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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甯忽然发现,自己那一肚子的火再一次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大半。

庄逐言没看她,目视着远方的金黄花海,自顾自地说话,生生错过了燕甯脸上一闪而过的呆愣和懊恼。

“如今父皇年迈,缠绵病榻,越发昏庸,我与庄璟的皇位之争,说到底就是楚家和魏家之争。楚家是母后的本家,这么多年来,于我有护命之恩,我自当回护楚家,本来一切不过是各凭本事成王败寇罢了。但是我没想到,魏家竟然打金矿的主意,这么多年,西瑜始终未曾归顺依附任何一国,就是因为一旦成为别国附庸,必定要每年进贡金矿。西瑜国小物薄,那些金矿其实就是立国之本。魏家贪婪,庄璟也不会是个体恤百姓的君王,将一半的金矿给了穹岳之后,用在百姓民生上的银两必定大为缩减,长此以往,民不聊生。我不能让魏家和穹岳谈成这个交易,拼死也要争一争。”

说完庄逐言终于回过头,墨黑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燕甯。

燕甯眸光闪了闪,抿了抿唇,问道:“你想怎么做?”

“这次贩卖私兵之事,显然是庄璟专门用来陷害我的,兵器他要,罪名却想让我来背,我想将计就计,借这个机会,把他和魏家一并揪出来。庄璟与穹岳奸佞之徒谋算国之矿藏,私造兵器,有此等重罪在前,他想再谈合作也是不易了吧。”说完他又好似不太确定般说道:“穹岳泱泱大国总该是重颜面的。”

燕甯轻嗤一声,傲然回道:“庄璟、魏氏之流,还不配与穹岳谈合作,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

回想一下她爹平日那肆意狂放作风,燕甯笑了笑,肯定地说道:“若你能找到证据证明,坐实庄璟之罪,别说依附穹岳,他谋夺皇位之路,也彻底断了,挑衅穹帝威严,是他自己找死。”

庄逐言轻舒了一口气,果然如他所料,金矿虽好,但穹岳国威更加重要,庄璟和魏家这种重利之人,是不会明白其中厉害的。

“我的身份太过敏感,安阳侯和云家兄妹有可能在至关重要的时候借题发挥混淆视听,你和楼辰既然是好朋友,那么你和楼家的关系,也必定亲密,我需要……你帮我。”庄逐言顿了顿,转过身直直地站在燕甯面前,郑重地说道:“请你帮我。”

燕甯被这么近距离的俊颜震得浑身一僵,还记得初见时,这人的眼睛就仿佛长在头顶上似的,每说一句话就像在吐刀子,就算长得再俊美,那傲慢无礼的狗模样,每每让她想狂扔飞刀!

那时自己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也不见他有一丝半点的谦虚服软。

然而此刻,同样的一张脸,同样的一双眼睛,她竟从中看到了自己红色的身影,也看到了那双眼眸中流露出的恳求之色。

为什么呢?因为皇位?还是因为楚家?又或者是为了西瑜百姓?

燕甯猜不出来,她只觉得,被这样一双深若沉渊的眼眸看着,恳求着,她就又莫名其妙的……心软。

怎么会这样呢?

她不是应该被他的悲惨童年所打动,为他的知恩图报而赞叹,被他的心系百姓所折服吗?!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公主殿下内心活动太过激烈,以至于面目表情都僵住了。

这样还不行?庄逐言暗叹一声,再接再厉,“你这么急着赶往佩城,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吧,但你孤身一人前往,想查什么事,找什么人都不太方便。我虽是西瑜人,也去过佩城数次,对佩城地了解应该比你多,你这次帮我,到了佩城,我也会尽全力助你的,好吗?”

嗯?哦!燕甯回过神来,尴尬无比

甯回过神来,尴尬无比,赶紧回道:“好。”

反正她和素素她们说了是一年之约,这么久了,也没发现有人来抓她回去,她的时间应该还算充裕。庄逐言说得也没错,她一个人跑去佩城,势单力薄想要找到那面具女子也不容易。再说,都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了,她总不能丢下别人不管。

燕甯三言两语,自己就把自己说服了,庄逐言肚子里还有一大堆用于说服她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到她干脆地回答,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宫闱内斗、朝廷倾轧多年,他早已没有了那颗赤子之心,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为了一个皇位,跑来欺骗一颗少女心?

