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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楼素心脸色极差,保养得宜的脸此时因为气恼全都皱在了一起,厉声呵斥道:“楼夕颜,这是内宫之事,你一个外臣,怎敢干预。这件事,或许根本就是一个意外,就算真有隐情,哀家自会彻查清楚,你如此出言不逊、自作主张,成何体统!”

他简直反了,为了个女人,这样有失风度,太叫她失望了。

楼夕颜直接掠过她,看向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高深莫测的燕弘添,朗声逼问道:“敢问皇上,臣妻在宫中出事,生死未卜,臣是不是没有这个权利追究责任?”

燕弘添郑重的点点头,认真的回道:“有。”难得夕颜发一次怒,他要多支持才对。

楼素心气得脸一阵亲一阵白,好啊!他们联合起来忤逆她!今日她倒要看看,她一直悉心疼爱的好外甥,要怎么样来编排她的不是,高傲的昂起头,楼素心冷哼道:“好,你要追究谁的责任,是哀家的责任?还是谁把你妻子推到池里了?”

杨芝兰低笑一声,赶紧打圆场的笑道:“夕颜,这不过就是一场意外,并没有谁故意要害灵儿,你就别惹你姑母生气了。”

楼夕颜冷眸微扬,看向一脸慈爱的杨芝兰,寒声逼问道:“如果不是意外又当如何?”

杨芝兰心倏地一紧,今天的楼夕颜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总觉得楼夕颜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是这怎么可能,他才刚赶来而已。就在她惴惴不安之时,潜入水中多时的墨白终于浮出水面,手中那拿着一捆绳子,将绳子扔上岸,墨白随即爬了上来,苍白的皮肤,天蓝的眸色,立刻让他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不时还会传来一阵阵低低的私语声。

墨白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径直走向楼夕颜,沉声说道:“主子,木台在水下一共有十二根桩,每一根桩上都有刻意割断了一大半的切口,并且每一跟桩的缺口处都系有一根麻绳。夫人掉落位置附近的两跟柱子已经断裂了,麻绳在拉断木桩的时候应该被收走了,其他的绳子现在还在。无论夫人当时站在那里,脚下的木台都会垮塌。”

声音不高,但是话一说完,岸边先是一片寂静,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现在还有人说是意外吗?”楼夕颜捡起一根地上的麻绳,似鹰犀锐狠凤眸扫过众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接话。

青枫听着墨白的解说,楼夕颜的质问,眼睛盯着那困崭新的麻绳,她终于明白了,今天的一切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青枫蜷着身子,双手紧紧的握着姐姐冰冷的手,一声不吭,明亮的眼眸微垂,让人看不清楚眸光。

杨芝兰暗骂一声,该死!本来可以把整个木台全部拉塌,收回麻绳,但是这样就不像是年久失修的意外,她原来打算青灵溺毙之后,下水救人的太监再把绑在桩上的麻绳收走,如此一来就没有了证据,神不知鬼不觉。但是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楼夕颜居然会来,还会跳下水中,更没想到他如此机敏,立刻让人下水查看木桩,看来这次她要找个替死鬼才行了!

趁着众人都还在惊讶之中,杨芝兰已经怒道:“岂有此理,宫中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姐姐,这次我们一定好好查个水落石出。”

楼素心眉头再次蹙在了一次,竟然真的不是意外,既便如此,她依然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脸色仍是不愉。

楼夕颜岂会让这件事情变成内宫自查的案子,那只会是随便一个替死鬼就能解决的事情,看向燕弘添,楼夕颜冷声说道:“臣以为此事虽然发生在内宫,但是在场的小姐都是世家千金,名门之后。今日的宫宴正是为了挑选庆典时代表穹岳表演的人选,此案关乎庆典,已经不再仅仅是内宫的事情,应该交由刑部审理而非劳烦两位太后。”

“准。”燕弘添也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件事的蹊跷之处,若是不将此事交由刑部去查,只怕夕颜绝对不会就此作罢!“来人,将最先下水的四人收监天牢,御林军把守,封锁御花园,此案交由刑部审理。”

“是。”

“呕…”躺在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一口水吐了出来,卓晴狠狠的咳了起来。看到她终于动了,青枫眼中的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不过这次是因为高兴:“姐!”

