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一顿,苦笑道:“官家也没什么规矩可言。”

廖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那表弟如何了?”

燕绥惊讶:“你不知道?”

廖云摇头:“只知道他出门贩货,其余音讯全无。可有跟你侄女通信?”

“教坊相好还能真亲密到这份上?”

廖云微笑:“我可是什么事都不瞒你的!”

“罢罢,不跟你说这个事。谢小郎就离开前跟幸幸打了一照面,哭了一场,仿佛听着说要南下。他自己怕都是不知道要干什么,我们怎底知道?”

廖云叹气:“那个草包!”

燕绥似笑非笑:“不草包你廖家人如何满意?”

“你又不是不知我家情行!”

“你骗鬼呢,谁还能外了你个长房长孙去!”

“我爹!”

“嗯?”

廖云一挑眉:“宠妾灭妻,老男人之常情。”

“懂了,怪不得把谢娘子往死里阴,根子在这上头呢!”

“这些事你比我懂。”

“比不上,再乱也出现不了表妹做妾这种…”狗血淋漓的事!现实比电影还离谱!

这话说的皮厚的廖云都忍不住脸红,他爹和庶母真是…表哥表妹什么的比一出戏还热闹。只得叹气说:“好吧,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燕绥扑哧一声笑了:“你还真骂上了。”

廖云捏着空酒杯笑道:“若是我自己的小老婆自是比黄脸婆千娇百媚,爹的小老婆便是夜叉转世。如此一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燕绥一挑眉:“你纳妾了?”

“我嫌我儿子不够恨我呐!”

燕绥大笑:“我今日才发现你是个明白人!”

“我以为你在我没事带着阿威乱窜的时候就知我是明白人了!”

“嗯,你们家阿威跟我们家幸幸,那绝对是绝配!”全都是单纯的世间少见的物种。

“那我们岂不也是绝配”

燕绥笑道:“只怕我们幸幸在阿威娶妻后,没我这么好耐心。她可比我倔多了。”

廖云但笑不语,燕绥不照样这么多年无视他到底?任凭百般讨好,也从未为他破例。若不是今夜的一番脾气,他还以为这么多年花的心思都丢水里了。虽然被误会,也总比连被误会的资格都没有的强。心情甚好,都不知如何说话了。

气氛有些冷,廖云跑了趟关外,随即又没日没夜的应酬,累的快吐血了,实在生不出那百般花样。来找燕绥,只是想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说说家常,放空大脑。燕绥这半年来,迷上了修炼发呆秘籍,别人不与她说话,她能一呆就是大半天。论起这个本事,教坊内无人能出其右。于是两人一人身心俱疲,一人神游天外,就这么对着一桌酒席沉默到子夜。

交子时的梆子响起,燕绥忽然就想到了灰姑娘的南瓜车。便是万人环绕,到此时也会烟消云散。这里是东京城乃至这片土地上最热闹的地方,可是这里不是家。男人们即便驻足停留,也只为过夜,而不是回家。所以,爱与不爱,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区别呢?横竖他们就如两条平行线,隔河望的见,却永远不会有真正的交集。

廖云不知道什么是南瓜车,但他懂燕绥。时间一到,从袖子里掏出几个玩意来,一一摆在桌子上:“西边没什么好东西,倒是玉石不错。这是一套西边的飞禽走兽,你拿着玩吧。”

燕绥笑问:“没钱?”

“是你要钱呢?还是替我做人情呢?”

燕绥一伸手:“拿来吧,幸幸才几个私房钱,你真忍心让她填?”

廖云忍不住笑道:“知我者燕绥也!”

“老娘认识你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

“胡说八道,上你家我怎么可能穿开裆裤!”廖云笑骂:“贰佰贯钞,不是我小气,实乃阿威那孩子不省事。再说要幸幸一把拿出上千贯也太离谱了。”

“真不告诉他?”

“他恨着我们家呢!我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放着人截了他漫天家私,补贴他这么点残羹冷饭。你拿去做人情哄侄女也行,反正我是真没脸说这钱是我的。再说,不瞒你说,更多我也拿不出来了。一二百贯…嘿,谢你这个红颜祸水替我当挡箭牌了。”

燕绥又开始头痛:“你们家什么乌七八糟的!”

廖云起身,走到燕绥面前问道:“日后,我还叫你悦然好不好?”

“不好。”

“那我心里这么叫你。”

“你很无聊。”

廖云笑笑,弯下腰在燕绥额头轻轻一吻:“谢你待我与众不同。”

燕绥一把推开:“你想多了,走走,别占老娘便宜。”

廖云把燕绥一把抱在怀里:“改日再来看你。”说完干净利落的走了。

燕绥无语了,这又是怎么了?一把年纪了都!怎么出门一趟就跟疯魔了似的。老年痴呆提前发作了吧这是?

