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候,居年安照例去涂妈家聚餐。恰好那天苏晓白的父母都要上班,所以她便跟着居年安去蹭饭。

涂妈一见到苏晓白,就心疼得不得了:“晓白啊,都完全好了吧?可怜的孩子,怎么就遭了这么一趟罪呢?”

苏晓白热情地拉着涂妈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涂妈您放心好啦,我已经康复了。就是不知道被花盆这么一砸,智商有没有下降。”她说的是玩笑话,还配着一副苦恼的表情,叫人忍俊不禁。

在场的涂妈、涂泽伟和居年安都不禁莞尔。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苏晓白便陪着涂妈去厨房做饭。

涂泽伟和居年安一人坐一边沙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边看新闻边聊天。

涂泽伟新配了一副无框的透明长方形眼镜,看起来愈发斯文。头发用最自然的发胶喷过后,精神抖擞地竖了起来。他的脸削瘦偏长,换了个发型又配上副眼睛,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居年安扫了他一眼,然后一语中的:“公司的危机过去了?”

“嗯?”涂泽伟没想到他一眼就看了出来,不由的也兴致勃勃,“年安,我不得不说,你真的是个天才。料事如神,堪比诸葛。”

居年安两边唇角都向上扬起,然后一副新奇的神色看着身边这位像大哥一样的男子:“泽伟,四年多来,这是你第一次夸奖我。”

涂泽伟闻言也笑了。他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似有感慨地地说道:“年安,一晃都四年多了,家里…有什么变化吗?”

居年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所以头也没转,就直接回答他:“丝毫没有,甚至更严重。他们——”居年安的话陡然一停,可片刻后,他还是慢慢开了口,“他们甚至拿我当试验品。”

居年安的声音有些悲凉,与这深秋的天气融合交错,更显得凄怆。

“啊?”涂泽伟闻言既感疑惑又觉惊叹。

在涂妈家里,能让居年安多聊几句的就是涂泽伟了。他比居年安年长两岁,凡事都像个尽职的大哥一样,理智而沉稳。

等了一会儿,居年安没听到涂泽伟的追问,知道他是想给自己留有空间和余地,心中忽然无限感激。

沉默了片刻,居年安却又自己轻声说了起来:“我的大脑里,有着双重记忆。一份属于居年安,一份属于徐汇言。”

“啊?”涂泽伟更加惊讶了。他知道居年安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所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而居年安似乎难得有这么强烈的倾诉欲望一样,又嗓音轻慢地继续说了下去:“在涂妈救我的那一天,其实有另外一个男孩子去世了,就葬身在那次车祸里。而我也就是从进了医院开始,成为了我父母和五人团的试验品。”

坐在一旁的涂泽伟惊骇得说不出话来,他无法想象,作为当事人的居年安是怎么平静如水一样说出了这些惊天秘密。

居年安看见涂泽伟惊恐的模样,然后却无比平和地笑了。“泽伟,从前我觉得活着太难受了。我的父母过于冰冷,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对我而言生无可恋。可是后来认识涂妈,认识你和一枫,我才觉得人生多了一些颜色。”

涂泽伟还是沉浸在巨大的讶异之中。他呆楞良久,才又问:“那苏晓白呢?你对她…?”

提到苏晓白,居年安倒是稍稍严肃了一点儿。透过厨房半透明的磨砂玻璃,他看见苏晓白欢快地忙碌着的身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我分不清楚是谁在控制我的大脑与心脏,但是,我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

两人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巨大的敲门声。涂泽伟赶紧站起来,边走边说:“准是一枫那家伙回来了。”

一开门,沈一枫那张酷似韩国明星的俊脸立即出现在涂泽伟面前。“小泽,我回来啦!咱妈呢?”说着就往里面冲。

沈一枫刚下飞机,手里还提着一些简单的行李。一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居年安,他立即热络地展开了笑颜,可是刚准备打招呼,又突然想起他是自己情敌这件事来,顷刻之间,那笑容瞬间冻结,变成孩子气般的不屑一顾。

居年安脾气极好,看到沈一枫还在闹别扭,也不和他计较,仍是优雅地开口问他:“休息这么久,训练有没有受影响?”

沈一枫眼眸往别处一斜,气鼓鼓地闷声哼到:“没有。”说罢便去厨房找涂妈。

居年安和涂泽伟之前的谈话被打断,这会儿两人又都没有开口再说这事儿。

安静地坐了一会,居年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他划开接听键,温雅地喊到:“妈。”

居夫人毫不寒暄直奔主题:“你说过配合我们实验的,那么明天来一次医院吧。趁五人团专家都还在本省,我们准备再深入研究一次,或许对你的记忆会有调整。”

