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一般人也只好算了。然闻大衙内正被悍妻惹的不爽,才招呼了一群未婚的兄弟来娶乐,偏又碰上这等倒霉事,哪里肯干?他没被阿南的恳求打动,却也嫌脏,一杯酒泼在阿南头上:“滚!”

阿南手忙脚乱的爬起,周幸忙扶上一把。

闻大衙内眼睛一眯,随即一把拉过周幸:“你不会有什么不大爽快的事吧?”

周幸一个踉跄,阿南直接摔到在地,想是不小心扭到了脚,痛的五官挤作一团,也不敢出声,只悄悄的扶着桌脚站起来。回头一看,周幸已被闻大衙内摁在怀里动弹不得。

周幸吓傻了,她十三周岁都没满!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这家人都是恋童癖吗?

闻大衙内挑起周幸的下巴,第一次正视这个平日灰扑扑的小女使,扯着嘴角怪笑道:“哟,长的还不赖!过二三年,怕比阿南还强些!”

没有女人愿意当众被人鄙视容貌,阿南听到这话,低着头不着痕迹的恼怒着,姓闻的你就是个疯子!武官没一个好东西!别让我逮着下绊子的机会!

周幸在教坊营养不算差,但绝对比不上后世各种产业大爆炸的状况,如今她还真就没发育,被摁在闻大衙内怀里,更显的个子娇小。她是直接摔到闻大衙内怀里的,鼻子被撞的生痛,又想起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便是活了两辈子,也被吓的哭出来,可笑她刚才还在同情别人。

不想闻大衙内见到她的眼泪,半点怜香惜玉皆无,直接一巴掌甩在周幸的脸上:“哭什么哭!?本衙内肯上你是看得起你!还不随我来!”

周幸一时理智还未回笼,条件反射的挣扎起来。却惹的闻大衙内怒火上扬,抬脚就踹。治不了那个泼妇,还治不了一个女使不成?

周幸吃痛,咬牙捂着肚子蹲下。脑子飞快的运转,怎么办!怎么办!

在场的几乎都是闻家的人,知道他今日跟浑家吵架,浑家独自去了娘家彻夜不归,谁愿去触他的霉头?只当做事情没发生,任由闻大衙内把周幸往内室拖。周幸力气不算小,然年龄摆在那里,又没经过系统的训练。能打的过那时草包的谢威,不代表能挣脱一个成年的上位者。只能被极狼狈的姿态拖走。

直到闻大衙内的身影消失不见,阿南才喘着气缓过来,接下来该怎么做?

那边右教坊的领队暗自叹气,这闻家人着实不好相与,日后怕要避着些。也不知自家孩子今晚还能否留下命来。又见这四衙内比那大衙内和气许多,略放下心来,拱手与剩下的主家告辞。

余下的人,唯有四衙内关系最近。他笑嘻嘻的抱着怀里的小男伎,挥挥手道:“你们先回吧,人,我明日使人送回去。”

主家这样说了,阿南也只好收拾东西往回走。心里甚至隐隐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平日只见你讨好别人,我又何必替你出头?别以为仗着个过气个行首就可以嚣张了!到这种时候,便是你那好姑姑也救不得你!

而此刻的周幸几乎是被一股蛮力丢在榻上,闻大衙内本就生的高大魁梧,更衬出她的弱小。周幸已经完全慌了,她不知是该顺从点,好给自己留出一点活路,还是反抗到底以死捍卫清白?还未待她想清楚,闻大衙内已经欺上身来。周幸一吓,直接把人一推就想跑。却哪里跑的出去?闻大衙内甚至没有去追,只随手抄起一个花瓶对着周幸的后背就是一击,周幸应声落地。这时,闻大衙内才优哉游哉的踱步走来,蹲下抓起周幸的头发道:“想跑!?看不出你一个小小的女伎,胆子还不小。”说着拎起周幸就往墙上撞:“我叫你跑!我叫你跑!女人都是不识好歹的东西!我不信我还收拾不了你!”

