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跃笑着走进去,帮着纪桃添柴,很快饭好了,两人坐下,纪桃皱起眉道:“我那表姐夫,昨日好久都没回。我和倩儿沿着路去找,他倒是自己回来了,就是一看到我们就晕倒了。”

林天跃觉得头昏昏沉沉,闻言清醒了些,“那你们怎么把他弄回来的?”

“路过的人有些多,我们就让他们帮忙给他送到了倩儿家里。”纪桃见林天跃停了筷子,又夹了菜过去,催促道:“赶紧吃。”

林天跃点点头,只看着她。

“他还发了高热,我让倩儿找人照顾他,等他醒了,自己付银子。”纪桃放下筷子,正色道:“何然还没睡醒,总不会让我和倩儿给他擦身吧?我让倩儿找了个大叔。”

林天跃听完,颇为满意。

“桃儿,我好像有点头晕啊。”林天跃扶着头。

纪桃伸手一探,得,林天跃也发了热。

忙扶着他进屋躺下,配了药煎给他喝。

“你呀,身子骨太弱,小时候根本就没有调理好。”纪桃将药递给他,嘴里念叨。

林天跃含笑听着,“我觉得我现在好了许多。”

比起小时候得卧床,现在的他确实好了很多。

纪桃沉默下来,看着林天跃喝了药睡 下,她起身去收拾了碗筷,又拿了药箱去看袁子渊。

何然已经醒了,只是精神不佳。瞿倩也松了口气,带着纪桃往袁子渊的屋子走去,“他已经醒了,高热也已经退了。”

高热来的快去得用快。

纪桃点点头,走进去就看到靠在床头上发呆的袁子渊,“表姐夫,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袁子渊摇摇头,看向一片的大叔,道:“表妹,你能让他回去么?我现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纪桃心里一动。

让他回去?

瞿倩可是说过,照顾袁子渊有银子拿,人家才来的,要不然一个陌生人,人家管你去死。

现在袁子渊让纪桃来让人家回去,岂不是潜意思就是让纪桃付了这个银子?

不管是不是,纪桃多想也好,反正纪桃才不想管这么多。只道:“表姐夫,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知道,若是觉得可以了,你就让他回去。”

袁子渊想要再说,纪桃给他把了脉,道:“药还得再喝两副,应该就差不多了。”

袁子渊点点头,“多谢表妹费心了,要不是遇上你,只怕我就要倒在大街上了。”

纪桃不答,她本就是看在柳香香面子上,也是袁子渊找了他们给他找房子,要不然纪桃才不会管。

配了药放在桌子上,收拾了药箱,正打算告辞离开,就听到袁子渊笑道:“表妹医术精湛,表妹夫有福气。”

纪桃浑然不在意,只当他是客气,“只会一些简单的,治个头疼脑热而已。”

背起药箱,纪桃临出门前,淡淡道:“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你让倩儿来唤我就是。”

走出何然家,纪桃正打算回家,又被人唤了去,这两人来找她的人格外多,基本上都得煎些药喝。还有像于启明那种发了高热两日都没退的。

两日过后,林天跃已经好了,来找她的人也没那么多了,纪桃还是得去看看袁子渊,林天跃也要去,说是和何然一起去找瞿炜,几人一起去找老师看看此次答题如何。

何家院子里,袁子渊站在树下看着地上的落叶,看到纪桃进来,笑道:“表妹来了,我已经好了。”

纪桃点点头,“我再把脉看看。”

林天跃随着纪桃进门,看着纪桃给袁子渊把脉。

这时,照顾袁子渊的大叔从屋子里端着茶出来,纪桃见了,眼神微闪,低下了头掩饰住面上的异色。

早就说要让全叔回去,两日过去了,人居然还在?

“已经差不多了,不必喝药。”纪桃收回手,淡淡道。

袁子渊点点头,“多谢表妹,那全叔就回去吧?”

