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梅“唔”的一声。

谢远蓝道:“在下愿把家产的三分之一,赠给董姑娘。”

一梅登时睁大了眼睛,呆了片刻,才叫起来:“你说什么!”

谢远蓝叹了口气,却平静地道:“花笺此番虽然失约,但是凶手一日未除,凶险一日不去。我也不能完全安下心来。”

一梅“哦”的一声,冷笑道:“你以三分之一的家产,买我给你寻找凶手?”

谢远蓝道:“不错。”

一梅冷笑道:“生意就是生意,你平白无故,说个‘赠’字干什么。”

谢远蓝静静一笑,道:“我原来以为这样说能显得客气一点。”

一梅道:“这是笔大生意,我们双方都要准备一下,才能决定做不做。”

谢远蓝道:“董姑娘要准备什么?”

一梅道:“这么大的生意,我从来没有做过,所以我要好好的想一想;至于庄主,你得把你的家产盘点盘点,算算总数,万一将来你忽然觉得三分之一太多,后悔了,把财产隐瞒起来,我岂不是很吃亏?因此你现在就得明白告诉我一个数目。——倘若双方都觉得行,那自然最好;倘若谈不拢,生意不在仁义在,咱们也不会起矛盾。”

谢远蓝道:“董姑娘算得很是清楚。”

一梅道:“我一向最擅长算账。”

苏小英“嗤”的一声,差一点笑了起来,连忙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谢远蓝道:“既然这样,明天一早,我就给姑娘一个数目如何?”

一梅道:“成,明天我答复你,做不做这笔生意。”

苏小英轻轻拉了拉一梅,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你真的要接这笔生意?这笔生意难做的很啊。”

一梅叹了口气,也悄声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么一大笔钱,难道你不心动?”

“这个…”苏小英想了想,道,“我也有一点心动。”

一梅道:“不心动的,那还叫人么?”

苏小英道:“倘若真的能赚回这么一大笔钱,你一个人怎么管理?咱们还是快点成亲罢。”

一梅笑眯眯的,伸手在他手臂上狠狠拧了一把。

谢远蓝咳嗽了一声,道:“我现在就去账房,将我庄内主簿、先生一起召集起来,务求明日给董姑娘一个交待。”

一梅点头道:“好。”

谢远蓝起身而去,几步走到门边,外面忽然闯入一个下人。这人奔跑十分惶急,一头冲了进来,眼睛仿佛已经找不到目标,紧紧盯着屋内一个不知名的所在,用十分尖锐的嗓音,却结结巴巴地叫道:“不…不…好了!”

谢远蓝的一颗心瞬时之间,重重一往下一压,却还能沉住气,低声道:“怎么回事。”

那下人脸孔灰白,全身都剧烈颤动,道:“四…四…”

谢远蓝打断他,厉声道:“四少爷出事了?”

那下人拼命摇头,道:“不…不…不…是…”

谢远蓝心中大宽,声音也缓和起来,道:“你慢慢说。”

一梅与苏小英相望一眼,一起看着那下人,只见他一边拼命摇头,一边颤声,用万分惶恐的声音,道:“不…不是四少爷…一个人…五…五少爷…死…死在…”

谢远蓝全身一抖,脸色变成比铁还要青的颜色,恍然之间,好像站不稳身子,一梅将眉头一皱,再看时,他已经踪影不现,奔了出去。

还没有走进屋子,一股血腥气已经冲鼻而来,令人作呕,只见长长的血迹,一路淌到了门外,流下台阶。

门口一堆打碎的瓷器,混杂着香甜软糯的点心,风总管就站在瓷器、点心旁边,他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惨白,语无伦次地道:“小人…小人送茶点…五少爷要跟四少爷在一起…小人不知道…”

谢远蓝双膝发软,却一把掀开了门帘。迎面腥气扑脸,只见谢传乐与谢传诗两个,被一柄长剑贯穿,紧紧钉在墙上。谢传乐被钉在外,胸上插着的利剑,只剩下一个剑柄,还露在外头。

谢传乐双眼兀自大睁,表情凄厉。死透的人,身体已经无力,软软挂下来,却硬被长剑钉住,没有倒下。——这一剑的力量,着实凶猛。

风总管还在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

然而此时,任何一个在场的人,都只觉到周遭瞬间空洞一片。

谢望衣也赶来了。她来的很急,发髻没有束好,甚至连鞋子也只穿了一只。她冲眼看到这一幕,双眼立即就发直,然后几乎像发疯一般,尖声大叫。

谢望衣的叫声将一梅猛地震醒。一梅走上去,将谢远蓝紧紧捏在手里的门帘拉了过来,手一放,那门帘弹跳几下,重新遮住了里头的惨状。

众人这时方如同大梦初醒,喘过了一口气。

一梅问道:“谁最早发现这里出事的?”

