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新妇的手笔!知道了吧?”谢威道,“你去告诉元柳,她必知道。当日为了这事我被爹爹好一顿抽,她一旁看笑话来着。我成亲送这么一个礼,算是闺房情趣。你就这么跟里头说。”说着又咕噜了一句:“大丈夫立世,还能在妹子手里讨钱财不成。这么防着我,更显的心虚了。脑子进水了都。”

门房狂汗,也摸不准谢威到底混到哪个地步了,只得道:“我就去说一声,成不成不好说。”

谢威点头道:“不怪你。”又把钞硬摁着门房收下,靠在门外的墙上等着。

不多时,元柳抱着个匣子,带着人出来了。谢威一喜,扬起笑脸道:“唉!真没扔啊?”

元柳木着一张脸:“谢郎君也仔细些,一并把要的东西列了单子出来可好?免的今日来要课业本子,明日又来要旧年的衣裳。我们家可没那么多功夫招待闲人!”

元柳的话如同炸雷,谢威气的脑子嗡嗡响,愤怒的朝内冲:“大娘你给我出来!我怎么就像要饭的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

门房死命抱住谢威:“哎呦,郎君,你可不能乱闯!”

谢威一把推开门房,扬手扇了元柳一巴掌:“不过一个奴婢,少在这儿狗仗人势!叫大娘出来!”

元柳捂着半边脸,双眼含着泪却忍着没掉下来,却依旧不动:“娘子不是阿猫阿狗相见就见的。”

“你!!!”

元柳把匣子往谢威怀里一送:“谢郎君点清楚了,上下两册《论语》。还有什么要拿的,一并说清楚。我们娘子还在孝期呢,不随便见外人。”

谢威气的眼泪都出来了,从小到大,凭在外头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无不想着给妹妹留一份。他自认以前混账,可是直到现在,他也不认为自己这个哥哥有多失职。统共两兄妹,如恒又长的粉团一般,笑起来可爱极了。焉能不疼?夺了属于他的家产他不恨,谁让自己没本事呢?妹妹是个女儿家,有钱傍生也是好的。可没想到疼了这么多年的妹妹绝情至此!他谢威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很多人,却从来没有对不起过谢如恒!原来至亲骨肉,真的可以不共戴天!

紧紧抱着手中的匣子,冲着大门撕心裂肺的喊:“谢如恒!我白疼了你十六年!”

突变

谢威说完,都顾不得在谢家大门口,很没形象的哭的稀里哗啦。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唯一的至亲!一直以为是自己够失败,所以妹妹不待见他。只想着懂事了,兄妹总能和好如初。可没想到…

抱紧匣子,像个小娘子似的头也不回的跑掉了。从今往后,就当自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手足的孤儿。一口气跑到周幸家,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一头扎进二楼,把正做针线的周幸紧紧抱在怀里:“我只有你了!幸幸,我只有你了!”

“这是怎么了?”

谢威将头埋在周幸的颈窝:“我好心没好报。”

周幸轻笑:“好心总有好报的,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什么误会!”跑了一路,伤感跑没了,愤怒回归到体内:“我不过问他们拿点我自己的东西!就狗眼看人低!等我日后赚钱了,看他们怎么说?”忽又想起,这么多年未见,都不知道大娘长什么模样了,呸呸!管她长什么样!

“到底谁惹你了?”

“还有谁?”谢威说着就委屈:“我们家大娘!那个势利眼!”

周幸道:“没准她是激将法呢?横竖你也不想靠她,就待日后再看如何?哪有女人不希望娘家兄弟兴旺的?便是招了上门女婿,有个得力的哥哥也是一大助力。就她单一个,男人在外头动花花肠子都没个砸砖头的人。”

“哼哼,比起谋夺家产,这都是小事了。再不济她也是嫡母呢!自己又不是不能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哪里稀罕我这个兄弟。”

周幸不好再劝,只得问:“你去拿什么呢?白眉赤眼的,谁不怀疑呢?”

谢威把方才丢在桌上的匣子递给周幸:“喏,往日你替我抄的书。我想拿回来让你收着来着。你的笔迹,怎好流落在外。”

周幸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什么官宦娘子!”

“就是不能乱丢在外头!”死也不说是送你的礼物,过程太丢人了。

周幸笑着收好:“行,我承你的情。”说着抿嘴一笑,“我们这也是不打不相识!”

