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云严肃的道:“再不许对人说了!就当不知道!”转头又对周幸道:“要是他们找上门来,你可别心软。这是乱家的根源。”

“呃,我知道。”周幸汗,她还没傻到那个份上好吧,那可是谢威仇人的娃!再说哪有找到谢家去的,撑死了找廖家好么。她可不信廖五会对情人说自个儿的娃该姓谢。

廖云又问:“先前你娘子那些打算你可知道?”

元柳苦笑:“我以为娘子会自己跑出来的,她打发我去找大郎,我也只当她要寻大郎与他做主。”

廖云叹气:“阿威,你有何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就这样了。”

廖云头痛了,谢威跟周幸两口子若有若无的冷漠他是感觉的到的,何况燕绥还特意打发人来告诉了他。赶上这样的倒霉事,他尚且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情操心他们俩的事。揉着太阳穴,又问元柳:“姑母到底怎么死的?”

元柳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还不是五郎,故意造谣说我们大郎不好了,还说的要多惨有多惨。娘娘哪里受的住这个?一病不起,五郎他换了药,以为娘子不知道。其实娘子什么都知道。从…舅舅换我们家的人手开始,娘子就忍着了。只是娘娘被哄住了,尽信了舅舅和阿公的话,只当娘子是孩子。”

谢威听得把头埋在桌子上:“是我没用!”

周幸忍的好辛苦,才忍住没动手打人,知道没有就有用起来!吃多了撑的!

廖云再次叹气,可见便宜不能占尽了,一丝后路都不留与人家,狗急了还跳墙呢!想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便是不知道的也不想再问。疲倦的对谢威道:“你们就回去吧,你们姑姑先前亏了身子一直没将养过来,如今年岁渐大,精神越发不好了。如今一个人在家撑着,不知累成什么样呢。”又叹道,“她这一辈子也…”

谢威正要告辞,不想廖嫲嫲住着拐杖跑了来,指着谢威又哭又骂:“你这个没刚性的,由着娼妇做!五郎不单是你妹夫,也是你亲表弟,你就真敢把他胡乱葬了!叫个娼妇拿住了,你也有脸!要我说,这种下贱胚子,也配进我们家门?还不快休了去!”

谢威冷冷的说:“我谢家家务与廖家无关!”

“你就这么与我说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谢威答的斩钉截铁:“没有!”

周幸差点笑场。

廖云忙使了眼色给四周仆从,众人一拥而上,还不待廖嫲嫲骂出口,就已经捂着她的嘴拖走了。周幸心中一凛,忽就想起燕绥与她说的好报坏报的话来。如今廖家早已是廖云母子的天下,廖嫲嫲跑出来撒泼都不容易。果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有了这个插曲,谢威心情更坏,事情都是这个老虔婆惹出来的!也不去里头跟舅母打个招呼,竟拉着周幸直接走了。

“娘子…”元柳扯了扯周幸的袖子。

周幸扭头问:“何事?”

“我…”元柳看了看左右,悄悄在周幸耳边道:“先头娘子在坟里埋了金子!”

周幸狂汗:“你先把这称呼拧过来吧,我也不大,你便唤我大娘吧。横竖你叫阿威也叫大郎。我家还有位娘子呢,你这么叫乱的很。”

先头娘子…听的跟自己是填房似的。真是让人怀念太太奶奶之类的称呼,至少区分明显。

元柳乖乖的喊了声:“大娘!娘子给你们留了金子!”

“唉!?”周幸才反应过来,扭头就看谢威。

谢威根本就没听到俩个女人在咬什么耳朵,莫名其妙的看着脸色突变的周幸。

不得不说元柳还算个明白人。说是说主人乃谢威,但她将来是要跟着周幸混的,显然谢威都暂时跟着周幸混。所以第一手消息便告诉了日后的顶头上司,作为投名状。

周幸对不义之财向来没兴趣,直接就跟谢威说了。

谢威见四周没人才问:“说清楚!”

元柳低头扯着腰带道:“还是爹爹攒的金子,爹爹说…说大郎你…闲散惯了,不耐烦俗物。所以拼命攒了些家底在老宅正房的密室里。娘子偶然撞见,爹爹也没瞒,只说日后兄妹俩平分,要娘子守好。所以,娘子婚后才搬到正房,她怕娘娘守不住。”

“那又怎么在墓地里?”