风总管道:“小人…小人跟阿强一起来送茶点…走到门外,忽然觉得不对…”

一梅问道:“阿强呢?”

风总管道:“去…庄主那里传信了。”

一梅问道:“发现了花笺没有?”

无人回答。可见花笺并未出现。一梅不禁皱起了眉头。

苏小英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对谢传乐道,“倘若今晚有个意外,这就是最后一次看见夕阳”,谁知道昨晚意外未出,谢传乐竟也真的再见不到夕阳了。

苏小英淡淡道:“风总管,闲杂人等,别让他们过来。前一段时刻,谁是单独一人,没有同伴的,全部登记下名字,不要叫他们乱走动。”

风总管怔了怔,连道:“是!是!”

这时谢远蓝缓缓转过身子,面向一众人等,将眼光盯在人的脸上,一个一个,全部慢慢扫视了一遍。谢望衣微微打颤,道:“父亲…”

谢远蓝的声音就在这片刻,已经十分嘶哑,但是语气居然十分平静,缓缓道:“望衣、董姑娘、苏公子,请内室说话。”

四人来到一处暖阁。

走进室内,谢远蓝毕竟支撑不住,几步踉跄,用手在矮榻边沿扶了一扶,才艰难地坐了下来。他坐定抬头,脸上的皱纹仿佛突然之间,一起深刻起来,显得他十分苍老。

“到如今——”谢远蓝长长吁着气,疲倦地道,“我总算有一点仇家的线索。”

一梅悚然而惊,一双眼睛,只是看着他。斜光偶尔瞥到谢望衣,见她也大惊失色地抬起头来。

谢远蓝缓缓地道:“二十年前,错花图正是猖獗之时,从楚州传过来一个消息,说琅玕\\\\\\\\\\\\\\\剑苏家满门倾覆,全部死在错花图里。我那时年轻好事,特地赶到楚州,打听这个消息。可是等我赶到,只见苏家门庭败落,里面的人早就散得一干二净。楚州有一座很有名的山,叫梁子山,风景绝异,我那时见到苏家的惨状,满肚子愤懑无处发泄,便上梁子山游玩,聊作解脱。”

谢远蓝的眼睛里忽然神光闪烁不定,缓缓道:“谁知道,就在梁子山上,救起了一个今生今世,都不应该遇见的女人。”

他这话语气特殊得无法形容,每个人的心里,不由自主,都想起了四个字:红颜祸水。

谢远蓝道:“那个女人长得极美,尤其那一双眼睛,眼波只需要轻轻一横,被她注视的人,魂魄就被钩得干干净净。我以前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只需要看她一眼,就能知道风华绝代,原来是这么一个意思。”

他如此不厌其烦,描述一个女人,实际上已经有些好笑,然而在场的三人,每一个都聚精会神,一点都没觉得不妥。

“我在山谷之中,把她救了起来,问她家世,她自称被丈夫遗弃,心灰意冷之下,跳崖自尽。”谢远蓝轻轻叹道,“我那时一颗心完全已经在她身上,服侍她养好了伤,即便向她求亲。这女子问我是否已有妻室,我那时已娶一妻两妾,但是在她绝世容光之下,真话竟然说不出口,一时昏了头,骗她并未婚配。当时我想,我的一片真情,温柔待她,定能叫她回心转意。”

“回到半勺山庄之后,她确实没说什么,甘甘心心做了我第四房夫人。我也放下心来,对她加倍宠爱。一个月以后,她忽然问我,什么时候才会将妻子杀死,我当时惊出一身冷汗,却见她神态认真自然,不像玩笑。后来她瞧出了我的惊异,不再追问,过了一段时间,我也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谢远蓝脸上现出惊恐的神色,喃喃道:“谁知道…谁知道…”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听的三人正自入神,也没人插话,暖阁之中,一时寂寂。

谢远蓝停了半晌,脸上肌肉再次扭曲起来,道:“过得三个月,有一天她对我说,她已经做了我这么长时间的女人,我一时不解,也不理会。三天以后…是十二月初八…我正妻的生辰,那日天上下起雪,我准备了一套黑貂大衣,作为她的礼物。那一天,那一天我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记!我走进妻子房间,就闻到冲鼻的血气,我的妻子,和我的长子,被一把长剑贯穿,钉在了墙上!”

谢望衣的身子不由自主,往后一躲,轻呼一声。

谢远蓝却像没有听见,续道:“那女子站在尸体旁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笑吟吟地观赏着尸体,我见她这般,一时哪里能回过神?她一脸轻松地笑着对我说,已经替我把妻子杀了,叫我去杀两个小妾。我这时才反应过来,她根本是一个疯子,一个魔鬼!我拔出剑来,就朝她刺了过去!”