谢威就不是个纤细的人,心情不爽发泄一阵也就大风吹去了。此刻听到周幸的话,心情开始好转,也有心情说笑了:“那时你真够凶悍的,现在可打不过我啦。”

“出息的你,打女人算什么好汉?”周幸嗔道,“还不快走,定了亲的人忽就闯进门来,嫌人家闲话少呢!”

“进都进来了,就让他们闲话个够吧。”谢威死皮赖脸的道,“我们商户人家原就没甚规矩。”

周幸扑哧一笑:“又胡说,既然来了就看看账本吧,那东西看得我脑仁疼,我就少那根筋。”

“仔细姑姑抽你。”

周幸苦着脸道:“她都快吐血了,说再没见过我这么笨的人。”上辈子数学不差啊!真是活见鬼了。

“不忙,我学会了慢慢教你。”一辈子嘛,长着呢。瞟了一眼周幸方才做的活计,唔,一件男人的衣裳。心里一暖,他人品也不是很差嘛!看,这还有个做衣裳的不是?索性放赖:“上回你做的那个蒸糕不错,今晚再做?”

“…”这马大哈复活的真快。

“别小气呀。”

“厨房就有,自己去拿!”周幸叹道:“那有什么好吃的?没有白糖做出来的色都不好看。”熬白糖的技术到底在哪儿啊?她就是想不起来了,历史课有提那么一句,某本古籍上有记载的。百度你怎么能不跟着穿啊啊啊!这年头的糖是精贵物品,真要有熬糖技术那才发财。所以说穿越这种事,其实挺适合化工学科的。可怜她这个没上大学的人哟!

谢威不在意好不好看,反正好吃就行。周幸家的厨房的糕点一般分为两类,粗糙点的在外头卖,外形不那么好看料也不足,胜在便宜。自家因有燕绥这个零食大王,都是做的相当精致的。精致到郑娘子说合约满了她要去开高档糕点铺||。绝对是跨时代的要求!周幸这个土包子是完全不能理解把点心做的那么唯美的意义所在。条件所限,能够做的很漂亮的,多半是糯米制品。可惜那玩意吃多了一点不消化,她还是吃不好看的米糕比较舒服。哪像燕绥,真是长的不好看再好吃都不动筷子的人。所以说阶级这个问题,真不是有共同经历的人就能突破的。好在彼此都不是纠结的人,各留各的空间,倒也相安无事。

转眼到了三月底,谢威正式出孝。按理来讲出孝一般要请个酒席啥的,可惜谢威熟人就不多。不过请金记的人吃一顿饭,顺带辞职。金老板也不拦着,大家好聚好散,小儿子还在人家家打工呢。

酒过三巡,席面上热闹开来。伙计汤乙拍着谢威的肩膀道:“小子,你好命啊!我们一把年纪还要打工,你日后自当老板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苟富贵,莫相忘哈。”

谢威喷笑:“是苟还是‘狗’啊?”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金老板也笑道:“可见找新妇很重要啊!”

谢威笑道:“这还真不重要。我家那位有句话更绝。”

“何话?”

“投胎是项技术活。”

“哈哈哈哈!”汤乙笑的捶桌:“你家新妇太搞笑了。”

谢威无奈的道:“可不是!”说着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若不是投个好胎,还真遇不见她。可见我技术不错。”

另一个活计名唤卫丁的用肩膀撞了一下谢威:“你还真想得开。”

“那必须的!”谢威洋洋得意的道,“她好处多着呢,有陪嫁倒在其次了。重要是心地好、性格也好,手也巧啊,做的衣裳可好看了。”

裁缝决定不对最后一句话作评价,虽然这句话有点侮辱“做衣服”这个专业。好吧,谢家娘子的毛衣打的不错,花样也新鲜,算是好看了。

卫丁叹道:“我要能勾个女伎多好啊!”

话一出口,汤乙脸色微变,忙岔话道:“你家那位什么时候得空教教我浑家做果子呗,前日你带来的果子味道真不错。”