他或许有过不耻,有过迟疑,有过怜惜,然而他最终还是来了,做了。

庄璟是蝇营狗苟之辈,与之缠斗多年的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在这样坦诚又坦荡的人儿面前,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想法。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开始,或许就错了。燕甯这样的人,只要坦诚与之相交,得到她的认同和友谊,她也一样会为了朋友竭尽全力的。

如果……如果他不说,是不是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一开始的卑鄙谋算?

从现在开始真心待她,是不是就能和这个人,共度一生……

燕甯并不知道某人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法,看他愣神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低声说道:“喂,你怎么了?对了,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庄逐言刚刚温热起来,满怀希望的心,被一盆冷水,浇得个透心凉。

他自嘲的一笑,还是不行吧,说过一次谎言,便需要无数的谎言去掩盖,更何况,他对她,不止说过一次谎。

满嘴苦涩,庄逐言深深地看了燕甯一眼,回道:“嗯……找到了。”

找到了?燕甯有些惊奇,这才几天就找到了?这些日子他们一路同行,她也没看到他去找什么人啊?不是说这个人事关西瑜时局吗?怎么找到了他还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燕甯想了想,说道:“既然找到了,等这件事处理好,你就赶快回西瑜吧。你父皇如今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早点回去,将都城和皇城掌控在手中才是正事。到了佩城之后,你把归云和方一平留给我就行了。”

她说的是对的,庄逐言却几乎想没想,脱口而出:“不行。”

“为什么?”燕甯有些恼:“不是你说要助我的吗?问你要两个人都不行?”

庄逐言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说道:“不是说要两个人不行,是把你一个人留在佩城不行。你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的。”

其实这次只要借着燕甯地帮忙,让庄璟失了向穹岳救助的机会,还将穹帝得罪的彻底,再把他出卖金矿、私贩兵器之事在西瑜公之于众,庄璟就已经和皇位无缘了。

他也不需要再通过联姻的方式求得穹岳地帮助了,只要现在及时抽身,燕甯不会知道他之前的龌蹉心思,他可以登基称帝,或许还能和她成为朋友……

一切都很完满,可是为什么,他却不愿意呢?甚至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民间不是流传着一句话吗?救命之恩,自当……”

以、身、相、许?

后面的话庄逐言没有说,但燕甯脑子里默默地浮现出了这四个大字,血液瞬间就往脸上冲。

庄逐言说完那句话就有些后悔了,但看到燕甯的脸,因为这句话,渐渐染上了漂亮的嫣红色,心也怦怦狂跳起来,难道……她已经对他动心了?

他眼见着燕甯的目光一直往自己身上飘,从头发丝看到脚尖,来来回回,他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

良久之后,燕甯轻“嗯”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能不能赚钱养家先不说,至少做到了美貌如花了。”

“噗!”

偷偷跟过来,耳力极好又全神贯注致力于偷听的楚时、归云几人,忍不住喷笑出声,下一刻又立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即便嘴角已经裂到了耳朵根,也坚决不能再露出哪怕一丝一毫地笑声!恨不得把自己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小团,躲在桂花树后,肆无忌惮地笑一会。

这一刻,庄逐言根本听不到别的声音,只觉得五雷轰顶,脑子里不断的回响着……

貌美如花……美如花……如花……花……

那颗坚如磐石的心已经被劈得碎成了渣渣。

燕甯好好地欣赏了一番庄逐言那忽青忽白的脸色,才满意地转过身,信步离去。

敢调戏她,呵呵!

燕甯缓缓背过身去,嘴角浮现地笑却比满树金桂更为灿烂。

离他们只有十来丈远的一棵桂花树上,一抹墨黑的身影隐于花丛之中,就像一只机敏矫健的黑豹,蛰伏时无声无息,即使隔得极近,也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

日夜兼程地赶路,几天几天没有合眼,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不见一丝倦色,布满血丝的双眼,静静地看着桂花树下的两人。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燕甯嘴角那抹愉悦的笑容上,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第四十章疯狂

两个时辰后,刘宇书如期带了一百人如期赶到北门。

本来刘宇书作为翡城的知州大人是不能擅离翡城的,但是这些人中,身份最高的安阳侯只有爵位,没有官职,苏之函虽然有官职,但是他却是没有文书调令,私自离开驻地的官员,真要算起来,还是个待罪之身,庄逐言扮演的楼曦也没有官职,所以只能让刘宇书前去“主持大局”了。