谢远蓝道:“那女子武功虽不如我,却也不弱,见我出手,当即避开,她脸上的神情却变了,厉声叫道,‘你要杀我!你要杀我!’。我心情激荡,哪里去理会她?又朝她刺了过去,这番刺得比上一次更准,更狠,她避不开,竟然伸出右手一挡,半截手臂,顿时被我砍断,我心里一呆,再一看,她已经翻身跃了出去。”

谢远蓝说到这里,又停下来,喘了口气。听这故事的三个人,听见他喘气,不由自主,也都吐出一口气来。

半晌,谢望衣问道:“这女子后来怎么样了?”

谢远蓝颓然摇头道:“再无讯息。”

苏小英忽然看向谢远蓝,问道:“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亲人?”

谢远蓝道:“她叫傅无情,据她说,还有一个妹妹。”

谢望衣低声道:“这番花笺杀人,就是这个女人回来报仇?”

谢远蓝不语,忽然之间,两行热泪缓缓淌下,神情绝望,再也掩饰不住。“望衣,”他道,“请董姑娘和苏公子,护着你出门避一避罢,眼下咱们谢家,只有你一个孩子了…”

谢望衣那种茫然、悲伤、绝望的神色,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忽地消失了,她冷笑道:“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远蓝反而一怔。

谢望衣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决不离开!”

 

真相一角

 

苏小英手指拈着一支狼毫大笔,在砚台中停留良久,将它浸饱了墨水,这才提起笔来,在名单上划了两个浓浓的黑圈。

一梅见他十分认真的样子,问道:“我们是谢远蓝花钱雇的保镖,不去保护谢望衣,好像不大好罢?”

苏小英随口道:“现在还怎么保护?凶手不传花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难不成她拉屎撒尿都跟在她后面?”

一梅道:“你说的也是。我看谢家人都还不错,怎么会这么倒霉?除非赶紧找到凶手,否则,一个都跑不掉。”

苏小英道:“现在谢家一古脑儿也只有两个人了。”说着将手里的名单铺在桌上,敲了一敲,道,“你过来看,这张名单是谢传乐、谢传诗死的时候,单独一个人,有可能行凶的人的名字。除了张大福、李福贵之类,只有这两个人——”

一梅凑过脑袋一看,见名单上谢望衣与谢三哥的名字,被打了圈。

一梅皱起眉头,道:“谢三哥这个人,好像十分神秘,他虽然是山庄总管,却不爱说话,也不出来应酬,直到现在,都没有跟他单独说过一句话。至于谢望衣…瞧起来却不大像…”

苏小英问道:“你还记得谢传礼死去的事么?我曾经问过给他验尸的仵作,他的尸体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唯一特别的地方,只是尸体的肤色特别白。当时并查不出他的死因。是谢望衣确定,他中的毒是南方土著的一种毒药,他们把它叫做‘尸白’。”

一梅问道:“这样就可以说是凶手么?”

苏小英道:“我并没有说是。只是我们刚到半勺山庄的时候,谢远蓝拿出‘紫笋’招待你,说那茶叶是谢望衣从南方捎回,可见她曾经去过南方,也知道‘尸白’这种毒,既然知道,当然就可能拥有,因此觉得她稍有嫌疑而已。”

一梅道:“其他人也有可能去过,这个不能算数,况且,我跟她交过手,她的剑术虽然还不错,却没有到凶手这个水平。照我看,不可能是谢望衣。”

苏小英想了想,道:“好罢。那么,只剩下谢三哥。不过我觉得,这个人也十分可疑。”他在名单的空白处,添上了“风总管”三个字。“他当时跟厨房的伙计在一起,倘若他中途离开,后来又回去,厨房的伙计不会觉得可疑,写名单的时候,自然而然,把他当作一直在一起。”

一梅道:“难道不可能是庄子外面的人做的?比如那个名叫傅无情的女人。”

苏小英摇头道:“凶手几次杀人,干净利落,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倒觉得,没有痕迹,恰恰是很好的线索,倘若是庄子外面的人下手,怎么可能一次都不被人发觉?这个凶手,一定在庄子里面到处乱跑,也不会被人注意。他不但是庄子里面的人,还在山庄具有相当的声望。”

一梅将手一摊,道:“你也说了,凶手没留下一点痕迹,就算你觉得谢三哥跟风总管可疑,那又能怎么样?你也不过胡乱猜猜罢了。”

苏小英皱起眉头,道:“他肯定留下过破绽,只不过我们大家都不曾注意。”

一梅道:“这山庄百来口人,会功夫的不计其数,凶手想要躲起来不被人注意,也容易得很。既然找不出凶手的破绽,我们想个办法,索性把他引出来!”