楼夕颜听到咳嗽声,也赶紧冲了过来,半跪在她身边,紧紧的拽着她的手,楼夕颜急道:“灵儿!你能听见我说话对吗?”

看到她轻的不能再轻的点头,楼夕颜一颗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将她抱在怀里,楼夕颜问道:“她现在怎么样?”

青灵醒过来,御医才是最开心的,他们的命总算是保住了,“青姑娘溺水时间虽久,但是现在总算是已经缓过来了,不过仍有可能落下痰热壅肺或外寒内燥等病根,还需要多多调理保养身子。”

将两条毯子紧紧的裹在卓晴身上,楼夕颜对着一旁的太医说道:“你待会开几服药,把药单和药材送到丞相府。”

“是。”

杨芝兰迎了上去,看了一眼楼夕颜怀中还昏迷中的卓晴,心疼的说道:“夕颜啊,灵儿现在昏迷不醒,不宜舟车劳顿,还是让她到西霞宫好好休息。等她醒了,身体调养好一些,你再接她回府不是更好?”

将她拦腰抱起,楼夕颜冷冷的回道:“不必了。夕舞,走。”

“哦。”楼夕舞愣愣的跟在楼夕颜身后,头也不敢回。

直到楼夕颜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的尽头,青枫才站起来,也不管还有太后,皇上在场,青枫一句话也没有,一步步缓慢的朝着清风殿的方向走去,茯苓行了礼,匆匆跟上去搀扶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青枫挣开她的手,就那样独自一人蹒跚的往前走去。

今天发生的一切,在宫里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那些人没有青灵运气好,这,就是后宫。茯苓刚刚触摸到的那双手寒冷如冰,如果青枫的心也如是,以她的脾性…茯苓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燕弘添黑眸轻眯,他没想到青枫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过她应该是怎么的反应呢?燕弘添好笑,他什么时候开始去在意一个女人的反应了?

留下两宫皇太后和这个烂摊子,燕弘添也潇洒的大步走出御花园。

正文后宫疑云第四十一章冷心冷情

“哐当!”

“嘭——”

茯苓缩在角落里,静静看着屋里疯狂发泄的青枫,她回来之后就关在屋里坐了一下午,太阳刚刚落山,她就如疯了一般的砸东西,屋内的瓷器,摆件都被砸光了,这样或许也挺好的,总比她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让她心里踏实点。

能砸的都砸了,青枫似乎没未能解心头之恨,抓起窗帷的薄纱,唰的撕扯下来。床塌上的丝缎锦布,也没她全部扔到地上,抓起手里的枕头,青枫用力一砸,正中屏风,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金丝屏风应声倒下,枕头也被砸的棉絮飞溅。一个白色小锦囊随着棉絮一块掉了出来。

茯苓弯腰捡起,锦囊很轻,里边的东西已经磨成粉末,难怪放在枕头里能不被发现,轻柔锦囊,一股淡淡的檀香飘出,不仔细闻也闻不出来。

哪个丫头这么贴心,把檀香放在枕头里?将锦囊凑近再闻了闻,茯苓眉头皱了皱,除了檀香味,好像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茯苓打开锦囊,发现里边的粉末还装在一个非常透气的薄丝缝的小袋里,这般精致的东西,普通宫女可没有。

心里生出了疑惑,茯苓更仔细的检查锦囊里的东西,细看之下,檀香屑里还活着星星点点的浅白粉末,茯苓再次低头细闻…这是…

茯苓忽然脸色大变,青枫一直沉默的看着茯苓的一举一动,已猜到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冷声问道:“是什么东西?”

茯苓微惊,抬起头来,正对上青枫冷戾的目光,平静了一下心神,茯苓才低声回道:“茱心草。”

青枫拿过锦囊细看,只是一些粉末,还有檀香的香味,她睡觉的时候偶尔会闻到一些,原以为是宫女们为了让她安神点的,现在看来就是它在作祟。茯苓久久没有下文,青枫抬眼看她,茯苓顿了一下,思索着应该如何说,青枫今日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

“它的香味与檀香类似,不过…长期闻这东西,会让女子…”

“说。”就算是穿肠毒药她也不会惊讶。

“不能受孕。”