庄逐言担心前往环山镇这三天的时间里,齐沪还是会找到机会传递消息,就算来不及毁掉矿洞,主事的人都跑了,或者夏询被杀了,他会很被动,所以他让苏之函带领他的将士,楚时、夏冰儿带上两名护卫,刘哲带三十名衙役,快马加鞭赶往环山镇控制住局势。庄逐言、楼辰还有齐沪、云家兄妹以及刘宇书和剩下的七十名衙役紧随其后。

两批人一前一后狂奔在前往环山镇的官道上,一开始还显不出什么,越到后面,两批人的差距就越来越大了。

云瑶和云杭虽然会骑马,但是骑术都不精,刘大人常年待在翡城内,出入乘坐的都是轿子,第一日策马狂奔他们勉强还能跟得上,到了第二日,双腿酸软无力,大腿内侧更是磨出了水泡的几人,每两个时辰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他们自然就跟不上第一批人马的速度了。

午时刚过,一行人就又停在路边休息了。

庄逐言好似也不是很急着赶路的样子,他和楼辰、归云几人靠坐在一棵大树下乘凉吃干粮,说说笑笑。

刘宇书就没这么惬意了,两条腿酸软得都不像是自己的腿了,想想还要这样奔波一天半才能到环山镇,泪都快流下来了,这次他的老胳膊老腿是糟了大罪了!

他们休息的地方,是一大片树林,没有低矮的灌木丛,一眼就能看清周围的一切,所以齐沪和云家兄妹选了离众人较远的地方休息,也没有引起庄逐言的疑心,但若是他知道,三人此刻正在聊什么,估计就不会这么悠闲了。

同样是一棵大树下,三人对面而坐,云家兄妹坐在一边,手里拿着干粮,神色恍惚,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齐沪独自一人坐在另一便,慢条斯理地吃着手里的馒头,不时抬头看向周围的风景,仿佛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完全是闲散侯爷的做派。

云杭一手揉着酸疼无比的脚,一手捏着冷冰冰的馒头,压低声音,焦急地嘀咕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们现在都落到庄逐言手里了,他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我们的!”从昨日开始,庄逐言就把他们三人看得很紧,就连如厕都有人跟着,这分明就是想要软禁他们啊!

耳边不断回响着云杭絮絮叨叨的声音,云瑶心里也烦躁不已,悄悄抬头,看向对面的齐沪。只见他嘴角微勾,两口馒头一口水,吃得很少愉悦,脸上没有一丝焦躁之色。他这样的神色,要不就是认输了,对结果满不在乎,要不就是已经有了成算,胜券在握,云瑶觉得,应该是后者,就不知道,在他的谋算中,被牺牲掉的会是谁?

云瑶不自觉地看向远处,即使是一群人坐在一起,那两个人仍旧那么耀眼。庄逐言将手里的水袋递过去,红衣女子自然地接了过来,刚喝了一口,不知道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女子猛地咳了几声,水差点咳出来。

那个在西瑜一年也笑不到几回的男人竟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帮她轻轻拍着后背,结果也只换来女子一记白眼。

云瑶一脸平静地看着,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手里的馒头几乎被她捏碎,脑子里有一个念头一直在叫嚣,云瑶缓缓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疯狂的幽光。

“侯爷,今天的情形您也看见了,离间庄逐言和楼辰恐怕是不行了,庄逐言费尽心机不了这样一个局,还好到了环山镇知县的女儿,可见环山镇极可能也在他和楼家的控制之下了。若是私贩兵器的事情被查出来,三皇子登基是无望了,但再他怎么着最后也还会是个王爷,侯爷怕是会有麻烦。”

柔软的嗓音失了往日的娇媚,听起来别有一番阴森的味道,齐沪终于转过头,看向对面的兄妹俩,微微扬了扬眉,懒懒地笑道:“郡主有什么好计策?”