“娘子借着祭拜的名头一点点带去的。”元柳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她三年来就做了两件事。第一就是把金子挪出去,她跟那位撒娇给娘娘修了个大墓,为的就是好做手脚藏金子。另一件就…”

“别说了!”周幸喝断:“我们先回去吧。这事日后再说。”

谢威却道:“接着说,还有什么?”

看着谢威黑沉的出水的脸色,元柳轻声道:“没了。”

周幸头痛,这小姑子,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了。别说是谢威,便是她也觉得心一阵阵的抽痛。若说因果循环,谢如恒真是比谁都无辜。这孩子上辈子比她还八国联军!有这倒霉的大小姐作对比,周幸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共产主义了都。突然就觉得谢威的那张黑脸变的没那么碍眼了。是啊,他直系亲属统统死绝,而自己爹妈俱在,连那个讨厌的嫲嫲都活蹦乱跳,还有个老乡姑姑明里暗里的护着。跟他计较什么呢?

深吸一口气,略平了平情绪。对谢威道:“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好好活下去。阿威,这辈子我陪你,跟你一起,不辜负爹娘和妹妹的一片心。好么?”

新婚

谢威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道理谁都知道,但人是情绪动物而非理智动物。可既然周幸这么大度了,他也不好一点表示都没有:“是我不好,委屈你了。”

周幸扯了扯嘴角:“也没什么。”委屈这个词说多了就没意思了,况且这家伙还不知道她到底在委屈什么吧?罢了,一个斤斤计较的女人容易短命,还是大度点比较安全。

谢威又问元柳:“如恒藏了多少金子?”

“二百两。”元柳解释道:“这是不入账的,所以并不多。账本有记的大家都知道,也做不得手脚。”

黄金和白银兑率是一比十,两千两白银,按照市价会略于铜钱和纸钞。兑换下来大概是二千五百贯到三千贯钞的样子。对于谢家的家业而言不算多,然而换个角度讲,东山再起的资本已经有了。东京最贵是房价,谢家老宅被谢如恒一把火少的干净,损失不必说。既然打着玉石俱焚的主意,能剩下二百两黄金已经很强大了。而且地皮还是谢家的。纵火这种事在任何时代都要受到相应的处罚,可中国自古讲究人治,更讲究仁。作为受人怜悯的受害者,政府也不好意思追着要罚款。有了这些金子,重建一栋上好的民宅变得很简单。会算计一点的话,还能剩下一半的启动基金。谢威一瞬间就从一穷二白变成了高富帅,还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那种,真是造化弄人。只是想起谢如恒的悲剧,周幸也不会开心就是了。

谢威没有像周幸这么冷静的思考,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就继续默默的走着。暂时想不到拿这些钱做什么,也不想这个时候取出来。一行三人就这么回到好又多,这是他们三个人以后的家。

东京城内杀人放火的新闻,好又多附近已人尽皆知。谢威的出现被好一阵围观,只是众人暂时与他不熟,尽管脸上带着八卦的欲望,也不好意思近前来搭话。不少人还寻思着过一阵再来问详情。顶着众人的目光走至二楼,燕绥正在屋里看书。

一个新人到一个生地方,拜码头是首要任务。周幸两口子拜堂都没有拜,燕绥不喜欢受人头,能避开的干脆挥挥手算了。只有元柳作为婢女见礼。此时燕绥才得以仔细的打量这个女使。有钱人家小娘子的贴身女使,长的肯定不能寒碜,不然带出去会很丢脸。元柳自然是不错的,大眼睛、鹅蛋脸,标准的大众审美中的小美人。可惜脸颊边被火心溅了一块破了相,只得把头发放下来一点,倒也看不出来。

多一个干活的人不是坏事,燕绥赏了两块布,叫红娘带去熟悉环境去了。屋里只剩下自家人,燕绥一抬下巴,示意两人坐下才道:“这次你们俩的婚事太匆忙了些,未免显得女方不精贵。怕人说闲话,我们家各个都带了一身的故事,然话题太多也烦人。我便与街坊撒了个小谎,只说你们的庚帖早已过了官府,只是正等个与八字相合的好日子摆酒。不料出了这等大事,只好作罢。等出了孝再请大伙喝茶。你们俩别说漏了嘴。”