作为一个北宋版的有为青年,廖云不可能闲的打酱油。离年关还有一个多月,各个人家已经开始疯狂的礼尚往来。廖云都快拿教坊当自家餐厅了,一连半个月,从这个屋喝酒喝到那个屋。实在受不了了,写了一个条捎给燕绥:“你老能在红一把么?”

燕绥回复:“不可能!”

廖云追问:“为什么?”

燕绥回复:“懒!”

廖云无语,在舞姬晨风的屋里,隔了N堵墙怨念的望着燕绥房间的方向,你好歹让我听个声也好啊。这个舞姬真是太吵了!还有,你是舞姬,不是百戏,在酒席上噼里啪啦搞毛啊!

廖云都不知这帮商户子弟到底有多急色,真是恨不得把教坊叫的上名号的美女见个遍!肝疼!

又如此轮了七八天,总算遇到一个熟人——周幸。阿南今日积累了些许名气,又不像有些女伎一样孤高自诩,酒桌上蛮放的开的,活泼有趣又年轻,渐渐的粉丝也多起来。周幸的收益比前一阵好了一丝丝。廖云对阿南这一款不感兴趣,不得不说他属于典型的长着贱骨的男人——关家里的希望放的开,出来卖的又喜欢端庄范。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蛋疼。看着阿南花蝴蝶一般的穿梭,廖云一伸手把周幸拎了过来:“陪我坐会儿。”

作为廖谢两家八卦中心相关角色之一,周幸必须对廖家没啥好印象。介于周幸跟谢威还是纯绯闻关系,周幸也不至于为此不顾工作。所以被拎过来陪说话什么的,皱了眉也就很顺从的站在一边问道:“廖郎君要说什么?”

廖云扫了眼周围,见众人早已嘻哈闹成一团,才问:“你姑姑近日可好?”

周幸点头:“嗯,预备挪到后头做教习,正挑房子呢。”

廖云一惊:“此话怎讲!?”

周幸莫名其妙的说:“她的琴艺那么好,自然要教教别人,她又不小气。”

廖云叹道:“她这就打算退下来了?”

“是呀,姑姑说这么多年累的很,想歇歇。”

“…”廖云心里拔凉拔凉的,才认为燕绥至少对自己是不同的,没想到这样的重大决定都不知会他一声。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怕就是这个感觉了吧,叹了一口气道:“烦你跟她说一声,这两日我去瞧她。”

“哦。还有什么事么?”

“对客人别这么冷淡,容易得罪人。”

周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关你屁事!

廖云知道她有心结,也不计较,揉揉她的头发便罢。

周幸内伤,廖云我跟你不熟!你别学柳永行不?

廖云正想再逗她两句,忽见家仆孙六慌忙进来:“大郎,家出事了,赶紧回去!”

“何事?”

孙六压低声音说:“谢家大郎身边的小甲回来了,说…说大郎遇到强人,掉水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啪的一声,周幸手里的杯子应声而碎。

廖云赫然变色:“此事当真?”

“当真!姑奶奶都晕过去了,正救着呢!”

廖云惊的手一抖!父子二人皆如此结果,是巧合还是寻仇?不知不觉间冷汗已浸湿后背,廖谢两家如此密切,对方又如此手段!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

看着周幸煞白的脸色,廖云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别慌,是谣言也未可知。”说着又扫了眼周幸的肚子,随即自嘲:这孩子才…怎指望的上遗腹子!悄悄深呼吸一口,面上装作没事人一样与同行的友人寒暄:“才小仆来报,说是家姑母略有不适,我怕是要去瞧瞧,失陪。改日请大家喝酒!诸位莫恼我才是。”

人家家里有事,众人自不好强留,纷纷道:“且去,不用管我们。”

目送廖云离开,周幸生生打了个寒战。这样赶尽杀绝,廖家人也太狠了些!日后必须离他们远点!不然一不小心得罪了,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惊吓过后,又觉得有些难过。过了今年,谢威才十四周岁,就这么被人害死了。谢家到底有多少钱啊?富可敌国的几大行首,也没见被人如此惦记。忽又想起燕绥的话,越是蠢人越爱小聪明。或许行首之间的竞争已经大到根本不会如此□裸了吧。

无儿无女孑然一身,谢威,希望你能找得到你父亲。如果不能,请托梦给我,逢年过节我必不会忘了你这个朋友…

亡故

廖云赶到时,谢家已经乱成一团。表妹谢如恒守在谢母身边哭的两眼红肿,也不知是哭母亲还是哭兄长。三四个重金请来的大夫在一旁商量着开方子,但凝重的神色预示着病人遇到的难关。廖五跑至跟前,懦懦的喊了句:“大哥…我、我们怎么办?”

