了,这是年纪大了吧!”

周幸想了想问:“可是秀才家?”

“啊!对!是有个秀才。”燕绥笑道:“我还见过秀才的母亲呢,那年去我们家玩,带了好多土产。那会儿秀才还寻人启蒙呢,只后来再没见过,只听说长大了读书了。你们村就一个秀才?”

周幸点头,没错!周秀才家有门有钱亲戚,他们去打过秋风,然后回来各种显摆。把此时称作果子①的点心拿出来给众人看一眼又收了,再把绸缎拿出来给众人看一眼又收了。还拿出白花花的银锞子,雕的那叫一个精美。引的全村的人都跑去围观,这个传说有十几年了吧,那个时候她都没出生啊,结果一直到她离开家,每年村里头聚会,都还说起这个事。原来有钱亲戚是燕绥家!?好巧。

“如今他家可好?”

“我们村的首富。”

“噗!村里的首富!”燕绥乐的不行:“你哪找的这样的形容词哟!小家伙真够可爱的!”

说的周幸脸都红了。

不想燕绥又道:“你捎点钱回去,你们家也是首富啦,到时候娶秀才的闺女!”

周幸摇头:“不成,秀才是我兄弟,我们家不能娶他们家闺女,同族不说还差辈分呢!”

“你们是亲戚啊?”

“嗯!”

阿宁拍手笑道:“那岂不是跟姐姐也是亲戚了?”

阿麦道:“好一表三千里哟!”

燕绥也乐了:“哎呀,可不是,我算算啊?秀才该叫我表姑来着,幸幸也要叫我姑姑才行。”

“了不得,幸幸你可比我们矮一辈了。”阿美乐颠颠的道:“幸幸,也叫我一声姨!”

周幸翻个白眼:“好阿姨,我的见面礼呢?”

阿麦爆笑:“得亏我没凑过去充长辈,不然可要出血凑嫁妆了。”

燕绥也撑不住:“哎哟,今日我亏了,不该找出这份关系来。罢罢,阿麦拿个荷包来,我新认了个侄女,必要给见面礼的。”

周幸忙摆手:“姐姐千万别,我跟阿美闹着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