居年安的心瞬间跌至天寒地冻的湖底。

、丧心病狂

第49章丧心病狂

第二天,居年安没有去上班,而是直接回了城郊的家。

说是家,倒不如说是居氏夫妇的实验室更来得贴切。整幢房子里,除了居年安和其父母的房间,其他地方到处是随处可见的实验器材。

所以居年安偶尔回来一次,也能在客厅里见到父母正认真做着他们的研究。

一推开门,居年安微微愣了一下。

客厅的那排沙发上,依次坐着鞠程、苏利安、吉姆斯、大卫和井上五位全球闻名的脑科医学专家,而自己的父母就坐在他们的对面。

这是一次脑科学术与医学的探索。看得出来,居氏夫妇有一些兴奋。他们的理论研究,需要实际医学的实践配合,才能检测出大脑未来发展的可能性。

而现在,是一个绝对完美的契机。

因为,居年安头脑里的记忆,已经分别清晰并开始有融合的趋势。至少这几年以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变异。

又恰逢五人团旅居至国内,居氏夫妇便借此良机准备好好研究一下记忆复制的课题。

鞠程站起来,率先开了口:“居年安,你回来了。”他是五人团的团长,也是一位极有风范的医学专家。

居年安点点头,自己找了一张空着的椅子坐下,却并不说话。他早已对那所谓的生身父母绝望,也不必再去浪费自己的唇舌,免得徒增烦恼。

此刻,他的心情就好比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他心知自己只是一个试验品而已,犯不着参与进他们科学研究的讨论。

鞠程见居年安的态度并不怎么热烈,也只好坐下来继续同居教授讨论研究成果。谈到共鸣处,居教授更是难得地轻声笑出来。

而居年安只是一直冷眼看着面前这些顶尖的专家们,面色冰冷。

终于,居教授与鞠程谈论完,正式开始工作。一行七人全部都换了纯白色的纳米防静电工作服,然后将居年安带到了一间由客房改成的实验室。

一进门,居年安便看见实验室一侧的桌子上,放着一整套手术刀。他当下心一惊,然后朝父母望过去。

居教授却并没有回应他疑惑的眼神,只是带着居夫人在手术台一头的书桌前坐定,然后才喊道:“年安,上去吧。”

居年安本以为这一次就同上次在医院检查一样,只不过用电激连接器来检测他大脑里的两股脑电波。哪知道竟然需要手术?

可是,他早先已说过会配合父母的研究,且相信有五人团在此,不对他的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所以还是慢慢走到手术台上默默地躺了下来。

以鞠程为首的五人团专家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他们分别拿着自己所需工具,等待着鞠程发号司令。

鞠程已快速调剂好手术需要的液体麻药,他给井上使了个眼色,井上立即会意准备扎针。而鞠程自己已经拿好了手术刀。

井上手上拿着的,是最上乘的麻醉药。凡人体触碰,不过几秒,便能达到全麻或者半麻的效果。

居氏夫妇在不远处坐着,正在边观察实验边撰写研究报告,丝毫没有因那手术台上躺着的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而心疼。

记忆复制这项研究四年多以来,已经在近期取得了可喜的成果。至少,居教授已经可以认定,一个人的大脑里,能同时兼容两个毫不相干人的记忆。

即使在最初移植的时候,居年安仍只能记起自己所有的回忆,但他已然成了一个让人瞩目的超级天才。

即使从前他不算天资聪颖,但从他的大脑神经接受了另一份记忆开始,他就已经变得与从前截然不同了。

而就当居教授以为,这就是研究成果而准备结束对居年安的研究时,却又听到当年的主刀医生鞠程提起,他们的复制进居年安大脑里的那一份属于徐汇言的记忆,已经鲜活了起来。

这就意味着,记忆,也是有生命的。

能否苏醒,就是看是否找到了刺激它的导火索。

苏晓白,就是那根导火索。

居氏夫妇把这些都详细地写进了他们的研究报告里。而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是要取出居年安头脑里属于徐汇言的那一份记忆。

这个决定简直太丧心病狂。可是,他们才不管什么儿子的智商,也不管儿子是不是在和那个叫苏晓白的女孩儿恋爱,更加不会管因这智慧而给儿子带来的财富与社会名誉。

他们只想研究一点——当两份记忆交融后,再强行将其中一份取出来,生命活体将会有什么临床反应。

五人团专家的手术做得快速与精准。当他们将居年安头上那个不到一厘米的创作口缝合结束时,才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连接居年安大脑的脑电波显示仪上,静静地却又缓慢地跳跃着一跟线,如心电图一般,上上下下,速度平缓。

居氏夫妇立即记下这个细节,以备日后再次讨论研究。

手术做完以后,居年安被推回了他自己的房间休息。包括居氏夫妇在内的七位专家齐坐在客厅里,静静地等着居年安苏醒。

他们都不知道等待他们的结果是什么,所以都显得有些兴奋,脸上都泛着隐隐的红光。

来自冰岛的苏利安除外。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啧

我自己写完都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哪有居氏夫妇这样的家长啊!!!

真是的!!!

、实验结果

第50章实验结果

苏利安是个极不爱开口说话的人,除了在手术台前接受鞠程的命令之外,平时总安静得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手术已经结束,他的脸仍上淡淡的,一丝表情也没有。趁着大家讨论的间隙,他独自一人坐到了最后面的沙发上,轻轻阖上眼睛养神。

皮肤黝黑的吉姆斯忍不住兴奋地说道:“居教授,你们这一项研究简直可以入选诺贝尔生物学奖了!如果得到的数据和结果在预期范围之内的话,这可是一项足以改变全人类的创新科技!”