话题转的太生硬,众人略微有点尴尬,都暗地里埋怨卫丁不会说话。单是女伎还好,问题是这位还有个不大一般的经历,这就…

不料谢威笑的坦荡:“我原也没指望,单就喜欢她。你们也知道她帮了我多少,我却怎么也帮不上她的忙——女伎不比一般的女使,没有点手段赎都赎不出来,只好老死在教坊,我原想着,她若不得出来,我就一辈子不娶便是。不曾想那位燕绥娘子那样好心的带了她出来,再想不到的好事。也算是老天眷顾我了。”周幸都不在意,他还在意什么?重点是在意有用么?没有女使这个经历,周幸还没机会做他的“救命恩人”,他早八辈子冻死街头了。何况也攒不下这份家业。别说什么白手起家这样的笑话,没有原始资本积累,想开个好又多都得二十年。当年他爹也是赶上好时候,有岳家带着才发的家。他比他爹还不如,至少人家不防着他爹,却防着他。谁没事愿意冒着得罪廖家的风险带他入门?廖家不可怕,却也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人结个仇家。就算有个机缘巧合能把周幸弄出来,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他一个男人或许还能忍,但让老婆孩子跟着忍么?那也太对不起人家了,还不如让她做一辈子女使,好歹不会冻着饿着。至于周幸所在意的那段不堪的经历,那就装作忘掉好了。

谢威一番话,气氛才又暖起来。本来么,当着矮人不说短话,但若矮人大度,只有更招人喜欢的,谁也不喜欢小心眼的人。从良的女伎是个很尴尬的存在,要说看不起,也不尽然。一般人你还未必有看不起她们的资格。但要说社会地位有多高,还真不如穷点人家的良家子。有钱,但也有黑历史。所以有些男人是挺高兴,带着钱嫁过来嘛,这是要里子不要面子的。可有些男人就是死要面子又想要里子,就不那么好说话了。是以女伎从良,很少像周幸一样找个普通人家,能做女伎的傻子一般很少[?],千古也就一个杜十娘搞不好还是杜撰的。她们宁愿去给人做外室或者妾,一来生活水准不会下降,二来么谁要求外室的清白,那是脑子有病!这么一来能嫁普通人家的女伎还是很少很少的,物以稀为贵,贫寒人家羡慕的倒也多些。卫丁恰是贫寒人家,那是真羡慕,一点没有破坏气氛的意思,但常识还是知道的,此时见谢威跟他一样是个只要里子的,一开心话头就收不住。直抓着问谢威:“你家娘子会弹琴跳舞吧?真好!”

谢威笑道:“她?写字还成,弹琴一点都不爱,难听死了。”

“你别谦虚!”

“真没谦虚啊!她就一使唤上的人!那些也学过,就是学的不好。她更爱看书写字。”

“啊?真可惜。我还想你不用出家门就可以喝酒听曲了呢。”

众人:…

金老板:我怎么就招了这么个二货!

众人都觉得再让卫丁这个二货问下去,早晚要问的谢威恼起来,没事把人家家女眷挂在嘴边那叫什么事啊?忙你一言我一语的集体歪楼,话题一展开就不知到哪里去了。等众人醒过神来已是半夜三更。虽有马车,但这个脚店乃通宵营业的,众人也懒的散去,纷纷表示要一气喝到天亮才行。谢威这算是告别单身庆祝会,早就说好要借住金家,根本不急。也就乐呵呵的继续跟大伙儿一起玩。又叫店家重新整治了酒席继续喝。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叫,谢威扭头一看,望着火光冲天的方向,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火灾

周幸正睡的喷香,就听见有人疯狂的踹门,吓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周幸家的屋子为了做生意,前面没有院子,直接临街。家里只有女眷,防备自然很重。窗户都是用铁栏杆封死的,一时手抖,半天才摸出钥匙,把窗户的铁栏杆从内打开。伸出头一看,只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哭道:“开门!开门!救命!救命啊!”

周幸一愣,这是什么戏码?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满街奔逃?还是新一轮的入室抢劫案的策略?仔细扫过楼下,又确实只有一个女人。疑惑的道:“小娘子,这可不是衙门,你走错道了吧?”

那女人听到人声,抬头一望,估计了一下年纪便问:“你是周大娘?”

周幸点头,奇怪,这谁啊?

“呜呜…谢家大郎在哪?”

恰逢燕绥也推开窗子正要问话,听到这话脸一黑,喝道:“什么人!?”

那女人双腿一软,跌倒在地,喘着粗气说:“我是谢家娘子的女使元柳,我们娘子怕是不好了,大娘,你是她嫂子,带我去找找大郎吧。”

周幸一头雾水,这什么跟什么啊?燕绥轻吁一口气,这眼看就要结婚了,不是情敌找上门就好。门外的街坊渐渐的点起灯,聚拢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周幸方才挥去害怕,问道:“这话怎么说?阿威今夜在城里请人吃酒!内城这么大,谁知道他在哪家?这会儿上哪找去?”

元柳瞪大了双眼,眼泪直流:“找…不…到?”