云瑶慢慢抬起头,乌黑的眼眸就像两汪死水,黑不见底,“庄逐言做这一切,靠的都是楼家,只有死人才不会碍事,只要杀了楼辰……”

“不行!”齐沪瞳孔猛地一缩,原本放松的身体忽然紧绷了起来,不等云瑶把话说完,立刻呵止了她,在云瑶惊讶的目光中,冷声说道:“敢说出这样的话,果然是无知者无畏,楼辰是楼夕颜唯一的女儿,杀了她,他们是想给她陪葬吗?!”

被那双阴鸷的眼眸死死盯住,云瑶浑身发冷,却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杀,侯爷手下定然有不少能人异士,偷偷暗杀掉她,谁又会知道呢?没有证据,楼相也不能向我们发难吧。”

这时齐沪紧绷的肌肉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身体微微往后一靠,像一只吃饱餍足的野兽,懒懒的晒太阳,即使这样,云家兄妹仍是在他身上感觉到了那股危险的气息。

齐沪斜睨了云瑶一眼,冷笑道:“你们果然是太天真了,真当楼夕颜像他外表看上去那么温润优雅吗?他唯一的女儿死了,报复还需要证据?凡是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都要承受他的怒火,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三皇子也不用想着登不登基的事了,因为到时西瑜将会被穹岳彻底攻破,西瑜国都不存在了,还谈什么皇位。”

云杭瞪大眼睛,磕磕巴巴地说道:“没、没这么夸张吧……”不过是个大臣的女儿罢了,死了还要一国陪葬?

“夸张?”齐沪呵呵笑了起来,眼中冷光更盛,“楼夕颜在穹岳权势滔天,他若是提出要踏平西瑜,朝中八成以上的文官都会附和,而且楼家和夙家现在是姻亲,你们那日也看到楼辰的武功了吧,是不是很惊讶,她一个千金小姐,武艺怎会如此了得,那是因为她的武功都是在将军府学的,夙夫人手把手教的,可见她与夙家感情深厚。西瑜虽然位置奇特,森林环绕,但是你们顶得住夙家军三十万铁骑吗?别说弄死楼辰,她就算只是缺胳膊少腿,你们都别想活着离开穹岳!”

楼夕颜真的这么好惹,当年他父亲又怎么会一败涂地,不得不交出手里的权柄躲到梅城,那时候楼夕颜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如此狠辣难缠,更何况现在。不然他们以为他一个侯爷,犯得着对一个小丫头这么客气!

齐沪的声音很低,却听得云家兄妹冷汗直流,云瑶更是面如死灰,原来自己和她真的是云泥之别,就算再怎么算计,终究也是无用吗?

云杭这次是真的吓着了,压根都在打颤,“那我们现在怎、怎么办?”

齐沪又掰了一块馒头扔进嘴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云瑶,说道:“郡主有句话说得对,只有死人才不会碍事,只要你们西瑜那位二皇子死了,这笔兵器的去处自然就能推到他的身上,没有了他,庄璟不用争,也能登基,到时候,你们可得好好谢我才是。”

云瑶下意识地低叫道:“不……”

“是是是,还是侯爷英明!”云杭立刻截断云瑶的话,隐晦地瞪了她一眼,一脸讨好地问道:“不知侯爷想何时动手。”

齐沪微微一笑,“就今晚吧。不过能不能得手,还要看郡主配不配合。”

云杭连声答道:“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云瑶耳朵已经听不清楚云杭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冰冷,她只是、只是想除掉那个目中无人,肆意张扬的女人而已,虽然庄逐言从未把她放在心上,还几次三番羞辱她,可是她从没想要他死啊……

云瑶焦急又茫然地看向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可惜看到的,永远是那人的背影,若是……若是他死在自己手里,是不是就会永远都记得她?若是他的眼睛闭上之前,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那双深邃漂亮的黑眸里倒影的,是不是就是她一个人的身影?他永远都不会再看别人?永远眼里都只有她!