不能受孕?四个字慢慢的传入脑子里,今天经受太多惊吓,青枫脑子有一刻钟不能思考,燕弘添已经不再找她了,堕胎的药她也喝了,她们还要怎么样?让她一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吗?好狠啊!头撕裂一般的疼,心如刀绞般的痛,青枫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抬眼看向茯苓,青枫喃喃低语:“为什么她们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为了宫里的地位,为了未来了皇位,为了皇上的宠爱,太多为什么,也没有为什么。青枫坐在地上,憔悴的脸上面如死灰,一双红肿的眼似疑惑又似绝望的看着她,茯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忽然的,青枫大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怒急反笑,那笑声尖锐到如利刃锥心。

她恨燕弘添,但是为了姐妹们能在穹岳活下去,她已经决定不再报仇了。她更不屑于去争抢什么,只想着过自己的日子便是了,即使去冷宫,她也无所谓。现在看来,她真的好傻,好蠢!

手中拽着的锦囊,还不时的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东西竟然就藏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她自以为安全的床上,她每天就躺在上面,躺在毒药尖刀之上,她还不自知,原来不是你不争不抢,就能活下去的。她保护不了自己,更别说姐姐…

猛地抬起头,青枫盯着茯苓,问道:“茯苓,你会不会背叛我?”

茯苓知道这或许是青枫给她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是要选择和她在一起,还是逃离…她能逃去哪里,回到以前的生活?继续被人从这个宫赶到另一个宫?等着遥遥无期的出宫之日或是老死宫中?又或者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意外”死去?她已经这么过了十多年了,不想再这样活着。

迎着那道满怀希翼淡淡祈求的眼,茯苓笑了,被人需要和信任,也是一种获得吧。暗暗深吸一口气,茯苓平静而坚定的回道:“不会。”

“主子,你先起来,地上凉。”扶着青枫的胳膊,茯苓轻轻拉她起来。

紧紧握着茯苓的手,青枫缓缓站直身子,将手中几乎捏碎的锦囊交到茯苓手中,压低声音,说道:“把这东西拿走,换上味道相近的檀木屑缝制好塞回枕头里,别让人发现了,尤其是清风殿里的人。”

茯苓握紧锦囊,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屋子,青枫的神色恢复了些许平静,说道:“明早把东西弄好了再让人来收拾。你出去吧。”

“是。”茯苓将小小的锦囊塞进腰间最里层的内袋,才轻轻打开房门退了出去。

门合上的那一刻,屋子里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青枫静静的站在窗前,缓缓的抬手,贴着窗纸,抚摸着被窗纸隔绝在外的莹润月光和暖暖的橙黄宫灯,一会之后,青枫收回手,那些暖意不再属于她,留给她的,只有这一室的黑暗与冰冷,一如她的心。

是你们逼我的——

茯苓出了门外,岚儿赶紧迎上前去,拉着她的手来到院中大树旁,一向不怎么爱打听的夏吟竟也在那里。左右看看没人,岚儿才压低声音问道:“茯苓姐姐,娘娘她…是怎么了?”娘娘走进来的时候,脸色惨白,额头上干涸的血迹和淤黑的伤痕就已经够吓人了,进屋之后噼里啪啦的不知道还砸了多少东西,更别说那悲鸣般的哭声和尖锐的笑声,在院子里都能听到,吓得她直起鸡皮疙瘩了!

夏吟也柔声说道:“茯苓,我们也是担心娘娘,更怕自己嘴笨,哪句话不小心说错了,惹怒了娘娘。”

茯苓轻轻摇头,回道:“你们别太担心了,主子只是…累了,今晚都别进去打扰了,屋里的东西明日再收拾吧。”说完茯苓也不等二人回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岚儿轻哼一声:“这般小气,还怕谁和她争宠不成!”说完也讪讪的回屋去了。

夏吟回头再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里面没有烛光,也再没传出哭泣之声,安静得可怕。

……

明府

月明星稀,夏夜清风拂面,回廊后的花厅里不时传来谈笑声。偌大的院子里遍植凤仙,娇嫩的花随风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可惜月影下的人恨不得马上离开,迈出去的脚因为母亲下午的苦苦哀求,不得不停下。

明泽双手环在胸前,站在回廊的转角处,久久的立着,虽然没有离开,却也不肯走向那热闹的花厅,其实他来不来,根本没人在乎,这么多年了,母亲还没有看透吗?这座明宅里,没有他们母子的位置,她争什么?夺什么?又凭什么?她把他当木偶,当工具,根本不会去在乎他的感受,她只想着她自己。最可笑的是,她太高估他了,他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是。