周幸郁闷了:“到底什么事啊?你家娘子怎么了?可是病了?还是…被你们郎君欺负了?”见元柳直咬着嘴唇哭,急道:“你别哭啊,到底要我干什么直说。我能办的就帮你办了,哭有什么用?”

“我要找大郎…”

周幸翻个白眼,起身胡乱穿好衣服下楼开门。又指使着跟出来看热闹的红娘:“去租个车来,我进城一趟。”

燕绥头痛,这女使当的,怎么话都说不清白。也忙跟出来道:“兵分两路,使个人去找廖云。”

“不要!”

周幸吓一跳:“啊!?”

元柳怒道:“不许找黑了心的廖家人!!!”

周幸:“…”喂!好歹…我也是你们家未来娘子…好吧,未来亲戚家的娘子,这神马态度啊!?

不多时,红娘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奔过来说:“小娘子,车夫说半夜要加钱。”

周幸点点头:“知道了。”又对燕绥道:“姑姑,我去看看。”

燕绥无奈的道:“去吧去吧,那是你小姑子。再怎么样做嫂子的也得让三分。”

话未落音,元柳就跩着周幸往马车上爬,好悬没把周幸摔着。红娘都没跟上马车,气的半死,叉腰跳脚怒骂:“贱婢!你干什么呢!?赶去投胎啊!也有这么对主人家的?你想死啊?”

周幸心里也恼,才要发作,又见元柳那一身狼狈,一口气硬咽了下去。从古至今,女子都存世艰难,还不知谢家大娘出了什么事呢!谢威口头上是说他妹妹狼心狗肺,但要真没感情也就不气成那样了。真到了危急关头,不可能不管。就如燕绥所说的,做人嫂子的,还能怎么样?等搞清楚事态再发作也不迟。

马车一路往城内飞奔而去,元柳在马车里一直哭一直哭,问话也不答。周幸只得放弃询问,脑子里把东京城内的酒店脚店过了一遍,猜测谢威可能所在的地方。又隔着帘子咨询车夫:“通宵营业的有几家?你可知马行街的金记裁缝铺?那附近可有酒家?”

车夫道:“那里最是热闹,我们一路寻过去总能寻到。只是请酒吃饭,又定了说夜里不回来,怕是在教坊司。”

“他不会去教坊司的。”再说也消费不起。

车夫只得驾车往马行街方向驶去。好在此时已经快天亮,该闹的人都消停了,路上没多少人,倒也顺畅。不想赶至相国寺桥,人声鼎沸。周幸掀开帘子问车夫:“怎么回事?今夜不过节啊?怎底这么吵闹?”

车夫停住车道:“好大的火!谁家起火了,水火无情,我们可还要往前?或是往北绕一段,从北往南的沿着马行街街寻人?”

元柳跟着往外一瞧,沙哑着嗓子喊:“不!!!!”说着就跳下车往起火的方向狂奔。

周幸当机立断:“追上她!”

车夫一扬鞭子,没几步就跟上了,一把抓起元柳甩进车内:“你还能比车跑的快不成?指路!”

元柳哪里听的见,只伏地大哭。

周幸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个方向似乎是谢家老宅…瞪着元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夜里的火光不单指向明显,还有一定的照明功能。车夫懒的再问,依照着记忆就自觉赶起车来。走到鼓楼街,已是人山人海,车没可能进去了。只得停车道:“小娘子,走不进去了。好多人!”

元柳手忙脚乱的爬下车,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周幸哪里拉的住她?只得跟上。这车钱还没给呢,车夫无语的停在路边,想着回程非杀你们一刀不可!真是乱七八糟!

周幸提着裙子跑到谢家大宅跟前,元柳已是扑在门板上用力敲门,撕心裂肺的喊:“娘子!娘子!你开门啊!开门啊!我知道你有钥匙!你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你说了要等我找大郎回来的!娘子!你开门!你开门啊!我就找到大郎了!呜…”

冲天的火光照的人发慌,周幸忙问周围的人:“潜火官兵呢?这么大火,怎么不见官兵?”北宋是有消防队的!每天晚上站在高处巡查,没理由这么大火一个人也没有。

那街坊跺脚怒骂:“谁知道啊!这火噗的一下就窜起来了。谁家起火这样起的?我还急呢,别烧了我家的房子才是!真是杀千刀的,也不看好火烛!日常就不是好人,怪道遭报应呢!”