云瑶觉得自己的心正一寸寸地灼热起来,疼痛不已,但那种恐惧害怕又莫名兴奋地感觉,让她疯狂……

三人所在的这一棵树,确实够大,即使已是深秋了,依旧枝繁叶茂,故此,三人在树下坐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发现,树的顶端,一道墨黑的身影始终蛰伏在那里,将他们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冷眼看着三人起身,上马,一行人策马离开,未离毫无感情的黑眸盯着人群中那道白衣身影,若有所思。

第四十一章开始倒霉的庄逐言(上)

在庄逐言的坚持下,入夜之后,又行进了一百里,过了亥时,一行人才在一处适合露宿的地方休息。累了一整天,所有人都疲累了,安排好人轮流守夜,随便吃了些干粮,便三三两两靠在一处休息。

夏冰儿已经跟着楚时和苏之函一行赶往环山镇,只剩下燕甯和云瑶两个女子,夜宿的时候,两人被安排在离众人稍远,却最安全的地方休息。

奔波了两天,燕甯也很累了,但露宿荒郊野外,即使有人守夜,她也不会真的放心睡觉,只闭目养神,自然也感觉到了睡在旁边的云瑶,虽然一直没有翻身,却并不平稳绵长的呼吸。

半个时辰后,身边的人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缓转过身,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燕甯听到耳边响起熟悉的温软嗓音,“楚姑娘……”

待云瑶喊了三四声之后,燕甯依旧闭着眼睛,只轻轻“嗯”的一声。

云瑶停顿了好一会,好像很是纠结了一番,才又靠得更近了些,小声说道:“我、我想去更衣……你能否陪我一起去。”

燕甯缓缓睁开眼,盯着云瑶看了一会,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一丝睡梦中被人叫醒的迷糊困顿。

对上这样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云瑶的心怦怦狂跳,脸上却只露出羞赧的浅笑,在她嘴角的笑都快维持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听到了燕甯淡淡地回了声:“好。”

两人一起身,立刻引起了几名守夜衙役的注意,但见她们二人一同往矮木丛中走去,猜到她们可能是去解手,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走过一片矮树丛,离众人驻扎的营地有七八十丈远了,火堆的光芒已经照不到这边,只能依靠隐约的月光照明,云瑶还一直往前方走,燕甯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够了,就在这吧。”

云瑶听话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不远处的营地一眼,紧抿着唇,脸色微红,小声说道:“这林子虽然有些矮丛,但空旷又寂静,周围还都是男子,若是让人听到声音,那我……”

话还没说完,那张娇美的小脸就涨红了起来,一双美目水汪汪地看着燕甯,直把她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马别开眼。

燕甯想到营地里的人多半都身怀武艺,耳力不凡,这个距离,确实会听到不该听的,最终点头道:“走吧。”

云瑶对她感激地一笑,两人又继续朝前走去,走出百丈远,周围的树木矮丛越来越密,月光只能通过树梢投下几点斑驳的光点,耳边不时能听到虫鸣之声,早已看不见营地的火光。

看着明明越走越狼狈,却还在努力往前走的人影,燕甯微微皱眉,手慢慢伸进腰带间,将三枚飞刀暗暗扣在手中,同时停下了脚步,冷声说道:“就这里吧。”

云瑶也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远处早已被树丛淹没遮盖的营地,长长地舒了口气,抬头看了燕甯一眼,脸色微红地背过身去,轻轻解裤带。

燕甯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云瑶身上,只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便悄悄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一棵树叶落了大半的大树前,迅速抬头扫了一眼树梢,确定树上无人,才在树干前站定,确保不会腹背夹击。

虽然周围非常昏暗,且草木繁盛,燕甯却丝毫不惧,她本来目力和耳力就很不错,小姨还给她们做过夜视、夜袭等训练,只要她凝神戒备,十丈之内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感知,若真有人敢偷袭她,她一定把人戳成筛子。

“啊?!”

燕甯一动不动,只警惕地盯着周围,云瑶忽然低叫一声,狼狈地提着裤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燕甯没有走过去,紧了紧手里的飞刀,低声问道:“怎么了?”

云瑶慌慌张张地把裤子系好,一脸害怕地跑到燕甯身边,抬手指了指远处的,脸色微白地回道:“我、我看到那边有东西在动!”

燕甯顺着云瑶指着的地方看去,大约二三十丈远的地方,一处杂乱的矮丛在微微的晃动,发出极轻的沙沙声,看起来不像是风吹的,倒像是有人在轻轻拉着枝条。

矮丛还不到三尺高,若真的有人,那人必须得蹲着才能不露行踪。

感觉到身边的人向她贴近,燕甯利落地往旁边退了两步,不让云瑶近身。

云瑶本想拉扯燕甯衣袖的手一顿,尴尬地收了回来,喏喏地问道:“那到底是什么啊?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燕甯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回道:“你想去?”