谢威脸一红。

燕绥又道:“你们俩回屋收拾一下吧,阿威的脚伤大意不得。这里上下楼的不方便,虽有拐杖,可万一错了力,磕着碰着便是伤上加伤。索性在家里将养吧,横竖还要守孝,正好把账本拢一下。我算账的本事有限,还须得你自己钻研。”

“好。”

燕绥又看了眼周幸,没什么话好嘱咐的,她还不想当欧巴桑,继续低头看书去了。

周幸领着谢威走进到她的屋子。崭新的装修,家具都泛着光泽。卧具也相当精美,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对于目前他们这样的生活水准而言,无疑是奢侈的。也只有大的节庆或者特殊情况才会有这样的享受。屋里没有大红大绿的传统装饰,想来是来不及挂上或者是已经拆下。谢威算是第一次直观的意识到,他结婚了!而且目前还是新婚!看着周幸的眼神就带了尴尬。

“幸幸。”

“嗯?”

谢威突然顿住,话至嘴边,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大恩不言谢,不是没必要说,而是说不出来。单纯一句感谢,不足以匹配对方的付出。单纯一句抱歉,更无法抚平对方承受的伤痛。只能记在心里,沉默到底。

周幸看了看房间,发现没什么奇怪的地方。疑惑的问:“怎么了?”

谢威摇摇头,一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半天才道:“那些金子…等我伤好了就去搬回来吧。你好好收着。”无以为报,只能给把能给的都给你。

“你不打算拿来修房子?”

“什么房子?”

“老宅。”

谢威道:“修了又如何呢?不住也是空着。”

周幸想想也是,如今重心在郊外,内城那块地以后再说也无妨。反正金子是硬通货,完全不用担心贬值的问题。放着就放着呗。

说着,周幸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忙在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递给谢威:“这是当日你拿回来的《论语》,我得空翻了翻,里头夹着一张金箔压的书签。大概是你妹妹的夹着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我都忘记告诉你了。”

谢威接过一翻,拿出那书签,只见上书“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黄金镂雕,还雕的不咋样,上面还镶嵌着几块小宝石,俗不可耐。一看就是知道是临时翻出来的祝福。想想当时她所在的四面楚歌的环境,想要说的话都不能写在纸上。唯有书签,还可当谢威以前自己乱夹她混忘了。想到此处,谢威心如刀绞。紧紧咬着牙槽,艰难的吞咽着口水,眼泪却再掉不下来。不能再没用下去了!

周幸见他神色不好,转移话题的问道:“这是她的字?”

谢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点情绪,才摇头道:“怎么可能?回头你问问元柳便知。”他去要这一套书,不过是临时起意。谢如恒再聪明也不可能神机妙算,他突然明白当时元柳的态度了,分明…就是故意的!做给门房看,也做给廖五看。说来做作过了,要是廖五没那么利欲熏心也许早就能发现问题——兄妹俩感情不差,怎么会绝情至此呢?如今他却遗憾的觉得,如果廖五没那么蠢就好。早早发现不对劲,直接把如恒赶出来多好啊。至少她还活着不是么?活着就有希望。

将那黄金书签细细摩挲了一番,又递回给周幸:“还是你收着吧。”

“既是她送你的,就拿着使呗。”

谢威扯扯嘴角:“哪有拿这种书签使的?你收着吧。”

“好。”

“过几日清明,我怕不好动弹,爹娘那里劳烦你陪我跑一趟了。”

周幸翻个白眼:“还用你说,那也是我爹娘!”

谢威脸一红,说实话,他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跟周幸相处。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婚礼作为节点,就这么突然的从情人变成夫妻,真有些适应不良。何况还背着一包袱的对不起。到底怎么处呢?

周幸比他还要尴尬,同样也是到了此时方知道婚礼的总要性。有些事的确需要别人推着走,才觉得水到渠成。事发前,见面还都怕人讲闲话。事发以后,直接住她屋里来了。周幸是真不知道今晚怎么歇了。她房里有个小塌,把谢威扔塌上不好,那是病患,万一晚上掉下来麻烦大了。但是她睡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谢威不干,哪有鸠占鹊巢之理?何况她还是个女的,正常人都会下意识的照顾女眷吧?两人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子?不想还好,一想鸡皮疙瘩层层冒!身体年龄还不到十五岁啊!搁二十世纪,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结婚的,都属于非法同居!要不是怕燕绥抽她,她真想遁去跟燕绥睡了!