纪桃不接话,林天跃帮着她收拾药箱,也不接话,袁子渊有些尴尬。

全叔点点头,道:“那日瞿姑娘说了,照顾公子一日给我十文,算算到今日已经四日了,我们住得近,瞿姑娘也是为了照顾我,这样吧,今日就不算了,只收三十文。”

纪桃跟没听到似的,袁子渊到目前为止都只是口头谢她,丝毫没有提诊费的意思。她也并没有问袁子渊收诊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再想要让她出银子,根本没可能。

袁子渊听了,看了看纪桃和林天跃没反应,他想了想,道:“表妹,你能不能帮我付了这钱,等我回去还你。”

语气虽是询问,却更像是告知一般。

纪桃收拾好了药箱,淡淡道:“表姐夫,我只走到这里,根本就没带银子,今日我也未出诊,直接过来的。”

这话分明就是说她出诊以后就有银子,而袁子渊却丝毫不提这茬。

袁子渊根本就听不懂这话一般,看向全叔,“全叔,我现在不方便,过几日给你可好?”

全叔看了看纪桃,又看了看屋檐下看着这边的瞿倩和何然,点点头道:“那行,我就先回去了。”

纪桃皱眉。

瞿倩离他们近,自然听到了这话,走过来道:“全叔,你是不是还要去买米?我这里有些银子,你先拿回去花,再怎么样也不能饿肚子。”

说话间暗示性的朝袁子渊看来。

袁子渊坐不住了,道:“我回去看看,好像有些零散银子。”

看着他进屋,瞿倩对着纪桃得意一笑,低声道:“看他模样,若是现在不给,日后只怕是会落到你我头上,这钱虽不多,也不能惯他这毛病,有银子也不是这么冤枉花的。”

袁子渊很快出来,将钱给了全叔,又道了谢,将全叔送出门外,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

日子慢慢流过,丰安郡城中的气氛随着月底到来却越发紧张,比起那时快要乡试时更甚,赌馆甚至是开了赌局押解元和亚元。

学子们却大多都没有回家,聚在酒楼里讨论考题,又是担忧又是忐忑。

最先的几日过去,众人的病都基本上养好了,便开始担忧起成绩来。

第六十章 捉虫

就连于启明,昏昏沉沉病到八月二十几,醒来还不忘问陈氏日子。

外头气氛越发紧张。

他的高热反反复复,一会儿退热,不过半日又烧了回去,大概还是前些日子被揍以后的身子根本没有恢复好。

陈氏担忧得不行,经常问纪桃于启明到底怎么了,问得多了,纪桃也有些不耐烦,主要是看陈氏的模样,分明就是不相信她了。

这一日,陈氏又问。

“于嫂子,我们两家住得近,又是一两年年的邻居,我这个人习惯直来直去,你若是实在担忧于秀才,不如去街上找个大夫过来看看,我不会介意。”

纪桃一番话出来,陈氏面色一变,尴尬道:“妹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看他病了快十来日了,这病反反复复也不见好,便有些急。”

纪桃背起药箱,面色不变,只道:“我说的真是实话,没有跟你客气,你再找大夫我也不会多想,若是外面的大夫能药到病除,算我医术不精,我本就年轻,这也是正常的。”

纪桃这么一说,陈氏更加着急了。

这话分明就是纪桃承认自己不如街上医馆里坐堂的老大夫了。

纪桃刚刚回家,就听到外面隔壁院子门轻轻被打开,有人轻手轻脚的脚步声往集市方向而去。她忍不住一笑,陈氏这个人平日里爽朗,其实也怕落人口实,纪桃明明白白说过的事情,她还怕得罪了她。

不过第二日,陈氏还是又过来请纪桃了,实在是外面的大夫出诊一次太贵,几乎跟药费一样多。

纪桃一直以来都没收过出诊的银子,收的都是药费,就单拿药费来说,比起医馆,就已经便宜了不知多少。

而且昨日的大夫来看过后,也看了纪桃配的药材,只言对症,病人也在好转,只是有些慢。连药都没留,就这样还收了陈氏二钱银子,往日并不需要这么贵的,只是如今丰安郡城中大夫奇缺,好多人拿着银子大夫都不肯上门。

说真的,于启明病成这样,陈氏能够和纪桃住隔壁,随叫随到,真真是运气了。

到了快月底,于启明终于清醒了过来,陈氏也松口气。

林天跃早在前些日子每日都出去,或去老师府上,或者去酒楼里讨论半日,最近两日他倒是不出门了,他虽然一直表现得从容,却在放榜的头天晚上,抱着纪桃,低低道:“桃儿,我若是没中,你会不会失望?”