廖云一阵厌烦,你一个大男人这副柔弱模样又扮给谁看?打量世人都不知你那份小心思呢!他才接到消息,谢母就已经倒下!这座宅子老早里外都换成父亲跟庶母的人,瞒了谢母一个还不容易?便是有事,也该缓缓告诉,何况这还没成定局。短短一年之内丧夫丧子,任何人都扛不住好吗!气死了谢母,这谢家就是你的天下了对吧?装样子都不需要装了对吧!特么也就这点心眼了!谢母又不管事,脑子里一团浆糊,还不任由你们哄?就这么一个人也恨不得处之而后快,要不是有谢了谢家这份产业,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哥四个一个一个摁死?

深吸口气,越过廖五,柔声对谢如恒道:“妹妹莫急,只管伺候好姑母,阿威我使人去找。运河人多,救人一命也是积德的事,谁不去做呢?只怕是路途遥远,情况又混乱,错失了消息也是有的。若是…姑母醒了,先骗一骗也无妨。你莫慌,家里还要靠你呢。”

谢如恒死死攥紧裙子,声音很轻却很清楚:“听表哥的。”

廖云早是人精,何尝看不出谢如恒的隐忍?这庶母跟廖五也太急了些,迫人至此,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个表妹可不是兔子。有那么一瞬间,廖云真恨不得表妹化身豺狼虎豹,解决了这对碍眼的母子!老子被这两个蠢货坑惨了!只是现在不是撕掳这件事的时候!只得顾了眼下要紧。北宋开国就没有宵禁,廖云才得以大半夜的四处找人安排,预备天亮就南下的事。虽说两边都急,但显然是谢威那边更需要自己。

谢宅内几个大夫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忙乱了一宿,谢母才幽幽醒来。一睁眼,看到坐在床边的谢如恒,气不打一处来,颤颤巍巍的指着谢如恒道:“如今、可、如你的意了!”

廖五急急赶上来道:“娘娘别急,大哥已叫人去江南了!”

谢母想起自己一辈子攒的家私都便宜了这个狠心女儿就伤心欲绝,如今这谢家真就是她们两口子的囊中之物了,想着不知下落的谢威便一阵大哭:“可怜我的儿啊!啊!!!!”

大夫为了高薪忙了一整夜,好容易得闲在一旁眯了一下,就听到病人如此激动大喊,惊的一跃而起:“可不能这样!”

话未落音,谢母已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几个大夫忙强打精神救治,哪里还来得及?熬得药来,已是灌不下去。谢家再次一片混乱,廖五只得使人跑去请自己爹。等到谢老爹赶过来时,早已咽了气。谢老爹顿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兄弟姐妹独剩你一个,如今你也丢下我去了,让我怎底活啊!”说着就有翻白眼的架势,一旁的大夫们深深觉得这次生意做亏了!都是几个常走动的大夫,你们廖家谢家,哪个不门清。喂!廖老爹,你演过头了!好假!

谢家老家在夔州,东京的亲戚不过廖家一门。独子不见,好在有个上门女婿支撑门户,报了官,请仵作看过,判定是气急中风而亡,谢家便开始开门报丧。生意场上的朋友陆陆续续到了。看着忙里忙外的廖五,彼此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廖云木着脸穿梭于宾客之间,完全不知道拿出什么表情来面对世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甭管廖家的出发点如何,谢家的家私统统被廖家截胡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廖家的翁翁嫲嫲再哭的肝肠寸断,人家也只会当你们廖家人好会演戏!只怕衙门那边,谋财害命的第一嫌疑人已经锁定他廖云了!被自家老爹坑惨了的廖云嘴里犹如含了黄连,要不是自己还有嫡亲的三个弟弟,都快支撑不下去了。

廖二在一旁岔岔不平:“哭的跟死了亲娘一样,呸,真做作!”

廖三道:“大哥你先去歇歇,熬了好几夜了,眼都肿了。”

“睡不着。”

“任凭你怎么操心,人家也不领情,这是何苦来?”

廖云苦笑:“世人都认一个恃强凌弱的理,是以都觉得庶子存世艰难。固恪守嫡庶之道之人,也看不惯…我们逼幼弟入赘的狠戾。”

廖四沉着脸点头:“如今我们生意难做了!”