两个人就这么带着别扭吃过晚饭洗漱完毕。谢威十分郁闷的看着周幸床上崭新的散发出太阳味道的绵软卧具,想起自己因受伤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好好洗过澡,这…

周幸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你谦我让的把戏,怎么都觉得不舒服。果断另拿一床被子铺在床里侧。一吹蜡烛,熄灯睡觉!睡着就不别扭了!

囧囧有神的一夜竟然过的挺顺利,谢威是药效加疲倦,周幸是蜡烛两头烧,二人近来都被折腾的不轻。竟都是沾枕即眠,十分香甜。次日一早起床,谢威先一僵,呃,早起应该说什么?此时周幸充分展现出了活了两辈子的优势,条件反射的对舍友说:“早!”待反应过来时,招呼已经打完了,好像也显的太随便了吧!?神马情况啊真是!

谢威也木呆呆的,意识到结婚了没错,然而早起身边多一个人…很少跟人有合住经验的他也傻了,那感觉真是难以言喻啊!话说,这就是我浑家?这就是我的家?离家三载半,这也算有家了吧?伸手碰碰周幸的脸颊,一张还略带着稚气的脸。十五岁未满,还只是个大孩子,就需要跟他在一起承担这么多,从不抱怨。不由伸手将其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呢喃:“幸幸,一直以来谢谢你,还有,喜欢你。永远永远喜欢你!”

优势

燕绥合上账本,望着窗外沉思。太失策了,没想到山寨出来的这么快。如今单他们所在的西城外就有四家超市,好又多的生存空间遭到了极大的挤压。中国人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一旦出现什么新事物,非要扎堆做滥不可,甚至很多时候做到崩盘。这么下去,好又多经营的危险度大大提升。

在燕绥的记忆力,方法有很多。但不管是转型还是促销都需要一定的资金。而这几个月的收益,除了基本日常开支,她都拿去做慈善了!想到此处,就觉得有些对不起周幸。做慈善是好事,然而多数情况量力而为才能持续不断的做下去。周幸把经营全权交给她,这是对她的信任,没想到居然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如今要怎么样才能扭转现状呢?燕绥用手指敲了半天的桌子,还是决定喊上周幸一起商议。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谢威还不能自由下地行走,于是做了副拐杖用双手辅助移动,日常生活还是没什么障碍的。也被燕绥拎到房间里来开会。

燕绥翻开账本道:“两条街外最近又开了家‘真实惠’,东西品种比我们还多,价格也更便宜。虽说质量不怎么样,然而对老百姓的吸引力不可忽视。他们家一开张,我们的销售额立马下降了一半。除开新店优惠的因素,便是到下个月,我们以前持有的市场份额也会大大缩水,总要想个办法才行。”燕绥顿了顿又道:“前几个月的利润被我花了出去,如今无论做什么都要受制肘,是我大意了。”

周幸笑道:“话不能这么说,今年又是春汛又是蝗灾,官家都开仓赈灾了,我们岂能无动于衷?”

谢威也道:“真从没见过这么多难民!往年都在内城住着,再大的灾荒也就是听人说一句。跟眼睁睁的见到总不一样。”

今年比较倒霉,京畿地区受灾,对东京外城的人冲击更大,说是满目苍夷都不为过。灾民们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只能背井离乡的跑到天子脚下讨口饭吃。虽然还不至于易子而食,但死人的事却天天有。内城有城管,不许他们进去。外城的压力可想而知。不单燕绥看不过眼,周围很多人家也凑了不少物资。富商们更是架起锅子,日夜不间断的熬粥。不管他们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积福,灾民们的确受到了帮助。每每提到这个话题,周幸就想起08年的汶川地震,当时真是众志成城,而她却因生活焦头烂额,对公司鼓励捐款的事满腹牢骚。现在回头想起来,还真是…那时候到底在纠结什么呀?死去的人才是最可怜的,而她们这些吃得饱饭,穿的暖衣的人,很多时候是庸人自扰了。

燕绥又问周幸:“周家现在如何?”

灾难让人成长,看过谢如恒死亡和灾民的艰难后,突然就觉得周家嫲嫲那点偏心眼也算个事?提起家里人来态度从容了许多,见燕绥问起,大大方方的答:“前日带信来说,还过的下去。”

燕绥疑惑的道:“怎么是过的下去?”