周幸只觉得头上一阵阵的剧痛传来,无比后悔自己的傻缺行为激怒了这个疯子!想要开口求饶,闻大衙内已经放下她了。正悄悄松了口气,却感到凌空一声响,后背霎时火辣辣的痛!艰难的扭头一看,只见那人不知哪里弄来一根鞭子,一下一下的挥着。晕过去之前,周幸脑海里只剩下悲凉,看样子这辈子到今天就是头了。

可周幸没有死,她被下面一阵剧痛唤醒。闻大衙内似乎有发不完的火气,毫不留情的贯穿着她。有这么一刻,她宁愿死了都好!全身上下无处没有伤,她的精神力集中的有限,不多时再次昏迷过去。闻大衙内自对奸|尸没有兴趣,发泄过后,见周幸没有反应,抓起她的胳膊就丢下榻,自己趁着酒意沉沉睡去。

周幸再次醒来时,天已麻麻亮。受伤的大脑限制了她的思维,却还记得不能这样赤|裸的呆着。借着微弱的光,勉强的寻着自己已经被扯裂的衣服,颤抖的往身上套!各种疼痛交织在一起的刺激下,她反而回归了一丝理智——不能就这么死了!闻家人给她请大夫的几率几乎为零,她得回教坊找医生!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果然没错。周幸还没找到鞋子,门突然碰的一声打开,外面的冷风直接灌了进来,周幸冷的直哆嗦。

只听一个尖锐的女声道:“好个小贱人!我不过回家一日,便敢爬到床上来!”原来那混蛋把自己气回娘家就是为了这个!看着周幸一脸怯弱的样子就直犯恶心!男人全TM喜欢这个调调。想着自家老子娘劝的那些话,心中大恚!老娘明媒正娶的正房娘子,也稀罕做出这个贱胚样来!

周幸看着对方一脸寒冰,更抖的厉害。

“娘子!”旁边一女使喊道:“这个贱人怎么处置?”

那女人扫了周幸一眼,冷哼一声:“既然不是我们家的,直接扔出去,别脏了我的地!”又怒道:“去,拿盆冷水来,把那浑人给我泼醒了!居然敢带着不三不四的东西登堂入室,当我死了是吧!”

后来的一连串谩骂,周幸半句没听清。她只觉得有人架着她往外走。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丢置门外,而那扇木门已经毫不留情的关起。寒风呼啸,她连鞋都没有一只。原来,那妒妇竟要致她于死地!

周幸愤怒的攥紧拳头,你们两人有纠葛是你们的事!为什么要把无辜的我卷进来?后门的巷子里空无一人,唯有雪花不停的肆虐。周幸恨道:“你们两个不得好死!”

一句愤怒的诅咒在寒风中显的支离破碎,周幸第一次这么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命如蝼蚁,呵呵,这就是贱籍!哪怕就这样冻死街头,又有谁来为她道一句冤情?她的生命,恐怕连被叹息一句薄命的资格都没有。周幸不由悲从中来,心想如果死在他家门口,是不是能给这个闲散捐官家带来点麻烦?随即又把这个想法摇散了。即便真的有麻烦,也不伤筋动骨,最多被人说几句闲话,荣华富贵照样搓手可得。这样,周幸含着泪,一点点扶着墙站起,迈动着双腿朝大马路走去。好歹…遇上个人也行!

赤足踩在雪地上的寒意无法用语言形容,周幸所凭借的无非是一种求生欲,她不想死,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有姑姑要养老,有家人要惦记,还有…谢威…

教坊两年多的生活,让周幸丧失了对极端严寒的抵抗能力。即便是当初在陈留乡下时,也不曾如此单薄的满身带伤的在雪地里行走。再强大的求生欲,敌不过自然的威力。一步一挪的走出巷口,心中提起的那口气一散,人便软到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年初三的清晨,大路上没有马车,没有行人,连…飞鸟都没有一只。唯有落雪的沙沙声不停在耳边响起。不多久,她就会被雪埋掉,然后冻僵,直至冻死。一直冻到春暖花开,或许哪个过路的行人才会发现报官。没有DNA验证技术,她的死会永远是个谜。

我两世为人,虽不曾大慈大悲,也从不伤天害理。我认真的活着,从不贪图小利。原以为在贫瘠的农村重生,是上一世莫名死去的补偿,没想到会再次在孤独寂寞中死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一次又一次的遭受这样的结局?我没有奢求过大富大贵,只是想好好的活着,结婚、生子、然后看着儿孙慢慢老去。竟然…连这点要求都不给我,老天,你让我重活一世又是为何?