要说对此次的结果不期待,那是假话。临近放榜,纪桃也有点紧张来着,听了林天跃这不安的话,忙道:“不失望,反正你已经是秀才,我们日子还算过得去,过完年你也才二十三,我们不着急。”

她伸手抱着他的腰,笑道:“我相信你,四十岁之前,你一定会成功的。”

听了这话,林天跃有些想笑,忍不住问道:“若是四十岁我还没考上呢?”

纪桃闻言,认真想了片刻,“这样啊,那我们就回村,你办个学堂,收些学生来教,得人敬重,也够养家糊口了。”

“好。”林天跃低低道。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夜,不知何时睡着的。

他们是被外面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的,纪桃睁开眼睛一看,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她经常睡到这个时辰,倒不觉得如何,刚刚想要起身,却发现腰上有只手臂,这才想起来林天跃也在,马上又想起今日放榜。

纪桃回身去看林天跃,只见他眼睛亮亮,带着微微的笑意,显然他也才反应过来。

“桃儿,起身吧。”

纪桃点点头,外面的敲门声一直在响,两人赶紧穿衣起身,纪桃进了厨房,准备洗漱,林天跃去开门。

纪桃探头一看,发现门口站着何然,瞿炜还有袁子渊,林天跃与他们说了几句。

纪桃洗漱好,看到林天跃进门来,“他们做什么,这么早?”

林天跃摇摇头,“让我和他们一起去酒楼等着放榜。”

纪桃听到这个,“你不去吗?”

林天跃摇摇头,“反正也要先送了捷报才张榜。”

他抬眼看向纪桃,眼神认真,“若是得中,我想要和你一起接下捷报。”

若是去外面酒楼,今日人多,纪桃就不好跟去了。

纪桃闻言,心里一甜,也不催促他去了,想了想道:“他们都去,就你不去会不会不太好?”

林天跃笑着摇头,“我说要和你一起等,他们觉得有理,就都回家了。”

纪桃闻言,忍不住一笑,说真的,在乾国,有林天跃这种觉悟的男人,真真不多。大多数都觉得妻子付出是应该的,若是有一点不对,就是不贤。

纪桃起身去煮饭,吃饭的时候,想了想道:“对了,我们还没准备喜钱呢。”

林天跃忍不住笑,“要是准备了,又用不上,岂不是白期待一场。”

“要是没准备,人家报喜的人来了,岂不是失望?”纪桃笑着反驳。

说是这么说,两人吃完饭后,却还是笑闹着拿出红纸,开始往里包银子。

这个很快,包好后又觉得无所事事,纪桃看了看林天跃,问道:“反正无事,要不,我们俩也去看看?”

林天跃摇头,“这个时辰了,应该已经快了,我们去根本就没有好位置,那么多人,我怕踩着你。”

“不要,我们还是去看看。”纪桃站起身,拉着林天跃就走。

不管中还是没中,总还是要去看看热闹的,干等着这些时辰也太煎熬了。

林天跃看着她,面上满是宠溺的笑意,随着她的力道往外走,刚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远远的有喜乐声而来,纪桃伸出去开门的手顿住,惊疑不定的看着林天跃。

林天跃也紧张起来,突然听到外面远远的传来鞭炮声,纪桃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林天跃深呼吸几下,抬步往纪桃的方向走。

那鞭炮也不是乱放的,而是到报喜的门口才能放,看来这个巷子里有人中了,应该还是头前几名,报喜都是从前面开始的。越前面越早,看现在这个时辰,只怕没有超过前十,听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应该是瞿炜。

“他应该是稳的,我们一起去拜访老师的时候,各个老师都对他称赞不已。”林天跃低声道。

纪桃了然的点点头,又道:“我们去给他们道喜吧?”

手上动作不慢,继续打开门,林天跃也随着她出门,两人刚刚在门口站定,还未锁门,就看到巷子里一群人笑闹着喜气洋洋的过来,为首一人坐在马上,一身大红衣衫,满面笑容,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吹着唢呐,好不喜庆。

纪桃和林天跃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越走越近,喜乐声也越来越大。不知怎的,纪桃心里就有强烈的预感,这些人就是来她家的。

看着他们越来越近,纪桃的心里反倒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果然,他们走到近前停住,看着纪桃两人,为首那人满面笑容,翻身下马。

一拱手高声道:“乡试捷报!恭喜丰安郡大远县林天跃林老爷高中第二名亚元。”