周幸笑:“做农民就要有做农民的觉悟,丰年积粮看天吃饭。不能惯得他们一身坏毛病。”

谢威嗤笑:“你就小心眼,还记仇呢。”

周幸正色道:“不是记仇,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毛病,是坑人呢。三个堂兄也不算年纪很大,还没定性。我能管一时还能管一世?”上辈子顺从父母的偏心眼,单她一个人累死累活,两个弟弟在家当少爷。田也不好好种,每年等着她寄钱回去请人插秧收谷子,卖了钱就吃喝玩乐日日赌博。当时她也三十了,在农村人的概念里,三十岁的女人约等于单身一辈子,差不多是为娘家奉献到死的类型。还有不少人羡慕他们家呢,养了个不嫁人的闺女。真是人穷了无耻就是常态了。

谁知道三十生日过了之后,她嘎嘣一下穿了呢?她弟弟们都闲了二十六七年了,就算家里经济来源全断,能就此奋发图强的概率才多大?最终结果肯定是侄子们被她埋坑里爬不出来了。俩弟弟油瓶倒了都不扶,俩弟妹只会吵着姐姐对谁更好这个月给你们家多了二十块,侄子侄女们不辍学才怪!更可悲的是侄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小小年纪就知道攀比,开口就是我姑姑一个月赚四千块!也是大手大脚。这个样子全都是她跟她妈惯的!溺子如杀子,她可不想这辈子再毁人不倦。何况再没有连堂兄弟家都照看了的道理。

不过家里人能帮还是要帮的,只是不能用给钱的法子。正好燕绥说道经营问题,周幸便道:“这段时间我得闲也观察了一下,饮食还是最好做的!”

“开饭馆不现实。”燕绥否决了。

周幸摇头:“不是,我是觉得我们的超市得有点特色。会员卡是个好东西,我们可以用,但这个也很容易被人学。只有别人明明想学却怎么也学不去的东西,才是安全的。”就如苹果,唔,燕绥穿的那会儿还没有苹果机呢!

燕绥笑道:“这话有点意思了,细说说看。”

“我们本来就有干货铺子,调料少卖些,鱼干泡菜酱菜多卖些。这些人人都要吃,吃完就消失不见连省都不能省的东西最安全。”

燕绥泪流满面,这个提议好啊!问题是北宋没辣椒!不然辣白菜多好吃呀?辣椒你为毛长在北美,长在南洋多好啊,大宋有商队!你就是长在欧洲也成啊,阿拉伯人总会弄过来的。太坑爹了!没有辣椒,腌菜家族塌了半边天了都。

谢威却吐槽:“你说的酱菜不包括腐乳吧?那真不是一般的难吃!”

周幸气的狠狠拧了下谢威的胳膊:“吃现成的的闭嘴!”她本就不擅厨艺,能回忆起腐乳怎么做就不错了好吧!还没辣椒粉,那难度简直了。

提起这个,燕绥也问:“你不是农村的么?弄点皮蛋啊咸鸭蛋啊多好呀。”

周幸狂汗:“谁说农村就会做这些?何况咸鸭蛋买还更便宜呢。这年头盐贵的要死,不是海边城市,想也别想。”压低声音道:“官家真黑,垄断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燕绥一百分同意,盐不像铁,矿总是有限的。可是中国的土地上,内陆的盐井就不少,还有个超长的海岸线,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偏政府还搞垄断。就算你垄断,好歹也便宜点呀!这年头吃个腊肉都是奢侈品,也就是在东京这个同时代物资最丰饶的地头了,不然只要出去两百里,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傻缺的文人们还在怀念北宋的富饶,丢他们过来试试?现在她是深深的理解推翻万恶的封建帝国主义的先驱们!她还算有钱人呢!搁先前,她什么时候为吃发愁过?不是没钱吃,是压根就没有!吐血。

这话题郁闷了,赶紧扭回来。谢威道:“也不能一股脑的卖,总要选几个更有优势的。我们家的点心附近还算有名,条件略好的人家都爱。但总归不是我们自己的技术,郑娘子是要被别人请走了就不好说了。签约这种事靠不住。”