——她的安危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脑子里忽然响起青枫雨夜时的那句话,闪电下那抹耀眼的如花笑颜,明泽轻笑,她还是比他幸运,起码有值得守护的亲人。今天他当值,随着皇上和楼相一起去御花园,旁观了那出落水闹剧,别说宫里,哪座大宅院子里,没有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意外”。只是最后离开时青枫如行尸走肉般的背影,让明泽心生怜惜。

“明泽。”

身后透着淡淡兴奋的男声响起,明泽剑眉微蹙,抬脚就走,这个家里会叫他的,只有他。而他并不想和他“废话”。

刚要走开,高大的身影迅速堵在他面前,明荐一幅熟稔的样子笑道:“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们兄弟俩喝一杯?”

被明荐堵了个正着,明泽知道这次不理他是不行了,淡淡的回了一句:“明天还要当值。”说完转走就想走。

伸手抓住明泽肩头,明荐叹道:“明泽,我们是兄弟…”

兄弟?明泽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声回道:“我可没有这个福分。”他高攀不起!明泽冷漠的背过身去,显然是不想再和他说下去,明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出来找明荐的明家三小姐明珠看着明泽这般不知好歹,扬声说道:“哥,你何必理他?不过是个卑贱的妾所生的孩子。”

明泽背影一僵,迈开步子朝着大门的方向疾步而去。

“明珠!”明荐冷呵一声,明珠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但也知道再说下去哥哥要生气了,紧紧的拉着明荐的胳膊不让他追出气,明珠娇声道:“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嘛,母亲一直叨念着你怎么还没回来呢,奶奶肯定等急了,快走吧,别理他了,晚了爹爹该生气了。”

明泽早已走得没了踪影,小妹又一个劲得拽着他,明荐无奈,只得随着明珠朝花厅走起。唉,今日是奶奶寿辰,他要想想,如何帮明泽开脱才好。

……

辰时

各宫各殿到门缓缓打开,新的一天开始了。岚儿一边指挥着宫女们打扫院子,修剪花枝,一边看向茯苓的房间,平日里这般时候,茯苓应该起身准备给主子梳洗了,现在还没有动静,要不要去叫她?还在思量着,主屋的门忽然打开了,青枫缓步走了出来。

青枫一袭冰蓝长裙,腰配青玉环配,发鬓间插了一直白玉步摇,随着她的优雅的脚步,及膝长发,绚烂裙脚画出飘逸的弧度,如一清冽的凉风,徐徐吹来。青枫走到庭院中间,宫女们才回过神来,跪地请安道:“娘娘金安。”

青枫没看这跪了一地的奴才,扫了一眼虽然精心护理,但是花期将过逐渐凋零的芍药上,伸手摘了一朵花在手里把玩,青枫低声说道:“都退下吧。”

“是。”

“岚儿。”岚儿才退出两步,青枫一声低唤,让她不得不再次迎上去:“奴婢在。”

青枫轻抚着花瓣,久久不说话,岚儿心里纳闷,悄悄抬头看去,正好看见一朵半残的芍药飘下,跌落到自己脚边,青枫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命人把院前的芍药全都铲了。”

“娘娘!”岚儿大惊,急道:“娘娘,这花铲不得!”且不说这花是当年淑妃娘娘最好之物,单就皇上在这芍药身上花的心思,就没人敢动它啊!

“为何?”

“这是…这是皇上特意。”青枫微微俯身,伴随着淡淡的幽香一起袭来的压迫感,让岚儿的心颤得说不下去。

“特意为淑妃选的是吗?”青枫伸出手,轻捏岚儿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对上岚儿慌张的眼眸,青枫唇角轻扬,柔声说道:“好好看看皇上赐的殿名,这里早已不是姝云宫,更没有什么淑妃。岚儿,你要记住,你是我宫里的人,主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才是好奴才,明白吗?”