声音洪亮,大概附近十几户人家都能听清。

喜乐声又起。

林天跃理理衣襟,正色接下。

纪桃勉强压下喜悦,适时递出方才两人包好的红封,林天跃接过递向那为首之人,“诸位辛苦,这是一点心意,喝杯水酒。”

声音不疾不徐,稳重非常。

那人眼睛一亮,伸手接过,顺手一捏,面色更喜几分,微微躬身一礼,“林老爷年轻有为,他日一定高中,先在这里给您道喜了。”

说话间,喜乐声又起,鞭炮声也响了起来。

一片吵杂声音里,纪桃的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突然手上一暖,纪桃转眼一看,林天跃伸手握住了她的,他的眼底笑意漫开,入眼处似乎只看得到纪桃一人,“桃儿,我们成功了。”

我们?

纪桃心里的喜悦更甚几分。

这一阵动静惊动了左右的人,许多人都出来给纪桃和林天跃道喜。陈氏探出头来,眼神里满是羡慕,等报喜的人走了,她走过来,笑道:“妹子,恭喜啊!”

眉眼羡慕却声音坦然。

纪桃含笑点点头,“嫂子等着就是,兴许一会儿捷报就到了。”

陈氏回身看了一眼屋子,叹道:“他病了这许久,这两日才好了些。今年大半年都躺在床上过的,我也不指望他给我带来荣耀什么的,只希望他平平安安。”

打发了周围的邻居,纪桃和林天跃才回了屋子,摸了摸那大红色的纸,看着上面写着林天跃的名字籍贯等,还觉得不真实,“这就是举人了,林举人林老爷?”

林天跃从身后抱着她,点点头道:“对,林夫人。”

其实,平日里众人唤的夫人都是随口唤的算是尊称,真正只有举人的妻子或者母亲才能被称做夫人。

两人相视一笑。

外面传来敲门声,林天跃去开门,进来的人是袁子渊,他一进屋,就看到桌子上的红纸,对着林天跃拱手道:“恭喜表妹夫,也恭喜表妹。”

“表姐夫没去街上酒楼等着么?”纪桃随口道。

袁子渊面色有一瞬尴尬,笑道:“何兄和瞿兄都不去,我自己一个人,怪孤单的,干脆也不去了。对了,何兄去了瞿兄那边道喜,瞿兄高中解元。”

纪桃心里暗暗嘀咕,这样的日子,酒楼的东西肯定很贵,怕是舍不得银子吧。

“待会儿我也去给他道喜。”林天跃含笑道,似乎一点没有听出来他的潜意思。

瞿炜高中解元,还有何然去给他道喜到现在都没有过来,这大概才是袁子渊想要表达出来的意思。

说实话,纪桃对这个人很反感,说话从来不会好好说,一开口就是各种暗示,听着都累。坏事从来没有他的份,这样的人,最是会明哲保身。

突然又听到喜乐声,三人对视一眼,仔细听了,袁子渊则是跑到门外去看,一眼就看到有一群人往何然的院子方向去了,他招呼都来不及打,拎着衣衫下摆,快步跑了回去。

纪桃这才注意到,袁子渊今日的衣衫是新的 青衣书生袍,上面的折痕都还隐约能看到。

衣衫都准备好了,这是笃定自己一定会中了?

林天跃也出来,看了看笑道:“我们也去看看。”

两人往何然的院子去,纪桃想起袁子渊拎着袍角跑走的情形,笑道:“天跃,你觉得,这份捷报是发给谁的?”

林天跃微微一笑,“今日若是何兄院子里只有一份捷报,袁子渊只怕是要失望了。”

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何然比袁子渊机会大。

“这半个月,我们也算是熟悉,袁子渊的文章过于激进,若是遇上阅卷的大人喜欢,他自然会高中,名次也会不错。但若是遇上平和一些的大人,就要看他的运气了。何兄这大半年来,得瞿兄指点多矣,我也跟着受益不少。”

纪桃点点头,当初于启明费尽心思算计瞿倩,为的大概就是瞿炜的指点和他那表哥的照顾。

她随即又疑惑,左右看看,有许多人都往何然的院子赶去,她靠近林天跃,低声道:“你知道这些,那你知道自己会中吗?”

林天跃微微一笑,摇头道:“就算是有信心,在榜未出之前,也是不能肯定的。”

纪桃点点头,拉着林天跃加快脚步。

何家的院子里,何然和瞿倩高高兴兴的给了红封,打发走了报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