周幸急的团团转,又不好走开,又想去找谢威。

谢威就在马行街内吃酒,谢家老宅所处的榆林巷便在马行街以南。他们先前就要的是二楼临街的包厢,坐在高处,哪里看不见这等大事?一行人一惊之下酒都醒了大半。谢威隐隐觉得有些心慌。忙跟众人道:“我妹子在那头住,我去看看。”说完也不待众人答话,一溜烟的跑了。哪知赶到现场,起火的正是自家,霎时慌乱起来。待见到元柳趴在大门上哭,脑袋嗡的一响,一片空白。三步并作两步,拎起元柳的领子就问:“大娘呢!?”

“大郎!!”元柳见到谢威,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拽着谢威的袖子哇的一声哭的稀里哗啦。

周幸也忙走近跟前道:“半夜把我拽过来,又什么都不说。你快问问她!”

正忙乱着,又来了一队人,京城潜火官兵总算赶到。元柳忙喊:“官人,里面有人。我们家娘子在里面,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她。谢家有钱,必重金酬谢!”

潜火队长点头,指挥着手下:“撞门!”

一面又疏散看热闹的人群,一面指挥看热闹的人排队传水,周围人见到了组织,总算有序的忙碌起来,不再是东一盆水西一盆水的乱浇。火灾不比其他,谢家有修很高的风火墙没错,然谁也不能保证火灾会不会扩散。谢家的邻居们自觉加入潜火官兵的队伍里来。陆陆续续的更远的人加入了传送水盆的队伍。士兵们已经架起扶梯,一点一点的接过水盆往燃烧严重的地方泼着。

此时,令人惊讶的事却发生了!普通的民宅而已,门竟如此坚固!?士兵们扛着木头用力撞了七八下都纹丝不动,也疑惑不已。此时里头隐隐传来声音,以火灾现场之嘈杂,根本听不清。但既然有活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得继续撞。

门在撞击下发出巨大的响声,廖五抓着门闩疯狂的喊:“用力啊!用力撞!我有钱!我有钱!用力啊!救命!”

门摇晃的幅度渐渐加大,廖五心中狂喜,把方才暗自埋怨妻子加固防盗的心抛到九霄云外!更加卖力的喊:“就这样!快!快!快烧死人啦!救命啊!救…”正嚷着,忽一阵剧透从肩颈上袭来,声音嘎然而止。扭头的看着脖子上的血顺着胳膊留下,而妻子谢如恒手中的菜刀上,血迹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你…”

“三道门栓,网状的铁栅栏,”谢如恒嘴角一翘:“就凭他们?砸不开的。”

廖五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往上爬,颤抖的问:“为、为什么?孩、孩子不、不能没有爹、爹。你、钥匙呢?开门啊!”

谢如恒见状,知道自己手法不行,看着血多却没砍中要害。却没有勇气再补一刀,只后退着拉开距离站定。火,越来越炙烈,熏的人有些撑不住了。谢如恒却依然站在方才立定的地方,一动不动,宛如石雕。

廖五见谢如恒如修罗般的神情,牙齿剧烈的磕碰着,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砰!”门外传来一声响,木质的门板已经砸烂,士兵见到了门板后网状的栅栏怒骂:“特么这群有钱人要钱不要命了!”

又有一人道:“有人!血淋淋的!必是进了强人,快救人!”

火已经蔓延开来,很接近大门了。原以为可以破门而入,不想竟要翻墙。士兵们谁又是不怕死的?翻墙救人和破门救人的凶险度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正犹豫着,谢威已经抗了个扶梯,预备翻墙。

周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也说不出不救人的话来。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么大的火,很危险啊!谢威身上一丝防护措施都没有,怎么办?怎么办?

谢威爬上墙头,双手抓着防盗铁钉往下看,见到墙角站着的谢如恒,心头一喜:“大娘!你没事吧?我是大哥!别怕,我就来救你。”

谢如恒见到墙上的谢威,这一惊非同小可,万没想到有人翻这么高的墙,墙上还扎着铁钉呢!情急之下,撒腿就跑到廖五跟前,疯狂的用菜刀边砍边骂:“我弄死你们!弄死你们!谋夺家产很爽是不是?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是不是?气死我娘,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偿命!”血丝飞溅,染红了眼,也染红了谢如恒的一身素白。

全场惊呆!

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谢如恒忽然停下,含泪一笑:“哥,我替爹娘报仇了,你没白疼我十六年。”

真相

谢威的心揪作一团,正想说话,却听屋内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波直接把他从墙头甩下。再没有人能听见谢如恒最后那一句:总算…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