微凉的指尖轻捏着她的下巴,并没有用力,青枫微弯着腰,岚儿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着主子的脸,莹润的皮肤洁白如玉,额头的伤口被脂粉盖上了,淡淡的胭脂,殷红的唇油让她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这么近的看着她,脸上的疤痕反倒显得没这么明显,所有的心神都会被那双明眸勾去。主子平日里都是一幅冷冰冰的的样子,今日她脸上带着笑容,岚儿反倒没来由的害怕:“奴婢。奴婢明白!”话说出口,岚儿才听出自己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缓缓收回手,青枫没再为难她:“起来吧。”

“奴婢这就找人去…铲花。”她得赶紧去告诉萧姐姐!岚儿不敢再耽搁,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只是才跪了一会,她竟觉得腿软。

手捂着胸口,岚儿急急往外冲,差点撞上送早膳的夏吟。夏吟侧了侧身才躲开,刚想数落她两句,岚儿早已跑远了。这丫头一大早撞邪了?

正文后宫疑云第四十二章萧雨

正阳宫侧殿

盛下的早晨,还不到巳时,阳光已经明媚得打眼了,侧殿最凉爽通风的屋子门窗都敞开着,各种茶香随风飘散,沁人心脾。

正阳宫的茶舍是宫里最大的,所有好茶都云集在这里,除了萧雨亲手调教出来的几个宫女,其他奴才都不得随意进入。

敞开的殿门旁,一道纤细的身影探头探脑,小声的叫道:“萧姐姐。”

萧雨正在给新到的茶叶分类,抬头看去,就看见岚儿那张讨好的脸。岚儿入宫以来,一直在她身边做事,这丫头挺机灵的,就是做事有些毛躁,在御前服侍实在不适合,后来让高进把她打发到青枫那里去了。这都去了几个月了,也没见她来看她,今儿一大早就跑过来,怕是有事求她吧。萧雨也不点破,笑道:“进来吧,今天不用当值,有空来看我?”

岚儿小跑着进了屋内,低声回道:“不是…”

萧雨分茶的手一顿,她以为这丫头好歹还会寒暄一会,看来这事还挺棘手。

岚儿心急,也不等萧雨问,便急道:“是青嫔娘娘,她说要…要把清风殿里的芍药都铲了!”

铲了?萧雨的心也是一跳,问道:“为什么?”

岚儿摇摇头,回道:“不知道,昨天她从太后的宫宴回来的时候就一身狼狈了,后来还砸东西发脾气,今儿一早就说要把芍药铲了。”

皇后早就看那片芍药不顺眼了,也没敢铲掉,青枫这么做,是想引起皇上注意?还是…为了昨日姐姐落水之事泄愤?不管是哪个原因,都很愚蠢。

将写好产地和时辰的小字条贴好在装茶的小木箱上,萧雨又开始忙手上的事情,随口回道:“她说铲你就铲呗。”

“啊?”岚儿懵了,“但是。但是那花是淑妃最喜欢的,也是皇上亲自选的!”萧雨姐姐怎么也不管啊?万一皇上动怒,那如何是好?

“现在早已经没有淑妃了,皇上以前可以选芍药,现在也可以选其他的。”就像当年宠爱淑妃,现在宠爱慧妃一样,皇上的心,不在任何女人身上,更何况几株花?

萧雨姐姐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女官,她说的话,总没错。更靠近萧雨一些,岚儿小声讨好的问道:“萧姐姐说什么我都听,您说这事我到底应该怎么做?要不要告诉高总管?”

萧雨脸色倏的一沉,转过身盯着面前的小丫头,冷声回道:“在宫当差,最重要的是认清楚谁是你的主子。主子吩咐,奴才办事,容不的你去质疑。到最后就算真有什么人怪罪,自然轮不到你来撑,你也撑不住。还有,以后你家主子的事,最好少来告诉我,省得惹人猜疑。”

岚儿被萧雨忽来的怒火怔住了,委屈的低下头,喏喏的回道:“多谢萧姐姐提点。岚儿先走了。”

萧雨也不拦她,后宫的事情,她可不想卷进去,若是被青枫知道,还以为自己在她身边安排了人。她今天和岚儿说这些,是在帮她,至于她能不能听懂,就看她自己的悟性了。

拿起一旁的绢布,擦了擦手,正准备整理另一种茶叶,就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半靠在门边,脸上是好整以暇的笑。

白了那人一眼,萧雨轻嗤道:“想不到女儿家的谈话,明统领也这么有兴趣听。”

明荐爽朗的一笑,回道:“我也没想到,萧执事竟有这般冷酷的一面。”

明荐大步走进屋内,在圆桌前坐下,拿起新泡好的茶,不问自取的喝了起来,萧雨瞪了他一眼,怒道:“你来干什么?”