眼泪随着脸颊滑下,一滴一滴的没入雪中,消失不见。绝望,再次铺天盖地的袭来。

发现

“咦?”一个路人走过已经被雪埋了大半的周幸,蹲□来探她鼻息,不想仔细一看,发现竟是熟人!?那人吓的连连倒退两步,撒腿便往店里跑去,一面跑一面喊:“东家!东家!我才看到阿威的浑家倒在雪地里,你快去看看啊!”

不想谢威却正在店里,听到汤乙杀猪般的叫声,犹如晴天霹雳!打开门便冲了出来:“你再说一遍!”

汤乙气喘吁吁的道:“阿威你在啊!快,快!就在前面,我没敢挪动!”

谢威撒腿便跑,一路飞奔至汤乙说的地方,果见雪堆下埋着一个人,脸色已经发青,不是周幸却是哪个!?

谢威霎时眼红了,死命的拍打着周幸身上的雪,大喊道:“幸幸!幸幸!”

周幸不想死!不然也不会有勇气赤着脚在雪地里走那么远。所以即使理智上知道自己恐怕没救了,但内心深处又隐隐有那么一点点指望。老天,求求你,让谁来救救我!救命!救命!恰在此时,一个人疯狂的用力拍打着,力气大的震的她已麻木的鞭伤都隐隐作痛。这阵痛,唤醒了她的触感,所以她能感受到一个柔软的东西覆盖在她身上。继而,被抱离冰冷的地面。最终,早已冻到刺骨的皮肤接触到了一阵温暖,透过胸腔,一直一直暖到内心深处,连打在头顶上的雪花都变的可爱起来。周幸心下一松:终于得救了啊!

谢威背着周幸疯狂的跑。周幸的体重没有想象中的轻,即便是已经抗惯了布料的谢威也觉得有些吃力。可现在早已什么都顾不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再快一点!到教坊就有救了!幸幸,你要坚持住!

教坊的门房龟公睡的正香,哪知一阵雷鸣般的敲门声把他惊的跳起。没好气的怒骂:“X你娘!哪个不怕死的来官家的地盘踢馆!”

谢威见有人回应,忙喘着粗气喊道:“开门!快开门!快叫你们的大夫,救命啊!”

门房也算见识多广,听到如此急迫的声音,忙披上衣服打开门。谢威早已撞了进来:“大夫呢?”

门房定睛一看,面熟!再一看谢威背上的周幸的脸色,霎时惊的跳起,忙道:“快跟我来!”又大声对同事道:“快!快!叫吴老大夫来!我们的人出事了!”也想不起来这位是哪房哪屋的,总之他眼熟的肯定是自己人。带着谢威一阵飞奔至客房,才放下周幸,另一个同事已领着大夫来了。门房忙跑出去预备往上报告。

才到大厅,迎头就撞上陈五娘。谢威野蛮的踹门声,略警醒一点的都醒了,早报与了陈五娘知道。门房龟公三言两语交代了经过,陈五娘沉着脸就奔进了客房。吴大夫正挥手:“闲人回避!”

谢威只得跟着龟公退到门外,心里却急的想撞墙!抱着头,想把周幸那一脸青灰从脑子里赶出去,可越在意,那凄惨的模样就越在脑子里回荡。只得自我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吴大夫只掀开外裹的袍子看了一眼,便猜的□不离十。这种伤,实在见得太多太多了。沉着的打开药箱,捏针扎过,又写了方子,才对陈五娘道:“娘娘要救她,还得请个人来。我虽擅外伤,可冻伤的太厉害了,伤姑且不论,只怕还有伤寒…”

陈五娘心漏跳了一拍,伤寒…这可怎么跟燕绥交代!