燕绥道:“叫元柳去学。”元柳是官府有备案的家生奴婢,谢威虽然被谢家赶出来,但谢如恒亡故,谢威也是继承人。先不论奴婢制度是否惨无人道,至少这个时代对奴婢忠心的要求是极高的,何况元柳也无处可去。暂时由她掌握技术算是最安全的方法了。

周幸笑道:“才我想说的,话都被你们岔天边儿去了。我们村里有很多鱼,不大,挺小一条的。孩子们愿意捞了解馋,我娘娘年年都晒一些。也不用调料,也不用多少盐。他们有时候也在集市上卖,只是量不多,人家干货铺不愿意要,总也卖不上价。不如我们一并收了来,再让我兄弟去别的村收,他们管第一道验货,就做个中间贩子,也能得些补贴。日子渐渐就好过了。”

谢威拍掌笑道:“这个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还当你真不管他们呢。”

“自己过好了,总要惠及身边人。只是方法一定要对!”

燕绥也赞成,接着道:“还有笋。太阳晒的笋干一般都有了,但烟熏笋却要少见些。也是一般人家自己吃不了那么多。如果我们要收,自然就要准备的多些。这也容易得,据说挂在厨房的房梁上便是。只是这都是小巧,补贴家里人足够,但我们自己却还是没什么优势。”

周幸笑道:“这有何难?做泡菜呗。一遍不成两遍,总能做出好吃的来,横竖你比别人都挑食,只要你点头了,还怕卖不出去?我们也就图个客人走惯脚。我们的东西比别家质量好,总有一席之地的。秘方倒也不怕泄露,往年我总觉得贱籍制度不人道,可如今是哀鸿遍野,那些孩子们要能做奴婢倒是幸运的了。我们就买两个孩子来养着,长大了也可放出去也可不放。十几年后,谁知道什么光景呢?”这是实话,没被卖到教坊这一遭,今年这青黄不接卖人都没人要的境况,她就该饿死了。

燕绥点点头:“行吧,主打副食,我们试试看!”说着又拍手笑道:“我明日去一趟教坊,把她们新一季的衣裳画下来,总订成册。丢成衣铺里头给人看。虽说娟和布做出的效果不同,但我想大家肯定不介意的。”

谢威也笑道:“还用画她们的花样子?我看姑姑你就很会打扮。不如你去楼下帮人配一下。”

燕绥愣了下,这不是服装顾问么?随即笑起来,真是穿越年头太久,基本常识都忘了。现代人并不比古人在智商上有什么卓越之处,然而历史的积累是一件很强大的事情。就如成人并不比儿童聪明多少,无非就是相对见多识广罢了。所以,她急什么呢?见过更多的东西,应该走的出更宽的路才是。

生意越来越艰难,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奴婢

谢威和周幸二人虽然年纪还很小,但在诸多狗血泼洒下,竟也算是共患难的夫妻了。所以谢威虽然在新婚时因家事别扭过一阵,却也没想过要对周幸不好。一旦心结解开,两人自然和睦。他唯一苦逼的是周幸年龄太小,某些事就…要不是他腿上有伤需要人照顾,估计还得分房而居。当然他也知道这么小的身体,万一怀孕,生孩子那道鬼门关比平常妇人还不好过,何况孩子夭折率也高。只要脑补一下那个场景——挣命生下的孩子,还没满月,他挂了!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不是一般的伤心伤身,然后陷入恶性循环。所以再不爽也只能忍了,心里就一个念头,幸幸你快点长大快点长大吧!

经过三个月的休养,谢威的腿伤彻底康复。他本就年轻,身体素来不错,治疗的也很及时,骨头便恢复的很好,半点后遗症也没留下,走起路来兴头的健步如飞。

六月的日头正毒,晒的人都直打蔫。却有人挥汗如雨,快乐的忙碌着。这就是燕绥从难民堆里捡回来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叫阿狗,是个男孩,今年十一岁。另一个叫阿娟,是个八岁女孩。阿狗是家里的幼子,前头三个哥哥。就算是以传宗接代为繁衍的主要目的的宋朝,男孩多了也照样不值钱。十一岁还勉强能养活,但再过二年便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想要不饿死,还不如送了人。阿娟这样的小女孩更加如此了。燕绥买人的时候不忍,还是留了一份当时买卖人口的市价。在流民肆掠的时候,一个成年奴婢的价格才六七贯,这种孩子不过给二三惯就算很客气的了。同等时期的耕牛则要十多贯钞,人命贱如狗不是戏言。