饮尽杯中好茶,明荐才满足的笑道:“没什么,就想来讨些好茶。”

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空杯,萧雨啐道:“呸,这里的茶也是你能享用的。”

茶杯被夺走了,明荐不以为意,笑道:“皇上喜欢的极品红蒿我是不敢想,讨点别的总行吧。”

啪的一声放下夺过来的空杯子,萧雨也扬起嘴角,吐出两个字:“没、有。”

“这样啊?我刚从御书房出来,好像听到皇上说…”故意吊萧雨胃口,明荐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了。

这人老是这样,萧雨轻哼道,“说什么?”

“皇上说现下夏暑之期,还是绿茶喝着顺口。”

萧雨恼了:“你怎么不早说?”皇上一向爱喝红茶,她刚刚才让人送了一盏过去!

明荐无辜的回道:“你又没问,你问了我不就说了。”

“哼!”冷哼一声,萧雨转过身不再理他。

明荐起身,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故作忙碌的东翻西找,也不拦她,气定神闲的说道:“我特意来通风报信,没有些回报可不行。”

从最右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小包茶叶,萧雨一把塞到明荐手里,不耐烦的说道:“拿去。快走,不打扰我做事情。”

“多谢了。”明荐拿到茶,心满意足的出了茶舍,到了外面,明荐拿起茶包闻了一下,是他最爱的毛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弧度,夏日的阳光也变得柔和了。

……

御书房内,早朝刚过,皇上正在批阅奏折,随侍的宫女太监都静静侯在一旁,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皇上。萧雨端着一盏热茶,缓步走来,绕过宽大的书桌,来到燕弘添身侧,低头看了一下矮几上那杯茶,茶水已凉,却没有动过。

示意身后的宫女把冷茶端走,萧雨将新泡好的热茶端到龙椅旁边的矮几上,轻轻打开杯盖,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缓缓飘散。

“茉莉?”燕弘添放下手中的毛笔,萧雨赶紧将热茶奉上。

尝了一口,清香味醇,燕弘添笑道:“朕刚想到,你就送来了,不错,赏。”

“谢皇上。”萧云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那人和她说了,不然她再送一盏红茶来就糟了。

高进在一旁笑而不语,皇上今早才说了绿茶,萧雨这么巧立刻就给端上来了,只怕是有人通风报信吧。

瞟见高进脸上的笑,萧雨暗暗瞪了他一眼。这时一名小太监从后殿绕过来,在高进耳边低语了几句,高进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高进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皱眉思索了一会,终退了回去。

燕弘添喝着香茶,心情颇为不错,看高进那幅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什么事这么为难你啊?高进。”

燕弘添问了,高进也不再隐瞒,回道:“青嫔命人把清风殿里的芍药全部铲掉了。”他刚才一直在思考这事到底要不要禀告皇上,按说后宫这等小事,没必要惊动皇上,但那毕竟是“芍药”,而那个人是青枫,虽然皇上并不太理睬她,但他总觉得,皇上会想听关于她的事情。

燕弘添掀杯盖的手顿了一下,杯盖与杯沿摩擦的清音停滞,顺带的御书房内众人的呼吸也随之一凛,大气都不敢喘。

久久,燕弘添才继续悠然的喝着茶,淡淡的说道:“胆子不小啊。”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屋子的奴才仍是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君心难测。

将喝了一半的茶往手边一放,燕弘添低声说道:“萧雨。”

“奴婢在。”萧雨迎上前正要把茶端走,燕弘添忽然开口:“你去看看,等他们都铲完的时候你再现身,宣青枫来见朕。”

萧雨一愣,抬头看向燕弘添,他已经继续伏案批阅奏折,萧雨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种传话的事情皇上很少让她去做,既然已经派她去了,为何特意吩咐等芍药都铲了才宣青枫?萧雨想不明白,却也只能乖乖的去了清风殿。

萧雨到清风殿的时候,几个太监已经把花坛里的花铲得差不多了,是的,是用铲的,花枝花根都被铲坏了,想移到别得地方怕也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