“娘娘?”

陈五娘揉了揉太阳穴道:“使个人,拿我的帖子去惠民局请个大夫来。”

“嗳!”吴大夫应了一声,就退出客房。

谁知一出门,便被谢威逮住:“怎样?”

吴大夫叹了口气道:“冻了许久,怕有伤寒,娘娘说使人请惠民局的大夫。”

伤寒!?谢威懵了。无形中一只大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竟然连你也要弃我而去么?想到此处,平日温暖的教坊竟如同一个冰窟一般,只把他冻的仿佛连心脏都不会跳了。身体不由瑟瑟发抖,千万不要…你千万不要死…

陈五娘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见到谢威和周幸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过。轻叹一口气,对身边的女使道:“先去请燕绥。”

女使应声而去。

不多久,接到消息燕绥急急赶来。见到陈五娘,忙问道:“娘娘,幸幸她?”

陈五娘再次叹气:“坐吧,我方才问了管事的人,昨日阿南是接了忠武将军家的帖子,半夜里一个人回来了。车夫道是阿南说的,那边会把人送回来。我又问了昨日接了帖子的右教坊等人…”陈五娘皱眉:“是忠武将军家的衙内把她给…”

燕绥捏了捏袖子,问道:“阿南呢?”

陈五娘对女使道:“去把阿南叫来。”

燕绥忍着满腔怒火,一个闲散武官,竟敢视教坊的人命如草芥!你也配!

且说阿南,听到陈五娘唤她,心里忽生出一阵不安来。略带紧张的走到地头,见燕绥满面怒气的坐在陈五娘身旁,脸色一白。

陈五娘冷冷的道:“昨夜的事我已尽知,当时那等情况下,你走也情有可原。”

阿南悄悄松了口气。不想陈五娘猛的拿起案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摔:“可是回来你却也不报与我知!你哑巴了!?啊?”

阿南懦懦的道:“将军…将军家说…他们送、送回来…”

个屁!燕绥怒了:“什么狗屁倒灶的将军,不过一个闲官,也值得你这么巴结!我们做女伎的,陪酒卖艺,没听说过专职卖身的!你自甘下贱也要有个限度!拿着教坊的人命做人情,你好大的胆!”

听到燕绥的羞辱,阿南心生怒意:就是这样!周幸不过一个女使,柳郎也好,燕绥也好,一个一个那样护着!她到底有什么好?我练琵琶练到深夜时,大家说了什么?她胡乱写几笔字,就这个夸那个赞,我们是女伎好么?会写字有什么了不起!连一起住的阿美和阿宁都偏向她了,不过就比我长的漂亮一点罢了。教坊美人多了,凭什么?凭什么!

燕绥是何等人?阿南的表情有什么看不透的?哼了一声,冷笑道:“既你这么喜欢那个衙内,我便成全你如何?这点银子我还出的起。”

阿南的心漏跳一拍,忙收回神思,噗通一声跪下,颤抖着说:“姐姐,姐姐,你饶了我吧。我不能去,我不要去…”

陈五娘见阿南一副惧怕的神情,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就如燕绥说的,教坊是卖艺的地方,卖身可不是本职。便是丞相要上,咱还要矫情一把才脱光呢!现在倒好,明知那人混蛋,还藏着掖着,生怕教坊的人知道去救回来!她又不是开私娼馆的!什么时候她的人,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轻易弄死啊?面子被人丢鞋底下踩了三个来回了好么!

正在生气呢,偏此时有人来报,右教坊那男伎接回来了,只受了点轻伤。想着右教坊魏七娘平日里那似笑非笑的脸,不由一拍桌子,简直奇耻大辱!

阿南瑟缩了一下肩膀,哭道:“我,我没想到…”

燕绥霍的起身,只抛下一句“你真够胆”,抬脚离去。然而那种怒意直击阿南心底,这才意识到,红极十五年的行首,有多么不好惹!只能无助的看着陈五娘。

“幸幸,”陈五娘忍着脾气,缓缓道:“燕绥没养过孩子,幸幸是她选来养老送终的人。你说呢?”