再次对上那双清澈幽深的黑眸,云瑶的心抖了抖,立刻摇头,怕怕地回道:“我不会武功,不敢去。”

燕甯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甚至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往前推了一步,笑道:“别怕,我会武功,走,一起去看看。”

“哦。”云瑶虽然乖巧地应了,但被一路推着往前走,她的脸色极为阴沉,水眸中阴狠之色一闪而逝。

两人慢慢走到矮丛前,燕甯正在考虑要不要先射一把飞刀过去再说的时候,云瑶先她一步,抖着手轻轻拨开矮丛,然后,燕甯就看到了趴伏在乱草中,瑟瑟发抖,要死不活的……

“牛?”燕甯非常诧异,她完全没想到,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只小牛?!还是她看错了?似乎是为了让燕甯确认自己的身份,那缩成一团,后腿抖个

那缩成一团,后腿抖个不停的小东西孱弱地“哞”了一声。

云瑶夸张地拍拍胸脯,笑道:“原来是只小牛啊,吓死我了。”

说完她便跑了过去,在小牛身边蹲了下来,不一会,又低声叫道:“呀,它受伤了!”

燕甯扫了一眼,发现那只小牛的右后腿被一个捕兽起给夹住了,流了不少血。

“这里怎么会有牛?”燕甯冷眼看着云瑶费力的解开捕兽器,仍然没有一丝一毫上前帮忙的意思,反而把警惕性提到了最高,这只牛出现得太诡异了。

“附近有庄子吧,可能是走丢了、迷路了,才会伤了腿。”云瑶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一条粉红色的帕子,轻轻地缠绕在小牛的后腿上,将伤口包扎好之后,云瑶一手轻拍着小牛,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燕甯,问道:“现在怎么办?”

燕甯微微挑眉,“什么怎么办?”

“它的脚受伤了,而且它收了惊吓,一直在乱动,我们都是女子,根本抱不动它。”

她还想抱回去?燕甯嘴角轻扬,食指和中指微微一弹,一柄寒光潋潋的飞刀出现在指尖,“那我给它补一刀,放干净血再拖回去就行了。”

“什、什么?”云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疑又满含指责地看着她,怒道:“你为什么要杀了它?”

飞刀在指尖滑动,燕甯漫不经心却又一本正经地回道:“当然是吃啊。”

云瑶小嘴微张,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浑身明显僵硬了一瞬,“你、你怎么这么残忍?”她不是楼家的大小姐吗?不是大家闺秀吗?不是名门淑女吗?不是应该怜惜弱小,爱护小动物的吗?!现在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云瑶觉得自己都快控制不住面部表情了。实际上,她控制的确实不太好,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燕甯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声来,残忍么?说得好像她平日里不吃肉似的。昨晚,归云他们在附近打回来几只野兔,她不也吃了吗?难道吃兔子就不残忍?

云瑶用力抱着小牛的脖子,泪汪汪地说道:“它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吃它?”

燕甯嘴角抽了抽,兔子不小?你怎么忍心吃?还有,你再用力点勒它,不用动刀它就死了……

燕甯还没腹诽完,云瑶忽然松开了小牛的脖子,唰地站了起来,语气激动地叫道:“我要救它,你在这里看着它,我回去找人过来。”

几乎是话音刚落,云瑶便已经飞快地转身跑了出去。

燕甯冷哼一声,这戏演得也太过了,手里的飞刀已对准了云瑶的脚踝,直接甩了出去。燕甯本来也只是想留下云瑶,并非要废了她的脚,这一刀只割破了她的鞋袜,伤了脚踝而已,却没有伤她的脚筋。

云瑶闷哼了一声,踉跄了一下,竟没有倒下,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跑。

燕甯双眸微眯,心中有几分懊恼,这种情况下,云瑶居然还能跑,自己还是自负了,太小看别人。失了刚才的机会,她现在已经来不及再出手,也不能追过去,云瑶将她引出来,明显是个陷阱,目前自己站立的地方,她刚才反复观察过,并没有人伏击,若是贸然追出去,反倒容易让人绞杀。

燕甯沉下心,放缓呼吸,手上的飞刀扣得更紧,利用黑暗的环境和复杂的地形,飞快地隐身于旁边的乱丛之中,潜伏了下来。