就这样,两家人还欢天喜地,做奴婢好啊,奴婢是财产,正常人轻易不会抛弃自己的财产,所以能吃饱饭穿暖衣。就算主家败落了,也多半要转卖。怎么样都比当个流民强多了。特别是两个还没有什么人生观世界观的孩子,第一次进家门居然吃到了从未见过的糖果和点心,差点就幸福的哭出来。唉…

燕绥才带他们回来的时候,都是皮包骨头。带回来多半是因为恻隐之心,秉着能帮一点是一点的想法,压根不指望他们做活。没想到他们倆个顶个的勤快,阿娟几乎是三天之内学会了烧火,这孩子也就刚进小学的年纪。阿狗也不闲着,燕绥倒是知道怎么管理奴婢,但她现在没工夫管。周幸压根就不会管,最近一切挺上轨道的,好像也没什么活要两个孩子做。就放羊似的,一天管三顿饭。阿狗危机意识浓厚,见主家不使唤,反而吓坏了。跑到附近的山里和菜场,捡了各种可食用的瓜果,带着阿娟洗洗切切,在厨房顶和屋顶上晒满了干菜。好么,好又多的副食柜台又多了一个进项。搞的周幸都傻眼了。

阿娟更勤快一些,手里从不闲着。见元柳扎的一手好花,怯生生的跟周幸申请学习。看她这样子,周幸想起自己刚进教坊时的情景。多学再多学,为的是以后能有养活自己的本钱。看到孩子上进,她也喜欢。便替两个孩子排了课程表,娟子要学认字算账、做饭织布;阿狗一样要学认字算账,另一项却是被扔去学木工。这都是顶实用的技术。课程不紧,他们还能去捡个蘑菇什么的。周幸也不拘束他们,只当上体育课了。

好又多的经营虽然因灾荒遭受了一些打击,但维持经营还是没有问题的。家里又添了元柳等三个做活的人,整个店面比别处硬是来的干净,也算卖点之一了。两个孩子适应良好,周幸因此闲了下来,正好回一趟陈留,把跟家里定的小鱼干什么的收过来。离中秋还有两个月,若是鱼干好吃,也足以打出名气,可以趁着过节的时候卖掉,能赚一点是一点,重点是让自己娘家人有地方补贴生活费,不至于动不动就濒临饿死的绝境。

自打前阵大灾荒,周幸对周家进行了援助后,她的身份就瞒不下去了。婢女再有钱也撑不起一家这么多张嘴的开支。只得找了点理由,硬把谎圆了。无非说的是娘子跟她投缘,又没有孩子,收了她做养女之类。没想到这个真相反而把周家人唬住了。对于周家人而言,女儿是婢女,再怎么叫人家娘娘,都还是向着自家人的。家生奴婢系统,更是自我繁衍,没见谁只认主人不认亲娘。可做了别人正式的女儿就不一样了,那真是别人家的人。

就如男孩子过继给本宗,倘若偏向亲生父母,群众不单要讲男孩子的闲话,还得吐亲生父母的口水。这就是宗法制度,是为了保障过继的合理性和回报率,以便一个家族更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周幸的情况已经很类似过继,所以对她还能回来捎个信并找一条财路,就真的有点像天上掉馅饼了。乡下地方的人,一辈子就在自己的居留地打转,宗法比国法有更加不可撼动的威慑力。所以连周嫲嫲都客气了许多——那已经不是你家的孩子,想打想骂想说,也得看别人家的娘乐不乐意!他们自知惹不起燕绥,岂敢对周幸过分?穷山恶水出刁民,欺善怕恶也是他们的本性了。周幸也不想表现的过分热情,人和人之间,远香近臭,这样的距离更好。

马车行到周家门口,周幸与谢威跳下车来,就有邻居大声嚷道:“周二婶!幸幸娘子回来了!”

周娘子跑出来,见到女儿十分高兴,眼神都明亮了几分,抚着鬓角笑道:“近来可好?怎么得空来玩?”又对谢威道:“热了吧?有才下来的西瓜,正在井里泡着,叫小四捞出来与你们尝尝。”不好称呼,也就这么含糊着过了。

“娘娘别忙,我还要呆一天呢。鱼干笋干可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