阿南哭出声来,捂着脸道:“我不知道。”

“没有人在那种情况下不回来求救。你与她有仇?”

阿南忙摇头。

“你不喜欢她,报与我知道,我岂能为难你?不过一个女使,我顺手送给燕绥,岂不皆大欢喜?到如今,她若死了,燕绥要找你麻烦,都不用自己动手!她只要再人前一哭,谁愿意身边睡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娘娘救我!”

陈五娘冷笑:“教坊内争风吃醋的我从不管,然而谋算人命的…娘娘我也怕呀。”

阿南难以置信的望着陈五娘,哭喊道:“我没有!我没想害她,我、我就是当时太害怕了。娘娘,请你相信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怎么会害她?”

阿南不提年份还好,一提年份,陈五娘的思路便直奔“结怨已久”上去了。不管阿南有些什么小心思,她都不能轻轻放过,无关燕绥的面子,燕绥不会这么不懂事。只是人动邪念不可怕,可怕的是动了邪念并赋予行动。一次成功,以后,不堪设想!

教坊可以无伤大雅的斗一斗,但不能一点小事就用用这样阴毒的手法——阿南也说不出她们的矛盾,那只能是平日里性格不合了。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能任由尔虞我诈在教坊蔓延,不然,连同自己都会变成心机的猎物,成为伎人们斗争的傀儡!尽可能宽待所有人,才能在这里寻一条生路!

陈五娘突然有些疲倦,这样脆弱的平衡她还能维持多久?物欲横流的教坊司啊…

“娘娘!”

陈五娘叹道:“罢了,你既唤我一声娘娘,我也不好逼你。只是这样的事,我不罚也说不过去。从此你便闭门谢客吧。”

阿南咬着嘴唇,一股恨意瞬间填满了五脏六腑。闭门谢客,等于断了她的生机!不打不杀,但被晾着一辈子叫人耻笑!周幸到底有怎样通天的本领,迷的这些人一个个晕头转向!若有机会…

不料陈五娘道:“遇事别总想着恨人,想想自己有什么错。”

阿南一凛。

陈五娘继续道:“处置你这样一个女伎,我甚至不需要跟礼部的官员报告。在这里,你叫我娘娘,其他人也同样叫我娘娘。我有心护住你们每一个,别让我为难。”

陈五娘见阿南不说话,看着这个在教坊司长大的孩子,不由啰嗦道:“廖云花几个钱,找人弄死你,很难?教坊内的任何人,谁真没个相好没个靠山?便是幸幸没有燕绥这个姑姑,就凭她对谢家小郎的照看,谢家小郎不替她出气?他如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父母死绝、众叛亲离。也就剩一个周幸同他来往,你弄死了他的心上人,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不跟你拼命!?”说到此处,陈五娘也把那怒火抛开,苦口婆心的道:“傻孩子,他是良家子,你是贱民。他要真打死了你,都不用偿命的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心思尽往歪门邪道上走?昨夜但凡你回来报一句,便是她死无全尸,谁还能怪到你头上不成?燕绥为何选了幸幸不选你们,不就因为她傻么?你那点小心思,又瞒的过谁去?我不让你白叫我一声娘娘,我只能护你到此,你…好自为之!”

阿南软倒在地,嚎啕大哭,她是很讨厌周幸,可真的真的不想害死她,她只想让她受点教训而已啊

赎身

燕绥沉着脸走到周幸暂时歇着客房外,惠民局的大夫已再帮谢威把脉了。扯了扯嘴角,换成面带微笑的表情,稳稳的对大夫福了一福:“奴见过神医。神医一向可好?天寒地冻的,劳烦了,奴在此谢过神医。”

惠民局的大夫姓王,留着一副山羊胡子,显的仙风道骨。见燕绥如此客气,忙摆摆手道:“陈娘子太客气了,从我入这一行当开始,三更半夜且不惧与人看病。何况现在?治病救人,原是我等本分,娘子切莫如此。”

燕绥笑道:“神医还是这么好性子,奴问一句,我们家的小姐可有妨碍?”