苏小英道:“这个主意不错!你说说看,是怎么个办法?”

一梅道:“我怎么知道。”

苏小英道:“你不是说把他引出来么?”

一梅道:“是啊,我的办法就是把他引出来。”

“引…”苏小英忽然无语。

一梅道:“难道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么?”

这时忽然传来“咚咚咚”三记敲门声,声音很轻,很斯文,然而一梅顿时闭上了嘴。“咚咚咚”,又是三声,苏小英问道:“是谁?”

“我。”谢望衣的声音。

一梅有些诧异,走过去开了门。谢望衣站在门口,她的腰挺得很直,看一梅的眼神还是冷冰冰的,但是她说话的语气却很客气:“我可以进去么?”

一梅将身子一侧,让开了一条路。

谢望衣走进来,反手把门关好,冷冷道:“我这次来找你们,是想跟你们说一件事——有关谢传礼的死因。”

苏小英道:“你不是应该叫他二哥么?”

谢望衣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淡淡道:“我凭什么应该叫他二哥。”

一梅与苏小英相望一眼,脸上都露出严肃的表情。一梅问道:“你想说什么事,难道你知道他的死因?”

“我当然知道。”谢望衣神秘地笑了起来,“因为那张花笺,是我传的。”

一梅这种极度的惊诧,使她看谢望衣的眼神,好像谢望衣的脑袋上,突然之间,长出了两只角。这句话的力量,反而竟然没有那么恐惧。

苏小英愣了愣,问道:“谢传礼是你杀的?”

谢望衣十分镇定,满不在乎地一口承认道:“不错。”

一梅也反应过来,谢望衣出奇的坦率,使这件事情,一下子好像不再如此凄惨与悲哀,一梅用极平常的语气问道:“你用什么方法杀了他?”

谢望衣道:“很简单,我用了一种这里见不到的毒药,叫尸白。尸白这种毒药,需要把尸蛁和尸嫚两种东西混起来,吸进人的肺里。我知道他喜欢那只黑狗,就把尸蛁洒在那只黑狗的毛上,故意放狗过去,他抱狗的时候,自然就把尸蛁吸了进去。后来的那阵浓雾,里面参着尸嫚。他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把两种东西吸进了鼻子,自然中毒而死。”

谢望衣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

一梅愕然道:“你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哥哥?”

谢望衣笑容顿敛,眼中射出深深的怨恨。“我为什么要杀他?哼哼,倘若不是他,我跟衣哥早就成了亲,他赶走了我的衣哥,衣哥…他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倘若衣哥那时不走,我这辈子就不会如此的不完满,我们哪怕做了一天夫妻,我也满足得很了。”

一梅听着她说话的语气,心中一抖,道:“那么你的大姐,你其余的兄弟,都对不起你?”

谢望衣叹了口气,道:“不是!花笺两度杀人,我只不过仿造了这个手法,让人怀疑不到我的身上,但是其他人不是我杀的。”

苏小英皱眉道:“你应该不只是来坦白的罢。”

谢望衣冷笑道:“谁说我是来坦白的?我凭什么要跟你们坦白?我只是想跟你们说一件事。若非现在我父亲也陷入了危险,我也不会跟你们说。”

一梅问道:“什么?”

谢望衣道:“那只黑狗身上有尸蛁的味道,我第二天就找了个空子,想给黑狗洗澡,但是那只黑狗竟然已经被风总管洗过了。”

一梅道:“风总管说,那是因为谢传礼的遗言。”

谢望衣冷笑道:“没有道理。他一向跟谢传礼很好,谢传礼要封棺,他怎么会不去看最后一眼?何况这个山庄的杂事,向来他操持最多,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能不在场?”

苏小英沉吟道:“这么说起来,你觉得他发现了你的手法,给你掩护。”

谢望衣淡淡道:“随便怎么样罢,总之他娘娘腔的,奇怪得很,难道不是么?”

谢望衣说完,反手拉开了房门,就要走出去。苏小英追问了一句:“谢传礼为什么要把乌衣峰赶出去?”

谢望衣脸上露出怨毒的神情,道:“还不是衣哥撞破了他跟那个贱丫头的私情,哼,那个贱丫头,不过是婊子养的烂种,喜欢那种人,自己也是烂种。”

一梅不禁目瞪口呆,目送着她离去,问道:“苏小英,我没有听错罢?”

苏小英叹了口气,道:“一点儿也没错。”

一梅道:“这个女人…也太…肆无忌惮了罢…”

苏小英道:“她还怕啥?她自己都有可能很快就死。何况,这件事,你会忍心跟谢远蓝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