居氏夫妇知道这话的意思。诚然,他们自己也知道如果“记忆复制”这一个课题能得到强有力的论证,将会对人类历史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几个人里,只有鞠程稍微冷静一些。他客观地分析道:“可是有没有可能出现最坏的结果,即实验对象出现记忆的衰退。”

此话一出,在座几位皆是一惊。

他说得极有道理。居年安的大脑里,徐汇言的记忆被拿出后,他是否会重新回到从前的平凡样子?或者干脆会破坏他原有的记忆,导致他脑内的神经紊乱,如此,将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居氏夫妇的心同时收紧。

在决定要对居年安做二次手术之前,他们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在他们的心里,最坏的打算不过是居年安重回到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却绝没有想过有可能会造成他的神经错乱。

如此一来,那他们岂不是毁灭了居年安的整个人生?

居夫人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寒而栗。可这些恐惧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因为他们的实验将以失败告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还是居教授沉稳得多。他仔细思考并分析了案例之后,才声音厚重地说:“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确实有,可是我认为,微乎其微。”

一切都得等居年安醒后才能见分晓。所以一干人等纸上谈兵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所以鞠程干脆带着他的成员们离开了居教授的家。

居年安这一觉睡得漫长。

他做了一个兀长的梦。他梦见有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慢慢朝他走过来。日光太耀眼,又或是因为幻境模糊,他看不清那个女孩的脸。

她陪着他散步。沿着漫长的河道走了长长的一段之后,那个女孩忽然笑着对他说再见。

她在他的梦里,对他摆摆手。她说:“再见啦我的徐汇言!”

在她转身的时候,他分明见到了她脸上的泪水。那一刻,他看清了她的脸。可是任凭他怎么大喊大叫,她也听不到了。

胸腔里的凝滞苦楚太过强烈,在那个梦境结束的时候,居年安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稍微转动了头,看见了自己房间的摆设。

他感觉自己像离开了很久,可又觉得自己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没有出去过。

奇怪的是,他不知道现在他所处的,是何年何月,而他又是多少岁的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脑子里一片空白犹如失去了记忆一样。

居年安走到窗边,看着自家园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好像昨天才给它们培了土,今天就已经开出了这许多娇艳美丽的花朵。

他高兴得大喊:“爸,妈,你们快看啊!你们养的彼岸花开花了!”

居氏夫妇在一楼听到居年安的叫声,欣喜地快步跑上楼来。在沉睡了三天三夜之后,他终于醒了过来。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实验将会取得更大的突破。

居夫人率先冲进来,看着脸色明媚的居年安,声音颤抖着问:“年安,你醒了?你觉得脑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居年安的脸上还挂着年轻无邪的纯真,他想了一下才回答居夫人:“你还是在说我没有考上北大这事儿?”

一听这话,居夫人和居教授立即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是这样的~懒羊羊同学说要重写第一二章的,到今天还没改完~

(你们也知道我现在的码字条件,哈哈哈)所以我还是要坚持改啊!!哈哈哈

万一哪天这文能出版呢是吧。哈哈哈(我又在做梦了…)

哈哈哈 你们要的明信片我这几天会寄出哈 嘿嘿

、彼此心意

第51章 彼此心意

居年安怎么会突然提起自己没有考上北大这件事情?这让居氏夫妇无比疑惑。难道,他们的实验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让居年安丧失了成年之后的记忆?

“那…你考上了哪所大学呢?”居夫人急急地追问,想要探明居年安现在的大脑状况。

居年安却忽然笑了:“我都上大二了你们还不知道我在哪一所学校?你们是不是实验做得太多,把我完全忘记了啊?我在本市A大啊!”他说着,却又像不相信自己一样,忽然反问道父母:“今天…是哪一天?我是不是应该去面试?”

他这话一说出口,居氏夫妇就全明白了。

居年安的大脑里,属于徐汇言的记忆已经全部被清除了出来。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十八岁的居年安。

那时候,他还没有遭遇那场车祸,也没有被当作“记忆复制”的人体试验品。

而他所提起的“面试”那天,却正是几年前,他遭遇车祸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车祸很严重,有一个名叫徐汇言的男学生当场死亡。而刚好准备去面试国企兼职的居年安,也身受重伤倒在了血泊里。

居夫人想起来,也就是那一天,他们以为居年安的大脑受此重创定会损伤记忆神经,便出了一大笔钱给死者徐汇言的家属以将他的毕生记忆全部复制了下来。

而到现在,活体试验进行到如今,却又发生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变化。

取出徐汇言的记忆后,居年安…竟然重回到了十八岁?

他忘记了救他的人涂妈,忘记了与他情同兄弟的涂泽伟沈一枫,也忘记了自己深深爱过的女孩苏晓白。此外,他更加不记得自己曾经一手创办过恒业集团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