王大夫摸摸胡子道:“小姐底子还好。外伤还无妨,贵司的供奉上的好药,只需好好养着便没事。小姐葵水未至,倒也…不愁其它。只实在冻的狠了,风寒入骨,老朽也打不得包票,且吃几天药瞧瞧罢。这几日小姐不动弹,身子也虚,饮食上以好克化为要。药我也不开多了,不然伤了胃气倒不好。明日我再来扎针。可别再冻着了!切记切记!”

燕绥忙点头:“谢过神医。”

王大夫又笑道:“才我把小姐放了点淤血,把那小郎吓着了,一并替他看了,也有些着凉,方子交予你们药房的人去熬药,他倒无甚妨碍,陈娘子还请放心。”

燕绥看了眼脸色煞白的谢威,叹了口气。又听大夫的话并没有说死,想来至少还有救,略放下点心来,再次福身道:“多谢神医肯怜惜我们,大节下受累了。”

王大夫笑笑:“看,你又说这话,下回我都不好意思来了。大节下我还有事,就不去见你们娘娘了,替我问好罢。”

燕绥忙从袖里随便抓了一把钞,塞到王大夫的手上:“天寒地冻,神医喝杯茶吧。”

王大夫忙推辞:“娘子折煞老朽了。”

燕绥道:“就当开门利是,是我们年纪小不懂事,也没准备个红封来。神医别怪罪。”

过年都图吉利,王大夫听到此话方才收下,又嘱咐道:“日后要静养,伤寒可不是闹着玩的。明日我再送些冻疮膏来擦擦。”说完潇洒的走了。

燕绥才腾出空来看谢威:“小郎莫难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当她把这辈子的罪都遭了吧。”

谢威用袖子随意擦擦鼻子,抬头问道:“燕绥姐姐,我…可以把她赎出去么?”

燕绥道:“你别操心,这事有我呢。你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她怎么还不醒?”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能这么快?”燕绥自我安慰道:“过几日便好了。”

谢威不愿往坏处想,又见燕绥说的笃定,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恰有人送了粥来,三下五除二塞进肚子里,又问:“我在这里陪她行么?”

这一句提醒了燕绥,忙道:“你且别动,怕还有事找你呢,我去去就来。”说完又准备去找陈五娘。

哪知陈五娘也往这边赶,大过年的出人命忒不吉利,她是一万个不想周幸有事的,收拾完阿南,自然跑到客房来看情况。迎头撞见急匆匆的燕绥,心里咯噔一下。

燕绥道:“娘娘好忙。”

陈五娘点了点燕绥的额头:“还不是为了你个魔星。”呼,看燕绥的表情,应该还没挂!也放松下来。

燕绥笑道:“娘娘就再忙一个吧。”

“嗯?”

“这里是客房呢,晚间万一来了客人,隔壁睡着这么一个…他们也忌讳。不如挪我屋里去,横竖空着也是空着。顺便把谢小郎带走。不然他怕不肯动。”

陈五娘微微动容:“倒是个痴情的。”

“方才还问我,能不能赎她出去呢。”

陈五娘笑了:“幸幸好八字。你与他说,待幸幸病好,接出去便是。”

“啊?”这回轮到燕绥惊了,什么时候教坊脱籍这么简单了!?

“她不同你们,不过是买来的女使。放良不放良,我说了算。再则还有官卖这一条呢,花点钱,让谢小郎买了去,再放良不就行了?衙门里我也使人去吧,省的谢小郎跟人磨牙。”

燕绥放心了:“娘娘还是这么好心。”

陈五娘怔了一下,苦笑道:“多做点行善积德的事,也当是为我爹爹…唉,你也明白。咱们是一样的人。”不然燕绥不会每年砸大把银子给居养院,男人们犯罪虽与女人无关,但毕竟后院妇人吃的一样是民脂民膏,所以,有能力的情况下,就当赎罪吧。

燕绥沉默良久,才道:“娘娘,我也想走。”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