“妈的!”廖二忍不住爆粗口:“我们哥四个竟被那个贱胚子摆了一道!都说廖家狠心,如今那个贱胚姓谢了!又哭的那样儿,怕不知得了多少同情。爹爹糊涂!”

廖云头痛欲裂,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狠到赶尽杀绝的人,谁愿跟你合作?谢廖二家都是茶商,廖五,你以为排挤了廖家你就能吃下那些份子?也不怕撑死了!

谢母亡故要下葬,而谢父至今都没找着尸首,众人都知凶多吉少,然而到底没有谁敢捅破那一层窗户纸,所以谢家没有守孝,只管混着。如今连谢母都去了,谢父依然杳无音信,只得寻些旧物来,做个衣冠冢,跟谢母合葬。谢家血脉只得谢如恒一个,廖老爹便问谢如恒:“是扶灵回乡,还是在东京附近找地安葬?”

谢如恒垂着眼道:“我不要离爹爹娘娘太远。”

伙计们与谢如恒相熟,也帮着说话:“是哩,离的远了,怕小娘子害怕。”

廖五可有可无,见谢如恒如此说,便道:“墓地还要现修,只得先找地方寄存爹娘的棺椁。”

谢如恒哭道:“爹爹娘娘辛苦了一世,都没享几日福。我必要…必要修个好屋子与他们住,呜…”

廖五忙柔声安慰:“大娘莫哭,为夫去寻好匠人,必修的宽敞舒适才罢。你素来体弱,若是哭伤了身子,岂不让爹娘难过?”

谢如恒道:“如今里外一团乱,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哪还能让你去管这个?且让我去吧,也算、也算报了爹娘养育之情了。”说着哀毁不绝。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也不好再劝什么。虽说女人家跑坟场工地怪怪的,可谢如恒打的是孝道的名义,众人都不好劝,只得依了她。廖五便嘱咐:“寒冬腊月不宜破土,我们开春开工吧。”

“嗯。”谢如恒乖乖的点头,又道:“娘娘留下的私房,原该是我们兄妹两个的。如今哥哥不在,我也没脸要。我们就用那个钱替爹娘修个好屋子好不好?”

众人见她说的可怜,纷纷劝道:“大娘切莫如此,即使娘子遗物,总要留下来做念想才是。”

廖老爹立马出来表态:“你们家原也攒了不少家财,怕库里还有不少银两,用那个修墓岂不便宜?”

谢如恒愣了下,扭头问伙计:“我们家库里有多少钱?”

伙计们噎了一下,祖宗,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知道?

见众人一片茫然,谢如恒又看廖五。廖五忙摇头:“我也不知,不如点一点吧。你素日不是管账么?帐上没记?”

一句话说的谢如恒又要哭:“我、我就管家用。生意上的帐不是账房管么?”

这什么跟什么啊?众人又看账房。账房道:“丧事的帐还没清,库里七八千贯总有。大娘预备多少钱修坟呢?”

谢如恒搅着衣角低头道:“我也不知道…”

账房暗骂自己傻了,大娘平日里是显的挺聪明的。可再聪明也就个半大的孩子,还没圆房呢!哪里又知道外头的事了?只得拿出专业精神道:“一般人家的墓,五十贯一百贯都尽够了。咱们谢家不缺这个钱,大娘随意吧。”

谢如恒再次可怜兮兮的看着廖五。廖五心一软,便道:“既如此,腾出一千贯来,替爹娘修个好的。”

谢如恒方露出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笑容,怯怯弱弱,我见犹怜。众人纷纷暗自叹气,可怜见的,多好的孩子啊,这就成了绝户。若没有个舅家,还不定怎样呢。命苦莫过如此。

十一月底,东京下起大雪,盖的整个城一片素白,衬的挂着白灯笼的谢家更是凄凉。偌大的宅子只剩两个主人,谢如恒当家精明,便遣散了一些闲人。小甲原也合约到期,谢威又不见,领了一份遣散金跟着夔州的商队回了老家。谢如恒站在谢威的院子里,看着仆从打扫干净,把东西摆回原处,而后关门落锁…贴封条。一颗眼泪悄悄滑下,溅如雪中,消失不见。再转过身来,她又是那个跟端庄贤淑的谢大娘。

忽然门口一阵喧哗,谢如恒道:“元柳,去瞧瞧。”

元柳应声而去,走到门口便发现两个门房摁着一个花子死命的打。元柳怒道:“这都要进腊月了,打出个好歹来多晦气。既是花子,撵出去便是。”

“你才花子,你全家都是花子!”那花子狼狈的爬起来:“元柳你连我都不认得了,看我不抽死你!”

元柳目瞪口呆:“大、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